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帕西瓦尔 于 2017-9-19 18:0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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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为什么那个人的周围总要发生这种事情呢?
当格兰特・罗斯兰今早从隔壁占卜师的口中听闻赏金猎人莱赫雅・巴泰拉被法祭以异端嫌疑人的身份带走时,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帕西瓦尔知道。
——即便如此,如果巴泰拉真的是异端,也瞒不了那个人太久吧……听罗瑞・菲兹杰尔德的说法,帕西就在病倒之前才见过她。如果他知道才一两天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会怎么想呢?
常年在本家工作的格兰特与这位莱赫雅・巴泰拉小姐并没有交集,但他知道那位红发的赏金猎人是帕西瓦尔的朋友,只要带上跟帕西瓦尔有关的标签,这件事情就不再是与自己无关的了。她的身份是黑是白,势必会影响到帕西瓦尔……
金发的矿石商人抱着双臂站在窗边,看着稻荷踮起脚尖给床上的病人擦汗,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这不是格兰特第一次看见病中的帕西,也注定不会是最后一次。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很想把罪魁祸首的兄长揪过来狠狠揍一顿,但他的理智很清楚,当年帕西受伤的事情不能全部怪埃利亚斯,只是无论如何,一想到那个人身上永远无法褪去的狰狞疤痕就让人感到愤怒和心痛。如果当时站在帕西瓦尔身边的人是自己,是不是一切会更好一些呢?
——不,不会的。就算站在那里的人换成了自己,帕西仍然会选择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或许是自己想事情太过出神,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银发青年正在轻声喊自己的名字。
“……格兰特?格兰特?”
“……怎么了,帕西?”
格兰特松开了手臂,望向床上的人欲言又止的表情,立刻了然摇了摇头:“没有爱尔柏塔的消息。”顿了顿,他压抑下了心中的情绪,又一字一句地补充道,“骑士团也没回来,不过,应该快了吧。”
“啊,这样……谢谢你。”
看着那双紫色的眼眸带着失望缓缓合上,格兰特不出声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弯下腰,低声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好一些了,还是有点冷。”
银发青年侧过头,他眨了眨眼,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微微皱起了眉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一瞬间,格兰特感到自己仿佛被那双紫色看透了一般,他略有些心虚地暗暗吞咽了一下,表面上却还是镇定地回答:“不,只是还联系不到莉莉他们,有些担心。”
“嗯……”帕西瓦尔的神色暗了暗,他轻声叹了口气,像是在鼓励自己一般,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放心吧,他们都会没事的,格兰特。”
“我知道。”格兰特点了点头,顺手合上了百叶窗,丝丝的雪光透过窗的缝隙投射在他脸上,让人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表情,“先别担心别人了,你也要保重啊。”
——说不出口。莱赫雅・巴泰拉被捕的事情不可能对着这样的帕西说出口。
矿石商人一直靠在窗框边,等到帕西瓦尔重新闭上眼睛,等到朝灵小女孩急匆匆离开了卧室,才走近了床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背探了探银发青年的脸颊,果不其然地从皮肤相接之处传来了灼热的触感,那过高的温度让他无法不露出担忧的神情。从埃利亚斯和帕西瓦尔开始同居之后的七年里,格兰特极少再对眼前的青年有这样亲近的接触,只是将那些不可能再被接纳的情感咽回肚子里、留在背后保护他罢了。一面是并蒂双生的兄长,一面是除家人之外最珍视的人,自己选择后退一步,便不会让他们为难了。
他本以为这样就足够,可如今发展到眼下的事态,他已经快连在背后保护帕西都要做不到了。
雇佣兵“克劳”——他身边曾经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不知为何在上个月拒绝了自己续延雇佣的提议,一句话也没留下就离开了尼恩格兰,无论他如何要求提高薪酬和条件都没有用。被人胆寒地称呼为“银色的雪狼”的佣兵对效忠了两年的旧主没有任何迷恋,她也不是第一次为新的上司毫不留情地斩杀旧主了,加上新年后大陆上发生的一系列剧变,总有什么在他的第六感里隐隐叫嚣。
——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发生了。无论是这个世界而言,还是自己的身周而言。妹妹普莉西娅与好友莫德雷德完全失去了联系,对王都的情况一无所知让他感到一切脱离了掌控。
而眼下的人和事也同样让他烦心。
不知是不是病痛的影响,帕西瓦尔似乎一直在昏迷中无意识地颤抖,塔朗泰拉的毒素是极致的寒性,会让人畏寒也不算意料之外,金发青年为床上的人掖了被子,转身招呼稻荷再拿一床毛毯来。酒馆的主人已经陷入了熟睡,高温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眠之中——这样反而很好,如果可以,格兰特希望他暂时不要醒来,能避开外面寒冷的严冬。
格兰特在内心里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有些痛恨。
——帕西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
尽管双生子的喜好相似很正常,格兰特对帕西瓦尔那种难以言明的感情并不像埃利亚斯一样是日积月累堆出来的,虽然罗斯兰家与格雷夫家早早相识,他最初对酒馆的主人并没有超越朋友的情感,一切的开端都源于那个沉默的月夜。
那是他刚刚成年、接手罗斯兰家族的业务还没有多久的时候。
资源的商业竞争是残酷的,即便尚还年轻的格兰特已经拥有聪慧的头脑,也抵挡不住对手背后的黑暗。刚谈完生意的他毫无防备地走在夜路上,却没料到半路竟然被不知名的杀手追杀,慌不择路的金发商人跑进了死胡同里,偏僻的小路没有灯火照亮,无人会知晓黑暗中悄然消亡的生命,当死神的匕首就要夺取自己的性命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下一秒钟,仿佛坠入冰窟一般,伴随着转瞬即逝的闪光,迎面而来的是冰冷的寒气,格兰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狰狞的杀手固定在了向前刺出刀刃的一刹那,因为双腿和胳膊都已经被牢牢地冻住。
格兰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急匆匆的脚步声就从胡同外传来,他隐约看清了银发的身影站在被冻住的杀手背后大喊道:
“快从那里离开,格兰特!!”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要从他沉淀的记忆深处冒出来一般,即便声线已经变得成熟,却还是在他的第六感里叫嚣着。几乎是本能地,他想要去相信那个声音——格兰特飞快地弯下身,试图从杀手无法动弹的胳膊下方逃脱,而就在与此同时,经验丰富的被雇佣者挣脱了冰结的束缚,月光照亮了银色的刀刃,伴随着冰块碎落在地面上的声响,朝着格兰特的背后狠狠地刺了过去——
血的气息。
如铁锈一般的的腥味夹杂在隐忍的吃痛声里,随即,有人在背后狠狠推了他一把,低声而克制地念道:“快跑……!”
被连连推出几步的格兰特回过头来,那一刻,他睁大了眼睛,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银发青年被匕首刺穿而流血不止的手背上。这下他看清了来人的脸庞,发小的名字在他的脑海里呼之欲出。
“你是,帕西……”
不是没有认出,而是他从未想到那个人没有成为骑士跟自己兄长一同战斗,而是像现在这样出现在尼恩格兰一个不起眼的街角里。
——是帕西情急之下用手挡住了刀,推开了自己,他才有了得救的可能。
帕西瓦尔没有回应他,只是咬着牙狠狠踹向对方的腹部,再借力抬起没被刺中的手攥住刀柄,一鼓作气将匕首从掌心里拔了出来,即便格兰特站在旁边看着都能感到随着喷出的血液而溢出的疼痛,而银发青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灵巧地躲开了杀手掷出的飞刀,抬起没受伤的手打了个干脆利落的响指,紧接而来的是术式耀眼的光芒和电流“滋滋”的声音。
“不准你再伤害格兰特。”
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敌人中了雷闪倒在地面上,他走上前去,沉默地蹲下身,看着杀手的身体在月光下轻微地抽搐,伸出手去翻了翻对方的眼皮。这样生气的帕西瓦尔在格兰特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金发商人有些不确定上前一步,轻声叫道:“呃,帕西……?”
“晕过去了,应该暂时不会醒来。你没事吧,格兰特?”
“没有……真的没有。”看着帕西瓦尔用不相信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自己,格兰特连忙摆了摆手,“你的手……”
被指出的一刹那,银发青年的神色突然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慌忙背过手将滴着血的伤口藏了起来,摇了摇头。
“没事,我回去处理一下,不感染就好了。”
“可……”
“别客气,罗斯兰家的人都是我的家人。”帕西瓦尔扬起了笑容,他又像是格兰特所熟悉的那个帕西了,但语气仍充满了不容置疑,“我先送你回去吧,不要担心我。”
“怎么能这样,你赶紧回去包扎上,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格兰特皱起了眉头,“到我们家里去,我来帮你吧。”
“可是……”
“那去别的地方也行,你现在住哪里?”
帕西瓦尔似乎见没法再推脱了,他叹了口气,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神道:“我开了一家酒吧……”
“那,我去那里帮你处理一下吧。”格兰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作你救了我的谢礼。”
“嗯,谢谢你,格兰特。”
月光下的银发青年仿佛跟着他的笑容一样散发出温和的光,让人看得有些失神。那一夜的格兰特几乎什么都记不清,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跟帕西瓦尔一路说了很多话,却完全不记得说了什么,直到离开酒吧,直到银发青年在罗斯兰庄园的门口跟自己挥别,目送着帕西的身影消失在尼恩格兰的夜色里,格兰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原地很久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意识到,有什么在他的心里深处开始发芽。
而他也知道这段情感是不会有结局的。
他很清楚帕西心中的人是谁,也知道有些心迹表露出来会让对方困扰,在他一次隐晦的暗示被帕西果断地回绝了一句“谢谢你”之后,格兰特便再没提起过自己的感情。
站在他背后,保护他。如果埃利亚斯对帕西不好就揍他一顿——
格兰特曾经是这么想的,只是事到如今,是否连这份权力都要被剥夺了呢?
他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将房门在自己的身后合上。嘱咐好Sugar Mountain的众人之后,金发商人走出酒馆的大门。雪霁的日子是最寒冷的,连地面都是冰凉的,他紧了紧自己的风衣,对身旁的下人道:“在空港等着,骑士团一回来就把帕西的情况告诉埃利亚斯。”
说罢,金发青年抬起头,女神脚下的神圣之城湮没在皑皑的雪白里,即便融化的雪水洗净了它的风尘,这个冬天还是过于寒冷了。
“如果有魔法能让冬天马上结束……不可能有的吧,这种荒唐的魔法。”
他不禁嗤笑起自己方才的幼稚,摇了摇头,踏上了路面柔软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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