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乌秋 于 2015-9-10 20:23 编辑
二，橙·黄昏将尽
艾薇安不曾忘记，初见乌秋时，这位异国美人带给自己的喜悦和悸动至今记忆犹新。她早就注意到她，她敢说在舞会全场的来宾将惊艳的目光投向这位来自中东，带有异族韵味的王储身上时，她就已经一眼从人群中发现了她。 像在海底发现珍珠。 更令她喜出望外的，她竟是与自己一样，比自己还不同寻常，游荡在人间百年的古老血族。 那时艾薇新生不久，仿佛干涸的大地急需一场暴雨灌溉，她也急需一位循循善诱的族人，为她解惑，将她引领进那扇全新的、惊险、诡谲又刺激无比的生命之门。而乌秋正是再好不过的导师，她宽和谦虚，礼貌持重，博大精深，偶尔还带些风趣，叫艾薇对她的迷恋与日俱增。 直到某次闲谈，艾薇偶然问起她的兄长，猜想他会是怎样一位人物时……乌秋诧异的笑容在活泼明艳充满青春朝气的少女脸上蒙上一层阴影：“您问的可是青鸲？” 来自东方古老王国的血族原是兄妹两人，而妹妹青鸲，至此之前尚未与艾薇安谋面。 那一次，她险些一口咬上乌秋的喉咙。 艾薇安发誓这辈子都会找乌秋的麻烦，除非他肯把妹妹给她，或者他自己为她穿一辈子女装。
从此之后，转眼千年。艾薇安怎么也没想到，躲了自己几个世纪的乌秋会只身一人出现在她的领地。不速之客，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艾薇安又岂会坐视不理。 所以她特意叫心腹人菲莉带上自己的折扇，前往闯入者出没之地，发出警告。 乌秋如期而至，如几百年前一样。天上的苍穹发出乳白的光辉，枝叶杂乱的栗树向庭院投以密密的浓荫，他踏着月光，穿过千百种看不见的花朵沁出的芳香，一阶一阶缓步登上古老庭院里那座高耸古朴的凉亭。 乌秋安静地将一把崭新的折扇送到艾薇安手边。 “我欠你的。”欠了很多年，他始终不曾忘记，欠了的就该还上。 这场面叫艾薇想起了数百年前那场恩怨，和两人间啼笑皆非的孽缘，她并不看他，将折扇微微展开端详：“敢来见我，看来你是有所觉悟了？” 乌秋笑而不答，两人心中自有答案。 漂亮女子“啪”地阖上扇面：“那么是把二小姐交给我呢？还是你决定自己……” “妹妹不在了。”一声悲叹，像只黑色的蝴蝶在夜下盘旋，叫花月失色。 艾薇安诧异地瞪着凉亭中的同族，黯然的神色她不曾见过。那是一场令他不堪承受的伤痛，妹妹香消玉殒在吸血猎人手中，时至今日回忆起来依然叫他痛苦难当。 “我当初……”艾薇恨道：“就应该把她从你身边带走，你没本事，还拖她下水……跟着你就只有苦吃！”她越是骂他，越知道他有多疼，像伤口深处的淤血，融不掉，只能渗透在他们冻彻骨髓的灵魂中，永世不散。 乌秋又告诉她，多年以后，他找到了一位与青鸲酷似的女孩，如今妹妹依然活蹦乱跳的跟在自己身边。说到此时，眼中已恢复了平静。 她替这对兄妹疼，冷哼一声站起身，将折扇丢回到乌秋怀里：“你这虚情假意的玩意我可消受不起，赶紧收回去，免得将来说和我扯平。” 乌秋知道她刀子嘴，便不多言将折扇收入怀中。艾薇安这才又追问：“老实说吧，你大驾光临，想必不是专程来给我赔扇子的吧？” 乌秋点头，低声道：“凤凰刃。” 艾薇安自然知道那宝器的厉害之处，不免大吃一惊：“在此地？” “在猎人手里。” 艾薇安沉吟片刻：“前不久，有一群不死者进入本城，不知何人带领，我不想打草惊蛇始终叫人在暗中观察，谁知道那些烦人的猎狗鼻子倒是灵，很快双方交手，我乐得坐山观虎……不过这么看来，那些外来者敢与猎狗正面交锋，应该也是打着宝器的主意？”说着美人转过脸扫了沉默寡言的客人一眼：“说到底你又是来做什么？该不会也来夺宝？” “黑鹫被凤凰刃所伤……我来追查凶手也要找到医治的办法带回去。” “那黑大个也来了？” 乌秋摇头：“他伤重，留在家里由妹妹看护，这次……我只身前来。” 艾薇安不耐烦朝他挥挥手，拎起长裙款款走下石阶：“反正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乌秋站在亭口，目光随着艾薇安走进花园，苍穹发出柔和的微光，覆盖在黑黝黝的花园上方，大地匍匐在他们脚前，万物垂首，草木无声，他感到在这宁静不动的夏夜之间有一种神秘的，亲切的东西，像一种暗示，或者一句耳语，无论它是什么，它就要汹涌而来，令人无可躲避，直跌进他的怀中。 “帮我继续调查不死鸟的去向，”他对着艾薇安消失的方向低声说道：“……我欠你的不怕再多添一笔。” 周遭寂静无声。 此次远行来得突然，匆忙间乌秋甚至没能为自己打点住处。当然如果换做其他城市，多半会有房产祖产一类供他使用……偏偏这座N城，大约因为是艾薇安的天下，他从不曾想过要在这座城市拥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地方，哪怕寸土。结果这种习惯导致他如今连个落脚之处都难寻。 酒店不是没考虑过，他也不是不信任那些所谓加厚的垂地天鹅绒窗帘可以将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丝毫不透的保证，可试想，长时间昼伏夜出的作息，加上白天又要将房间封闭得密不透风，高挂禁止打扰的门牌，长此以往，酒店不报警已经是对他的仁慈了； 而无论租房或是临时买一套合适的住宅，都不是今晚能立刻解决的问题，何况时间不多，天狼星已在天际朝他频频眨眼，以示问候。 乌秋站在富人区边缘一家看起来十分考究的酒店门前，决定暂且栖身一日，其余事务明晚再做打算。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上帝似乎偏要捉弄他，办理入住手续时，乌秋意外发现自己的护照和钱包全都不知去向，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在刚刚那场争夺中不知何时被甩丢了……俊秀的前台服务生保持笑容还在耐心等候着，乌秋心知肚明找到天亮也不可能翻出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手机里又尚未保存“地头蛇”艾薇安的号码，完全陷入前无出路后无支援的境地。大堂经理已经被他的举动引得频频侧目，催眠暗示之术又不方便在众目睽睽下施展，眼看黎明将至，身无分文的他只好残忍谢绝了年轻服务生的热情帮助，匆匆离开酒店。 赶在天边泛白之前，他迅速赶到教堂附近的公墓区，钻进阴暗、潮湿、腐臭难当的地下墓室深处，随便拖了口尚未下葬的棺材，鹊巢鸠踞，勉强睡下。 待乌秋醒来已是次日黄昏。 临时住所并不舒适，偶尔栖身尚可容忍，倘若长此以往，他知道自己定会想方设法惹是生非。地下公墓中多有老鼠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四处乱爬，乌秋掀开棺盖的声音惊动了它们，纷纷躲进地洞窸窸窣窣向外窥视。 乌秋随手抓了一只肥鼠，咬开喉咙，腥臭温冷的血浆立刻涌入喉咙，他勉强尝了一口，实在难以下咽，只得忍饥把老鼠丢回地上。 估计天色已暗，他这才慢条斯理走出教堂，一路闲行，还满怀真诚地与守夜神职人员相互问候，一直信步转入教堂外的小巷，这条小巷笼罩着一片夜色，是被云朵遮掩着的极其遥远的月光下的一片令人心情舒畅的黑暗，他贪婪地享受着纯净温暖的空气，白天里浑浊嘈杂的尘嚣此刻已随阳光的消失而尘埃落定，泥土与树木趁着夜色畅快呼吸，沁人的花蕊的芬芳和浓郁的草叶清香升腾而起，将夜晚烘托成更为美妙的梦幻世界。 乌秋穿梭在这些七转八拐交织成网的小巷中，一边享受夜色，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行动。这时候——那人想必早已等候多时——一个人影向他走过来。 那是名素未谋面的男士，衣装笔挺文质彬彬对乌秋行着注目礼，他站在小巷一侧一株高大茂盛的月桂树的阴影里。从他的目光中不难判断他是与乌秋一样的吸血鬼。 “恕我冒昧，请问您就是乌秋先生吗？” 这名青年恐怕是艾薇安派来迎接自己的侍从，目的不用说，昨晚的处境已经足够艾薇安笑三个月，接下来，作为地主兼旧识，她实在不能不出手相助。 果然在自我介绍后，青年毕恭毕敬将乌秋引到小巷尽头通往市中心的大道上，道旁停放着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豪华轿车。 暗红色的布加迪缓缓驶入夜色，它由那名形象姣好的青年驾驶，向市中心疾驰而去。 青年名叫墨鸢，外表年龄上比乌秋虚长几岁，通过闲聊，乌秋得知青年也来自中东，曾被艾薇所救，之后鞍前马后衷心跟随。轿车很快驶过热闹的市中心，在一片开阔、宁静、环境幽雅的主教堂教区街道前停住，青年指向一幢独门独户的高档别墅介绍道：“此处是艾薇安小姐特别为您准备的住处，虽不比您的住宅华美，勉强也算舒适，这段时间就请您在此休息……由我来保护您的安全。” 青年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引来乌秋侧目：“这是她教给你的吧？” 话里话外透着讥讽，艾薇真是连帮忙都不肯给他好过。 但到底是一番好意。乌秋接过男人手中的钥匙，顺便看了看车内装潢：“车也留下吧，N城偌大，我需要一个代步工具。她估计也是考虑到此，才特意选了辆红色的开来，我记得她并不喜欢红色。” 青年毫无异议，就在乌秋将要下车之前，突然伸手相阻。 “小姐还吩咐，”他说着，解开自己衬衫袖口上的纽扣，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臂，送到乌秋面前：“叫我服侍您的起居，以及血——” 乌秋抬手拦住他的手腕，缓缓压了下去：“感谢她的好意，替我转告她，我尚不需要进食。”说罢率先下了车。 乌秋虽不是独来独往之人，此时此刻却并不需要有人相陪，他与青年约好，可以作为双方信使传递消息，侍从就不必了，至于保镖……乌秋笑眯眯看着墨鸢：“若有危险我尚能应对。” 青年留下一些讯息和一支黑色皮夹，躬身告退。 皮夹是乌秋打架时不慎丢落在街心公园的，如今物归原主，里面除了原有的东西外，还被塞进一张名片：一家名为“Sugar Mountain”的酒吧。不知艾薇安又搞什么鬼。 消息是被乌秋打伤的那名吸血猎人重伤未死，被人送进医院，凤凰刃并未在树丛中寻到，想必还在女猎手中。 艾薇安准备的别墅，不得不说十分周到，乌秋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行动方便又舒适的服装——居然都很合身——随后他发现书桌上的笔记本闪烁不停，估计是妹妹发来了邮件。 结果打开却是陌生的名字，通过口气判断，必是艾薇安无疑。邮件里发来一个医院地址，以及几串电话号码，号码都没有署名，叫他自己去猜，落款处缀了两只猫头鹰的头像，看着像用来计数，乌秋苦笑着回了她一个飞行的蝙蝠。 随后又给妹妹写了封邮件，答应她一有结果立刻回归。
夜色朦胧，从敞开的窗口向远处望去，市中心的上空被灯火通明的街道映得一片澄明。医院的地址已清晰印在乌秋的脑海中，他想，是时候去探望病人了。 随着房间灯光熄灭，乌秋已坐进车内，摸索着打开音响，舒伯特的小夜曲如涓流般缓缓流出，他独自穿过夜幕，向市中心驶去。
【终】（上篇就说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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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6 19:50:25
双倍卡
沙发卡
【好美，好美，好美，说三遍
【干得好啊mint小姐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