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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25 02: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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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9-6-24 16:06 编辑
……又爽又不爽,真希望快点把剑法练起来。
3
岁魈起身收拾一番,便要往外走。天狼抢到前面拦住他,抬起脑袋问:
“师父做什么去?”
“还能做什么?”猎人打着哈欠活动了一下肩骨,“‘醉香草’既然长在附近,就得赶紧把它拔了。”
“啊?现在就要拔?”
“如果真是那种草,必须尽快拔了才好,不然这儿变得过分热闹,咱们又得换地方住。”
“哦……可是师父很困,不先睡一觉吗?”
“你又知道了?”少年好笑地推推他的头,“让开。”
“师父你受伤啦。”幼童揪着他的斗篷,抽抽鼻子,“有血味,你的。”
“……”
岁魈叹口气蹲下:
“听着,就算我身上有伤,两个理由,必须办完事情再回来睡觉。”
天狼睁大眼睛,听见他说道:
“第一,醉香草是夜晚开花的植物,白天它没有任何效果,对我们比较有利。第二……你听到人声了,对吧?”
“没有听到说话,听到武器的声音!”
“没有人也不可能有武器,姑且当那儿有人了。”
“可能是假的!”
“嗯,可能是假,也可能是真,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险?”
“如果有人,”少年牵起嘴角,“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幼童摇头。
“来。”他勾勾手指,“一起去,我教你。”
天狼立刻高兴起来了。
他直奔昨日最后检查过的蜂巢和陷坑,又往前走了一两百米。
“这里!然后就不敢走啦。”
“嗯……”
岁魈的手指捋过旁边半人高的草叶,拈起黑色小虫的尸体:“绿眼睛?”
“树上有绿眼睛的窝!晚上亮亮的!”
“啊,是这里……”猎人舒展了眉头,朝上望了几眼,“快秋分了。”
每到这个季节,名为“绿眼睛”的黑色萤火虫便会趁着太阳落山,成群结队进行最后的狂欢。
雄虫交配后死去,雌虫将卵产在泥土里,经过整个冬天的孵化,新生幼虫等到春天才爬出地面。
天狼认得这棵大槐树,枝叶间藏着数不清的绿眼睛。每当霞色退去,枝头便会浮起团团萤绿。时如星子,时如薄纱。
他总是最后检查这边的陷阱,只为等黄昏结束,好在夜色初起时看到骤亮的树光。
“然后呢,声音从哪边传来?”
“那里!”
幼童指向林木深处。远近交错的树干遮住人的视线,即使相隔不过百步,彼此也见不到对方。
“走。”
这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对师徒俩都如后花园一般。虽然天狼由于年纪太小,不被允许独自离开营地,但岁魈大部分时间都跟他在一起。他对森林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同时也知道敬畏。但那敬畏差不多是和师父等同的——只要师父不说“不”,他就无所顾忌。
岁魈说了“走”,天狼抬脚就走,却被猎人一手捞起,扛在肩上。
“咦咦?”
少年努了努嘴,示意地上的绊索。
“什么?谁丢的?肯定不是我——师父你瞧,它打的这个结——”
“闭嘴,这个结打得比你好多了。”
“就说不是我嘛,师父!”幼童乐道,“真的有人呀,师父!”
岁魈叹口气:“不仅有人,还是个活人。”
“我们怎么办呀,师父?”
“都跟你说了闭嘴,”猎人将食指并在嘴唇上,“会被听到。”
天狼闭了嘴。
少年跨过绊索,又往前走了一段,并未看到其它陷阱。他将天狼放下,叮嘱其紧跟自己,然后猫下腰躲进灌木。
一大一小两团阴影敛住气息,随着枝木斑驳的影子,在那摇曳婆娑间缓缓潜行。
天狼睁大了眼,他透过叶缝看到一个身影。不是任何野兽,是人!
那个人背对他们跪在地上,似乎在寻找什么,他腰间的金属闪闪发亮。幼童禁不住屏息往前探了探,直到师父的手指横在眼前,他才一愣。
天狼转头望向岁魈,猎人对他一笑,并不看那人,右手却轻轻抬起,指掌下一声弦动,似有蚊虫嗡响。
那是细矢破空之声。
跪立的人影很快就倒下去了。
岁魈站起身,穿过灌木走向目标,手腕咔哒一响,重新上弦,在距离对方三步左右的距离又朝皮甲未覆盖的脖颈皮肤射出一矢。
针刺一样的细矢,在皮肤上沁出红色小点。
又等了一分多钟,猎人才谨慎上前,用脚尖将他翻了个面。
天狼激动地伸长脖子,从师父的斗篷后探出半个脑袋。
只见那人身材魁梧,头发胡子都是红的,好大一把,每一缕都带鬈儿,胡子编成辫子,尾端扎了个白色的缎带结。
他的皮肤也是微红的,鼻子圆溜溜,比头发还要红一些。
“这个人好宽啊。”幼童感叹,“比师父还宽。”
“……”
“看他的剑!”天狼激动地扯了扯手中的斗篷,“铁剑!”
岁魈不理他,绕着此人走了三圈,目光凝在对方的手指上。
“别管他的破剑,”猎人说,“你猜他刚才在干什么?”
“唔?”
幼童看看师父,又看看那个人,再看师父,最后跟着师父的眼神留意起那几根粗大指关节——
以及成块沾结的泥土。
“在……在挖泥巴?”
“不错,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啊?”
天狼挠了挠头,忽然灵光一现:“草!”
“算你记得。”岁魈轻轻敲着他的脑门,“一个体面的老爷,搞不好出身贵族,却孤零零跑到深山老林挖土,原因只可能如你所说。”
“师父,什么是‘跪族’?”
“贵,”岁魈答道,“就是特别值钱的意思。就像白色的皮子比灰皮更值钱,纯黑又比纯白值钱。”
“啊?”
“所以‘贵族’,就是‘更值钱的人’,用他们的命可以换更多钱,买更多吃的。”
“哦!吃的!”
“他从‘墙’那边来。吃的,用的,在那边都可以用钱换到。同样,用钱也可以换到他们的命。但这儿是红区。”
“师父,我可以拿走他的剑吗?”
“……”
岁魈弯腰解下那人的剑鞘,整个交给天狼。
“喔喔喔喔哇哦!”
幼童两眼放光,咣嚓抽出剑身,只听一声清鸣,刃锋摩擦鞘口,发出悦耳的声音。
然而他把胳膊伸到最长,也没能将剑拔出来。
铁剑叮叮咣咣撞击鞘壁,吊着一点尾巴,怎么也抽不完。
最后天狼把剑鞘扔到地上,才终于将整把剑抽出,但它比齿剑长了近一半,重心也不一样,幼童要用两只手握柄,十分用力地举着,才不至于让它的尖端拖到地面。
“师父!师父!这个人太大了!用的剑也这么大!”
“是你太小。”
猎人冷淡应了一句,便开始搜那人的身。
岁魈将那人随身携带的武器,包括五把匕首、一根弩,还有天狼觉得碍事的剑鞘排成一列,又在底下把干粮——包括肉干、黑面包——和水囊,还有敷伤口的药草、应急的包扎物,以及钱袋,排成一列。
再下面是其它工具,包括绳索、铁钩、板铲,不一而足。
药草是在红区能够采到的新鲜植物,虽然颇有效用,但并不珍贵。
他并未在这人身上搜到危险的“醉香草”。
“你说,他昨天会和谁打起来?”
少年猎人自言自语,天狼以为在问自己,于是答道:
“他是不是用匕首敲到自己的剑啦?”
这幼童又一次将剑尖磕到了地上。
“咱们四处搜搜,”岁魈说,“他也应该有自己的扎营点。”
“噢!”
猎人收起随身物件,拿绳索将这人手脚捆好,挂在自己肩上背起来,就像背那些狼尸、鹿尸。
天狼问:“能吃吗?”
“不能吃。”
“那有什么用?”
“他还没死。”
“要拿到城里卖钱吗?”幼童想起师父刚才说的话,“能卖很多钱,换很多吃的?”
“虽然他打扮得像个贵族,”岁魈笑道,“但落魄至此,多半不值钱了。不管出身多好,恐怕也跟我们一样只是赏金猎人了。”
“咦?!”跟我们一样?
“四处找找他的宿营地。”
“好!”
天狼拖着铁剑跟在岁魈身后。这把剑太长太重,幼童对它已经没有最初那般喜欢,却又舍不得丢。
“师父!”
“嗯?”
“草呢?”
“没有草,”岁魈道,“可能在营地里,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为醉香草而来,我们猜错了也没准。”
“可能被他吃了!在他肚子里!”
“那就杀掉他,”猎人道,“不急。”
“也可能被别的动物吃掉,而且跑掉了!他什么也没找到!”
“嗯。”
“那他还是没用呀,师父,卖不了很多钱。”
岁魈回头瞧了他一眼,幼童瞪着眼睛:
“杀掉算啦。”
如果说以前对师父之外的“人”还曾有过好奇,如今近距离一接触,却发现对方是个桩子,一发麻醉矢就被放倒了。明明那么高大,比师父还要高,有两个师父宽,却比最孱弱的小鹿还好对付。
他没去想自己同样承受不了麻醉矢的药效,只觉得这个“人”与他的外表落差太大。
于是他情不自禁将其与其它动物对比,这意味着,幼童失去了对更多同类的憧憬。
即使同样有一双手,同样会使用工具,即使很有可能是一个用剑战斗的人(而他的剑对幼童来说也太长了),天狼也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幼童全心考虑起这个“人”的用处,一旦发现没有价值,甚至没有食用价值,他就不耐烦了。
抹消,丢弃。
他的心中下意识产生这样的恶意,这或许是他的本性。然而无论如何,幼童坚信这是正确的。
“师父还在受伤,不能拖重东西,伤口痛。”
猎人笑起来:“你又不能替我拖。”
正是由于他的弱小,他才会计较这样的事,才会排斥这世上另一些东西。
并非“不存在就好了”,而是“应该被抹杀”。
虽然岁魈想教导他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强硬对待他们以外的人——因为注定不能和睦相处——但如此发展恐怕也是教导者本身料想不到的。
“呜呜!”
天狼听到岁魈的回答,就更难过了。
岁魈并未当作一回事,只随口安慰:“只要不偷懒,好好训练,以后你也能背很重的东西,我呢,那时就只负责问话好了。”
“我不偷懒!”天狼抓紧了铁剑的剑柄,然后悟了:
“原来师父要问话!”
红胡子的宿营地十分简陋。
熄灭的火堆,厚麻布帐篷,火堆上架着用来烤肉的支架,被熏得焦黑。
帐篷里的被褥叠得十分整齐,显见其主人良好的生活习惯。但岁魈将被褥扯了出来,用匕首划开,在里面细细翻找。
没有。
“啧。”猎人喘了喘气,“运气不好,白来一趟。”
天狼拖着剑,呆呆望着他。
他又取出提神的叶子咀嚼,片刻后对天狼打了个手势,叫他拉上兜帽,留意四周的动静,自己则将另一片叶子放进红胡子嘴里。
再过一会儿,麻醉矢的效果就能被消解了。
当红胡子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漆黑斗篷下苍白的骷髅脸孔。
他有些慌乱,深吸一口气,手脚用力挣扎,想脱离绳索束缚,而岁魈轻笑一声,口中已非少年清朗的嗓音:
“别动。”
那是更为老成,略带沙哑的命令,红胡子不再挣扎,用探究的神情打量对方。
这是自然的,因为岁魈的表演使自己像一个长年浸泡酒馆,和他一样久经世故的赏金猎人。若执意抗拒,他明白对方有许多可令自己“冷静”的手段,但更重要的是,可以谈。
同为赏金猎人,有什么不可以谈?
他们理应懂得彼此的想法。
“喔,兄弟。”长着红胡子的男人爽朗笑了起来,“我可真没想到,这个地方还能遇到同行!我是鲁特尼·森法,经常给协会办事儿,你知道,就是夏维朗的赏金猎人协会。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或许我们熟知对方的名字。”
“格尼瑞安·怀特。”岁魈绕着他走了半圈,“森法阁下,有些问题我想问你。”
“叫我鲁特尼,或者鲁特!”红胡子男人不满地嚷道,“而我喊你格尼尔,就这么说定了!格尼尔,你想问什么?难道不能先将我解开?咱俩有必要剑拔弩张嘛?”
“你说得对,鲁特。”岁魈低低笑了一声,“但解开?现在还不能。我确实经常在任务簿上看到你的名字,你的协会信用很好,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也可以立刻互相信任。”
“喔,那你还问什么?”鲁特尼·森法生气了,胡子一翘一翘,“你就把我绑在这里,让我自己去死好了!”
“你知道我不会的,鲁特。”这假装成年男性的少年柔声安慰,“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若你真是一个友善、可以信任的‘兄弟’,如自己声称一般,想必不吝解答我的疑惑。那时我便会放了你,或许还会相助于你,毕竟在这儿独自行动不容易,你说是吗?”
“唉,你说得对!”鲁特尼·森法大声赞同,“那就快问罢!”
岁魈沉默了一秒,天狼却知道他在笑。只听这年轻猎人用悲痛的声音说:
“你有同伴,对吗?”
“啊,啊——”鲁特尼·森法撇起眉毛,也露出十足的戚色,“我不是独自来到这里,我有一名同伴,就是大名鼎鼎的菲尔克——菲尔克·普兰特,人人都知他是一位植物学家,更是野外生存方面的专家,他也是我重要的同伴,啊,昨天我失去了他——”
这位健谈的红胡子男人并不打算就此停下,而是喋喋不休打开话匣:
“格尼尔,我很高兴你问到他的问题,单凭我自己可没法来到这么深的红区,我看到你也有一个同伴,是名可爱的小个子,唉,让我缅怀缅怀亲爱的菲尔克,我第一次与他搭档,却是这么不幸的结局……”
“为你的不幸感到遗憾,鲁特。”岁魈说,“可否让我知道,昨晚那桩悲剧的起因?”
“那真是一桩悲剧,格尼尔,我们遭到巨齿狼的袭击。”
“巨齿狼?”
“难道你不知道吗?”鲁特尼瞪大眼睛,“巨齿狼在这一带出没!体型巨大,比魔物还要狡猾,你最好祈祷不要遇上它。”
“……”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鲁特尼·森法,畏惧区区一头巨齿狼。”大汉耸了耸通红的酒糟鼻,“只要来一口酒,上好金镰刀,我就能用那把剑——噢,我的剑!在你同伴手上——切下不足挂齿的狼头。别因为这副落魄模样就小瞧我的实力,格尼尔,没两把刷子哪能走到这里,你说是不是?走到这儿不容易。但菲尔克遭遇不幸确实是我的疏忽,那头狼太过狡猾了!”
“我当然相信你,鲁特。”
天狼眨了眨眼,听出师父口气中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
“哦,我当然相信你,鲁特。”岁魈再一次重复,“那么,你的朋友为何深入红区腹地?菲尔克·普兰特,凭着他那一点小名气,完全可以在夏维朗的上城区买一栋房子,过上安逸的生活,他到这儿来干嘛呢,鲁特?”
“啊,这,他——”
“关于这一点,你若有不方便的地方,无须给我太过详细的描述,只用回答‘是’和‘不是’。”
“你真是善解人意,格尼尔。”
“为你的不幸。回答我,你们来这儿的理由,是否和我一样,为了‘醉香草’?”
鲁特尼·森法瞪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一种值得研究的植物,不是吗?不仅如此,在黑市也有巨大的价值,它的花粉可以制作迷药,而它本身的特性可以带来有效率的狩猎。只要在适当区域内释放食用过醉香草的猎物,很快就能收获更多皮草和稀有材料,并且将狩猎风险控制在可供接受的程度。”
“说、说得不错,但——”
“我甚至可以进一步猜想,普通的醉香草无法满足菲尔克那种专家的胃口,或许他想要魔化的品种?”
鲁特尼·森法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格尼尔兄弟,既然被你猜出来,我也无需隐瞒什么了。我是作为菲尔克的护卫,被他雇佣来的。但结果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一次失败的护卫任务,却引人同情。醉香草已经相当危险,何况魔化的品种?学者大都异想天开。而当他们冒出古怪的想法,并要求别人为此付出精力,我想他们也早已作好失败的准备。”
“你的安慰让我好受多了,兄弟,我只想快点回城里去,忘记这件痛苦的事。”
“如你所愿,你很快就能回城,只要老实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醉香草被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
“我很遗憾。”岁魈举起鲁特尼的弩机,而鲁特尼脸色惨白,扑腾着用力扭动:
“我还没说完!没说完!格尼尔,我他妈不是没有‘找到’,我只是没有‘得到’它!虽然也没有找到——呸!好歹我‘见到’了!见了那玩意一面!如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
“哦?”岁魈感兴趣地拉长尾音,“你见到了。”
“我见到了!”
“在哪儿见到的?”
“就——就他妈在我被偷袭的地方!混账,我在同一个地方被偷袭两次!一次是畜生,一次是你!呸,我可没说你是畜生,兄弟,格尼尔兄弟,我讲的都是大实话!”
“哈哈,”岁魈走近他,用弩尖挑起他的脸,“那就告诉我,鲁特,‘醉香草’在哪里?”
“是那只巨齿狼!”红胡子大汉悲愤地吼道,“巨齿狼的头顶开出了花儿!菲尔克被诱惑了,他不听我的话,非要接近那只畜生,他……唉!”
“鲁特,亲爱的鲁特,为你的遭遇,我再一次感到遗憾。”岁魈喟叹,“虽然你讲的每一句都是谎言。”
“不不不不,我——”
“但不要紧,鲁特。”少年猎人用更加温柔的音调说,“醉香草、巨齿狼、植物学家,我通通不在乎,本来我只想确定你是否城中派来追捕我的人——就算你是,也没有关系。”
“你你你你你——”
“既然无法从你口里问出更多消息,那么就这样吧。”
“不!”
绳索脱落,大汉猛地抓住弩弓,将它扭开,“嗖”——弩矢擦着他的头发射向空中。
岁魈被他撞倒,而鲁特尼·森法龇目狰狞,拧住他的另一只手腕。
“师父!”
红胡子男人一发难,天狼就拖着铁剑疾奔过去,劈向鲁特尼·森法的后颈。
大汉朝旁闪躲,同时扯着岁魈的胳膊,让他挡在自己前面,天狼赶紧让剑路转向,长剑直愣愣擦过二人的头发,脱手飞进树丛。
“哈哈哈,我当你们有多厉害,原来是个小奶崽!”
话音未落,年轻猎人就用膝盖狠狠撞到他的下身。
“嗷!”
鲁特尼手劲松了,岁魈脱身而去,试图上弦,发现弩机已经被掰坏了。
“……”
他扔掉红胡子的破烂货,飞速装好自己的弩,转身瞄准,没想到一霎那工夫,天狼竟已被对方抓在手上。
“师父——!”
红胡子痛得龇牙咧嘴,却一手像揪小鸡翅膀一样揪着天狼的肩膀,另一手拿那把铁剑在幼童脖颈比划。
“别乱动,格尼尔,你也不想小崽儿丧命吧,嗯?”
“好得很。”岁魈说,“自己把武器还给别人用,真是好得很。”
他望着天狼,一字一句说,而鲁特尼翘起胡须,得意一笑:
“唔,我想想,你这么宝贝小崽儿,那我叫你做点什么好?刚才说了什么来着?‘追捕你的人’——看来你身上有赏金?啊哈,我好像捞到点便宜啊。”
“……”
“我想想,面具,唔……好像有点印象,那是什么来着,那是——”
“大叔!”天狼忽然道,“你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哦,你闻到了?”红胡子惊喜咧嘴,“小崽子,给你看好东西。”
他把天狼换到右手夹着,剑刃仍在他眼前晃,却不直接对着幼童脖子了,或许是对自己的力气有信心。
而他的左手拨开胡须,喉结上竟有一朵闭合的白色花苞。
“到了晚上,味道会更好闻哩……”
天狼惊呆了,趁着红胡子喋喋不休,伸手去揪那花苞,用力一拔。
红胡子痛得“嗷”声嘶吼,竟似比下体受伤还要惨烈。幼童缩起身子,从他的胳膊间溜了出去,却不逃跑,只退后一步拔出身后齿剑,动作十分滑稽。
“天狼!”岁魈怒道,“到这里来!”
鲁特尼圆瞪双目,举剑狠狠朝小孩头上劈下,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
天狼抬手一格,铿!
生铁碰上利齿,震颤传进幼童心中。
就在这时,红胡子翻起白眼,再一次被麻醉矢放倒了。
天狼后退一步,呆呆地看着高大的身躯歪斜,撞起一片泥土和草叶,而那柄铁剑也叮当落地。
他腕间犹有震慑,鲁特尼举剑劈下的动作一次一次回放,而他一次次抬手格挡。周围的色彩退去了,他仿佛身在无声的黑白世界,一切皆是虚空,只有两柄剑白得刺眼。
剑与剑撞在一起,他看到无数的虚影,在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力度互相击打。
他的心中漾起难以言喻的欣喜,觉得自己变大了,自己仿佛是无尽的虚空,里面有一团团雾气,时而像槐树枝上飞翔的萤火虫,时而像雨后的晨露,时而像地上的淤泥。
它们扭曲,旋转,变化成不同的光景。
它们是无限的。
“天狼!”
肩膀被狠狠掰过去,幼童感到自己身陷温暖的气息中。
剑击的幻影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他用未持剑的右手抓紧师父的斗篷,用力蹭了蹭。
“尽给我找麻烦。”
岁魈将他扯开,推到后面,又揪起鲁特尼·森法的胡须,盯着那朵花苞思虑片刻,拿匕首捅穿,深入喉结。
“我确实没有想到会有人自己吃下醉香草,而且瞧那朵花的个头,已经在他体内生长好一段时间。”
火光跳跃,迅速变焦的尸体发出类似烤肉的味道。
“不能吃吗,师父?”
“除非你也想在身上长朵花。”
“肯定都烤熟啦!”
“吃了就别回来见我。”
“不吃!”
岁魈疲惫地坐下:“天又快黑了。”
“要是等到天黑,就能看到开花的景象啦!”天狼说。
“想看?”
幼童想了想,还是摇头:“又不是没看过开花。”
不管是醉香草还是别的植物,盛开时花还是花。
“那,师父!”天狼忽然想到,“昨天晚上,他和谁打架呢?”
“如果他确有一个同行者,名叫菲尔克·普兰特,死在昨夜,那么多半就是与他的争执了。”
“哦,师父!”幼童又问,“花长在他身上,那他挖泥巴到底是找什么?”
“与其说为了‘找’什么,不如说是想‘埋’什么。”
火光燃尽,年轻的猎人站起来:
“明天我们就去挖一挖,看他究竟在那里埋了什么好东西。”
“好耶!”
隔天他们带着鲁特尼·森法的小铲子去那儿挖土,土层顶上掩盖着草皮,底下的土质也并不结实。
不像松鼠,需要在过冬前埋藏橡果。
名为鲁特尼·森法的红胡子男人,在秋分未至的时候,把同伴的尸骸和死去的野兽埋在一起。
尸体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鲁特尼并未取走。戒指内侧刻着“赠予吾爱菲尔克·普兰特”,应是来自他的妻子。
谁也不知道为何一名吃下醉香草的赏金猎人,要与植物学家跑到红区深处。又因何事让他们起了纷争。
毕竟死人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注:绿眼睛,醉香草,具体设定参见情报汇总楼。另外巨齿狼有领地意识,短时间内不可能这么快出现另一只巨齿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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