本帖最后由 艾薇安 于 2015-2-21 19:38 编辑
一不小心就写满了!然后发现埋下的伏笔没字数交代了(喂 有没看懂的同学欢迎找我讨论剧情,埋了很多伏笔哦^^
序 残阳如血,少女独自在悬崖边徘徊。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吹散她的粟色发辫,卷起她的勾花裙裾,少女不为所动,仍然目光迷离地眺望遥不可及的远方,手中紧紧握着一块流音石。
“什么是流音石?”男孩问道。
“流音石就是……”讲述故事的男人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一种能够记录声音的石头。”
“哇——好神奇!什么声音都能记录吗?”
“什么声音都能记录。”
“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妈妈摇篮曲录下来每天晚上睡前听?”
“恐怕不行,声音一般只能保持半年左右,而且只能使用一次。”
“……真可惜。”男孩嘟了嘟嘴,“那只能用一次录一次了呀。”
“你还听不听故事?”男人皱起眉。
“要听要听,那个姐姐手中的流音石记录了什么声音呢?”
“这要从少女的身世讲起。”男人眯起眼,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她是城中贵族的女儿,我们姑且称她为格温小姐。”
一 格温小姐出身于城中的一户贵族家庭,祖上有些产业积累,但几代直系传承下来都人丁稀薄。到了格温小姐母亲这一辈,家中只得一个女儿,没有男丁,不得已只好招婿上门继承家业。格温小姐的母亲是附近出名的美女,又颇具才情,本可寻得一位各方面都称心的如意郎君,不知为何最后只匆匆下嫁给一个外地到此经商的粗鄙之辈。碍于身份与出身的差异,新郎对新娘百般迁就、万般呵护,二人勉强也算得上琴瑟和鸣,幸福恩爱。婚后不久便传来喜讯,格温夫人怀孕了。
格温先生自然是欣喜若狂,对妻子愈发关怀备至,每日亲自到厨房监督膳食,医生诊断的记录药房也定要一一过目,在整个孕期过程中,格温夫人的情况一直十分平稳,如不出意外,应该可以顺利诞下家族继承人。但格温家族似乎带有某种遗传基因的缺陷,新生儿的存活率向来不高,格温夫人就是这样失去了两位仍在襁褓中的兄弟,不然也不会落得子女凋敝、需要招婿的现状。格温夫人的第一胎毫无悬念地早产了,而且是死产。死婴被抱到格温先生面前,他抱着婴儿冰冷的小尸体久久不语。那是一个男孩,五官眉眼具已成型。
格温夫人仔细调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已无大碍,医生也保证不会对后续生育带来任何影响,然而她却变得郁郁寡欢,疏于打扮,不复少女时代的欢快活泼,只是久久地呆坐。家中不再有格温夫妇的欢声笑语,全家上下都忧心忡忡,早夭小少爷的阴影从此笼罩着这个不幸的家庭。
格温先生也沉默了许多,渐渐夜不归宿,沉迷于声色犬马的生活,且沾染了酗酒的恶习,整日荒淫无度地挥霍财产。对此,格温夫人只是默默承受,日日以泪洗面。家中世代侍奉格温家族的老管家实在看不过格温先生的做派,婉言劝诫了几句,竟遭到他的毒打,格温夫人为老管家回护,也一并遭了打。自从开启了家暴的先河,格温先生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要稍有不顺心之处,整个格温宅邸上下老小都要悬着一颗心,生怕一不小心就遭到他落下的拳头。女佣们更是经常听到主卧内传来格温先生“是你们对不起我”的咆哮,以及格温夫人隐忍的啜泣。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足足熬了三年,在这期间,格温夫人的父母不忍重负,相继过世。寒来暑往,又一年春暖花开,格温夫人再次怀孕了。
这一次府中再没半分喜气,下人们越发小心谨慎,因为自从格温夫人怀有身孕的消息得到证实,格温先生的脾气比以前又更加恶劣了,他甚至不顾妻子正怀有身孕,对她动辄拳打脚踢。
也许是女神也看不惯此等恶劣之人,在又一次酒醉夜归、夫妻争吵之后,格温先生不慎跌落楼梯,就这样一命呜呼了。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由衷感谢女神的英明,格温府上草草办完葬礼,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又过了几个月,格温夫人的预产期到了。
这一次是难得的顺产,格温小姐响亮的哭声穿透产房,双眼亮如星辰,是个健康活泼的好孩子,五官样貌也都继承了格温家族的特点,没留下丁点格温先生的影子。格温夫人常年愁眉不展的脸庞也露出微笑,脸颊多了几分富有生气的红晕,又有了几分当年的风韵。老奶娘忍不住偷偷躲在门后抹眼泪,一直念叨着“女神保佑,女神保佑”。
格温夫人抱紧怀中新降生的婴儿,眉目间皆是温情。这是她生命的延续,家族血脉的传承,她必将给予她全部的关爱,使她得到世间所有的幸福,责无旁贷。
时光荏苒,格温小姐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与家人的细心关爱下蹒跚学步,牙牙学语,逐渐长成了一位举止优雅的小淑女,从她稚嫩的五官中隐隐可以看出格温夫人当年的影子,毫无疑问的美人坯子。
格温小姐自懂事起就对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家中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她的父亲,包括母亲也从不提起父亲。格温家偌大的宅邸中没有一张父亲的画像,没有任何痕迹证明他的父亲曾在这个家中确实生活过。
每当她问及父亲,母亲都会露出伤心痛苦的表情,继而恢复她一贯的温柔。母亲告诉她,父亲蒙女神召唤,无法陪在她身边,但她应该知道父亲是个好人,父亲永远爱她。
当她向下人们问起父亲,他们都是一副噤若寒蝉、讳莫如深的模样,急忙寻个借口离开她身边,仿佛那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久而久之,父亲的形象在格温小姐心中越发神秘,她对照各类童话读本幻想出无数种父亲的版本,其中有披荆斩棘的英雄,有保家卫国的骑士,有才华横溢的学者,也有神秘莫测的魔导士……然而,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觉得有所缺憾,父亲应该是更博爱、更包容的存在。不像母亲对她那般要求严格,而是能包容她所有过错,在她迷茫时给予帮助……
小女孩一直怀抱着这样的憧憬。
直到有一次,马夫喝醉了酒,无意中向她吐露真言——那家伙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伤透了小姐的心,丢尽了格温家的脸!幸好女神开眼,将他收了去!
早慧的格温小姐隐约察觉到,酒后真言的背后才是父亲的真正模样,是佣人们避而远之、母亲神情复杂的真正原因。她心中的梦幻泡沫剧烈翻滚,骤然破碎得七零八落。格温小姐从此再也没有向母亲提起过父亲,仿佛这个人从未在世上存在过,仿佛她理应只有母亲。只是偶尔看到其他孩子围绕在父亲身边,心里总是有一丝难掩的羡慕,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似乎缺少了什么。
二
在格温小姐六岁那年,家中来了一位少年。少年有漆黑如夜色的发与眼,笔挺的身板与桀骜的神情,像书中描写的,孤傲的狼。下人们告诉她,少年是一个朝灵,生而为仆的下等种族,格温夫人可怜他的身世,将他买回府中充当奴役。下人们还告诉她,要注意与朝灵少年保持距离,她是主而他是仆,他们身份有别。格温小姐默默应下,内心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她觉得眼前的少年既青涩又稳重,同时兼具少年人的活力与青年人的傲气,正是她憧憬中的存在。也许是家中没有男主人当家,也许是因为格温夫人性情温和善良,格温府中的仆从大多是妇孺老翁,鲜有青壮年,仅有的几个也与格温小姐的生活相去甚远。少年的一举一动对她而言都是新奇的,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更重要的是,她对他有天生的亲切感。
少年长她三岁,恰似兄长,填补了她对父爱的渴望。
她偷偷收集到许多关于朝灵的事情,知道他们天生黑发黑眼、容姿耀眼,是低人一等的奴隶阶层。她也悄悄打听到许多关于少年的事情,知道他本在另一户人家为奴,由于不听管教、与那户少爷打了一架,险些因此丧命,被正巧在此做客的格温夫人好心买下。格温小姐认识那户人家的小少爷,是个与她年纪相仿、惯于欺负人的恶霸,她也曾被他的拳头吓哭过。她觉得少年有骨气,勇于抗争,有太阳一样的英雄气概,就像童话故事中描写的一样。
她不可抑制地想要更多了解他,想与他成为朋友。
起初,少年对她总是抗拒,恭恭敬敬地称她为小姐,除必要交流外不肯多说一个字。他清楚阿尔洛人对朝灵的态度,饱受他们的鄙夷,也亲眼见到过他们对族人的玩弄,不愿接受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廉价的同情。
但格温小姐始终对他保持亲切友好、平等相待的态度,加上格温夫人为人和善,对家中仆役一视同仁、从不责骂,府中上下也不曾对他有过半分为难,不知不觉间,少年心中的坚冰融化了,他渐渐融入到了这个大家庭之中,对每个人都以诚相对,加倍工作报答格温夫人的恩情。
对待格温小姐,少年更是照顾备至,她是那样天真烂漫、善良美好,谁又舍得对她不好呢。他甚至觉得,若他有亲生妹妹,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不忍心看到她受一丁点的委屈,想将世间一切的美好捧到她面前。少年将这个僭越身份的想法深埋心底,从未向任何人提及。
格温小姐偷偷教少年读写,带他溜进积累数代、收藏丰富的书房,将那些一知半解的大部头书卷统统摊开到地板上作为识字教材。认得倦了,就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中并肩靠在书架上懒懒睡去,直到被管家发现,带到格温夫人面前。
少年慌忙拦下责任,谎称是他恳求小姐教自己识字,小姐天性善良,不忍拒绝他,才犯下过错,恳请夫人责罚他一人。格温小姐立刻反驳,直言自己喜欢与少年一同玩耍,哀求母亲谅解。格温小姐捂着眼睛,从指缝中偷偷观察母亲的神情。她知道母亲对她疼爱有加,不忍责骂,她有恃无恐。
果然,格温夫人温和地笑了笑,让孩子们不必紧张,反倒批准他们每天有一小时固定使用书房的时间,条件是离开前要把书籍归放回位,不能给洒扫女佣们增添麻烦。格温小姐欢呼一声,钻进母亲怀中撒娇,格温夫人温柔地抚摸女儿与自己一脉相承的粟色长发,又叮嘱少年要用心学习,莫要辜负小姐的善意,眼中满是慈爱。少年自是感激不尽,对文化学习愈发上心了。他本就聪慧,日积月累下来,也通读了许多阿尔洛著作,见识与同辈仆从大不相同,与格温小姐也更加投缘了。
适逢巡回马戏团行至城中,在广场搭台表演。孩子们奔走相告,竞相恳求父母允许他们前去观看。格温小姐也征得了母亲同意,拖着少年与她同去观赏。享誉大陆的马戏团名不虚传,当日各类表演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
格温小姐想要靠近些观看,以便看得更清楚,便下了马车。围观人群气氛高涨,推推嚷嚷,格温小姐不小心与家仆走散,唯有少年始终紧紧捉住她的手,一时一刻不曾松开。
待表演结束,人群逐渐散去,已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两个孩子边走边寻找家中马车,误入一条僻静小巷,不幸遭遇专门劫持孩童的歹人,少年拼死才护得女孩周全,挨到警卫队赶到救援。
事后,格温小姐曾问少年:“你不害怕他们吗?”
少年平静地回答:“朝灵是值钱物品,他们舍不得打死我。”
语气中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令格温小姐心疼不已。
这件事的后果是格温小姐受惊过度陷入昏迷,而少年失去了右眼。
当晚,少年在正门外长跪不起,声称自己保护小姐不力,愿意接受夫人的任何惩罚。若格温小姐醒来,一定会拼命为他说情吧。是她擅自溜下马车,是她执意要走那条小路,是她引起了歹人的注意,少年何错之有。
格温夫人叹了口气,唤来下人带少年去处理伤口,从此不再提这件事,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一周后,府上聘请了一位精通格斗技巧的武师,每周为少年上一次课,以便他“更好的保护小姐”。
格温夫人对孩子的爱再次战胜了世俗的等级观念。
格温小姐喜爱歌舞,在此方面颇有造诣,她的歌声卓绝,舞姿曼妙,闻者见者无不被吸引。她不知从何处得知朝灵也有自己的歌谣,缠着少年唱给她听,少年拧不过,只好勉强从记忆深处挖出一首,用朝灵语娓娓道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他吟诵完毕,在原地呆立不动,竟是怔住了。
格温小姐笑着推了推他:“完了?”
他点点头:“完了。”
她眨眨眼:“听不懂,求解释。”
少年想了想,忽地笑了:“是说春天这样好,繁花似锦,枝繁叶茂。若你出嫁,定会幸福美满。”
格温小姐红了脸,娇羞地拧过身:“就知道取笑我。”
少年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暗涌动。
是的,格温小姐到了待嫁的年纪,而少年,也长成了青年。
三
优渥的出身与良好的家教使格温小姐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淑女,自踏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起便美名在外,加上迎娶格温小姐就相当于得到了贵族头衔与丰厚的家产,各类拜访与邀约可谓络绎不绝,城内所有的适龄男子都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入了格温家孤女寡母的眼。
格温小姐对纷至沓来的示好与殷勤统统敬谢不敏,除去必要交际以外一律礼貌谢绝,每日仍像平常一样读书习字,趁朝灵青年工作间隙与他玩闹。
自从格温小姐对朝灵歌谣产生了兴趣,青年便不得不搜肠刮肚,贡献出腹中良莠不齐的存货,时不时还要向同族讨教一番,好容易得到一首便急急念给她听——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
“然后呢?”格温小姐催促道。
青年怔了怔,摊开手:“我忘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也会忘?真难得。”
“朝灵语拗口难记,我忘了又有什么稀奇。”
“嗯——”格温小姐背起手,绕着他兜了几个圈子,“那你该不会……把意思也忘了吧?”
“这倒不会,”青年微微一笑,“这首是说,美丽善良的淑女是所有绅士争相追求的目标。”
“那你呢?也是这样吗?”
她歪起头,用一贯天真无邪、毫无防备的目光盯着他,青年的心一刹那乱了。
“这不是我等朝灵该想的事情,”他肃然道,转身欲离开,“我该去工作了。”
“等等。”格温小姐从背后喊住他,“我认为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朝灵也不例外。还有……我喜欢这首歌谣,想起后续的话,记得念给我听哦。”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真切感受到她语气中的毫不做作与真挚之情。然而身为朝灵,他又能奢求些什么呢。
青年匆匆应下,大步离开了。
自此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日日不避嫌地缠着他,他也不再像对待小女孩一样摸她的头。格温小姐开始热衷于传纸条猜谜的游戏,经常趁他不备,向青年的口袋里塞进谜题,答案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物,也有时候是地点,他每次都能猜出来,她便乐此不疲地继续翻新谜题的花样。有时,青年得到新的朝灵歌谣,也学她的样子,写成纸条,附上阿尔洛语的解释,偷偷夹在她的书本中。格温小姐每次都拿着纸条跑来抗议:“我要听你念啦!”他便依言照做,念给她听。只是忘记的那一首,始终未能想起。
有一日,他照常在口袋中摸出一张纸条,还有一块半个手掌大小、模样奇特的石头。纸条上是格温小姐娟秀的字迹——这是能记录声音的流音石,如果想起上次那首歌谣的后续,就用它记录下来吧。
青年将石头握在手心,又缓缓张开五指,将当日没能诉诸于口的歌谣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默默将石头再次放回袋中。
格温小姐的婚配对象最终还是决定了,时逢《血统纯洁法令》颁布,格温夫人为女儿挑选了旁支的一位表兄,听闻是位俊雅的青年才俊,已经对家中生意有所涉及,招赘上门后应该很快就能支撑起格温家的家业,各方面都与格温小姐十分相宜。
此事一定,举家欢喜。
除了格温小姐本人。
素来乖巧和顺的格温小姐竟与格温夫人大吵了一架,明确表示自己不想要这门婚事,她已心有所属,要与心爱之人携手余生。
她的心仪对象竟然是朝灵青年。
格温夫人震怒。
“我知道阿尔洛与朝灵不能通婚,我并不奢求那么多,母亲大人。”格温小姐口吻坚决地表明自己的观点,“只要现在这样……能看着他、与他说话、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就满足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格温夫人面色煞白地呵斥女儿,“总会有人察觉你们的关系,你的名节,家族的颜面,都将置于何地?!”
“那么,我愿意与他远走高飞,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那家族的传承又要怎么办呢?”
“母亲大人,我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您的玩偶,更不是家族的生育工具,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幸福?”格温夫人怒极反笑,“你的幸福可曾知道你的心意?他就这样辜负我对他的信任么?”
“不,他全然不知情。”格温小姐慌乱摇头,“都是我……一厢情愿。”
“我心爱的女儿……”格温夫人软下语气,将她揽在怀中,“我只是……不想你走我的老路,毕竟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负心汉,是靠不住的。”
格温小姐闻言大惊,以她有限的人生经历,自然对此没有任何反驳之词,只是不免心生疑虑,难道母亲与父亲……竟是这般不幸福么。她想问下去,格温夫人却道:
“我累了,你下去吧,此事改日再议。”
有佣人看到,格温夫人当晚将朝灵青年唤到书房彻夜长谈。没人知道这场谈话的内容,格温府邸的人们只知道,第二日天尚未破晓,朝灵青年便匆匆离开,未向任何人道别。他拒绝了格温夫人的钱财资助,没带走府中的任何东西,就连那块流音石也被托付交还给格温小姐。
他就这样不着痕迹的离去,正如他毫无预兆的到来。
格温小姐悲痛欲绝,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然而眼泪也无法改变现实——她的婚期,已经由双方家长正式敲定了。她以各种方式向母亲抗议,然而格温夫人一反常态,手段异常坚决地将这场婚约贯彻到底。格温小姐甚至谎称自己怀了朝灵青年的骨肉,格温夫人也只是悲悯地看着她,提前了婚期。
一切都已成定数。
就在婚礼前一天,格温小姐失踪了,一并带走了那块朝灵青年留下的流音石。
终
少女将流音石贴在耳畔,静静感受它的温度,仿佛在感受心爱之人的体温。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有一种错觉,觉得流音石中一定留有青年想要对她说的话,说不定他想起了那首朝灵歌谣,想要留给自己。她突然有冲动想要砸碎这块石头,再一次聆听朝思暮想的声音。少女将石头举过头顶,又徐徐放下。既然他离开得那样绝情,自己为什么还要奢望呢。
她将流音石留在悬崖边的一块巨石之上,它并不属于她,就像他并不属于她。
她只能孑然一身的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少女缓慢却坚决地走向悬崖边缘。
纵身跳落。
男人突然停止讲述,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沉默。
半晌,男孩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讲了?”
“讲完了。”男人回答。
“这样就完了?”男孩腾地坐起身,“大哥哥没有回去救大姐姐么?”
男人将他摁回床上,又盖好被子。
“没有,他是个懦夫,不能给自己心爱的人幸福,连她的性命都救不了。”
男孩用被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如果知道大姐姐死了,大哥哥的心一定很痛。”
男人默了默。
“嗯,是很痛,不过以后不会了。因为他已经自由了,他的族人也自由了,他们以后都可以与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再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所以你和爸爸妈妈才来到这里吗?”
“是的,为了让你们不再重蹈类似的悲剧,我们才来到远京这片自由的乐土。”
“那么,你喜欢哪家的姑娘也要和我说哦,我让妈妈去给你提亲,没人能将你们分开。”男孩煞有介事地伸出小手,摸了摸男人的头。
“小鬼!故事都讲完了!你到底睡不睡!我要吹蜡烛了!”
“听了这种故事怎么睡得着嘛!”
“我怎么知道什么故事睡得着!为什么你爹你娘值夜班我就得来帮忙带孩子啊!”
“哇唔,叔叔好凶好凶,怪不得找不到老婆。” “还不睡?!”
男孩缩进被子,乖乖闭上眼睛,男人吹熄蜡烛,悄然带上门离开。
他盘腿坐在廊下,摸出烟袋点燃,陷入了沉思,又或是陷入了某种久远久远的回忆之中,任凭月光照亮他漆黑如夜色的发与眼。
男人从怀中摸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石头,慢慢握紧在手心,又缓缓松开五指。即使时日已久,这块石头早已失去应有的功用,他还是将石头贴在耳畔,仿佛这样就可以感受到少女温润的体温,听到她的盈盈笑语。
男人低声吟诵起一首朝灵歌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吟诵完毕,男人又静默良久,继而缓缓低语:“为什么你到最后也不肯听一听我的心意呢,我唯一的、血肉相连的妹妹。”
——Fin—— 我也来补个后记
拿到题目后,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场景就是“如血残阳下独自徘徊在悬崖边的少女”,大概是因为最近在玩WiiU的零,其中不来方夕莉出场就是这个场景,颜色太浓郁,画面太美,印象太深。
然后就开始纠结这个少女为什么要跳崖自尽,最后就纠结成这么一篇东西……写的时候完全是随心所欲,不知不觉就从一个角色写成了四个角色,从一个人物的悲剧写成了两代人的悲剧。伏笔倒是记得埋,写到最后发现没时间也没字数揭秘了!
以下是揭秘,有剧透,慎入(喂
格温夫人当年爱上了一个朝灵,并怀了他的骨肉,这个朝灵是惧怕得逃了还是被格温家处置了我们不得而知,总之格温夫人骤然从爱情中惊醒,发现自己面临了一个烂摊子,孩子他爹根本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只好找了个土鳖喜当爹。 然后就早产了大家懂的。 有同学说没看出来朝灵的孩子什么时候生出来的,答案就是——就是第一个孩子呀,只不过被死婴替换掉送走了,朝灵特征太明显啦。 然后土鳖发现自己当了冤大头,性情骤变,格温夫人内心有愧,一直忍着。 后来怀了格温小姐,家族总算有了正统继承人,土鳖怀疑自己再次喜当爹,更加暴虐,为了保护孩子,格温夫人就把土鳖——杀了。 格温夫人想法设法把儿子弄到自己身边,和女儿一起养着,找机会授其文化武功,看到兄妹俩关系亲密还很开心,结果……咳咳。于是她就找哥哥长谈,把事实真相都告诉他了。 格温夫人不想女儿重蹈她的覆辙,况且他们还是兄妹。 但是格温小姐到死都不知道其实他们是兄妹,以为青年只是离她而去。 所以说这是个两代人的悲剧。 朝灵青年看清了这一点,所以去了远京,为族人和自己寻求自由。
这只是一个模糊了地点、人物与时间的故事剪影,是千千万万日常悲剧中的一个,所以角色都没有名字。
希望在不远的未来,阿尔洛人能和朝灵平等相处,这种悲剧不再发生。 24小时写这么一个故事实在太赶啦,不知道能表现出来多少。
以上。 ================
给下一位的题目是【物品】梳妆盒+【动作】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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