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20-1-2 12:04 编辑
‖庭園にて。‖
庭園にて。
于庭院之中。
她生存于小小庭院之中。
纵然世间颠覆无情,她也能够一直歌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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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少女选择了盾,少年必然会执起剑吧。
倘若少女选择了剑,少年必然也会笑着举起盾吧。
若是少女选择了沉默,少年必然会选择述说吧。
倘若少女选择了倾诉,少年必然也会安静着聆听吧。
若是少女选择了停留在庭院之中,少年必然会将庭院之外的一切温暖和美好都转诉于她吧。
倘若少女选择了从庭院之中踏步而出,少年必然也会一路随行不离不弃吧。
在庭院之中蜷缩着羽毛的小小鸟,清澈的眼中是四方封死的蓝天。
无喜无悲,无怨无恨,只是单纯地存在于小小的庭院之中。
若是少女选择了扑打双翼起飞,少年必然会成为她的天空吧。
倘若少年在庭院之外感觉到了疲累,少女必然会在永远的庭院之中为他歌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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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瑞森特·伽斯塔对于陌生又并不陌生的来客感到了些许的紧张。这里的来客指的并不是双生抱回的可爱黑色幼猫,被她简称为爱瑟的那个孩子。
原本一切都像是普通的日常,和双子普黎纳路·伽斯塔的交谈也好,对方带回来的总会让自己各种意义上吃惊的物事也好,对方让人无奈的金钱观和大手大脚让人忍不住倾吐怨言也好,所有都是再常见不过的风景。
直到爸爸的归来,她小小的世界似乎与窗外的落雨相连,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是湿透了的,陌生又并不陌生的少女。长长的白发滴着水,闭着的双眼让她也能够毫无畏惧地递上大毛巾。而知道少女双目无法视物,到底是来自于普黎纳路的转诉,还是爸爸难得的陈述呢?
她很早之前就见过,知道这位吟游诗人少女了。对方像是偶尔才落地歇息的白鸟一般居无定所,有时是在三圣灵广场,有时是在黄金水道,她在去找尼尔的路上也遇到过几次。对方不是懒洋洋地像一只小猫一般晒着太阳,就是低着头轻轻哼唱,或是迎着风,清晰而明亮地演唱着。她极少对外界产生好奇心,但是却被少女的歌声所吸引了。
书上的吟游诗人所吟唱的无非是史诗,一些古老的诗篇,或是歌颂爱情的取巧之曲。少女的歌声却没有任何相关之物。她想所谓“圣洁”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比起教堂唱诗班婉转的和音,少女的歌声中有着特殊的信仰和力量。
只是听着就会觉得温暖,只是听着就会觉得一切熠熠生辉,只是听着就会觉得曾经那些缠绕着自己难以散去的恶意的阴影都变得淡去,变成普通的,平板麻木但是不再让人恐惧的人类面孔。
她想那一定是因为,少女是抱着非常纯粹的心情在歌唱着的。而且一定也是,包含了某种她所欠缺的勇气和感情,因此她便被触动了,感动了,而记住了。
然而她依然没有勇气去靠近少女,而在对方被送货上门的时候,感到的比起欣喜,更多的是,小小的世界突然闯入意外之客的恐慌。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双生子,只要是在她面前,对方必然总是看着自己的。而这时,对方的视线也好笑容也好都被陌生的少女所夺走了。例如从自己手中接去大毛巾轻柔地将对方裹住,例如提议对方尽快去使用浴室泡一下热水浴取暖,例如之后才转向自己,询问可供替换的衣物在何处……她沉默着看着,逐渐开始理解自己明明非常熟悉的双生,为什么会桃花运旺盛到自己忍不住跟着胃痛却毫无自知之明和抑制。
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过是日常,而映照在瞳孔上的时候却是更多的甜蜜,和对象并不是自己的,淡淡别扭和在意。
……但是这样太难看了,太丑陋啦。
她扭过头去尽量不去想这些,接过爸爸这次的战利品思考着要用这种素质很棒的兽皮做出怎样的皮革制品来努力让自己分心。而双子再次关于替换衣物的询问,让她不自觉地嘟起嘴,呼地甩开素材把自己的表情藏到那张留有体温的温暖皮毛之下,哒哒哒哒跑向收纳间。
……普黎纳路大概察觉到自己的别扭了吧,之后肯定也会油嘴滑舌说些什么哄自己开心吧。而自己一定也会被他逗笑吧……可是这并不是他的错误,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呀。
她第一次带回的是紫菀小姐的替换女仆装。刚洗浴完的白发少女身上是暖乎乎的香味,头发也不再是冰冷的湿凉。她被爸爸请求去帮助对方更衣,对方白皙身体上多处的淡淡伤痕略有些让人在意,但是服装的尺寸并不合适这点让她感受到了更大的挫折——她看着对于少女而言显得过大的上衣发了愁,大得还可以塞进三只小爱瑟那样的尺寸不合程度,自己竟然看走眼了呢,简直裁缝失格。
“……添麻烦了吗?”
抱着小爱瑟的对方轻轻的询问有礼又温柔,她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本来就是不擅长和生人交谈的孩子。
“我再去拿。”
她又哒哒哒跑出去。之前尼尔送给自己一套略大的宽松睡裙,似乎可以派上用场。她顺手拿了尼尔给自己制作的小小手帐,里面记载着她作为新晋魔导士学徒的各种简单小魔法术式。她翻了翻,找到尼尔曾经对着自己使用过的“那个”,少女也是非常长的头发,用“那个”就会干得更加快,就不会感冒啦。
或许还能赶得上在晚餐之前送上一杯温暖的蜂蜜水。
对于她而言略大的睡裙让白发少女穿上却显得稍短了。在她领出少女之后,双生也好爸爸也好,眼神似乎都变得非常的微妙。
“会着凉的,再加点什么吧。”
双生提议道。于是她又去翻出自己的软毛长筒袜帮少女穿上,只能够拉到大腿中端。不知为何家人的反应似乎更加奇怪了:一向面无表情的爸爸侧过了头不再看着这边,进而走出了房间;而普黎纳路露出了非常耐人寻味的笑容和想要恶作剧的眼神——她不太懂,但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心中更加局促不安了。本身平静而祥和的自己的世界不断地被打乱着,认识到的陌生的家人也好,世界的中心不再是自己也好,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
而一直像个大号人偶一样任由她穿脱打扮的少女似乎什么都没有在想放空着脑子,一脸幸福地蹭着小爱瑟……这让人无法忍心对她产生什么不满,简直只是看到,肩膀就会松懈下来,就想跟着一起软成团团,在大地毯上滚一滚。
最后解决替换衣物问题的竟然是一贯没用的大人爸爸。他在短暂的离开后找出了一套非常体面的少女衣物——看起来应该是比起自己要更大上几岁的少女的东西。作为这个家的小小女主人的她当然也知道那是放在哪里的,那个房间的门牌写着“米特拉丝”,就在爸爸房间的隔壁。那套蕾丝长裙能够正常替换使用也是多亏了她勤劳的晾晒和除尘——她想要这些都能够以一种随时可以迎回自己主人的姿态沉睡着,所以她根本没想过那也可以作为答案。
……为什么这个会可以呢?
比起双生的态度,这点似乎更加刺痛了她。可是映照在她瞳孔之上的,爸爸低头看着少女的眼神实在是非常柔和,这让她无法开口。而她的这种毫无意义的眷恋和执着,又偏偏是忘记了比起孩提还要更久之前时光的双生所无法发现和体会的。
她努力维持着平静,和家人和来客一起享用了团聚餐——然而虽然是那么期待着的爸爸回来的日子精心准备的餐点,自己吃起来却完全感受不到美味。之后的时间里她沉默着,在接受到双生递过来的担忧的眼神也会侧过脸去,孩子气地别扭着。
没有人可以缓解的纠结,没有人可以安抚的不安。
她将半张脸沉入浴池的水中,呼呼呼吐着水泡。温暖的水浴也不能让她心情得到宽解,反而更多地胡思乱想起来。
像是连小爱瑟都很喜欢对方一直在对方身边转来转去,像是普黎纳路这次竟然都没有跟着自己一起进来泡,像是爸爸如果已经不再思念着妈妈了的话要怎么办才好呢之类的……胡思乱想。
这时响起了歌声。
……她很清楚那是谁的歌声。
优美的,治愈人心的歌声。
她反而在那歌声之中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珠融入浴池消失不见,这样谁也不会发现,就连哭红了的眼睛和鼻子也可以用泡暖的理由搪塞过去,这样谁也不会担心,这样就很好。
“……柯莉莉。”
她听到门外来自于双生有些犹豫的声音。
“……萨莱茵小姐可能,随时会被卷入什么危险之中……可能是被追杀,也可能是有着更加崇高的理由吧。”
“我想就是很短的时间就好,能够唱出那种歌声的人,理应得到些什么。”
“就算我们能给予的很少,我也希望能够做些什么。”
“……她独自歌唱着的姿态也好,氤氲着身周的气氛这点也好……总会让我想起你,完全没办法置之不理呢。”
“……明明哪里都不像,为什么会这样呢?”
“……笨蛋纳鲁。”
她嘟囔着,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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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时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当普黎纳路一如往常抱着枕头凑到她的床上来的时候,青着脸的爸爸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拎着那一团金卷毛和拎着小爱瑟一样轻松地拎了出去,于是大床上只剩下她和萨莱茵。
……爸爸今天想和纳鲁鲁一起睡吗?她有些天真地想着,在温暖的被窝里有些迷迷糊糊了,就连身边睡着的人和往日不同似乎都不在意了。
“……萨莱茵小姐……”
她轻轻地说着。
“……请一定要和爸爸一直做好朋友哦。因为那个没用的大人……真的很没用呢。”
而对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用着好听的,有着不可思议力量的声音回答了。
“……托利酱,并不是没有用的大人哦。”
“就算是托利酱的女儿,我也不允许您这么说他哦。”
“托利酱他啊,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
在她不知道如何应对对方强硬的发言的时候,感觉到了对方凑上来的双手,将她温和又紧紧地搂到了怀里。陌生的人类的温暖也好,对方像是爱抚小猫一样的动作也好,一切都让她仿佛犯了错,瞬间就落下了泪。
“……因为托利酱,是给我带来幸福的青鸟哦。”
“也是因为这样,才遇到了你们……今天的我很幸福哦,就好像又有了家人一样。”
“唔……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毛绒绒的软绵绵的呢,嘿嘿。”
她感觉到对方凑近了脸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某种感情在胸腔中膨胀着,轰鸣着,她却叫不出名字。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柯莉莉。”
……少女一定是只听到双生如此称呼自己,将那个误认为是自己的名字了。
从来只被亲昵之人所称呼的爱称,让她感觉胸口积攒的感情又在一瞬间融化了,融化在温暖之中,融化在更加丰满而明亮的心情之中。
“……那、那也可以和我、我们一直做好朋友吗,萨莱……萨莱莱?”
”唔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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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和尼尔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方难得放下了手中的活,非常认真地倾听了整件故事。
无论是她觉得羞愧的别扭心情也好,还是从陌生的他人那里获得的幸福也好,她毫无隐瞒地告诉了自己的老师——不仅仅是理魔法之上的,甚至是更多事情的,她就是如此尊敬和信任着面前同样有着白色头发的男人。
“那即是疯狂的(lunatic),亦是美妙的(fantastic)。”
男人深红的眼瞳中浮现出游刃有余的笑意。
“作为新月(crescent)亦为弧光(arclight),你也总算能够看到自己的月亮(luna)了吗,柯瑞森特。”
“就连惊慌的(scared)部分也一同变为神圣的(sacred)心境,就是这样的东西。”
“世人通常简单地将其概括为爱(love)。对你而言,则是进化(evol)哦。”
“……是吗,你也总算有了从狭小的庭院之中离开的资格了吗。”
“这很好,这样很好呢,柯瑞森特。”
随后男人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如往常难以理解。她歪了歪头,努力捉摸着对方想要表达的东西,但是那些实在是太复杂太抽象,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那,我和萨莱莱到底是哪里相似呢?”
她想了想提出了这个问题。就连好像什么都会知道的普黎纳路都回答不上的问题,似乎并没有难倒她的老师。
“啊啊,那个啊。”
但是对方似乎并不乐意详细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
——“因为月亮(luna)从来都是疯狂的(lunatic)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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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少女选择了金色的太阳,少年必然会将银色的月亮拥入怀中吧。
倘若少女选择了被夕日染红的海澜,少年必然会亲吻恬静湖面的月影吧。
若是少女踏出了现在身处的小小的庭院,少年必然会欢迎她来到一片更大的庭院之中吧。
倘若少女在更大的庭院之中也找到了出口,少年必然也会因此得到一直想要的回答吧。
而无论少女是在怎样的庭院之中歌唱,她都是为了少年而歌唱的吧。
而无论少年会在怎样的庭院之中远行,他都能因为少女之歌而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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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生存于小小的庭院之中。
纵然世间再颠覆无情,她也能够一直歌唱着。
独自一人也好,与谁一同也罢。
于庭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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