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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蔡司伊康耶拿 于 2016-3-4 10:57 编辑
Part1
“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
自深渊表面,伴着渺茫的水蒸气卷曲着涌起了烘熟的扁桃仁香气,引人遐想。如果说起南美洲的巴西,除了足球以及今年夏季的奥运会,便是热带雨林。灼眼的日照的另一面,是无数植被层层叠叠积聚覆盖起来的又湿又暗的空间,这也是深渊。眼前的深渊,便是那深渊的缩影,是牵连着的一部分。
31岁独身男性蔡司,正坐在自己经营的咖啡甜品店中,惬意地观望眼前热气腾腾的咖啡。根据不同咖啡的气味,以此想象他所没有抵达过的咖啡豆原产地的情况,并以此解读咖啡蒸汽在空中划过即逝的图案,是他多年以来的私人兴趣之一,或者说,是一种放松的习惯。
他所凝视着的深渊,也就是这杯产自巴西的咖啡。
店里的背景音乐自动切换到了一首比较懒散的抒情歌曲,是所谓的蓝调音乐。如果是面对这家校园咖啡店的白天日常学生客人们来说,这首歌略显成熟了一些。但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的晚上,正好,也正需要。
咖啡会不会如深渊般,也在凝视他呢?蔡司不知道。但蔡司多多少少能感知到周围空间不算明亮的深渊中,有眼睛时不时地看向这里,那是一侧佩戴了单片眼镜的目光。活泼、坚定而不谙世事,就像巴西热带雨林深渊丛林里刚刚独立捕食的猫。
巴西热带雨林也许并没有猫。然而这里确实坐着名为凯瑟琳的她。茶青色马尾辫的年轻女教师凯瑟琳,自今年夏天新学年开学后不久,渐渐成为了这里的常客,有时也会一个人坐到这么晚,或者干脆大方地请客几位学生来这里聊天闲谈。
一颗生豆子——虽然如果把这样的想法真的当面说出口的话,会显得非常失礼,但蔡司对这位实习老师凯瑟琳的第一印象,不,甚至每次见面的第一印象,都是一颗生豆子。把咖啡树上的浆果摘下来后去掉果皮果肉,蕴含在里面的青涩却又带上一些灰色的——青褐色——的咖啡豆,就是这般的颜色。而作为人的发色,实在是稀有。或许是与咖啡颇为有缘的一位客人吧。
这里是位于太平洋洋面上,以岛屿型独立高中——绿林学院。用网络卫星地图找的话,在屏幕上大概还不够鼠标光标或者一粒咖啡豆的面积。如其所名,是在岛屿密林与高低之间开辟出的一块校园区域。而蔡司所开设的咖啡与甜品店铺“海螺”,就位于学校大众食堂的后方的一个附属分隔区域,常年来为师生教工提供了一个别致的文化休闲空间。现在这样已是学校放寒假的日子里,尤其是晚上,会容易出现只有一桌,甚至一位客人的情形。每当这时,蔡司总不会去猜测他们背后这样那样的原因,八卦那类事,还是由女学生去乐在其中吧。在手里握上一支施德楼木杆铅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些什么,才是蔡司的常态——有时候是账目,有时候是随手的涂鸦,更多的时候则是乐谱。是什么都好,那种安静氛围下笔尖在纸上摩擦出的声音,便是一种享受。抽屉里甚至还备着不同纹理的几种草稿纸,根据心情来选用。
滋——滋——
放在台面一侧的夏普翻盖式手机微微震动了起来,边缘上晶莹的走马灯也随之闪烁旋转,赏心悦目。蔡司转向柜台里,用较低沉的嗓音接了来电。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紧张气息。
“抱歉,要打扰一下。”
像是在对客人们,又更像是对这静谧融洽的环境表示歉意,蔡司走到墙边,拉响了学校广播的开关——疯狂的嘲弄言语声像一个不速之客般闯了出来。
“父母,警察……一切不在场的人,统统不行。至高的圣战日,怎么能容许他们来干扰!
一旦走漏消息,爆破装置就会立刻启动,其他所有人都会陪你一起上路哟。
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看嘛,嘻嘻嘻嘻嘻……
这下应该没有遗漏的了吧……
嗯……
唔…………
啊!
对了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
那就是,吾等诸人,其实就在你们中间哦。
不过,当然不会告诉你们都是谁就是了,这是想当然的吧~
我们也想得到一点爱情的浇灌嘛。
那么……这应该就是最后了。
来恋爱吧!!!”
一通犯罪预告,从天而降。使冬夜的校园即刻沸腾开来。经常出入广播室的蔡司理所当然地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学生会干部来电告知,此时他正疾步向广播室走去。
走出没多少步,身后就传来了一行脚步声,蔡司轻轻回头一望,是凯瑟琳老师。该说是作为青年老师的特质吗?还是运动型女青年的性格使然呢?总之,在与学校以及学生有关的各项活动上,她都发挥着积极的作用。面对这样的奇异事件,显然也不会少了她的身影。
“我也去看看。”
“好。”
两人只是这么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持续着快步向前的节奏。
说来也怪,凯瑟琳平时并不是不喜爱说话的女青年,无论是课堂上向学生自然活泼的授课讲解,还是与学生私下沟通时干脆把师生关系隔阂抛之脑后的直率交流,都使她成为年轻教师十分引人注目的一位。只是面对眼前这位咖啡甜品店的店长,她时不时会变得有些寡言少语,但并非那种看到年长领导般的紧张。
“那就是所谓的代沟吧?”
一次,与自己亲密的学生私底下说起这事时,对方这么打趣着。
代沟……吗?
凯瑟琳对学生这个评价不置可否。
学生时代是很容易对年龄差异敏感的时代,一年级与二年级、二年级与三年级,仅一年之差,却是完全不同的三个阵营。而蔡司的年龄则比凯瑟琳大了9岁。
“差四年就是一个代沟。”学生补充了一句。那时凯瑟琳只是觉得,如果说代沟是“无法沟通”的话,那么那位店长就是“无需过多沟通也很好相处”的人,更像是一种顾客与店长之间的交流模式。
至于蔡司,除了咖啡与甜品外,他还是一位业余的声音爱好者——声音素材采集、电台配音播报以及后期编辑等他都有一定的经验。因此话语在他身上就真的体现出作为一种表达工具的价值:在广播剧演出时他可以让声音自然地流露出激情、哀叹、温良或乖戾的性格特质;而在自己的店中,则保持适度的沉默,让客人能够在店中找到自己的那份空间归属。
当下,他选择了沉稳。
深夜的校园,这通奇异的预告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眼前能看到几位踩着慌乱脚步的师生穿梭而过,但唯有先镇定自己,才能掌握事件的步调。更何况,凯瑟琳也正在一旁。蔡司想象着这里仍然是“海螺”咖啡甜品店外部延伸出的区域空间,她依然是自己店中店客人,而作为咖啡店长的职责,就是打造一个能让客人安心的环境。
她是我的客人——我要对她负责。在面对未知危机的此刻,蔡司心底里竟浮现起这种念头,也是奇怪。
不久之后,校园中惊慌的众人才发现广播室被人动了手脚,设置了定时录音。紧接着自码头方向传来爆炸声,宣告了此言非虚。绿林学院自此陷入了一场危机。
初步掌握了情况后,蔡司先回了“海螺”进行闭店的收拾工作,原先几位客人也已经离开。
凯瑟琳正整理着自己双肩包。刚才那通预告以及随之而来的爆炸让她心神不宁。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为了学生和这座校园。但首先更令人在意的是那通威胁警告。要怎么做?怎么说?真的要荒唐地和谁组成一队,所谓的恋爱游戏吗?那不等于屈服于威胁者,甚至中了圈套吗?
与此同时,另一种想法也在凯瑟琳心中响起:她正试图说服自己。这是学校的危机,自己则是老师。应当以身作则,无论是无奈选择也好,假戏真做也好,随机应变也好,凯瑟琳认为自己不应该那么固执已见。现在状况下,找出身边自己倾心仰慕的那个人,和他组成一队,也未尝不可……
该怎么开口呢?说些什么呢?真急。凯瑟琳虽然已经是实习教师了,但真要谈到恋爱有关的事,却一时不知所措。一时间,各种声音涌上心间:过年时长辈对表姐婚姻状况热烈关切的话语(逼婚)、曾经在剧场看过的灾难片男女主角的台词、中学时暗恋男生却在背后对自己中伤的评价……
用力甩了甩脑袋,颇有垂坠感的头发让她想起了自己升入初中后选择束起马尾辫的原因——希望自己能像《美少女战士》中的木野真琴那样的女孩,有主见,有行动力。
——没错。接下来我要做的和要说的,不是因为那通威胁,而是基于我的主见,是属于我自己的选择——凯瑟琳抱着这份心意,走向了柜台。
“蔡司老师……我有些想法,想要告诉你。”
“不用说了。”
蔡司压下手中的咖啡壶,在坚硬的大理石桌子上碰出恰如其分的清脆一响,犹如乐谱的休止符号,止住了凯瑟琳起身正要说出口的话。
从她方才反复整理了几次书包,仿佛正确认自己捉摸不定的心意,再到忽然仰头起身,双手十指依然局促地握紧在一起看来,蔡司完全可以想象出她正决议说出口的会是什么。
“不用说了。”
蔡司再度重复了这句话,但并不意味着拒绝,而是要让彼此都有那么片刻的冷静,用以记忆这个仪式般的时刻。在谱曲上,这被称为沉默的间奏。
“我答应。可以,没问题。”
新的和弦,即由这一小节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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