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6-1-10 22: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阮·莓 于 2016-1-10 23:18 编辑
Part Two
韩先生的私人随记 4
408年 1月 17日 夜晚 晴
今天的安排和昨天一样:操练——巡逻——开飞艇去红区搜查。
雷蒙德好多了,不过团医要求他住在医疗室多观察一天,因此要明天才能归队。埃利亚斯小队长不同意在减员——尤其还是驾驶员——的情况下对红区进行全日性的搜索,和中队长吵了一架①,所以今天我们的巡逻区域还是和昨天一样大。不过估计明天开始就不用巡逻了,上头似乎蛮看重我们这次的发现。
今天是芒迪开的飞艇,希尔里斯家的姑娘还是副驾驶。我估摸着这活儿大概有点费嗓子,下午返航的时候,给了她一颗润喉糖吃着玩。
雷蒙德不在,我们都认不准树……回上次的坐标去附近踩了一圈,圣盾反应总是不太明显,可能有点走偏了。
(他那一手野外认树的本领打哪儿学来的,可真威风。)
没有魔物异常。
一切正常。
没啥可记的。
我接着写昨天的事情。
话说我们烧了大半窝巨丝鼠,继续朝雷蒙德指的方向走。
圣盾探测仪的灵敏度大家都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但最终确定位置还是得靠那块石头,所以之前扔焰火的时候比安科也不得不留着点力,我赌他都没砸尽兴。这会儿其实我们还是都跟着雷蒙德走。
他那手野外认山认树的绝活值得再赞叹一次,但把妹技术就委实不敢恭维。因为之前那次失误,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让出了侧翼的位置,希尔里斯小姑娘自告奋勇的补了上去——正好就在雷蒙德侧后方。我看他摆着张“前辈我勉为其难教你个小姑娘点野外生存经验”的傲娇脸给那金发姑娘叨叨叨,简直都想捂脸……虽然人姑娘笑得甜,但你确定人家真想听么雷蒙德?!
走出了巨丝鼠的领地,就像是跨越了某条界限。
接下来拉拉杂杂的小魔物群逐渐多起来,好在并没有巨丝鼠这样大的群落。为了避免过度的冲突,我们逐渐沉默着前行,尽量避开它们的栖息处,必须正面迎上时则主要依靠手中利刃解决它们的前哨。偶有看到我们会机警的想要回巢报信的小崽子,可惜它们往往够聪明却不够快——这时节森林里不算干燥,一个燃烧、雷闪或者螺旋,足够让它们永远沉默。
我们谨慎的保持着行进速度,这样又走了许久……也或许并没有多久,寂静有时候会拉长人们的感观。脚底下的触感从被选为停机坪那处的稀疏草坪,到遭遇巨丝鼠附近覆盖着薄薄土层的稀树岩脉,如今变成了厚积落叶的柔软阔叶林腐土。
甚至应该说,过于疏松柔软了。
但我们当时谁也没意识到这点儿不同。
这时候,我们距离雷蒙德指认的那颗油松已经很近,所有人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只有脚步一路未停的细碎声响。突然比安科小声报告了一句:
“光稳定下来了……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句话让我们暂停行进,埃利亚斯队长上前一步,准备查看圣盾探测仪的反应。站在他俩正后方的祖寇塔也许有点好奇,仗着身高略侧了侧身子,想看一眼比安科手里的石板。
利丘尔一向谨慎,希尔里斯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姑娘,而我因为之前在巨丝鼠领地的失误尚且自责,根本没放任自己的好奇心。
但最先意识到不对并警示的却是雷蒙德。
他是我们队里成为骑士时间最久的一位,经验也最丰富。我听说,他和利丘尔是从别的残损小队并过来的。雷蒙德的年纪甚至比队长更长,曾见识过尼恩格兰周边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魔物,更别说我们这些前两年才转正的新丁了。如果不是脾气太刁钻难缠,嘴巴又过于刻毒,导致人缘太糟,说不定“我们的小队长”这职务就没埃利亚斯队长啥事了。
(随记内的凌乱插图,上方标记着:“我们当时的队形大约是这样”。)
我当时的注意力主要在后方,脚下轻微的蠕动感——甚至我当时都没能清晰地意识到那是某种东西在“蠕动”——只是让我直觉不妥的绷紧神经,略微后退了半步。
几乎就在我皱眉瞥地的同一时间,雷蒙德已经高声大喊:
“都退后!是地蔓!”
雷蒙德一边如此喊话,一边箭步冲向之前注意力都在圣盾探测仪上的比安科和队长,以惊人的爆发力把他们远远撞了出去。紧接着他敏捷的在地上打了个滚,让自己尽可能的向外侧远避。突然加重的脚步和声响刺激到了地底的魔物,地面的蠕动霎时明显起来,一截足有少女手腕粗的土褐色环节状软体带着泥泞的粘液,自枯枝腐叶里露头。
至于我……感谢我闲的没事会回头阅读摘录笔记的龟毛习惯。
“地蔓”这玩意,我前几天才刚在故纸堆里翻见,并且鬼使神差的没有直接略过,而是大致回顾了一次。否则我说不定会像祖寇塔那样在最关键的时刻迷茫半秒,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像利丘尔那样迅速按照雷蒙德的指示后退,绝对无法做出更多的反应。
“有毒!”我在蹬地迅速后退的同时,一把扯住没反应过来的祖寇塔向后甩开并跟着大喊,“小心!”
祖寇塔被我的力道带得踉跄着退了几步,就迅速稳定了身体。我听见他道谢的声音,但实在无暇去理会,腰间长刀被我抽出,雷殛的术式在指尖逐渐成型,只等完满后给地底那只蠕虫来一下狠的。
希尔里斯虽然年纪最小,但反应也很敏捷。她几乎是和利丘尔同一时间后撤,我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抬起那只挂着晶莹宝石手链的左手笔直一指,娇叱道——
“爆炎!”
地狱的红莲之火在她指示之处凝聚,压缩到极致后猛然爆发,艳丽的光焰驱开了魔物的阴霾……
你们以为我会这么写吗?!
啊?!
姑娘!这是我们小队中心啊!!
我们都虽然基本都退开了,但中间顶多也就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啊!!
你特么的在我们中间开爆炎?!
认真的?啊?你认真的?!
……不过吐槽归吐槽(捂脸)。
……现在回头想想,这姑娘的反应速度和魔控力,还是很值得称赞的。虽然也可以吐槽“大贵族就是奢侈,连个爆炎都要刻块祈理石”——对,我赌她手上那串宝石手链上挂的八成都是祈理石,而且是全都刻了术式的那种贵价货——但在这顶多就一秒的反应时间里,她居然还能精确把握爆炎的地点和魔力输入量,除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居然没有任何误伤。这能力也很是令人惊诧。
……而且还真的炸到了魔物。
而且!还真的!炸到了魔物啊!!
而且的而且!她并不是!指着魔物!最先冒头那处!炸的啊!!
而且的而且的而且!真的!几乎!炸到了!魔物的主体啊!!
……卧槽这什么运气(捂脸),如今回想起来我内心都是颤抖的咆哮体啊……
……到底是超好的运气还是可怕的判断力啊(捂脸)。
……这要真是全靠瞬间判断力,这姑娘光凭这一手,再加上她那超好的人气(和脸),磨练个几年,别说小队长,混个中队长都不是问题啊……
……真是可怕的姑娘……
啊……废话过头了。言归正传,回头继续写当时的情况。
不能怪我话多,都是希尔里斯那姑娘太吓人。
她那一下子爆炎,炸在离地蔓主体很近的地方。
虽然因为隔着土层的关系,没能直接歼灭魔物,却也叫它受了相当程度的伤。也许是疼痛的关系,这只地蔓一下疯狂起来。
十数条黏腻纠结的、长绳般的环节状软体从地下剧烈扭曲蠕动着,动作激烈的破出土层、扫开枯枝,顶开腐叶。那是它的触手,同时也是它的进食头。那些软体圆钝的顶端咧开,露出漏斗状的口器与内里无数细小尖锐的旋磨齿,带着倒钩的黏糊舌头在那漏斗嘴里伸缩,发出极轻微的“叽”声,行状凶狠的鞭打扭蹭着地面,每条触手仿佛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分散向不同的方向,几乎是弹跳着朝我们窜来。
非常幸运,我和祖寇塔这个方向差不多没有触手攻击,可能希尔里斯那一下爆炎正好炸伤了它这一侧的身体。这给我争取了一点完成术式的时间……没有几秒,但是够了。
雷殛带起的电光化作滋啦作响的白亮火花裹在我的刀刃上,我朝前冲了两步,迫近被爆炎掀开的土坑,躬身半跪,将大半条刀刃都刺进了地里。
一开始是刺进松软腐土的触感,但不过再向下几公分而已,刀下就变成了破开血肉的流畅手感。
地蔓这种软体动物的身体水含量很高,更别提主体中心的空腔据说灌满了黏液,简直是雷殛的良好导体。在电流尖锐的鸣叫中,这只软体动物抽搐着翻滚了起来,超过一米长、足有大腿粗的主体伸缩着顶破土层,带着满身的电光痛苦的蜷缩又展开。我拧转着刀刃移动身体,极为勉强的避免被那粗壮的尾端缠卷或抽击,却硬是不肯拔出来停止对它的打击。雷殛带来的强直效果让它的触手没办法回头攻击我,弟兄们也很默契的趁机砍掉那些顶着危险口器的端头,希尔里斯这有钱姑娘应该是直接用祈理石又开了一道螺旋,扫清了一大片触手——这些协助让我得以继续这个危险的动作。
这坚持其实只持续不过几秒。这堆巨大蚯蚓聚合体最终发出一阵尖锐却细小的嘶叫,如同一堆破败的绳子般脱力倒伏下去——
它死了。
我没敢马上解除雷殛,又来回穿刺了几下,确定它确实死透了,才站起身来。
我踹了地上那堆软乎乎的虫身一脚,又尝试走了几步,感觉小腿有点疼,好在并不太影响活动。(虽然没有被地蔓重击,但到底还是被那条全是肌肉的粗尾扫了一两下。今天查看的时候发现左小腿有一大片淤青,好在不太深,完全不影响动作,按压也不怎么疼。就算不上药,估计过两三天也能痊愈。)
实话讲,地蔓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魔物,但尤其不适合多人对战。这要是人少或者大家站的足够分散,开个用力点的爆炎或者螺旋足够让它在冒头时就安息。但人多的时候为了不伤到自己人,不免彼此牵制,反倒让场面看起来惊险许多。好在它说到底是只软体虫,单只触手的力量比起蛇之类的魔物小上许多,只要避开带毒的口器和特别有力的巨尾,倒也算不得十分危险……
说到毒,我有点担忧的回头去看我的弟兄……好吧,还有个特别有钱的姐妹,询问:“没人被咬到吧?这玩意的牙有……”
毒。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雷蒙德粗暴的扯开了自己的领口,大张着嘴,扭曲着脸,一副在岸上溺水的模样跪倒下去。
在那一刻之前,我自觉已不能完全记清菲斯特老师教导的魔物学理论和中毒急救,毕竟那是好几年前的知识了——海柏的魔物学老师里,会给予这两项内容那般程度重视的并不多,我也曾经因为需要记背大量理论并做一些医疗官才该学的急救实践而感到不满。但这一刻,那些蛰伏的知识与经验如同初春的笋子,在惊雷中噼啪抽节,只一眨眼就枝繁叶茂,清晰一如刚下讲堂。
地蔓的毒素影响了雷蒙德对身体的控制,最危险同时也是最典型的症状就是呼吸抑制
我扑过去,一把摁倒他,让他平躺在脏兮兮的地上,抬起后颈,掰开唇齿,捏住鼻子,一口亲了上去。
我从前就是亲姑娘也没这么认真虔诚……估计以后也不会。气流透过我的嘴唇,以均匀的速率吹进雷蒙德的肺里,将他的胸廓逐渐抬起,协助他完成一次吸气的动作。
我听到有人惊呼,也有人抽气——惊讶什么!你们肯定不是海柏的学生!就算是也肯定没选修菲斯特老师的课程!
利丘尔反应最快,他在我身边跪下,一把扯开了雷蒙德的衣衫,让他的胸膛裸露出来。这位沉默寡言的前辈俯身,将耳朵贴在雷蒙德的心口上,一边凝神聆听,一边指导其他人协助救治:“脱了他的衣服和裤子,检查他哪里有伤口,割开后尽量把毒血吸出来。”
很快有人听令动作。
我趁雷蒙德胸廓下落挤压肺部、自然呼气的间隙,抬头望了一眼,发现是队长和比安科在做这件事。他们可能担心动作太慢会影响救治效果,甚至没用“脱”的……直接从靴子里拔了匕首出来,把雷蒙德的衣服割裂了。最后他们在雷蒙德的手臂上找到一个浅浅的伤口:应该只是推开比安科的时候,被地蔓的牙齿擦伤了。利丘尔瞥了一眼,觉得毒注量不会太大,发出很是松了口气的声音。
我忙着给雷蒙德持续做人工呼吸,利丘尔在监听心动之后表示雷蒙德的心脏节律也有些问题,可能不时会需要给他施加心肺复苏术。他一边时不时的监控雷蒙德的心率,一边将地蔓的毒素效果给其他人稍作解释。
神经毒素。
会引起手脚麻痹、吞咽障碍、呼吸抑制,甚至可能导致心脏麻痹……并且,没有解毒剂。
中毒者只能靠着支持性救助,靠自己的体质熬过去,等待毒素自行失效。
——好消息是,雷蒙德因为被注入的毒素剂量小,大概只需要二到四个小时的支持疗法,就能平安脱险。
——坏消息是,在这段时间内,支持疗法完全不能停下。我们要带着一个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的队员,穿越差不多两小时路程的红区,回到我们停泊飞艇的地点,中途还得每时每刻监听他的心跳,并且每五分钟就得停下来给他做至少三十次人工呼吸……虽然我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骑士……但……你认真的?
只是我们也不可能为此在红区野外过夜。
最后埃利亚斯队长决定让飞艇开近些来接我们。
他和祖寇塔依靠弦力登上了极高的树顶,就近找了一处平地——位置非常小,对驾驶员来说十分考验技术,又因为四周高大的树木过多,停泊时间稍长便有风险。但谁也没有质疑埃利亚斯队长的决议。
两颗橙黄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焰尾划破蓝天,队长和比安科贡献出了自己的斗篷,再加上雷蒙德的衣物做成担架,由他俩抬着前往飞艇降落地。
我和丘利尔紧跟他们的脚步,在不需要为雷蒙德施加支持性救助的时候护卫他们;在需要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则和比安科轮换着进行施救——对,每五分钟停下来“深吻”雷蒙德一次——队长本来也打算参与轮换,被我们以“有家有室的家伙就算了吧”给劝住了。他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②
嗯,我赌未来的穆莱夫人③一定不想知道他丈夫曾经被这么多男人深情的亲吻过。
……一个不注意又写晚了。
好吧,我把后续的那点尾巴稍微交代两句就去睡了。
总之,我们花了几乎有半小时时间,才把那正常情况下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走完,将雷蒙德送上了飞艇。
一路上依然是我们仨轮换着给他做人工呼吸——他的心跳曾有一次突然变得十分微弱,丘利尔不得不协同我给他来了一次胸外心脏按摩——我猜丘利尔八成也是菲斯特老师的弟子。回到团部之后,我们把雷蒙德送进了医疗翼……我听说医疗官们也给他安排了至少三个医疗师来完成支持疗法。
啧,这样一说,我真的有点同情未来的穆莱夫人了。
注①:第一人称视角用词可能比较激烈……埃利亚斯应该只是态度比较坚持的和他的中队长据理力争而已。
注②:……不,埃利亚斯其实只是单纯担忧同伴的安慰。
注③:雷蒙德全名是“雷蒙德•穆莱(meringue)”……对,就是意式蛋白霜【捂嘴笑。
|
评分
-
查看全部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