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题故事# 离

青鸲 · 发表于 2017-3-18 23:55:01

本帖最后由青鸲于 2017-3-19 00:06 编辑

黄昏，毒药，失语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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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第一次看到权的时候是在一天中的黄昏时分，他穿着淡蓝色的侍从套装，跟在管家后面，清秀的面庞上还带着几分稚嫩，黑眼睛里透出几分无辜。
“这是哈利，以后上菜的活由他负责，你负责院落的夜防工作。”
戟躬身表示了解，依照管家的吩咐将男孩带到厨房，将他的工作流程讲给这位新来的同族。当时还叫哈利的权睁大眼睛仔细听完，然后将戟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末了还追问了句：“就这些？”
“就这些。”戟惊讶于男孩的记忆力，然而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这不是远古时代，阿尔洛人买我们可不是为了干体力活，你干得多了，他们还要担心你的磨损度。”戟板着脸说。“你叫什么名字？”
“哈利……”
“那是主人起的，我问的是你的真名。”
“富贵。”
“……”
“啊哈，骗你的，其实我叫钱多。”
戟转身想离开，但是男孩抓住了他的衣角。
“开玩笑的，你叫我权就行。”
“这是你的真名吗？”
权叹了口气，“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叫哈利富贵钱多或者权都没什么区别，我说罗恩……”
“叫我戟。”戟的脸上阴云密布。
“其实我觉得罗恩挺好听的。”权嬉皮笑脸地贴过来，“要不咱俩换换？”
“……”戟转身就走，权立刻跟上来，寸步不离。
“跟着我干什么？”
“你长得好看。”
“……”
“我没地方可去。”权又拿出先前无辜的眼神，“现在又没到上菜时间。管家说你在雷吉纳家待的时间长，让我跟你学着点。”
他们在厨房的门口僵持了一刻，橘萤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见到戟的时候笑了一笑，然后用好奇的眼光看了看权。
“这是新来的，主人叫他哈利，我们可以叫他权。”戟介绍道，“这是橘萤，小少爷的侍女。”橘萤对着权点了点头，走进厨房。
“她不喜欢说话？”权看着橘萤对厨房里的佣人行礼，她的笑容很美，然而并没有说一个字。
“她有失语症。”戟看了橘萤窈窕的身影好一阵，当他收回目光的时候，发现权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戟，你喜欢她啊？”
“……要你管。”

日子一天天过去，戟和权也越来越熟，总的来说，权伶俐能干，长得又十分讨喜——朝灵本来就姿容耀眼，而权更是个中翘楚，加上性格又好，颇得雷吉纳家上下的喜爱。唯一让戟不太满意的是他缺少了很多和橘萤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原本就不多，但是之前还是有的，然而权来了之后，他和橘萤的独处时间就变成了三个人的约会。
“所以说啊……”
权又在那里给橘萤讲故事，他总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和想法，就好像他本人就是童话家一样。而橘萤每次也都听得笑眯眯的。
“于是，那些奴隶们把奴隶主捆成了大毛线球，然后像鸟儿一样远走高飞了。”权笑着说。“你们觉得怎么样？”
戟的脑子里了嗡了一声，心忽然抽紧了，他转过头去看权，权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什么怎么样？”
“像鸟儿一样的飞走啊。”权的脸上带着笑意。“我知道你也想逃的，算我一个，好不好？”
橘萤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戟低下头，他摸不清权的用意，这个男孩会不会是管家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监视者？他的手放在口袋里，攥紧了一只玻璃瓶子，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毒药，如果他还是曾经的传菜者，他可以用这瓶药将这家人全部放倒，然后逃之夭夭。然而逃出去又怎么样？这是阿尔洛的地盘，他们能逃多远？
“不用那只瓶子，我们在夜里走，你了解夜间的守卫安排，只要出了这间院子……”
权的眼睛闪闪发亮，十岁出头的年纪，说话的口气却像是个排兵布阵的将军。
橘萤惊慌地站起来，她看着两位同伴，忽然站起身来，推开门跑了出去。
“她不想走啊~”权低声说，“我看得出来，她喜欢她的小主人。”
戟抬起头。
“我会说服她，那个人对她不好。”他压低了声音，“他总是打她，可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
权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会说服她。”戟说，好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心一样，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会说服她。”

戟发现，自己对橘萤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月黑风高，逃走的好时机，然而约定的时间到了，橘萤却并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点。
他以为自己说服了橘萤，只是他自己以为。
他咬了咬嘴唇。
“时间到了。”权忽然说。
“时间到了。”戟重复道，“你走吧。”
“你不走？”权听出了戟话中的含义。压低了声音问，声音中的急促和惊讶让戟有些小小的自得，自己总算是让他意外了一回。
“我不走。”他重复了一遍，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他把这三个字咬得格外重。“橘萤不走，我也不走。”
“这时候你还……”权的脸上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好吧，你等在这，我去找她，凭我的本事，肯定能让她——”“算了。”戟拉住了权，少年的胳膊那么细，他一只手就能扣过来。“来不及了，时间没那么多。”
“那我也不走！”权低喝起来，把他的手甩开，“我们留下来，我慢慢劝她，什么时候她回心转意了……”
“她不会走的，这是她的选择。”
戟的眼底涌上一股湿意，鼻子也有些不通气，他闷着声音继续说下去，“她喜欢那个小崽子，所以她不跟我们走。她看着胆小又软弱，其实主意正得很……”
权怔在那里，看着戟通红的眼圈，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胸脯一起一伏。
“我们和你不一样。”戟继续说，“你的家里还有人在等你回来，可是我们的家人已经不在了。”他深吸一口气，“我和橘萤，我们只有彼此，我得陪着她。”眼泪终于浮上来，他转过头去。
一瞬间的沉默。
“说什么胡话。”权压低声音说，“谁说你们没有家人的？我不就是？”
“……”
“我是你们的家人，所以我的家人也是你们的家人。”权目光灼灼地看住他，他的眼睛里有不容置疑的光亮。“我们所有的朝灵都是一家人。”
“也许吧，可是我看得出，你和我们不一样。”
权怔了一下，他的目光变得复杂，戟一把推开他。
“你走吧，时间不等人。”
权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他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膛鼓胀起来，然后重重将那口气叹出来。
这是戟第一次看到权叹气。
“我会回来找你们的。”权说。
戟站在原地，看着男孩利落地翻过高高的墙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有种奇怪的预感，自己再也不会见到权了。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从不远的地方踌躇着靠近过来。戟没有回头，他知道那是谁。
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女孩把脸埋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泪水打湿了布料。
“我不会走。”他低头握住那双冰冷的小手，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我会永远陪着你。”
呜咽声在黑夜里低低响起，戟转过身，抱住女孩单薄的身体。
再见了，权。

================本人已死，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