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死去之时

扬希

我竟然好好起名字了真是感动，这下不像轻小说了吧？
因为格外喜欢这个剧情，让我多啰嗦两句。
写作顺序的序幕——结尾——中间，因此读起来可能颇有不顺，都是我的锅。片段凑成的文章，也许有前言不搭后语（不，应该是肯定有==）的问题，在清醒的时候我会起来再修改的。

前情提要：扬希和堂哥见面（别问我这个为啥没写……以后再说，我们可以废话出一篇），知道父亲死讯，前往晓光。

蕾娜·威尔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杰姬=母亲，杰克斯=父亲
有时间再补NPC的资料，今天懒[

扬希

序幕

小女儿被父亲抱在膝上，她正不安地瞪着那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比父亲还高大的身影占据了她平时坐着的椅子，衣着体面，与斑驳的墙壁格格不入。
狭窄的餐桌上放着一盘蒸土豆和两块粗面包，母亲粗糙的手剥开一个鸡蛋，将雪白的鸡蛋放在来客的碗里。
来客又把装着鸡蛋的碗放在女孩的面前，礼貌地推辞了对这个家庭来说贵重的款待。女孩一边捏开鸡蛋，和父亲饱经风霜的手分食了它，一边听着来客说话。

“我是杰姬·威尔斯的儿子，从尼恩格兰来，我想拿回她的一点东西……”
“是的，她已经去世了。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我的父亲，也去世了。”
“《星光下的你》还在吗？”

那是穷人的女儿从小唯一可看的书，页脚已经翻卷了，溅上水的扉页写着晕开的名字——
杰姬·威尔斯。

其一
晓光不安的风翻过书页，厚重的大部头停留在绘满星辰的一面。扬希走回桌前，把这本名叫《星空下的你》的书翻到尾页，三十年前的墨水已经褪色得厉害，上面依稀写着年轻女性的希冀。

扬希的母亲叫杰姬·威尔斯，在她没有带着一切奋不顾身投入爱情的时候。扬希几乎忘记了这个名字，他在来的空艇上努力思索着究竟母亲的娘家姓什么，又住在哪里。
熟悉的晓光唤回了他的记忆。
曾经属于天文学者和钢琴家的屋子如今已经破败，他们留下的财产在不善经营的养子手中消失殆尽，曾经画着星空的墙壁变成了小孩子的手绘，钢琴也在彻底破旧前卖掉了。这些扬希都不知道。
他没有来过这个属于威尔斯的家庭，这里留给扬希的印象只有母亲对他所提及的只言片语，以及那本厚重的来自他外祖父母的书籍。
——在能够离开晓光之后，他甚至没想过再回来。

晓光的一切对于远行他乡的骑士都很亲切。
扬希先在旅馆住下，安置好为数不多的行李。他步行回了小时候的家，低矮的屋子尚且没有被拆除，里面的东西所剩不多，落满寂寞的尘土。
流浪汉在屋檐下避雨，扬希还邀请他到里面待一会儿。
“里面死了人的……他们常常传闻，这屋子有冤死的鬼魂。”流浪汉嘶哑着嗓音拒绝他。
“那就太好了。”扬希一面忍着飞扬的灰尘，一面低声回答流浪汉的话，“死去的是我的母亲。”也许还有父亲，他死于酒精，尸体也该在家里被发现。

死去的是我的母亲，也许还有我的父亲。
扬希不知道花了多少勇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这句话，每个字的发音都很艰涩困难，恶狠狠地磨着牙齿，令他战栗。
家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地上散着碎了的玻璃镜，剥落的墙壁上生着冷绿的苔藓。扬希只在墙角的蛛网里找到了一只断了头的木头兵，他捡起来搁在了窗台上。

等扬希从十年的尘埃里走出来时，流浪的外来人已经不在房檐下了。
他看着生锈折断的铜锁，很快便离开了。

其二
扬希对于母亲的回忆，终究只有那本存在于她描述里的书和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纤细手指。母亲的样子在岁月中被消磨去了，他握着笔的时候才发现一句描述都写不出来。
更不提那个早早被他仇恨的父亲。
男人握着的笔尖因不平的桌面而写出颤痕，他不知道他的手是不是也跟着在抖动。
抖得厉害。

翻倒的茶杯晕开了墨水，反令字迹渐渐柔和。扬希听着水滴滴答答滚落地面，纸上的水迹愈来愈深，颤抖的笔画晕染成字，继而变成一团团墨色。
他握紧了笔。

其三
蕾娜·威尔斯仰着脸问：“表哥，你是做什么的？”
“骑士。”扬希说。
男人耐心地摊开手掌，向她展示左手常年握刀留下的茧子。在瘦弱的姑娘亮着眼睛想看看他的刀时，他也无可拒绝，只有取出随身携带的刀。
“这是刀。”扬希抽出长刀，以刀背对向女孩，伤人的刀锋上一闪而过他的面容。
蕾娜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武器，兴致勃勃地追问，将对他的不快抛诸脑后：“我也可以成为骑士吗？”
“也许可以，如果你想。”扬希摸了摸她略显凌乱的红发，“蕾娜以后想做骑士吗？”
“不想当骑士，但我想赚钱，而且想被尊重。”蕾娜鼓着面颊，脸上还残存着幼童的稚气。
“您教过她识字吗？”扬希转向爱莲·威尔斯柔和的面孔。
爱莲局促地说：“教会的人教过她一些……”
“可我只会写蕾娜·威尔斯。”小姑娘大声说。
扬希指尖蘸水，教她写下“海柏军校”这个词。
“以后想成为骑士，可以去那里试试，只要通过测试，一切免费。”扬希用干燥的右手再度摸了摸她的卷发，如果埃尔加活着，那比她还要大一点了……

他最终拿了书，留下了一点钱，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其四
扬希曾不相信林奈乌斯所说的父亲已经死去，然而他再三地核对信息，晓光也只有已经死亡的答复。他最终坚持从工作中挤出两日的休假，赶赴久不回去的故乡。
扬希这才知道那个男人真的死了，死于酒精中毒，也许在家里被发现，也许掉下了水池，总之现在葬在公墓，是他昔日的邻居出的钱。
司祭们在十年前就祝福过他安息。

再见了。
扬希看着陌生的墓和陌生的亡者，周围安静得只有他的心跳。
男人的手指一松，落下一束新鲜的红玫瑰。

其五
杰姬·威尔斯和杰克斯·方的婚姻曾经招致父母坚决的反对。在长辈的眼里，失去甜言蜜语的杰克斯只是一个被赶走自生自灭的无能贵族——当然，他甚至没有贵族身份。
但杰姬·方从未后悔，从她富裕的家庭里走出来，弹着连调音都困难的钢琴，支撑着小小的乐器店和抚养她的两个孩子。从晓光的这一端，到那一端。

她的爱情记在《星空下的你》的后半部。
前半册书，是杰姬的父母毕生所写下的知识，既有变换的星辰图案，也有流畅的民间乐谱，他们希望孩子以后读着父母的心血长大，成为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她很好。扬希心想着。
杰姬写下了对杰克斯的爱情，写下了她沸腾的血，写下她的勇敢，也写下她的愧疚，翻阅之中，偶尔也有老父亲疲倦的批注。
父母的爱，孩子的爱，最终也就是这样了。
父母原谅了女儿，却不知道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那么，他的父母呢？

母亲不必多说，只用堆砌一切的褒义词在她的肩上。她笑容始终甜美，包括死亡之时，曾让扬希在痛苦中平静。他坚信母亲带着埃尔加前往了女神身边演奏。
那是他最好的母亲。

而在扬希活过的二十二年里，那个父亲留给他的美好记忆已经极其模糊，以后占据的比重也只会越来越小。有父亲的岁月就是碾碎的尘埃，你总会看不到的，但尘埃永不会消失。
坦白地说，扬希还记得六岁时父亲为他做的蛋糕，七岁发烧时不眠不夜的三日，也记得砸碎了的酒瓶和醉醺醺的脸庞。就像昼夜交替，父亲的好坏也在他脑海里交织，甚至胶着。
他记得父亲的爱和冷酷，也知道了父亲如今抵达的终点。

扬希把书塞回众多行李中，明天将是回家的日子，骑士开始想念尼恩格兰的暖风。
他哭了吗？没有吧。

扬希

这是唯一想要写后记的一篇。
标题其实补全应该是这样的：当你死去之时，我也一无所有。
扬希讨厌他的父亲吗？讨厌。父亲不学无术（想挤掉哥哥成为继承人竟然还失败了），长相一般，喝了酒后脾气暴虐，在生意失败后就没有再努力过。
但是这样讨厌的人，曾经给他做蛋糕，在生病的时候照顾他，在他不记得的时候还可能抱着他四处走四处炫耀“这是我儿子”，陪他玩游戏，被糊了一脸口水也很开心。
他离开了那个家，但他一直想回去。
他以为不会为父亲的死悲伤，但他差点忍不住哭出来。
幸好安慰他的人都不在了，他没有哭。      

穆雷

昨天我还在想，您和占卜师先生登记了；今天我算是明白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两个日更党！他们还在一起了

路易莎·米诺雅

昨天晚上我很晚才睡，所以有机会看到扬希这个故事的结尾。我记得在我要睡的时候，曾经登录论坛看了一眼，发现这篇文早在30分钟以前就已经贴上来了。当时因为有点困，看完之后就睡觉去了，唯一的印象就是一份怅惘。

一直很喜欢扬希的文字，当初会想要和你做朋友，就是因为喜欢你文字中的那种厚重的真实。每次看见都会想要由头到尾舔一遍，现在又多了一篇可以舔的作品了，我还是挺开心的。

然后你这文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灵感，我想我的双月也会是带着淡淡哀愁的灰黄色调。希望我的文笔能够追得上我的脑洞。

梅尔

真堅强啊
我很喜歡標題……

拉祖莱

读完以后觉得是在看一块玻璃碎片，美丽且锋利

艾米莉娅

这人出作品怎么这么勤快？！

码一下明天看

阿德利诺

父母的爱，孩子的爱，最终也就是这样了。

这句话实在太戳了，简直是放之四海皆准。

所有的故事里，爱与死最打动人心。而这篇里两者都占了，还不止是两个人。
着墨不多，却似乎是铺开了层层叠叠的画卷，每一滴晕开的墨痕后面都藏着一段故事。

于是借其他作品里的某句台词来收尾：“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死去呢？在被所有人忘记的时候。”

乌秋

没想到是这样的画风，印象派的文笔，野兽派的感情，很有独到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