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6-5-8 23:25: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艾薇安 于 2016-5-11 11:07 编辑
荷莉·伯顿轻轻捻过那块浅灰色的布料,又摸了摸紧挨着一块颜色更深一些的灰色布料,面露犹豫之色。老板急忙凑过去,满面堆笑地游说:“这可是上好的棉布,您看这布丝多紧实,手感多舒服,做衣服那是一等一的棒。再看这颜色,低调内敛不张扬,朴实干净有深度,穿出去绝对有身份。今天刚到的货,我给您算便宜点?”
这块布的颜色是很好,就像老板说的,低调内敛,朴实干净,和那个人一样散发着某种温润柔和的气息,灰色和他的眼睛也相称。荷莉想。然而棉布还是过于朴素了,配不上他那样高贵的身份。
这些想法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抬起手指,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笑起来很好看,四里八邻的小伙子们私下里都这样评价,傍晚收工的时候如果能看到荷莉的笑容,简直比喝一杯野赤酒还提神。
“灰色不满意的话,您再看看这边,我们家颜色很全,保证您……”
荷莉的女伴,一位心直口快的红发姑娘掩口笑道:“老板,快别费劲了,这些寻常棉布怎么入得了这位姑娘的眼,人家要给心上人做东西,那可是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这可真是……失礼了。”老板上下打量一番两位姑娘的寻常衣着,眼里生出几分怀疑,然而嘴上还是应道,“那您二位这边请?小店恰好也有新到的丝绸,您看这质地,这手感,正宗的远京货,不比上城区那些个高等货差。”
远京的丝绸才不会出现在中城区的布料店,荷莉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但眼下这确实是她能找到的最好选择了。
“这个怎么卖?”她指着一块纯黑的丝绸问,深邃的颜色让她想起他的发色。
“3个银币一米。”
“这么贵?!”红发女伴惊道,“都是亚麻布的五六倍了!”
“这个……您有所不知,丝绸就是这个价钱。”老板仍是堆着笑意,语气已是有些不耐烦。
黑色是适合那个人的颜色呢。荷莉想。黑色的头发,黑色的制服,不苟言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黑色的,简直是黑骑士,对,黑色的骑士。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手指反复摩挲着丝绸的触感。
虽然比不上他惯用的高级货,不过只是随身小物,又是亲手做的话……他也是会用的吧。
她这样猜测,不如说是这样希望。
“姑娘,您买还是不买,倒是给我个准信,嫌贵可以选那边的……”
“我要了。”荷莉点点头,痛快地摸出钱袋。
就算价钱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为了那个人也是值得的,况且小物件也用不到多少布料。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
/
两个娇俏的年轻女孩挽手走出布店,红发女伴立刻苦着脸说:“总算挑到你满意,我的脚都要走起泡啦,整个中城区可都快让你踏平了。”
荷莉知道对方只是故意调笑,也就并不在意,抿起嘴角刮她的脸皮:“好洁茜,谢谢你陪我,等下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你那点零用钱,还是留着给情郎准备礼物吧,”被称为洁茜的姑娘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盯着女友泛红的脸颊问道,“陪你这么久,总该告诉我对方是谁吧?我也帮你参谋参谋。”
“才,才不是什么情郎呢……我怎么敢想那种事情……”
“莫非是他嫌弃你的出身?男人怎么可以这样辜负恋人!”
“也并不是恋人啦!!只是我单方面的……”
“什么?!居然让女孩子苦苦追求吗?!”
“……也没有追求啦!洁茜你不要乱讲!他……那位大人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荷莉漂亮的蓝色眼睛里绽放出向往的光彩,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是这世界上最正直、最优雅、最温柔的绅士,像阳光那样耀眼,又不会灼伤人的眼睛。像春风那样温和,却像松柏一样坚韧。让人忍不住就……一直看着他,我只要看着他……只要看着他就……很满足了。我……不想对他造成困扰。”
“总算肯跟我说实话了。”洁茜忽然笑了,用手指绕着卷曲的发梢,“你呀,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闷着。很多话,憋在心里别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趁着这次机会尝试向他表达心意怎么样?如果那个人真像你说的那样优秀,一定不会觉得这份心情是困扰的。”
/
她并不想传达这份心意,只想将爱恋深埋心底,这是少女小小的,坚定的倔强与骄傲。
诚然,如果是那个人,一定不会觉得困扰,而且会温柔地听她说完吧。
听她说完那朦胧又炙热,不知从何时而起的粉色少女情愫。
第一次见到达兰克·弗瑞德,是在她九岁那年。荷莉父亲巴姆·伯顿自暗夜王朝建立,罗伊·弗瑞德携家眷从晓光迁至夏维朗伊始,便为弗瑞德家照看蓝减区的一处果园。最初什么果树都尝试种一些,后来只种橘子,渐渐形成了一片颇有规模的橘树园,每年收获颇丰。荷莉就生在这片橘园里,夜夜伴随着柑橘的清香入梦。她从记事起就反复听到父亲提起弗瑞德家的达兰克少爷如何文武双全,如何少年持重,如何在都青府成绩优异,如何在骑士团武功赫赫,出类拔萃。然而他们之间横亘着十年的时光,她刚开始牙牙学语,他就已经常驻晓光,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直到这位达兰克少爷在晓光骑士团见习期满,调入暗夜骑士团回到夏维朗,荷莉才终于有机会瞻仰到他的真容。
她至今还记得,那天傍晚刚下过一场蒙蒙细雨,地面镀着一层微微泛光的水汽,那个黑发灰眼的青年就那样翩然不凡地出现在她面前。
身量刚刚开始拔高的小姑娘缩手缩脚地躲在父亲身后,粟色的麻花辫子在夕阳渲染下染上柔和的色泽,映出一片温暖明亮。那天她见到他的熠熠光彩,觉得连那样美丽的落日余晖都黯然失色。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在夜晚的荒野里行走,看惯了一成不变的风景,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颗极明亮的星辰,目光不自觉的被它吸引,久久不愿离开。
爱恋的种子就是在那时悄然埋进小女孩的心底,随着时光沙漏的流逝逐渐生根发芽,长成了茂密的参天大树,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十年。十年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这份思念深植心底无法抹消,成为生命里不可动摇的一部分,以少女自己的方式若有若无地环绕在他身边。
/
这次她也是如此打算——送一份符合送礼者心意,不辱没收礼人身份,不那么寒酸,又不显得突兀的生日礼物,她每年都是如此,看似漫不经心随手为之,背后是整年的计划与揣摩。
钱袋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贴身小物,随身携带,既避免男女之间暧昧旖旎的暗示,又能经常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或隐或现的彰显着她的存在。
即使只有自己的礼物常在他身侧也好,少女暗自祈祷,衷心希望它能完成这件伟大而重要的使命,为此她甚至偷偷跟隔壁的玛姬婶婶学习了刺绣。
送给贵族的钱袋怎么能缺少刺绣花纹呢,每一款手绣的样式纹路都独一无二,一针一线皆是少女的思慕之情。图案的选择让荷莉苦恼了许久,如何不落俗套,又能低调地表现个性,这着实是个严重的问题。
最初她考虑过冬青花纹,那也是她的名字。Holly(冬青)是种四季常青的植物,如同花语一样时时刻刻散发着生命之力,荷莉希望它能庇护他在战场上武运昌隆,无往不胜,永远能够平安归来。然而冬青是那样朴素,像她一样不够起眼,像她一样过于平凡,怎么配得上他那样超凡脱俗的灼灼光华。
或者简单用金线在边缘绣上纹路,做成和暗夜制服类似的版式,这样他在任何时间拿出来都相当合适,不会过分张扬。这个想法在她打听过金线价格之后便黯然作罢,那不是她承受得起的范围,光是攒出高档布料的花费她就已经相当竭心尽力。她这种家庭出身的姑娘本来就没有多少零用钱,加上零零散散帮工薪水,勉强才凑得出能拿出手的数目。
后来她无意中发现达兰克少爷经常出入的一家锻造屋,这个问题才终于迎刃而解。这家锻造屋的主人是一名口不能言,靠写字板和客人交流的铁匠,能引得暗夜团长经常光顾,手艺自然毫无疑问,在市井之间也颇有声名。但这家店最受欢迎之处显然不是店主出色的手艺,而是他养在店里的可爱宠物小猪。荷莉曾亲眼看到不苟言笑的达兰克少爷被名为生铁与熟铁的两只小猪围绕在脚边,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那一刻她眼中的世界仿佛都亮了。
如果绣上生铁与熟铁,达兰克少爷每日拿出来使用的时候看到它们,也会心情愉悦的吧。荷莉这样揣测,她想让他笑得更多一些。她觉得他太辛苦太严肃了,让人忍不住担心挂念。暗夜团长的工作想必十分辛苦,撑起整个骑士团和整个家族的重担想必也非常不易。她离他的世界太远,永远做不到为他分忧。她只能一心一意照顾他的果园,让他每年都能吃到阿泽兰最美味的柑橘,只能在这些小地方花费不值一提的小心思,想尽办法博得他会心一笑。她喜欢看到他的笑容与舒展开的眉眼,虽然这样的机会寥寥无几。
荷莉绣好最后一针时夜已经深了,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满天耀眼的星星让她想起那双蕴含神采的灰色眼睛。她紧紧收住线尾,精心打了一个暗结,这才满意地揉揉疲倦的双眼,放下针线,拿起完成的钱袋在眼前仔细观察半晌,又拿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认真端详,自觉非常满意——深沉的纯黑色丝绸布面,娇憨可爱的两只桃色小猪坠在下端,再配上厚实的棉布内衬和结实不磨手的细棉麻抽绳——满满都是几乎要溢出的少女心意。
只要这样就好了。荷莉满足地想。她只想这样远远的观望着他,爱慕着他,即使他永远无法知晓这份情意,或者不如说他最好永远不要知道,这样她才能毫无顾忌的留在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无所谓拥有,就自然谈不上失去。这样很好,很好。
她钻进被子,吹熄油灯,将钱袋紧贴在胸前,想象着他收下这份礼物的样子,想象着看到生铁和熟铁时他嘴角弯起的弧度。
要是能用就好了呢。
荷莉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End) |
评分
-
查看全部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