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阿德利诺 于 2017-9-10 20:56 编辑
八 凯东没有再回子爵的宅邸去吃午饭。
下午,凯东在Sugar Mountain找到了正在打杂的特纳,把他叫到了酒馆的后巷。 “什么事啊,凯东哥哥?”特纳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抬起头看着他。 “那个,特纳……”凯东犹豫了一下,看着特纳亮晶晶的眼睛,感觉下面的话很难说出口。“你能不能去帮我偷个东西?” “行啊!”特纳一口答应下来。 凯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都还没说完呢,你就不怕我把你坑了?” “凯东哥哥不会坑我。” 面对这样无保留的信任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眼神,凯东彻底败下阵来。 “我接了一个赏金任务,要找回委托人丢失的文件。我已经查到这文件可能的位置,想让你去找找看。当然我也会跟你一起去,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的。” “好啊。那个文件在什么地方呢?警备应该不会很严吧?” “城东靠近贵族区的地方,一户姓道尔顿的商人家里。我想应该是放在三楼的书房里吧。那户人家是这样的布局……”凯东一边解说,一边用手指在墙上比划着房屋和花园的布局。 特纳听得很专心。“花园里有狗啊……那翻墙之前最好能跟它们搞好关系呢。” “带点儿肉去?” “我都吃不起!” 凯东被特纳认真的神情噎了一下,颇有些哭笑不得。吃不起肉?你怎么混得那么惨呀。“那我去买好了。” “可以多买一点回来吃吗?” “当然啦。等这件事彻底了结,我请你吃大餐!” 两人约定了太阳落山时在城东区的某个路口见面,之后分开各自去做准备。
冬季的天黑得很快。寒冷的天气挡不住贵族和富商们的歌舞升平,很多宅子的一楼都是灯火通明,院子里停满了各式马车。 凯东和特纳都换了衣服,看起来就像是哪家的仆人或是车夫。 在这一片繁华的夜色里,道尔顿家的宅邸是冷清的。除了正门前两盏玻璃罩的立式灯笼,就只有几个房间亮着烛火。也许传闻属实,近几年烟草和可可的生意不好做,他们已经无力再夜夜笙歌。 这倒是方便了他们的行动。特纳顺利用凯东带来的生肉引开了护院狗的注意力,熟练地翻过了院墙。 “一个人没问题吗?要不要我帮忙?”凯东藏身在围墙石柱之后不放心地低声询问。 “放心!交给我吧!”灌木丛一阵轻摇,特纳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凯东感觉自己等了很久,而附近不知哪间宅邸里隐约传来的舞曲又告诉他并没有太久。他跟特纳说过万一找不到就放弃,却不知以这小子的性格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他希望早点看到特纳顺利离开,又不希望他真的一无所获。 在焦急与矛盾之中,他隐约感到一丝异样。 似乎有谁在暗处看着他。 是谁?警卫吗? 他从藏身之处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装作随意漫步,谨慎地查看周围。 除了他自己,街道上没有人,至少表面上没有人。最近的警卫离他也有至少30米,似乎正一脸疲惫地盯着灯盏,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在他专心盯着警卫看的时候,来自另一个方向的被窥视感却更强烈了。凯东尝试着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眼中所见的只有分属两个院落的花园围栏、在寒风中轻摇的干枯植物和更远处建筑物深色的轮廓。 倘若真有人在暗处潜伏着,也肯定是个不会贸然行动的对手,绝不是什么准备见义勇为的好市民。 于是他又回到最初的地方等待着。在远处的乐队间歇着奏完第五首曲子之后,他终于瞥见了宅邸那边从一楼窗户里翻出的灵巧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气。 “怎样?” “找到了!”特纳轻松地跳下院墙,拍了拍自己的衣袋。 真的找到了?喜悦之余凯东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好得过分,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居然就这样被他猜对了“格兰特少爷偷了授权书寄给了他的岳父”这个答案?
就在这时,破空之声忽起。 凯东近乎本能地一偏头,感到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穿过铁栅栏打进了花园里,发出啪的一声。 护院狗从另一边窜了过来,隔着栅栏对两人狂吠。 “快走!”凯东推了特纳一把,后者立刻撒腿狂奔,很快在夜色的掩护下没了踪影。 凯东并没有和他一起跑,而是跑向了另一个岔路口。一来大晚上的两个人一起在路上跑实在有些显眼,二是自己毕竟会理魔法,打起架来比特纳更有胜算,关键时刻还能上个房之类的。只是不知这出手偷袭的是什么人。长剑难于隐藏,凯东也并不想闹出人命,他只带了一支有点重量的手杖,多少有点不顺手。
说是岔路口,其实凯东只是绕着某个宅院转了半圈。他事先已与特纳商量过万一需要紧急撤退时的路线和汇合地点,倒是不太担心会追丢。不久,他就在贵族区的方向远远瞥见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特纳,另一个穿着深色的衣服,长长的黑发束成马尾,甚至比特纳更利于隐匿。 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凯东很清楚特纳打架的功力实在一般,但对方似乎也无意伤人。两人并没有发出太大声音,特纳急于脱身对方却紧紧纠缠,始终都无法摆脱。 眼见两人缠斗不休,担心特纳受伤的凯东决定出手。 术式的光芒在他脚下一闪而没。他借着弦力的加速冲向对方,像用剑一样挥出了手杖。 魔力在体内流动的感觉忽然一滞。是个朝灵,不过没关系。 似是听到风声,对方有些仓促地回身,徒劳地向他刺出手中的匕首。 他侧身让过这一招,将故意挥空的手杖从下方斜挥向上。 呯。 手杖穿过对方的发丝准确击打在后颈上。那张秀丽的脸孔一瞬间凝住了,僵持片刻之后颓然倒下。
特纳长长呼出一口气,把自己的匕首收起来,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累死我了……接下来怎么办?” “你受伤没?” “没事。只是衣服又要打两个补丁了。”特纳抬起胳膊给凯东看。他的右边袖子上有两道裂口,不过都没伤到皮肉。 “没事就好。”凯东蹲下来看了看那个朝灵的情况。要是不算自己刚刚的那一下子,他也可以算是没有受伤。他的锁骨位置也被割了一条口子,同样没有见血。凯东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并没有伤筋动骨,应该并无大碍。 他抬起朝灵的手腕,仔细查看了手环。主人姓名巴泰拉,本人的姓名则是“安伊”。原来不是温切斯特·科尔斯顿少爷的人?至于这个巴泰拉,自己对此毫无印象。那么他昨天出现在小少爷身边,大概是基于跟自己同样的理由吧…… “怎么了?凯东哥哥你认识他?” 也许是凯东思考得太久,特纳在旁边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算认识,见过一面。”凯东转身想走,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把手杖塞到了特纳手里,俯身把昏迷的朝灵背了起来。“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嗯?” “今晚太冷了。”凯东深深呼了一口气,看着那团白雾很快地消散。“这种天气,只穿这些在外面躺一两个小时怕不是感冒这么简单了。走吧,我们送他去警备队。” 特纳似乎对警备队有点本能的抗拒,不过也没有表示反对。 “没关系,到时候要是有什么问题全算我的。”凯东补了一句。 就算这个朝灵在主人找到他之前醒来,大概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不可能在警备队指证他们偷窃。朝灵出手伤人是重罪——虽然很不公平,然而现行法律就是如此。
九 在到达警备队之前,他们又一次受到了袭击。 这并不算太令人意外,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说行动完全没个后手也确实有点危险。
凯东险险闪过又一块投石,有点粗鲁地把背着的朝灵塞到了特纳怀里,顺手从他手里抓过手杖,向前一步摆脱封魔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特纳显然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名叫安伊的朝灵虽然身形纤细、比他还矮一点,要抱着也很费力。他看了凯东的背影一眼,抱着安伊迅速后退,隐身在墙边的黑暗里。 “我无意和您交战,赏金猎人。”从茂密的树林中传出的是出人意外的女性的声音,“我也无意和您争夺属于您的战利品,先生,我只希望您能将那个朝灵还给我。您可以检查一下朝灵的手环,上面是我——巴泰拉的名字。” “当然可以。”凯东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笑了笑。“事实上,如果不是您及时出现,我就要把他当做‘晕倒在路边的可怜人’送交警备队了。” “您是一个正直的人。”女子悄声无息地从树林后走出来。她身材高挑,看上去肌肉匀称、五官精致而富有攻击性,一头红发挽在脑后,看上去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将我的侍从派出来拦截您也是实属下策。授权书的委托是我们略逊于人,甘拜下风。看起来您和您的同伴都没有受伤,我认为双方可以各退一步,您看如何呢?” “我不认为这是个坏主意。”凯东朝特纳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将朝灵放在原地,自己退后了几步,“您可以把您的侍从带走,我相信他没有受到严重伤害,休息一下就会苏醒;同样,我也不会攻击您,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女人微微躬身朝他致谢后,没有犹豫便上前将朝灵打横抱起,随即转身离去。似乎是确信凯东不会伤害她,女人看上去并没有警戒自己的后方。
凯东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身影隐没在夜色里。“现在看来是真的到此为止了。今晚在我家过夜怎么样?请你吃炖肉和烤饼。” “好!”
十 霍华德·科尔斯顿子爵去世后的第八天清晨,凯东再次来到了子爵的宅邸。授权书安稳地躺在他的口袋里,放在一起的还有那张道尔顿先生签过字的清单。 温切斯特少爷站在二层的楼梯上似乎在欣赏着窗外的景色。被开门声惊动,他转过身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冷笑。他身边并没有跟着昨晚见过的朝灵,那个红发女子也不见踪影。 是承认任务失败了吗?还是……?
凯东很快被带到了舍尔曼男爵的专属书房里。 “这是您委托寻找的授权书。”凯东将授权书放在桌上,又将那张清单压在了上面。“从道尔顿先生那里取回的,至于过程请允许我保密。不过我想道尔顿先生本人并不知道格兰特少爷取得授权书的真正方法。鉴于您的委托只是‘找回授权书’,很抱歉我未能为您取得能描述整个窃案始末的足够证据。一切的关键还应该在管家身上。” “是吗……有点遗憾呢。”舍尔曼男爵将授权书和清单郑重地收好,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他脸上的笑容依然完美。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希望没有需要我到警备队作证的那一天。告辞。”凯东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退出了房间。
离开子爵的宅邸,清晨的阳光斜射在结着薄冰的池塘上泛起金色的光晕,让他想起昨晚红发女子的眼睛。那女子的气势不容小觑,若要一战,结果未知。她本不该这么轻易放弃,除非——另有目标。 不过希望这一切都与他再没有关系。 他回头望了望华贵的子爵府,不自觉地扯了扯唇角。 毕竟,都不是什么光鲜的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