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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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 #白夜线#|◆|愁永昼|◆|(BGM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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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导士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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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力⑨⑨⑨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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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2 01:29: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9-4-29 00:05 编辑

|◆|子夜歌|◆|

  黑对

  黑是深不见底的浓,是黎明乍至的凉。

  黑与黑对

  毋庸置疑的是黑,却介于白与金之间地清淡,摇曳的烛火映照下一圈圈模糊的光晕像在水中散开那般流淌在发端。

  阿尔洛人的颜色总是这么浪费想象力和笔墨——到她后来能够用太阳光线末端最浅薄的那层金来称呼这种发色,期间花费了相当的时间。

  双黑与之间,横着的是一截冷光。

  不长,或许只比手掌多上稍许,正因为持有者无法控制的颤抖而轻微地晃动。即便如此,却仍然坚决地停留在足以致命的位置。

  呼吸声,一声又一声。

  她慢慢地吐气,压抑着下腹的疼痛,聚精会神地思考着自己需要什么——食物,水,金钱,和缄默。眼前身着睡袍,裹着上好羊毛毯子的清秀青年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从房间装潢和端正的坐姿来看,必然是不比自己逃出的主人家要逊色多少的所谓贵族——不是也无所谓,她只需要最基本的东西,然后她就会离开,和之前每一次都一样。

  “——不要动!”

  她尖着声音,急促地吼道。闻声,烛光无法触及的暗影之中,将身形附上又一重隐藏的斗篷人如同凝固一般谨慎地停住了动作。那是一种训练有素的身体能力的代表,这就更为棘手,然而她毫无选择。

  贵族和斗篷人之前一直在轻声地交谈着什么,为了这深夜的交谈忽略了太多,甚至没有配置安防,她就那样轻易地潜入了。她对贵族大人们奇怪的癖好和秘密毫无兴趣,但并不想错失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斗篷人看似娇小,她却能够透过毫无多余动作的身体反应和隐约感知到的,覆面斗篷下专注而伺机而动的锐利眼神而体会到强烈的威胁——那又如何。她不会去往更凄惨的地狱了。

  若是她不曾得知光的味道还好,不曾得知不属于她的温暖还好,可一切已迟。

  她缓慢地,长长地呼吸。

  食物,水,金钱——这并不是很重要。因她的血统,并无法自由地使用金钱——和缄默。最为重要的是缄默,她希望贵族是惜命之人,她并不想积攒过多的业。

  食物,水,和缄默。

  她准备开口,却在那之前,多看了阿尔洛贵族一眼——寒颤扭曲着爬上她的脊背,她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将贵族大人恶趣味的等身大人偶当做了人质:贵族青年姣好的面容上没有浮现任何正常人类在危难当头应当展现的表情变化,显露在外的唯一一只眼中也尽是些冷淡和毫无兴趣的色泽——无喜无忧毫无波澜,只是一直安静地,毛骨悚然的安静地凝视着她。反而是摇曳的烛火作为无生命之物,在那透彻的紫水晶上舞蹈出了最富有生命的点点明亮。

  这让她未说出口的话在喉头鲠塞。

  一时的沉默,风也停止,火光也不再跳动。

  贵族怀中层叠成一团的毛毯在此时动了动。探出的是一个毛茸茸的金色小脑袋——令人联想到刚剪下的团团新羊毛的蓬松金发即使烛光黯淡也毫不逊色。又一如云朵柔软,在可爱的小脸旁堆积起俏皮的鬓发。发色是,和贵族难以概括的发色不同,属于太阳光的那种,最为灿烂而明亮的金色

  黑对绿

  盛夏,日光炽烈,投下深深的树荫与直接受光面是鲜明的光影分界。光越是强烈,影子便越是浓厚。每一片叶子都贪婪地享受着丰沛的光与热,倾吐出如同宝石璀璨的绿。她此时所面对的绿

  苏醒的幼子毫无脾气,不哭不闹,似是觉得好玩,反而对着一片漆黑的她,从嘴角荡开了笑容。

  ——是阿尔洛的幼子。

  ——是人之子。

  幼子不知可畏,竟自顾自伸出手,就要去捉住那道冷光。贵族青年理应阻止,可他实际上不为所动,只是将本来注视着她的所有视线,尽数投于幼子身上。

  “……”

  那注视中也没有任何将会阻拦的谨慎,似乎他怀中的并不是幼小的孩子,而是一件用于观察的物件——她太熟悉那种眼神,她也以为自己已经适应那种眼神的注视,可当那种眼神落于浑然无辜的幼子之际,她的心仍然发出了悲鸣。

  够了,够了!到底要将人类践踏至何种境地!

  幼子却仍然轻笑着,笔直地对着刀尖伸手,眼看着便要触及,以稚嫩的鲜血喂养无慈悲的凶牙。

  她绝望了。

  她放弃了。

  她收回了祈愿。

  像要摆脱什么可憎之物一般甩开了握着唯一帮手的那只手,远远地离开危险范围,仅仅是这样小小的一个驳回对于斗篷人便已足够。

  她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被压制,被制服,速度比她推测的还要更快一些,肌肉和骨骼都传来了疼痛,比起下腹的痛还要鲜明和沉重。

  她不仅永远地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可能又要回到差不多的地狱中去了。

  踏入这个房间可能是她做过的最差劲的决定。

  “——温柔的抉择。”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贵族发出声音,她忍不住抬起了头。青年的声音如流过山间溪石的清泉那般清澈与恬淡——纵然她从未见过山间,也从未抚摸过清泉,她在长老们描述的故事中设想过那样的画面。这令她不安。她曾经心心念念认为自己能够为之而死的那个声音也是这样地好听,却早已是背叛之音。

  阿尔洛人总是充满了谎言与欺骗。

  她垂下头,眼角余光打量起房间的各个通道。

  ——必须逃跑。

  ——必须——

  “——你要生下来吗?”

  还是贵族青年的声音,仿佛是因为错觉,似有似无地掺杂了些许柔情。

  她猛地抬起头,将自己的不可置信暴露得一览无遗。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呢……?

  “……”

  明明她没有回答,青年似乎已经得到了答复。她身上的压制亦因此减轻。斗篷人松开了手,站在一旁,似在好奇地盯着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那种可怕的魄力——她这才发现斗篷人可能比起自己还要小上一些,毫无疑问的孩童之身,并且也是夜色侵染的发色与眼眸,正是可称为她同胞的一员。

  “……泰拉斯,她就拜托你了。”起身的青年,在短暂的思考停顿后,一言不发边将怀中的幼子递给了她。或许是因为长年被奴役的条件反射,也可能是因为幼子开心的笑容有着一种奇妙的感染力,她竟也不假思索地丢下了刃器,取而代之将柔软的小身躯小心翼翼地抱好,一脸茫然。

  “好的,哥哥~”

  她听到斗篷人朝气地回答道,而无论是名字还是称呼,对她而言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般地不可思议。而男孩坦荡荡地迎接着她质问的目光,眯起眼,毫无阴霾地笑着。

  仿佛从未被仇恨波及,从未被暴力伤害,从未被绝望扼住脖颈。

  即使是,朝……


  这便是她与艾文斯·伽斯塔,泰拉斯·伽斯塔以及米特拉丝·伽斯塔的初次相遇。










  而她与心爱的紫菀的正式会面则要等到稍久之后的,一个温暖而又晴朗的日子。




|◆|愁永昼|◆|



❈※※※※※♢♦♢※※※※※❈


思君朝与暮 君靥万千重

重花盛几度 花尽却无花

思君朝与暮 会君晓空处

但愿君常乐 薄日初照泽



❈※※※※※♢♦♢※※※※※❈


——中文翻译摘录自网易云这里的歌词,太美了推荐全篇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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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2 01:3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7-12-13 02:45 编辑

|◇|拾月叁拾日|◇|
··························|◆|子夜歌|◆|更新··························
故事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转动。
|◇|壹拾壹月壹拾肆日|◇|
··························|◆|陌上花|◆|更新··························
最初就已紧握手中的唯一愿望。
|◇|壹拾壹月贰拾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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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是击碎水面的石子。
|◇|壹拾贰月零壹日|◇|
··························|◆|少年游|◆|更新··························
少年少女启程出发。
|◇|壹拾贰月零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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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得必有所失。
|◇|壹拾贰月壹拾壹日|◇|
··························|◆|行不得|◆|更新··························
光急速地坠去。
|◇|壹拾贰月壹拾贰日|◇|
··························♦‥—◀|★‖—▪•▪•●▪•▪•—‖★|▶—‥♦更新··························
致紫菀。
|◇|壹拾贰月壹拾贰日|◇|
··························|◆|花非花|◆|更新··························
命运述说故事的方式。
|◇|壹拾贰月壹拾贰日|◇|
··························|◆|愁永昼|◆|更新··························
花止而风起。
|◇|壹拾贰月壹拾贰日|◇|
··························♢‥—◁|☆‖—▪•▪•拜新月▪•▪•—‖☆|▷—‥♢更新··························
《是为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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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德米安 + 1 无名章的标题是手链是真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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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14 01: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8-1-13 19:26 编辑

|◆|陌上花|◆|

  “你是因为米特拉丝小姐才得以诞生的孩子,紫菀。”

  “称呼为主人也好,大小姐也罢,你的一生已经注定是属于米特拉丝·伽斯塔小姐的,紫菀。”

  “请相信,这已经是你作为朝灵而生,能够得到的最好的人生了,紫菀。”

  “……然而,无论你想要做出怎样的抉择,我都会一直支持着你……我爱你哦,紫菀。”


  是姐姐,亦是母亲。


  芍药对她翻来覆去的叮咛,总是离不开这几句,哪怕她手脚细小,面容稚嫩。似乎在“她们的种族”的风俗传统之中,总是越早展开启蒙越好,总是将欲言之言尽情倾述更好,总是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的日子而珍重更好。

  因为什么呢?

  紫菀是不知道的。但她乖巧,温顺,将来自于赐予她生命之人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里铭记,只是眼睛咕噜转转,总朝着米特拉丝消失的方向,朝着米特拉丝出现的方向,朝着有着米特拉丝的方向。

  这些毕竟都是和米特拉丝有关的话语。

  她从记事起时,就是米特拉丝特里修拉的侍女了。虽说更像是单纯的女承母业,或是出于大人的原因的身份安排。她实际上是玩伴,友人,与妹妹,反而是更受到疼爱与照顾的那一方。

  孩童眼中的世界似乎从不是那样泾渭分明。黑与白仅仅是大人的言语与表情——而那正是这个名唤作伽斯塔的家族中最为匮乏的一种分界。

  可是米特拉丝是例外的。

  若要说与顽皮爱笑的泰哥哥有些相似,可是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她不是黑,也不是白,是一团耀眼却柔软的金色和点缀其中的碧绿宝石。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她与身周一切都会熠熠生辉,仿佛它们从来就该是那样闪亮

  这让紫菀很是羡慕那样的色彩。可是她很快就通过另一位小主人特里修拉发现,缄默而毫无动容的绿才是这个家族最标准的姿态,与威严而又沉默的家主大人的正是毫无疑问的一脉相承。

  只有米特拉丝是例外的。

  或许是像同样是绿薇茵夫人更多一些吧,和她一样都是与母亲更为相像吧。

  准确地说,紫菀仿佛就是芍药生命的复制一般毫无二致地相似,仅是眼角多了一粒淡淡的泪痣。

  她理应拥有的父亲从未出现过,或许根本不存在,甚至没有在她的身上造成任何影响——她和芍药一样,笔直的黑发与漆黑的眼眸。

  但她不懂这能代表什么。泰哥哥也是黑发黑眼,却亲切地喊着家主大人哥哥——只是一旦踏出门外,他们的关系马上就冷淡地成为了忠心的侍从与无言的主人。她也是模仿着这样的游戏,从一开始就是米特拉丝特里修拉礼仪端正的小侍女。

  真正记住“朝灵”这个有点难念的词,大约是在突然去往某个开满了鲜花的城市的那一年。

  昏黄的低落的天空,繁茂的树影在大地蔓延,牢牢地钉住所有人的脚步,宛若废墟的砖墙遗址亦被染上金黄的颜色,分开成群的三三两两的人影则都是一色的黑与模糊,领头的高大的人振臂一呼,尖利的视线与互相推挤的嫌恶如黑水奔流,却在试图将她吞没之前就被小小女孩的笑声打断、分流,干涸,化作枯色。

  “朝灵又怎么了!”

  铃音清脆,掷地有声,碎作一地波光粼粼的暖泉,无需她伸手相舀,便已溢满心房。

  结果她还是因为米特拉丝才记住了朝灵。*

  同样是在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在小院中向外一度看到许多和自己相同,黑发黑眼的,却总是不太开心的人们。她好奇,她想要接近,可米特拉丝却总是在那之外有着好多想闯的祸与想完成的冒险。她那时还不太能理解黑发黑眼所代表的意思,毕竟拥有相同的颜色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情啊,靠近与交谈的机会是多么慷慨与容易啊,真正可被称作同伴与家人之人就在身边啊——


  ——之后,从某一日开始,只有黑发黑眼的人逐渐逐渐地减少。


  看起来很贵的人也敲响了伽斯塔宅的大门,薇茵夫人落落大方,款款相待,细声细语地说了许多她当时无法理解的内容……像是战争,像是封魔,像是幼子,像是生命。她不知为何对那些很贵的人离开的时候感慨与轻松的表情印象深刻,因为那些人从别的大屋出来的时候总是非常难以形容的神情,凶狠,愁苦,甚至是愤怒。

  “没事了,紫菀。”

  这么说着,微笑着的夫人小心地半蹲,努力与她平视,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黑发——虽然温暖,却比米特拉丝的温度要低一些。

  再后来,芍药领着她,与家主大人谈了什么。内容她早已全然遗忘,或者说根本不曾去揣摩。她只记得一时落在身上沉静的目光,毫无耐心的自己却是一直用鞋尖练习描画着之后要和米特拉丝一同绘制的花朵,紧接着是坚强的芍药难得的,突然的落泪,与一个长长,长长的拥抱。漫长到了她沉沉入梦,耳边还隐约响着芍药清唱的歌谣。




  那一天之后,她就失去了芍药。



  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她们仿佛每天每天都在排练着告别,甚至连称呼都不曾亲密成母亲与女儿。



  征兆还是有的。



  突然变得更多的叮嘱,报恩以及保重,许许多多她只来得及记住,却来不及理解的内容。

  她还没有学会悲伤,若不是米特拉丝拉着她难过地哭泣着,她可能会错失能够献给芍药的最后的泪水。特里修拉依旧是不为所动,安慰的话笨拙得过分,就像是反复录音再放的流音石一般,只会说——

  ——那是芍药姐姐以一个人的身份做出的抉择。

  仿佛这就足以概括离别与渺茫的再会。

  此时无谓朝灵,也无谓阿尔洛。伽斯塔如是,之外的世界如是。

  芍药之后,来照顾伽斯塔家雏鸟们的侍女也是同样黑发黑眼的女性,名唤绿萝。与芍药全然不同但也美丽非常的样貌,眼角有着浅浅的时光痕迹。她们本约好一同脆生生地唤作绿萝姐姐,却不想一见绿萝,就连最为顽性的泰都刷地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地行礼,小心翼翼地招待,一句“妈妈”的呼唤令两个小丫头差点咬了舌头,只有特里修拉依旧不以为然,像是早已经接触并知晓过一切,冷淡而有礼地称呼:“绿萝姨。”

  绿萝当然不可能是艾文斯·伽斯塔的母亲,甚至不可能是他母亲的姐妹,只是泰,泰拉斯·伽斯塔的确是他的弟弟而已。

  她们虽小,却也听过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却没想到可能近在身旁,甚至镌刻在血脉之中。大人们不明说,不避嫌,看重血缘的浓厚,只是,对外坚守着秘密。

  家族为鸟笼,为庭院,为渺小而微不足道的王国。呼啸的历史绚烂,隐藏的历史晦暗,她们所呼吸的历史是不会倒回的决然。

  绿萝的职责表面上说是照顾孩子们起居,实际上十分明显是为了紫菀而来。与年轻的,突然闯入这个家族又决然离去的芍药不同,绿萝从出生就在这个家族的庇佑之下,无论是甚少动容的神情还是抿成一线的薄薄双唇,都已完全是伽斯塔的风格。长大后的紫菀很容易就理解了家主夫妇对于她的良苦用心——若是这个孩子要继续留在这个家族之中的话,自然是需要前辈的指引和照顾;而她若是成长到适当的年龄,想要离开去寻找芍药的话,也算是有一两项武艺傍身,不至于落得被人欺负,哪怕背负着朝灵一族悲苦的命数,应该也能更好地应对吧……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即使是同样的黑与黑,之后的紫菀却浓厚地染上了绿萝的颜色。她第一次去往灵会也是牵着绿萝的手,她第一次接触本族文化的瑰丽也是顺着绿萝的指尖,她第一次彻彻底底理解朝灵与阿尔洛的区别,也是通过绿萝的声音。

  那日从灵会离开,夕阳西斜,可是无论如何再怎样金黄的光芒都无法渲染她们的秀发。她哭哭啼啼地拉着绿萝的衣裳,胸口堵塞,仿若再也无法顺畅呼吸一般。绿萝沉默地听着,突然询问起她对灵会同胞的看法。

  “都、都是好人……可、可是……呜……米、米……”

  以今日为界线,米特拉丝特里修拉就再也不会是她的同胞了。

  她被不可抗拒地归类到了另一个确实属于她的种群之中,无论她有多少眷念和不舍,这都是注定的,这都是命运的,这都是无可奈何的。

  与奴隶无关,与身份无关,与愿望也无关。

  “……“

  绿萝轻易地理解了她未尽之言。

  “确有无法选择之物,同时也存在能够选择的道路,无需因此就止步不前,紫菀。”

  夕阳在她的眼中投下明亮的,如火一般艳丽的圆,由属于朝灵的暗色染作深红。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一切因果渊源皆在深红之圆内,女神的注视之中。

  “朝灵和阿尔洛都是一样的,请不要放弃,紫菀。”

  依旧哽咽着,那日的紫菀一如既往将这些话都记下。

  



  再稍长一些,随着米特拉丝特里修拉开始了正式的武技修行——伽斯塔家是相当尚武的家族——被留下无事可干的她,自然而然地开始称呼绿萝为老师,折腾起药草,银针,与武器。

  芍药似乎是因为当时已经年龄过长并未能多做精通,紫菀则是过于年幼,练习用的弩她要双手合抱才能搬动,可绿萝从不像芍药那般待她宠溺,毫无慈悲的大量繁重训练令幼小的女孩苦不堪言,几近崩溃,仅剩着唯一的心愿遥遥支撑——只要她能够变强的话,就可以……




  ……为了……

她立于分界线上向着心爱的异族兄姊遥遥相望。她再也无法踏过的线。

……仅仅是……

纵使他们再向她伸出手,她也无法扶着那双手跨过名为世俗成见的裁决线。

……唯一的……

只要还能握住这双手,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就好。





  “请站起来,紫菀,这种程度是无法一直陪伴在小姐与少爷身旁的。”

  只有在她的归属上,绿萝与芍药的看法毫无二致。

  不同的是紧接着,年长的女性深深地垂下了眼帘,眼中光彩不见。

  “……你也要做好不能够陪伴到最后的觉悟。这是我们生为朝灵无法避免的,宿命的一种。”









  怎知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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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4 03:2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8-1-13 19:29 编辑

|◆|冉冉云|◆|


  朝灵是什么呢?


  无论如何传承,与谁携手耳鬓厮磨都不会改变的,永恒的黑。

  —— 仅在年迈之后的花白,略显萧条地草草显出人类的共性来。

  然而,即使无限接近唤作阿尔洛的另一人族的终末,他们依旧是本质上千差万别的,将一切丰沛色彩都贪婪吞噬的黑。


  朝灵是什么呢?


  面容姣好,轻易跨越了普遍的审美;身体强健,轻松地歌颂人类的所能;文化特殊,简单地与散乱的多色之族分开,却不得不艰难而顽固地延续着传统。

  纵使也有着早夭与残缺,总体的优势无不标榜着他们被归结为一族所必须的强烈特征与区分。

  或许在丧失了所有记录的洪荒之时,最初的朝灵们曾头戴桂冠,被古神亲吻过双颊。


  朝灵是什么呢?


  被定义为封锁魔法的体质,不为三圣灵贤者祝福的命运。

  无法使用理魔法的人族万万千千,反向侵蚀人类同族生存可能性的唯此而已。

  于是朝灵,和阿尔洛,再也不能算作同源。


  朝灵是什么呢?


  奴隶。苦力。下人。仆从。玩偶。摆设。无用之物。

  越是欺霸越是拧成一股的民族的绳。


  朝灵是什么呢?


  于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答案吧。


  朝灵是什么呢?


  同为遗民。


  朝灵是什么呢?


  对于紫菀而言,朝灵并不是可憎的身份。她并不是从未没想过“如果”。只是最后总会回想起芍药看向她时温暖而甜美的目光,因此心口痒痒,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她就是芍药的孩子,芍药能够肩负的所有她必然也能够背负。

  她没有问过米特拉丝特里修拉对朝灵的看法。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再明显不过。在米特拉丝眼中世界上的人恐怕只分为家人,有趣和无趣这三种,而特里修拉相比之下要复杂一些,但也不会因为单纯的外貌与血统作为重要的判断。大人们并未向孩子灌输过任何死板的制度与规则,可那对姐弟似乎生来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一样——年长些许的米特拉丝讨厌沉闷的学习,顽皮好动,无拘无束,本应当由第一继承人挑起的一些就自然而然地托付,或者说丢给了位居第二的特里修拉。懂些俗务的阿尔洛人或许会说,以长子为尊长女为次的选择十分正确,不愧是连朝灵之辈都愿意善待的温和家庭,不愧是模范的贵族,不愧是三圣灵忠诚的信徒。这大概是个会令所有冠着伽斯塔之名的人都不约而同露出意味不明微笑的三段式结论吧。紫菀很清楚,米特拉丝只是不乐意去做那些会让她不愉快的事,而特里修拉则是普通地没有意见,和绝妙地擅长吸收米特拉丝所不擅长的知识。在她眼中,这对姐弟就和她的民族文化中那犹如黑白鱼互咬的太极图一般互有明暗,相生相依,即是互补,又是截然相反。

  于是,她忍不住会为自己的多余和孤独而难过。

  这种暗藏的难过并没有维持多久,结束于米特拉丝和家主大人唯一一次剧烈的争吵,起因是她的奴隶手环。与其说年幼无知不如说是不乐意接受无情规则的米特拉丝,甚至想要与她一样佩戴上喻义不祥手环的米特拉丝,为了她的自由而哭着和家族中最高权力者争辩的米特拉丝,终究还是无法对抗名为阿泽兰王国的整个人类世界。艾文斯·伽斯塔完全不受爱女情绪感染,始终维持着面无表情,对她的每一句责难与质问都进行堪称完美的应对。即便站在孩子视角,也能够充分理解那种解答的无懈可击。若碰上米特拉丝实在无法理解的词汇与论断,站在一旁看似同样不为所动的特里修拉则会恰到好处地进行简单易懂的讲解,并一直、一直牵着茫然、不知所措地跟着哭泣的紫菀的手。

  “……这并不是给家族添麻烦的问题,米缇。”伽斯塔家仍然年轻的家主如此说道:“是你一味执拗的所谓善意是否真的能够对紫菀有所助益的问题。”

  “……是的,若是族人遭受恶意侵袭,我们自然需要做出应对,这即是家族存在的意义,薇茵继续存活的意义。”

  “但是,米特拉丝·伽斯塔,你想要面对的是三百零三万五千七百二十三份不同的意志与生命,这是单纯人类无法以一己之力全部抹去的数量。“

  “你做不到。”

  “这需要引导者,先知,力量与时间。”

  “你说的没错,我也无法做到,圣域的女神一样无法做到。”

  “若是伟大的圣灵在世,修正一切法律与规则,恐怕也难以扭转庞大的偏见与歧视。”

  “……那一方若只有紫菀,更是绝对不可能。哪怕加上芍药,泰拉斯,绿萝,红杜……依旧是绝望性地不足。”

  “你总有一天会寻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米缇。”




  铩羽而归。

  米特拉丝在自己房里哐当哐当地制造着噪音。特里修拉看着那扇被猛然关上的门,又看了看紫菀,示意她在外面等着,便义无反顾地作为斥候毫无声息地潜入了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空间,随后是更多翻箱倒柜的声响。紫菀虽然好奇、不安,但那时的她还算乖巧听话,只是怯怯地顺着门缝观察里头的情况。

  然后她看到了,洒满地毯闪闪发光的,尽是米特拉丝拥有的宝物。

  是宝石,是珍珠,是漂亮的鹅卵石,是毫无瑕疵的玻璃珠,是黄金,是白银,是别人相赠的昂贵的蜘蛛金,是流音石,是光石,甚至还有刚金,冥眼石,以及斑斓的纽扣、琉璃……

  她知道那是米特拉丝收集的,收藏的,心爱的,珍爱的,价值不菲的,意义不凡的。

  “这个、这个很合适吧?颜色很好吃的这个!”

  “……无意义增加重量。“

  “呜、唔……那这个呢?夜里会发亮可厉害了!”

  “……会给她带来危险的,驳回。”

  眼含泪光的金发女孩与似乎在微笑的淡漠男孩,一边轻声交换着意见一边反复编织着细绳与各种或稚气或昂贵的小物件的那个画面,即使过去了许多、许多——甚至再过去更多、更多的时间,她也一定不会忘怀。

  那条手链至今仍挂在她已经空荡荡的手腕上,有时会将只有城市通行证价值的奴隶手环扣在它的下方,相撞发出无视世间沉重,自顾自清脆好听的音响。


  是对世界妥协了吗?


  还是仍旧尖着利齿,对着世界发出威胁的细声呢?


  从那一天起,米特拉丝得到了愿望,特里修拉得到了方向,而紫菀得到了将她全身全心尽数填满的,强烈又温柔的情意。



  那么,朝灵是什么呢?



  即使紫菀深谙米特拉丝喜欢捡有趣的东西回家的个性,也忍不住为她捡回一个大活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是比起米特拉丝还要大上一些的,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或者可能就是个流浪儿,衣物肮脏,身材瘦弱。这时期世间仍然混乱,阿尔洛王朝的交替,朝灵城邦的确立,和他们似乎息息相关又毫无干系的大事小事如潮水浪花接连而来,这其中从来不缺这样孤苦无依的孩子。

  当事人本人就像只是捡了一条流浪狗回家一般毫不在意,轻松悠然,甚至擦了把脸之后就把这件事忘在后头,继续沉迷制造树屋基地的乐趣之中,在庭院中叮叮咚咚。

  作为主人的贴心小女仆,紫菀顺理成章地接下照顾陌生人的“工作”。被米特拉丝不由分说扛回来的这个孩子有着绯色的乱发,是个阿尔洛男孩,正因为高烧而昏迷不醒,隐约呻吟。紫菀想,米特拉丝肯定不会是单单因为好心就带回他,他们之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也或许,不过是米特拉丝的一次心血来潮而已。

  这对她而言倒是个好机会。米特拉丝特里修拉都是健康得不可思议的孩子,在她记忆中虽然偶尔受伤,却从未曾感染病痛。她总还是记着芍药告诉过她,照顾伤患是女仆重要的修行之一这点。绿萝默认了她想要将男孩当做“练习用品”的行为,并帮她把小男孩拎到比起草坪更适合病人的客房软床上,从热水、毛巾与捣药开始逐一教导。

  ——因此她充分认知到除了精湛的武艺与厨艺,绿萝本身就是女仆的楷模这一点。

  约一天半后,苏醒的男孩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翻了她手中端着的药汤,发出那些尖锐而又难听的对于朝灵的责骂声。也真是难为他刚清醒就能这么有精神。而在紫菀眼中,反而只注意到男孩的双眼是漂亮的蓝色,比起天空的蔚蓝广袤似乎更加波光粼粼,像是图画书上画着的晓光的大海那般的颜色。

  真好看啊。

  她想。全然不把男孩的臭脸色和憎恶的目光放在心上,仅仅是单纯地欣赏着确实的美丽。属于阿尔洛人的那种。

  ……说不定,米特拉丝是想要增加一些从来不曾出现过的颜色,想要试着面对三百零三万五千七百二十三分之一的挑战才会把这个男孩捡回来吧。

  她总觉得米特拉丝做的事情都是有着意义和价值的。

  “……啧,朝灵,滚一边去,没听到吗?”

  她还是听到了男孩的声音。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你们这些瘟神!”

  她笔直地注视着男孩海蓝色的双眸,这份坚毅似是让男孩有所退缩,发言也支支吾吾了起来:“我、我宁愿死掉也不想受到你的照顾!受到奴隶的同情太凄惨了吧!还不如死掉呢!”

  “我可一点儿都不同情您。”

  她忍不住就说了出口。

  “我只是在履行工作职责而已。”

  这干脆果断而又无情的结论呛住了男孩,他甚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嘀嘀咕咕,奴隶就是奴隶,可恶的有钱人的奴隶比起有钱人还可恶,许许多多的抱怨,许许多多的不安,许许多多的无助与挣扎。

  她都能听出来了,然后因为自己是这样的幸福而打算稍微温柔一些。

  “您认为朝灵是什么呢?”

  “当然是没用的废物,奴隶,龌蹉有钱人的消遣!”

  男孩简直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作出了速答,说完后便犹豫不决地轱辘起眼睛,看着衣裳整洁的紫菀咀嚼起自己刚刚的发言。

  这可能就是伽斯塔家外绝大部分阿尔洛人的认知吧。在听到“龌蹉有钱人”这个词的时候紫菀禁不住挑了挑眉。

  “您觉得此刻的您又是如何呢?”

  “破破烂烂,差点暴毙,若不是米特拉丝小姐将您捡来,或许早死在尼恩格兰的哪个角落,被随随便便丢进焚烧坑,和许多乱七八糟的尸体一起高高兴兴地化作烟与灰了呢。“

  ——哎呀,失误。她本来还想温柔一些的。

  “您识字吗?您会计数吗?您知道占星术吗?您明白如何狩猎吗?您能分辨药草能够烹饪能够作为剑与盾保护他人吗?您尝试过工作吗?您能够得到工作吗?您可能胜任工作吗?您能够让自己活下去吗?“

  “——您认为,阿尔洛又是什么呢?”

  “为了愚钝的您能够更清晰理解,就用最简单粗暴的说法吧:朝灵独立后,现在黑市上朝灵能够卖出以金夏维朗为单位的可怕价格,您觉得您自己的生命值多少钱呢?能卖得一个银阿斯方吗?”

  “您能证明,自己是确实比朝灵尊贵的,有价值的人类吗?”

  “人、人命……怎么能用……”男孩无话可说。他最清楚现在城市的模样,也是最清楚轻于鸿毛的繁多死亡是不会选择降临对象的。海蓝色涌动起来,像是要融化一般,流出了大滴大滴的咸涩的不甘。

  一时静默。

  “是的,先生,人命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因为这一句善良的认知,和理解男孩曾经遭遇过怎样的苦难,她终于还是软化了下来。半蹲收拾好倾倒的药碗与勺子后,她将准备好的米粥盛上,一边默默注视着男孩哭红鼻子,一边找准时机递到他手中。

  “请用餐吧,先生。只要活下去您还有机会……”她顿了一顿,想起巧合而更加舒缓神情,几乎就要微笑起来:“您是因为米特拉丝小姐才得以继续生存的生命……这点和我十分相像呢。”

  “……你的,你的名字是?”男孩这次没有拒绝她的手。海蓝色的水汪汪双目中是她小小的,黑色的身影。“啊,啊,我的,我的是——荷鲁斯!呃,那个,告诉我,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紫菀。”

  她冷淡而有礼地回答。




  这即是她与后来几乎成为他们的专用飞艇驾驶员的荷鲁斯*不怎么愉快的初次会面。绯发男孩早已年满十岁,薇茵夫人用她永远也不能使用的可爱可憎的理魔法测出了男孩的沉甸甸的价值。是巧合还是朝灵同胞常说的“缘分”呢?荷鲁斯回绝了薇茵夫人提出的前往海柏的提案,并十分诚恳,简直像新生一般谦逊而温顺地请求报恩。至于他如何从一个暴脾气的流浪儿也长成一名沉稳而优秀的青年,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只是。




  即使经历过这样的足够美好的发展,紫菀始终还是无法适应米特拉丝一言不合就随意捡人的行为。




  尤其是在,她将在圣域偶然捡到的那一位,微笑着牵到她眼前的时候。



*目前唯一一次出场同样在《アンヴィバレンス∞Ambivalence》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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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 03:28: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7-12-9 02:59 编辑

|◆|少年游|◆|


  “一起去旅行吧,紫菀!”

  米特拉丝总是先冒出一个冲动的念头,然后忙不迭地将其付诸于行动。可能速度飞快,也可能连其他参与者本身都遗忘了这件事,她依然能够在多年之后突然完成。

  她接收到米特拉丝的邀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正坐在庭院的树荫中仔细研读绿萝赠予她的朝灵文药物手记。耳边早已传来熟悉的足音,她只想认真读完这一页,却没想到这次米特拉丝并没能耐着性子等她,直接弯下腰,如同波浪的明亮金发就这样闯入了她的视野范围,伴随着又一次突如其来的提议。

  ……算是突如其来,吗?

  紫菀将树叶书签放好,合上书本,并小心翼翼地不要将金发夹入,然后抬起眼,平静的黑与朝气蓬勃的绿连接在了一起。

  “和以前说好的一样,我已经准备好了哦!你也一起来吧,紫菀,我能够照顾好你的~”

  “请务必让我随行才是。”

  实际上紫菀并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的约定……有可能并不是和她订下的,可能是她还在芍药怀中懵懂无知的时候,米特拉丝特里修拉曾有过怎样的约定——而那个关键的特里修拉,之前突然难得任性地决定要去入读海柏军校,并且强烈地拒绝了米特拉丝的随行。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大吵一架,赌气的互不搭理,最后又突然在临行前大哭着言归于好,就连表情很少的特里修拉也罕见地流露出了依依不舍的神色。那之后这对姐弟大部分时间仅通过信件相通,为此米特拉丝还特意在讨厌的文字书写上下了功夫,只是毫无绘画天分这件事似乎是连女神都无法挽救的绝望现状,始终只会画出比魔物写生还要精彩的莫名玩意儿。


  那个真正做下约定的人现在不在这里了……紫菀并不知道自己能否堵上这个巨大的空洞,可她总是乐意为米特拉丝做任何事情的。即使伽斯塔家之外的世界对朝灵的态度足够恶劣,即使还要面对魔物、天险与人类之敌,即使她仍然年幼且技艺未精,她也欣然前往,无怨无悔。


  是的,并不是突如其来。





  特里修拉求学之后,紫菀总能看到米特拉丝在家族画像前长久地伫立,出神。一开始她还以为米特拉丝只是想念特里修拉才会在他们的家族画像前沉思。后来她才发现米特拉丝目光停留的画像是上一辈的那张。她只能认出上面年轻时候的艾文斯家主和薇茵夫人,以及一位和薇茵夫人面孔十分相似,却是和米特拉丝一般金发卷曲的少女,神情似笑非笑,的确有种令人不禁注目的魅力。而另一名纤细的金发……应该是少年吧,和艾文斯家主一般也是紫色的眼眸,只是那紫更为热情,更为锐利。即使在放在贵族家庭中也是华丽得过分的服饰,却相当适合玩世不恭的微笑和自然优雅的体态动作。或许是艾文斯家主血脉相连的亲人,只是紫菀从来未有过关于那个人在这个家宅中出现的印象。她甚至觉得那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家族中,他是那样地热烈、嚣张——这么说来,若泰是阿尔洛人,或许会长成这样的模样吧。

  上面并没有泰。据他本人所说,他可一点儿都不想打扰那四人平静的相处时光。“他们只要凑在一块就完全是闲人莫入的气氛了呐,我毕竟是在事情都结束后才诞生的遗腹子嘛。没有经历过那些,根本不可能涉足他们的领域。不对,应该说是,‘行行好请千万别算上我一份’吗?我记得当时我可是拼了命地拒绝呢,毕竟发色也太不和谐了啦。”虽然如此,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神色中并没有对于自己朝灵身份的难堪,只要他的发色是金色之外的任何颜色他都会这么说吧。他格外留恋地久久凝视画像,尤其是那位有着大波浪金发,眸色翠绿,宛若“另一位年轻时的薇茵夫人”的少女。



  “她可能是我的……是我们的初恋吧。”



  “……”



  紫菀忍不住用一种“您今天吃错什么了吗需要用药吗”的眼神看向泰。他似乎也发现了失态,故意的咳嗽后,又是一如既往没心没肺的笑容和痞里痞气的打趣。

  “就和小紫菀的初恋是米缇一样啦,初恋不都是这样不自觉的吗?啊?啊哈哈,不可能是透利吧?他太像薇茵姐,太过于温柔,可没有米缇有男子气概哦。”

  紫菀的眼神逐渐变成“您已经没救了随时可以寿终正寝入土为安了”的嫌弃状态,只在对方提及特里修拉时,出于赞同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那天的交谈也是以步入了泰的节奏为结束。紫菀并不好奇过去的伽斯塔家的往事。她是由外人的芍药带入,机缘巧合才在这个家中诞生的朝灵。阿尔洛的过往,和她不会有任何干系。更何况,不要询问他人不愿提及的私事,这也是合格的女仆的要点。

  于是她并没有发现。太过于熟悉反而蒙蔽了她的视线。直到米特拉丝带着寂寞的微笑告诉她旅行的目的之一是有一位……或者两位想要找寻、相见的人的时候,她才猛然发觉——米特拉丝和画像上的“另一位薇茵夫人”是多么地相像。

  “也许你也能再见到芍药哦。”

  “……您有这样沉重的心愿,不该是为我惦记的时候吧,米缇小姐……”

  “没关系,我也想去远京这个城市看看呀。”


  这么说着的她,拥有的却是一双绝对会被那个城市拒绝的熠熠生辉的碧绿双眸。


  “……请务必让我先做探路。以及,我很快会为您准备好必备朝灵语一百句的。”

  “呜、呜啊一定要记吗?不能假装不会说话吗?”


  看着目光闪烁、犹犹豫豫的米特拉丝,迅速心领神会的紫菀痛心疾首地做起了打算。


  “……二十句。”

  “……我知道了,我会用力记住的,紫菀老师!”

  “……这里应该是‘努力’而不是‘用力’,米特拉丝小姐。”


  两人扑哧而笑。她们之间的时光总是如此,如笛声悠扬,穿过炊烟,牧歌,和成群的云朵般的羊儿,追至群青色的天空。





  米特拉丝为旅行准备了许多,像是武器,像是地图,像是经验者的述说,像是赏金猎人的身份。她并未能一一悉知——虽然那也是合格女仆的要点——她还是过于年幼。虽然弩箭与毒针并不怎么挑剔使用者的年龄,她的经验还未达到能够出师的老道。绿萝却像是很清楚她们做出这个决定就不会撤回一般,只是加大了对她的训练强度,并时不时告诉她许多红区的事。


  绿萝是长年在红区与蓝区之间游走的朝灵。


  这份工作是家族分给她的,当然并不一定需要是朝灵,阿尔洛也能胜任。若要说出于考虑,常在家主身边的泰既然是她的血脉,安排令她更常踏入蓝区的工作就显得理所当然。只是她并不喜欢蓝区——不会有朝灵喜欢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即使有,怕也只是麻木与心死,或者是遇上好人过头的主人。紫菀不清楚伽斯塔家是不是也可以归于“好人过头”的那种类型,因为他们并不是一味地施与慈悲与关怀,而且比起单纯的物质给予,他们似乎更乐意通过“合作”的形式与世人交流。对于朝灵,他们显然也很清楚在什么地方朝灵能够派上用场——对于魔导士的暗杀,用精确计算好的封魔领域控制住过于依赖理魔法的入侵者,或者是,泰最擅长的那些朝灵异术,机关傀儡。朝灵最核心的知识常常固执地只传给朝灵同胞,宁愿烂在尸骨之中也不会放任成为敌人的玩物。伽斯塔家是知道如何“使用”朝灵的,绿萝的教育总会让紫菀加深这个印象,似乎也是在暗示着她阿尔洛并不会真的倾心对待朝灵。这让她觉得很不开心,她不认为米特拉丝会“使用”她,永远不会——大人们根本不明白!

  ——她也不明白大人。她想或许她更长大一些就能够明白,或许她碰不上相似的事就不会明白。


  在匆忙的筹备日子中,她唯一彻彻底底清清楚楚搞明白的只有一件事:红区是自由的危险区。


  同时,那也是一个能够让她与米特拉丝平起平坐,亲昵称呼,光明正太以朋友相处的世界——只是她被条条种种早已固定了形状。米特拉丝即是米特拉丝小姐,有的时候唤作米缇小姐,她不会觉得低下,米特拉丝也不觉尴尬,她觉得这样的相处已经够好,并不觉得有值得更深一步接近的必要。


  她们毕竟已经足够亲密。


  无论是如何称呼、如何相处,是否双手相牵,是否能骄傲地向着世人展示她们的情谊,这都无足轻重。


  ……可是,她的老师毕竟是能亲密到与伽斯塔诞下泰拉斯·伽斯塔这个孩子的绿萝。这种亲密恐怕比她和米特拉丝之间的要更加深厚,又或者是来自伽斯塔一方的强横。紫菀一如既往没有询问,这是合格女仆的礼仪。她连好奇的神色都仔细藏好,仅在心中留下一个羡慕的影子。


  光凭着时光的堆砌就能够抵达那样的亲密吗?


  她想,她们还要一起渡过许许多多漫长的时光,一定还是能够有机会的,绝对也能够变得更为亲密。这么想着她似乎也不再那般羡慕,只有好奇心继续悄悄地藏着。




  绿萝自己突然提及这方面的事情,缘由还是米特拉丝

  那日,通过一些小技巧拿到赏金猎人手册和徽章的米特拉丝一身男式猎装,华丽的金卷发梳得老高扎成马尾,连举动与言语都改成了浑然天成的男生化——米缇更有男子气概,泰说的这点真是千真万确——她解释说是,只与紫菀同行的话,还是有男性更好。顽劣的贵族少爷和照顾他起居的小女仆正是现下流行的戏剧的情节,唯一的不同点只是她的小女仆是朝灵罢了。

  她热切地解说着自己的打算和想法,旅途准备的进程,好久才注意到一大片红云正肆无忌惮地漂浮在她面前小女仆的脸颊上。她噗嗤地笑出声,打趣起紫菀的羞涩。

  “我才不会放陌生的阿尔洛男生进来拐走我可爱的、甜美的紫菀呢!就算紫菀你一见钟情也绝对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一见钟情是不靠谱的!对方是阿尔洛的话,必须非常可靠,非常厉害,非常认真地把紫菀当做宝贝才行!哪里可能在路边就随便捡到啊!”

  她说着就去揽紫菀的腰,惹得对方更加害羞地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发出轻微的呜咽声。两个女孩子推推挤挤玩玩笑笑,过了一会才意识到绿萝也在场,急忙收敛起嬉闹的神色假装严肃,却发现绿萝罕见地,正淡淡地微笑着,眯起眼很开心地端详着男装的米特拉丝

  “……?”

  两人四目相对,再一同扭头齐刷刷看向绿萝。绿萝似乎才发现自己的出神,却也大大方方,甚至还加深了笑容。

  “虽然颜色不一样,您与他还是十分相像呢,米特拉丝小姐。”绿萝说,“……血缘真是神奇,若我不是朝灵,泰应该也能与他更为相像吧。”她轻闭起眼,在黑暗中描绘某个身影。那也是卷曲、好像怎么整理都乱成一团的长发,只是如雪一般洁白,又如银刃那般闪亮,无论是血还是尘都热衷于侵染的银白,最后总还是回归于本色,在风中肆意地、张狂地占据着视野。想来她的确一直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的。同样与血有关的大概就是那双红色的眼眸了吧,对视时就像在雪夜中烧红了炭,注视着它边缘一圈明亮的红与热的感觉。现实并不是如此。若艾文斯·伽斯塔是跳跃出冰面的金色飞鱼,他的父亲就是燃烧着的大片桦树林,无论何时都是在死亡的灰烬中穿行。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两种颜色她记忆犹新,甚至比那个人笑起来的模样还要深刻。此时那个面孔则多多少少与眼前乔装的少女相重叠了。

  相似的是轮廓吗?还是气质呢?是眼神吗?还是魄力呢?

  又或者只是因为她继承于那个人的血脉散发出的甜香呢?

  绿萝倒是有想过,若特里修拉少爷也是卷发与活泼的性子,一定会比他的长姐更接近那个人。毕竟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那个人留下来的不吉的大剑,仿若……轮回与重生。

  那是很久之前都已要失落的朝灵的信仰之一。她的祖先在讲述中勉勉强强留下了一言半语的记述,放在现在的阿泽兰已是实在大逆不道过头的异端言论了。教会宣称女神的高洁,神圣,与伟大,所有灵魂会在死后回归女神的身旁——而她的祖先们说着关于死者会转世重生,以崭新的面貌回归世间的故事,鼓励向善,行恶之人都将在另外的一个可怕与痛苦的地方遭受惩戒,在赎罪之后方能转生为人……大体上是这样的记述。细节与更确实的描述都在艰难的传承中遗失了。现在看来最符合这描述的竟然是恶魔与门那边的世界,可这实际上是更早、更早、更远更远之前就传下来的说法了。她在幼时听着上一辈对她述说,觉得浪漫至极,不知禁忌而深觉其魅力,由是她也成为了传承人,并在某一个夏夜,慵懒的晚风中将故事也告诉了米特拉丝与紫菀,将传承继续。

  这么想来,他更不可能这么快就转世重生,是那个人的话,或许对赎罪、转生之流都会兴趣缺缺,永远不会回来吧。

  “是,爸爸爸爸吗?画像上明明很年轻就头发白白的那个?”

  问句打断了绿萝的思考。与紫菀抱有相似好奇心的米特拉丝怯怯地率先发问,看到绿萝的点头后开始得寸进尺,趁着对方似乎现在心情不错将许多她们好奇了很久的,单纯的少女问题一箩筐倒了出来:他是怎样的人呀?您喜欢他吗?深爱着他吗?他又是……

  如此等等。阿尔洛和朝灵的结合在阿泽兰的法律上是为禁忌,无论是米特拉丝还是紫菀都知道,她们也如同大部分少女那样知道:加注禁忌之后的爱情故事会更加曲折与甜美,令人欲罢不能。

  她们也快要到为恋情绽放的年龄,羡慕着怎样的爱情,又期待着怎样的故事降临己身。

  “……非常抱歉,我想紫菀应该继续研习,米特拉丝小姐您也应该去向老爷与夫人汇报了。“

  “诶——”

  “啊……”

  “怎么这样啦——赖皮——”

  “米、米缇小姐……”

  绿萝倒是没允许小丫头们继续满足好奇心。有些回忆她也贪婪地只想自己占据。

  她再一次眯起眼,仔细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金与黑,阿尔洛与朝灵。

  ……天真。纯粹。无畏。懵懂。

  她自然也是无法坦诚地告诉她们,那个人从未爱过自己,又或者他从未爱过任何人的残酷事实。

  即使那又如何,代表了什么,她又是如何用情至深,这些都不是十几岁小女孩希望听到的爱情故事。太过复杂的世事她们不感兴趣也难以理解。若她们终身无需为此担忧操劳,那一定是最好的人生了……只是,降生于这样的家族,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答案因为过大的变数而变得不可见不可知,或许会在小少女们即将前行的一望无际的道路终点等待着她们吧。

  “愿女神保佑你们,亲爱的。”

  她在心中祈祷着,然后不由地为自己的条件反射觉得好笑起来。
  




  女神平等看待阿尔洛与朝灵,并不会特意保佑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她们。

  她是了不起的圣灵,但并不是了不起的女性,她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与爱情,与确有实体的贤者与骑士相比,她仅有意识,与一众热忱于证明其存在的人类信徒们。她不是天空,不是海洋,不是吹过大地的风,不是随风而动的万千草叶花蕾,不是林间的流水与郁郁葱葱的绿意,不是太阳,不是星辰,不是月……她或许是诸神遗留下的子嗣,却不是那些神祇精灵本身。其他圣灵也好,她也好,皆为人之神,无法超脱于人类,人类的崇拜点亮并且不断繁衍着他们的价值,她也为了人类而对抗着门另一端的恶魔——

  ——由是,伽斯塔家几乎从来都不是女神的信徒。

  除了那位阁下以外,全部。




  “首先是星芒圣域,米特拉丝薇茵的占卜预示了某种征兆……你不一定要遵从它,然而可以窥探它,利用它,或者摧毁它。”

  临出门时,艾文斯·伽斯塔如此说道,十分难得的指示。于是她们旅途的第一站便和许多将出远门的尼恩格兰人一样选择了中规中矩的圣域朝圣。这也是紫菀第一次拜访圣域。圣域虽然并不排斥朝灵,前往的路途上所见的阿尔洛朝圣者不可能都是心善之人。更何况,她已经镌刻上太多伽斯塔家的痕迹,包括对女神无法产生信仰之心这点,她不会因为好奇和敬意离开主人太远。明镜止水,这也是合格的女仆的要点。

  然后,本来预定是二人的亲密旅行突如其来地变成了三个人的冒险。若征兆预示如此,选择权则只在米特拉丝手上。紫菀深谙如此,如影随形。

  她的不乐意不代表她能够、渴望着拒绝。不是因为米特拉丝是她的主人,只是因为她无论发生何事都想要留在米特拉丝身旁罢了。

  于是,不和谐音在旅途中多次奏响……要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打破平衡的日子原来是那样新奇与有趣,同时也是危险与罪恶的诱惑。

  后来是四个人,五个人,回到四个人……

  
  ……

  ……

  ……三个人。




  两个人。








  一个人。



















  再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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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德米安 + 1 新的三个人qvq...
艾米莉娅 + 1 曾外祖父似乎也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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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9 04:5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7-12-11 11:20 编辑

|◆|归去来|◆|



  “这边走,紫菀姑娘。“

  “紫菀即可。”

  “……不习惯被阿尔洛人这么称呼吗?”

  “……您只是想听我说,‘您明明就是位朝灵,哪儿都不像一位尊贵的阿尔洛绅士’,对吧?”

  “真是冰雪聪明。”

  面前黑发的男子吃吃地笑了起来,神情甚是得意。这让紫菀今日第二十七次想起了泰的某些神态,三分怀念,五分无奈,一分嫌弃与一分轻松。夜听——因为本人的强烈要求,还是以朝灵名字如此称呼他吧——也正是那个泰的友人。男人的眸色是近乎黑色的深紫,不在明亮的阳光之下根本无从分辨,更别说他总是眯起眼意义不明地微笑着,像一只狡猾的狐狸。黑色的及肩发据说是假发,看起来倒是和天生的毫无二致。他的容貌也是清秀得十分适合混入朝灵族群……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然也会有想要成为朝灵的阿尔洛人吗?还是能够用魔法的那种。

  男人自称是远京的朝灵学者,这回是泰委托他给从未去过远京的年轻的紫菀做向导。从营地据点前往远京的小道上她实在是听够了这个男人的故事,他恐怕是鲜少与他人述说关于朝灵的一切,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非听不可的对象,絮絮叨叨,反反复复。明明只是大约二十余岁的年龄,生生啰嗦成了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紫菀倒是想以此相讥止住他的话头,却不想他反而变本加厉,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地谈起未来要在头发发白后真正定居远京,占一间小庐,院后栽上水葫芦和满山红,养上满棚的鸽子,和几窝金灿灿的鸡仔……

  紫菀看了看天色,约是午后过去一些,估计还有好长的时间她不得不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听着狂热学者的痴迷研究与文化发现,独身一人地。这令她再次深深地委屈,禁不住扁了扁嘴。夜听说米特拉丝为首的同行者们对于远京来说耀眼过头,宛如灯火通明中将一袋宝石砸在煤炭山上一般惹人注目。这远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够保证安危的状况——现在依旧是敏感时期,只要与阿尔洛有关随时都是敏感时期的,更别说才安定几年就有人贩子为商机铤而走险,跨越红区拐走幼童,这种时候出现陌生的阿尔洛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紫菀正想着米特拉丝无法前往,自己也无需去往那个城市——她对朝灵聚集的城市会是什么样子并非毫无兴趣,只是她从未想过在陌生之地长久离开米特拉丝的身边。她需要米特拉丝,她也很清楚米特拉丝需要自己,这可是谁都替代不了的,是的,无论是谁。

  而那个关键的米特拉丝却浅笑盈盈,推着她的肩膀把她送到夜听的面前。

  “只有她也好。你能够一人前往此处,再带一个女孩子必然也不在话下吧。我话说在前头哦!我的紫菀可是远超你预料的厉害~可不许小看她,说她是累赘!”

  就像是骄傲的母亲不假思索地夸赞自己孩子一般的口吻,这让紫菀的脸上微微地泛起了红。她自然也没忘了更重要的事:“米特拉丝小姐,我就不用了,长期露营不安全,我们还是早回蓝区吧。”

  “去啦去啦,当初说好要让你去见见芍药,你就必须去。这是命令哦小紫菀☆”

  “请恕我拒绝。”

  “呜呜呜去嘛去嘛,还有免费的苦力啊不对导航者诶,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请恕我直言,只有我能去的话,小姐之后肯定会嫉妒地睡不着的吧。”

  “呃、呃、呜哇——”

  “会愤愤地踢被子、无法入眠,并且之后肯定会缠着我问个不停的吧。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而且我也不想离开您身边。”

  她真诚地注视着米特拉丝,却只看到一个惊慌着“说中了!”的表情。

  “米特拉丝小姐,我只想待在您身边。”

  她更加认真地说,几乎就要哭出来一般的认真。米特拉丝接受了她的心情,只是一眨眼就收敛了惊慌失措的模样,变成了可以称之为伽斯塔家族特色的面无表情扑克脸。她虽然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毕竟还是那个艾文斯·伽斯塔的孩子,和特里修拉·伽斯塔的长姐。相连的血流淌在她的全身,牵引着她的行为言语,那是比起任何都要鲜明的亲缘的证明。



  “紫菀,你必须去。”


  这次是不夹带任何玩笑,认真的命令。



  “为了回到我的身边,你必须去一趟远京。”


  诉说着的少女的眼中是璀璨的青翠,背后是同色的苍苍古林,金发在倾泻下的数束光芒中熠熠生辉,面容一时如同教堂的神像,圣洁而庄严。


  “……请一定平安归来,告诉我你能够回到我的身边,好吗?“


  纵使句尾语调转为温柔,那依然是紫菀不可拒绝的坚决请求。她含糊地应承下来,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身旁夜听的鼓掌声与轻笑声。这令她一秒想起了泰油滑的口哨声而一阵头疼。

  “您真不愧是艾文斯先生的孩子,伽斯塔的幼兽……或许还要加上半巫子?”

  “永远不要用当事人无法判断好恶的形容词来夸奖女孩子,基本的礼貌是不分朝灵与阿尔洛的,夜·听·先·生。“

  ——可是紫菀很清楚米特拉丝肯定是知道男人所说为何,并且因此感觉到不快。她与她是那样熟悉,只要听语句中的转音轻重就能知道对方的把握……只是,那恐怕是禁止对她,对绝大部分人透露的事情。米特拉丝虽然冲动,却从不莽撞。


  恪守秘密似乎是冠以伽斯塔之名者皆与生俱来的天赋。





  于是,显而易见的,在耳边不厌其烦地解释远京各种恢复朝灵风俗行动的夜听,并不是一名伽斯塔


  这个聒噪的男人贴心地为她提供了远京朝灵常服的宽袖长袍,这与她平常为了方便行动所穿的便利而又造型可爱的阿尔洛风情女仆装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她开始很是抗拒,却还是为了不引发怀疑和麻烦,一边警惕着夜听的视线方向一边迅速地换好了。“你这样看起来就和普通的朝灵小女孩没什么不同。”夜听说。她很难判断这是否能称得上夸奖,还是出于礼貌挤出了一句谢谢。

  结果她一路多是想着米特拉丝的嘱咐,远京特产呀,对芍药的问候呀,小心魔物呀,有斑点的蘑菇不能食用呀,等等等等,反而没考虑到真的见到芍药她要作何反应才好。她当然还能记着关于芍药的许多事情,她的叮嘱,她的泪水,她的拥抱,而她的面容只要对着水面镜面看着自己的脸也差不离多少。甚至当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真的在眼前出现的时候,她也只是因为这附近既无水面亦无镜面却出现了自己的脸而微微一愣。

  熟悉的女人发出了惊呼,像是撕裂的绢布一样的声音,然后她重温了芍药怀抱的味道——似乎多了一些草药的味道,说不清清甜甘苦,是她们朝灵民族最常用的医疗方式的香味。



  “你来了。”



  好久好久之后,停止了呜咽稳定了声音的女性对她说道。平静的语气正是她所浸染的家族的风味,这一下勾起了她所有的愁绪,动了动唇,却始终说不出什么。

  现在的她,就和当年决定要生下自己的芍药是一般的年龄,芍药离开她的日子已漫长到是在她身边日子的两倍有余。她早已不是那个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幼童,芍药……还会是过去的她吗?




  “……你还是会走的,对吗?”




  “……是。”




  芍药明明很清楚自己的问题是个设问句,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提出最后的疑问。她亲爱的紫菀,她无数次在梦中见到她,她当初狠心留在过去的孩子,她未能亲眼看着成长的骨肉,她从未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与她再会,她在启程之日就做好了永别的觉悟——因为她太幼小,她也太过弱小,只有决心庞大,一意孤行。

  她晓得夜听是阿尔洛人,是泰的友人,当时她执意要前往远京也是靠着他的引领。可她从未见泰来过这座新兴之城,便对与紫菀相会再无期盼。她想泰是对朝灵大愿民族独立兴趣缺缺的,只效忠于艾文斯之人。君臣忠义之道,某个喜滋滋的朝灵文化狂热分子对她念经一般说过许多次。

  “所以啊,城主身边的那些臣子是否能够遵从朝灵的古礼,我可是十分感兴唔唔——”

  那男人甚至还说出过这样危险的发言,被她用半个奶黄包子给堵住了下半句。

  无论如何,夜听确实是学者,和仅能认识个别药名的她完全不同,同时精通着阿尔洛语与朝灵语。



  由是,他对她所说的,“有归雁来”,实在是贴切不过。



  纵使归来身旁,依旧不日离去。






  这时的紫菀已与米特拉丝……好吧还有一些可有可无的人同行许久时日,她能够述说的事情也比刚离开伽斯塔宅要多上许多,却还是很快就和芍药讲完,更多的时候都在静静地、面无表情地、默默开心地听着芍药的述说。

  她知道了芍药的现况,她一度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但并不是如此,她也为此感到高兴,更用力地握了握芍药的手。

  芍药在偌大而空旷的远京城一角开着小小的药房,以在伽斯塔家工作时得到的知识与经验,将“大夫”,也就是阿尔洛语的“医生”作为维生的职业。夜听就住在她附近不远,只要穿过一片竹林便是,对于远京而言是相当偏僻的位置,实际为阿尔洛人的朝灵学者倒是乐得清闲,并将与芍药研讨所得当做最大的乐趣。这让紫菀瞬间明白了为何一路上这男人竟对自己如此随意而毫无戒心——习惯可真是可怕啊,她摸着自己和芍药一模一样的脸庞正想着,另一只手被身旁的芍药牵去,贴上她自己的脸颊,温暖染红了指尖和耳根,紫菀根本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表情才好——是该笑吗?还是该哭呢?啊,她这样不知所措,会对芍药造成困扰吗……

  芍药却只是温柔地看着她。那目光她曾经无法读懂,现在却已经了然太多。

  她还知道了很多新的事实。

  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亲实际是阿尔洛贵族之子,毫无疑问背叛了身为朝灵的芍药的往事;芍药与艾文斯家主荒谬的相遇,当时就已经灿烂夺目的小小的米特拉丝;自己的名字,紫菀原本是芍药胞妹的名字,那位紫菀在姐妹幼小的时候就被分开卖给不同的人家,至此永别;芍药与伽斯塔家族的事情,听闻远京独立决意前去,与艾文斯家主商谈的回忆;在以及许多、许多闪闪发光的碎片——

  ——困难而峥嵘的岁月,齐心协力人定胜天的胜利。曾经只是被抛弃于城外等死的人生突然延长,拓宽,失去制限,无助无主仅仅维持了很短的统治,以一位女子的身影为轴心不断扩大的力量与信心,夺取的城,朝灵的城。新的故乡诞生的无罪无垢,无需背负任何奴役的可爱孩子们,围绕着取代了悲苦与麻木的笑脸。各式各样的愿望汇聚为“远京”这个载体,然后那愿望上又重新生出无数的分支,每一条分支都会生出新的芽,新的花,在自由之风中歌唱。

  对于紫菀来说,这就像在绿萝口中提过的遥远的,大地上还没有阿泽兰时的传说一般陌生而遥远。虽然脚下的土地是如此真实,与任何一座阿尔洛城市都不同的,朝灵改建后的建筑风格总在提醒她——你正身处异乡。若是将这里称为故乡,未免太过荒谬。她并不想扫了芍药的兴致,反而是芍药出于年长的经验与成熟读出了她的不解和疑惑。


  “……我也依然会回想起真正的故乡,回想起夏维朗哦,紫菀。”


  “真是奇妙呀,明明拥有的尽是些痛苦的事情,却在生活如同常人般平稳后,总是时不时地想起那里的风景,那里的味道,那里的……人……”


  “我大概是,再也无法单纯地作为一名女性爱上其他任何人了吧。”


  “我本想,如果到了远京的话,我就能够有着新的开始。”


  “很过分对吧?连幼小的孩子都弃之不顾,只想着若自己能够从过去挣脱,能够抛却背叛与污浊,变得更加、更加幸福就好了。明明那样深爱着你,却还是对你做了不可原谅的离弃。”


  “……我总以为我是因为在阿尔洛人的身边才总会痛苦,即使是亲爱的你也无法抚慰的伤痛。”


  “但是,并不是这样的,对吧?”


  “在米特拉丝……在米特拉丝的身边,你幸福吗?”


  “当然。”


  紫菀不假思索地答道,觉得自己似乎也该说些自己的事,芍药想要听到的,她也想要述说的重要的事。


  “……芍药把我留下,我从来没有怨恨。……因为……”


  她不太习惯笑,但是她知道,如果幸福的话总是能够露出微笑的——她在脑海中描画着他们的样子,米特拉丝灿烂的笑脸,特里修拉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绿萝垂目看向她时候隐约的笑意,薇茵夫人温柔而得体的笑容……

  她一直被重要的家人保护着,芍药的位置确实空缺着,可是她已经太过幸福,在这之上已是奢求——也正是因为她那般幸福,才能够谅解、接纳,以最棒的模样,再见到芍药。

  “……因为,我过得很好哦,妈妈。”


  她笑道,又一次弄哭了芍药。






  ——那么,为什么不回来呢?


  紫菀最后还是亲口对芍药提出了这个疑问。芍药并没有立即回答,甚至眼疾手快地用一整个大肉包堵住了蠢蠢欲动就要开始长篇大论的夜听的嘴。

  ……很难回答吗?是因为太遥远吗?是因为红区的危险吗?还是因为……逐渐习惯了,觉得这里的确比起在阿尔洛人身边更好呢?

  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甚至在苦恼,是不是只要自己邀请芍药就会答应自己和自己一同回去。虽然那样夜听大概会变得寂寞——不过这种大话叨,只要小心不要露出马脚的话,找到另一个倾听者并不会太困难,只是做不到这么畅所欲言罢了……

  还能有什么理由吗?既然芍药说过,在远京她也并没有特别惦念之人,那究竟牵绊她的是何物呢?

  和米特拉丝约好的时间越来越近。


  为了能在离去后不受到怀疑,芍药并未将她介绍给街坊邻居——得益于芍药也饱受伽斯塔流的熏陶,保守这样的秘密依旧能够不动声色,滴水不漏。于是紫菀并没有多少机会去往城中。出于合格女仆的准则,她对远京城的结构还是有所了解的,为了能够对米特拉丝进行转述也独身一人仔细地探查过。要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主要的居民陌生,建筑的风格陌生,店铺的风格,人们的服饰,商品的种类……一切都很陌生,她很少去灵会,于是连全部是朝灵语的对话她都感到陌生。即使同为朝灵,浸淫阿尔洛生活方式的她无法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任何的亲切感……但也不至于讨厌。

  紫菀绝对是要回去的。但她也做好了第二次,第三次来看芍药的预想——也许能把米特拉丝藏在哪里,躲过守城人的眼偷偷带进来吗?要转达给芍药的问候和礼品也早早,没有疏漏地完成。芍药送她的翠色的朝灵风衣裙与要带给米特拉丝的特产也都收好。启程在即。

  就在那一天之前的夜里,芍药罕见地邀请她,到城中去走走。当时紫菀并不知道周遭的喧闹和时不时邻人对芍药与同在院中的夜听发出的邀请代表着什么。她躲藏在室内,从窗缝偷偷观察室外那些“自由的朝灵”,没什么不同……又决定性地不同。

  周遭安静到只剩下芍药一下又一下捣药的声音时,那声音也开始减缓,最终停下。芍药抚开一帘垂挂着的好看的编制绳结,微笑着对她发出邀请,背后的夜听痛苦地捂着嘴,应该是被逼着吃了他最不擅长应对的梅子吧,酸的那种。

  她们要悄悄地出发,在人后出发。怕紫菀受寒,芍药给她罩了厚实的斗篷,顺便遮住她与自己相似的脸——若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同时出现,定会棘手地令人印象深刻。

  点上提灯,推开木栏的矮门,无视夜听喋喋不休的讲解,她们也不说话,只是牵着手,漫步。夜里的远京城因为前生的血案而显得格外萧条冷清,阴气沉重,仿佛随时随地就会有尸骨曝露,恶鬼横行——





  ——出现的,却是——






  ——一点,两点,三点……点在视线前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紫菀紧紧牵着芍药的手,她现在真的完全像个普通的朝灵小女孩了,只能仰着头,惊讶地微张着口,再露出孩子气十足的笑容,任由光芒将她的眼眸点缀如同繁星闪烁的夜空——




  ——无数的球,温暖的颜色,温柔的形状,或装点街道,或横跨河路,或上至楼台,或顺流而下,或如同蒲公英的种子,纷纷扬扬地漂浮在空中——




  ——紫菀应该看过那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也见过他们在夜中亮着昏暗的烛光的模样。此时这一切都是美好的、温暖的陌生,那些声音——




  ——笑声,言语声,叫卖声,争执声,鸟叫声,风声——




  ——甚至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朝灵之城的声音将她淹没了——




  ——“可以说是祭祀,或者是祭典……花灯是朝灵传统节日上经常使用的一种特殊的灯,和日常使用的可不能等同而言……怎样,这样的绝景,在阿尔洛的土地可是无法重现的啊。“

  夜听讲解的声音都染上了花灯的鹅黄色变得轻柔。他甚至早早地止住了话题,自顾自荡漾着叹息般的笑容,仿佛怎样都看不够一般,深深凝目。

  “是!是!好多的!”

  她对芍药说着。兴高采烈地说着。

  “是哦,紫菀,很漂亮吧。”

  “嗯!”

  这也是一个不假思索的回答。

  少女如花蕾,风过而玲玲响动。






  即使如此,芍药也没在那个梦幻的夜里问她是否重新考虑离去之事。

  如果她发问了,紫菀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芍药却是知道的,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从那个金发的阿尔洛幼子对她荡开笑容的那一刻起,她就隐隐约约有着某种预感。

  那是缘分,牵绊,或者用阿尔洛人喜欢的说法,是命运。









  对于紫菀如约归来,米特拉丝送上的是一个凶狠的扑抱和又一次的哭泣。

  在那日日夜夜中,她一直在祈祷着她的归来,一直担忧着她也会离去,一直害怕着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可这是对于她们二人而言非常重要的决定。她不需要任何声音来指示,本能地如此感觉。



  ——我回来了。

  紫菀想,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告诉米特拉丝,来自于芍药的,来自于夜听的,来自于自己的。米特拉丝肯定会羡慕地滚来滚去发泄精力,可是最后一定也能因为特产的小零食的美味而振作——

  ——她倒是这么设想的。




  她只离去了短短的数日,那成为了她很重要,很珍贵的时光,却也是一段不可弥补的,糟糕至极的空缺。

  当她问及这些时日米特拉丝小组都进行了怎样的探险之时,米特拉丝撒娇般的呜咽戛然而止,换上的是比面无表情还要罕见的,困惑不解的,脆弱的神情。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再剧烈地颤动。



  “……唔,紫菀。”



  总是精神十足的声音此时和表情同步地脆弱,轻微,毫无自信。



  “……原来那家伙,也会哭啊。”




  紫菀睁大了眼睛。


  强烈的不安、动摇、与失落。






  即使紫菀是知道的,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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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娅 + 1 那家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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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1 03:1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7-12-12 20:54 编辑

|◆|行不得|◆|














……为什么,啊……
……神啊,如果您真的在天穹某处观剧……
……您是……您是一位多么残酷的疯子啊!














  ……在她作为朝灵出生,成长,逐渐成熟的这十数年中,为血统而悲伤的时间少许,为血统而愁苦的时间少许,为血统而烦恼的时间少许。



  庇佑者将她护在身后,庇佑者在她的庭院将万花栽种,庇佑者将她拥入怀中,在耳边呢喃着甜蜜与柔情,庇佑者为她创造了世界,庇佑者带领她在世界驰骋,庇佑者……即是她的世界。



  她只要闭上双眼,她们就没有任何区别,这仅仅是一名少女与另一名少女十指交握,额头相抵,同样栖息于满天星辰之下,为琐碎的小事细细私语,再交换一个心有灵犀,意味深长的笑容。



  啊,她所祈求的只是何等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幸福——



  ——她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作为朝灵诞生呢!



  若是需要不完整的生命,尽情将这双眼拿去,将这双手拿去,将这双脚拿去,将心脏刨去吧,将骨骼抽去吧,将鲜血饮尽吧——若是需要坎坷的人生,尽管降下刑罚啊,降下病痛啊,降下劫难啊,全部、所有、这一切只要都由自己来承担就好——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自己偏偏作为朝灵降生,为什么,为什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连陪伴在身旁都无法做到啊!



  是剧毒!吞噬魔力的黑!必定伤及她最终庇护的尖刃!所以不能靠近!无论自己是多么急切地想要确认!想要保护!想要触及!



  ——她在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为强烈地憎恨着自己的血统,自己的无力,自己的弱小与疏忽!



  母亲不是告诫过你了吗!阿尔洛人是会背叛的——她明明是知道的!她明明察觉到了!她只是想要相信!她只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会有所不同!不会重蹈覆辙!不会丧失警惕!不会远离那耀眼而夺目的光!不会只是因为自己的心情而,混淆了判断!



  愚蠢之极!




  小小的失误化作了致命缺口,她的世界一点点地碎裂,崩溃,岌岌可危——




  ——杀死一匹也罢,杀死两匹也罢,皆为沧海一粟!杯水车薪!




  不要去往那边!不要过去!都留下来!都给我留下来啊!



  那不是你们可以去的地方!
那不是你们可以伤害的人!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米特,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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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德米安 + 1 戏剧感画面感太强了
艾米莉娅 + 1 鸟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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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2 20:57: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8-4-27 19:0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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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紫菀。”

‮“呐,紫菀。”

她转过头,蓬松金发与翠绿的眼反射着明亮的月光,自顾自地熠熠生辉。

她说。彻夜未眠反而让她更为精神,笑容也依旧干净得一尘不染。

“昨晚说今天要讲的故事,还记着吗?”

“我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是赌博哦。”

“妈妈说,关于柯瑞特和维尼什的事,是不可以告诉别人的……就算是紫菀也不行……因为紫菀虽然是家族的成员却不是应该知道的人,如果我擅自告诉紫菀,也是对紫菀不好的事。”

”。了从遵算打不都何如论无、偏偏回这我是可,定决的小最响影族家对,定决的全安最、当恰最出做我促催在都感情是还智理、识常、能本是论无明明,呀妙奇真“

小小的女孩侧过了头,似乎在苦恼缘由,又毫无疑惑地信任着妈妈的说法。

她的笑容稍稍苦涩起来,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模样。

“所以对不起……那,今天就来讲讲我的事吧!”

“说是赌博……也是冒险……是很大可能会失败的事情哦。”

她低落的神情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一如既往地很快开心起来,从大树干垂放下去的细细的双腿开始打着奇怪的节奏晃荡起来,跟着摇动的发丝与繁枝嫩叶间的那方美丽的天空,一轮新月正明朗而上。

。然不则们人的爱深、的爱亲她而。去离将即她,口缺的大更与憾遗下留想不更,费浪要想不都钟秒一、钟分一她,了间时的后最她为作她是将这道知她。存无然荡地当应所理后眼睁在惫疲丝一的出露流,眼上合她

“紫菀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吗?就是,遇见喜欢的人,和那个人在一起之类的事情?……呀我不是要说那个贵族与女仆的爱情故事。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

”?吗命生的’我‘束结间时的当恰在,以可你,菀紫的爱亲,你托拜能我,故变的许些了有,是若,好正许或那去死此就我是若……败失会能可为因“

“米特拉丝·伽斯塔想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可是……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唔!好多没想好的啊,果然还是继续讲那个故事吧~!”

”!弱脆太都,啊们人男的用没些那……务任的人他给留能可不,是这“

“嘻嘻嘻不闹你玩,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还是可以告诉你哦!”

‮“……可以答应我吗?”


她手稍稍用力,在树干上倒立了起来,衣裙与卷曲金发如瀑布般倾泻,她笑得更开心了。

她握上来的手是那样的温暖与熟悉,令人不敢相信她将逝去。

“我的孩子名字会是柯瑞森特哦!有第二个……唔,那就是普黎纳路啦!”

“……谢谢。”

“是的,就是那个柯瑞森特!”

”。愿心,个一另有还“

“新月!”

“请不要去怨恨任何人,紫菀,拜托了。”

她手臂一扬,指向犹如弯刃的白月。单手倒立依然没失去平衡,一向令人惊叹的天赋。

!……求请的分过的多是这道知也她,道知也她啊……抖颤和豫犹的她来传手的她从

“因为柯瑞特,呜哇接下来是禁止事项……总之,必须是柯瑞森特不可!”

‮‮“抱歉,我是这样的自私……我有一位,怎么都不希望看见仇恨的人。”

“唔唔唔,你说的对,柯莉,柯莉莉叫起来也好可爱啊……唔……”

“虽然我不知道是否一定会与你相遇……拜托了,紫菀!”

“……果然,还是必须得是柯瑞森特呢。”

‮“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而只能过上仇恨与愤怒的日子。”


“不能告诉紫菀好讨厌啊……啊,对啊,是紫菀呀!”

‮“尤其是那一位,因为——”

她倒着的脸突然贴近,几乎要触碰到鼻尖的距离。即使逆光,那双翡翠的眼眸依旧闪闪发亮。

‮她几乎就要哭出来的祈求。她狡猾地知道怎样让人绝对无法拒绝。


“紫菀的眼睛,就像漂亮的夜空一样,不是吗?”

‮“——因为世界是这么广袤,这么美丽呀,紫菀!”

“所以啊所以,如果是柯瑞森特的话,就能够在成为紫菀的月亮了!”

‮“我还有没抵达的目的地,没能邂逅的有趣的人——”


“我想要一直和紫菀在一起,接下来即使有了喜欢的人,即使要和别人住在一起,也想一直一直和紫菀在一起!”

”!呀菀紫的豪自我,的强坚加更得变够能是你,子孩的强坚是你!菀紫,面上在绑部全生人的己自将要不请,西东的来不回也恨仇、苦痛、伤哀算就——“

“如果紫菀也有了孩子,可以继续让他们做朋友!”

‮‮“请代替我去看,去寻找,去质问,去阐述——”


“是呀,我希望柯瑞森特能够成为紫菀的新月~”

‮“——最后。”


“啊哈哈哈,果然是个好名字吧……”

”。眼双的你亮照够能,月新望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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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德米安 + 1 手链标题好评////
艾米莉娅 + 1 这段发生的时间线其实有点没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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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2 23:24: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8-4-27 19:04 编辑



|◆|花非花|◆|


  它才说你们人类也没办法优美地发音,就回忆成功也不会把名字告之……然后就听着“纳古”、“纳古”的稚嫩奶音,轻巧地将拉扯它裙角的一团幼子拎起入怀,仿佛对待一只没有骨头的软软小猫那样随意。

  “我才不会告诉女仆我的名字呢,绝对不会说的!威胁我也没有用,呸——哒!”

  “纳古纳古古~”

  “……都说是布琉纳克了……唉,就算听懂也不可能正确发音吧……那,随你喜欢就好啦,柯莉!”

  “纳古古~!”

  “嗯~柯莉莉~!”

  紫菀冷冷地看着幼子白皙的小手拉扯玩耍它颜色鲜亮的卷曲金发,与它毫无意义嬉闹的画面。那原本是属于她的发,她的声音,和她的孩子。现在这则是紫菀的现实,日常,习惯了的噩梦。




  时间和习惯真是可怕。





  无论对方的名字是什么,她只会称呼对方为“恶魔”,一如对方只将她唤作“女仆”。



  区别显而易见,绝对不会混淆。



  它根本不是她。它是杀害她的凶手,占据她身体的敌仇,门那一边的不祥。它与她亦应该是完全的不同……恶魔,就应该像是恶魔那般贪婪、残酷、邪恶、惹人厌恶……应该是这样,若是这样就……


  ……其实紫菀并不知道,究竟是怎样更为恰当一些。那毕竟是米特拉丝的身体,她也同样不想看它用米特拉丝的身体做出任何不符合米特拉丝的行为。




  可是,紫菀也并不想要这种程度的相像。



  笑起来的方式,断句的形式,偶然的小动作,眼神流动的轨迹……许多不经意间的微妙的相像,和更多根本上的,灵魂不同的差别。恶魔将附身者的记忆作为参考与养分,一边侵蚀一边再现,宛若音容犹在,不曾离开。妄想取代本人绝对是恶魔最令人憎恨的行为之一。



  真真假假,是花非花。



  她不知道恶魔选择附身的标准是否包含个性相似这条。它又是个想要守口如瓶而且发言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不可相信的恶魔。记忆究竟是不是构成那个人本身的重要元素呢?她仅仅是个女仆,她未曾接触过太多这方面高深的这里,而且,现在的她无人可问。



  她,它,与她和他,也许还有它们一家。



  这里是与世隔绝的荒废城市。



  是伽斯塔的先祖于漫长时光之前,遭神遗弃的大浩劫横行之时他们飞出的地方,也是他们祖祖辈辈渴望着最终返乡的故土。




  是霞之谷,也是迷雾之谷。




  ……更多的秘密,身为外人的紫菀不得而知,亦已经丧失了兴趣。



  她只知道,因为伽斯塔们的顽固、虔诚与一成不变,她能够在这里毫无顾虑地履行自己与米特拉丝最后的约定——当她知道米特拉丝未曾言说的是什么的时候,知觉和情感变动才再次回到她的躯壳,融化了冻结的血液,不温不火,慢吞吞地游遍全身,令她寒颤之后,心跳复苏,因为义务、责任、感动、哀伤与愤怒行动了起来。



  ——她最后的恶作剧,秘密,与奇迹。



  她也一定知道,对紫菀来说那瞬间的心情会难以形容地复杂。所以她自身咽下可能失败的苦涩与徒劳无功的绝望,缄默不语,在最后只将笑容留下。



  用心良苦。



  紫菀不会允许自己再一次失败。然而命运似是发现了捉弄她的有趣,又不知轻重地与她开了一个玩笑:落入她手中的是一对可爱的双胞胎,相似的湿漉漉的短短金发与皱巴巴的脸颊。一段时间后紫菀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已来不及记录先后,于是他们的长次就此成为了伽斯塔家的又一个不解之谜。



  孩子的名字,则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



  刹那间,百味陈杂。若是只有一个孩子,只有“柯瑞森特”的话,紫菀倒是还有把握能够保全到与荷鲁斯的飞艇汇合,将这位继承人带走,再交还给真正的家族——可实际上却是两个,太危险了,无法保证,她绝对不能冒险。她早已尝到了全盘皆输的滋味,不是吗?



  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选择。



  恶魔不知出于怎样的目的,即使恢复到了能够自由行动的水平,也依旧留在此处——当然就算它想要逃走,紫菀也不可能轻易任由它带走米特拉丝的身体。朝灵的体质在这种时候毫无意义地发挥了作用,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谷中依旧延续着古老的生态,最常见的魔物是从天空这个入口擅闯的鸟,但足以搭乘成人离去的尺寸极为罕见。即使如此,紫菀也未曾放松过监视与看守,贴身而行,寸步不离——直到两个孩子稍长一些,活动范围自然而然扩大,她必须将精力分担出去为止。



  它是恶魔,恶魔厌恶人类,嘲笑人类,拒绝人类,欺骗人类,杀戮人类。所以听到它提出可以一人负责一个孩子的时候,紫菀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失去一位小主人的心理准备。



  她毫无办法,面无表情地默认了处置。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思考必须放弃其中之一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米特拉丝的血脉,令她最大的遗产能够得到妥当的安置。只是,她抢先恶魔之前,选择了那个经常笑的男孩子。虽然他的名字轻率地使用了对应的“普黎纳路”而不是米特拉丝最想要使用的“柯瑞森特”,他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就是小小的米特拉丝又在绿草中对她莞尔,风吹乱了长叶、野花与幼子的发。绿萝讲过轮回与往生,几乎要让她以为这就是米特拉丝再次回到她的身旁。



  柯瑞森特并没有那么像米特拉丝——不是外貌上的,而是个性上的。那是一个表情变化很少的女孩,甚至连哭的次数都比正常孩子少上许多。可是又和特里修拉那种无药可救的面无表情不同,她像是在警戒,在单纯无垢的好奇之前就,本能地,在自己与世界之间竖起了防御的墙,屏息地警戒着可能的危险——就像是心智未开就能够理解到她所诞生的世界的是如何危险一般。恶魔似乎也对这个分配感到不满,但它没法违逆紫菀——因为打不过。朝灵的封魔令它毫无优势,更别说它从一开始,就和这个身体的原主不同,并不是擅长战斗的那类。


  ……是的,紫菀并不是爱着他们,只是爱着米特拉丝的遗物罢了。能够令她想起米特拉丝普黎纳路,能够令她感到在继续保护米特拉丝普黎纳路,以及并不能带给她米特拉丝幻想的柯瑞森特。她迟迟地醒悟,原来自己和芍药,和自己的母亲果然是血脉相连的自私之人,对于抛下重要的孩子的结论,竟然能够这么冷静地思考着。


  可是,那毕竟也是……


  一样的松软的金色卷发,一样漂亮的,只是颜色稍淡、闪闪发光的绿色眼眸。



  不舍令她再次推迟了行程。意外就在那之后不久发生。哭泣的方法和米特拉丝分毫无差的柯瑞森特不知如何蹒跚地连走带爬穿过了危险的树林,以拼命比划的方式将它坠落重伤的消息带来。*紫菀从自己竟然还能够狂乱跳动的心脏中得到了自己果然是哪一方都无法抛弃的真相——无论是米特拉丝还活着的尸体,还是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她此刻不想放手的宝物。她狠狠地口头教训了它的莽撞——米特拉丝是从来不会莽撞的——并在之后发现清苦的朝灵式草药汤竟然是它颇为喜欢的饮品,与大部分人截然相反的口味。




  ……紫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她一直知道它不是米特拉丝,却从未想过,它如果真的不是在模仿米特拉丝的话,它是会多么与人相似——有着语言,情感,喜欢的,以及讨厌的。恶魔当然不是人类,就算披着人类的皮,能够与人类交流,它们的本质依然是人类之敌……



  ……应该是,这样的。



  紫菀并做不到不去怨恨,无论是背叛的肇事者,还是这位真正夺走米特拉丝的恶魔,甚至天真过头、软弱过头的自己——可是米特拉丝最后的心愿却阻止了她。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起遵循米特拉丝的心愿更为重要的事情——啊,她自己的事情无论怎样都好,她的心情无论怎样都好——可是,紫菀并不知道,事情还能够发展成后来那样。



  她总是跟在米特拉丝身后与身边,米特拉丝会为她指出该前行的道路,以及最适合的漫步方式——




  ——这就是,期待抵达的新的地点,期待看到的风景吗?





  刻于岩壁上用于计算时间的横条越来越多。一直被延迟的计划,即将到最后的平衡点——若再长大些,即使是已经能流利说话的普黎纳路,也会难以融于“人类城市”吧。紫菀也越发没有自信能够拎着开始颇有重量的小主人在林间疾行,她以信鸽联络了荷鲁斯和泰——她和米特拉丝的计划唯二的帮手与知情者——那会是一场悄悄的离别,从此便是两个世界的分界——她与米特拉丝最后的诀别,之间最初的诀别。




  它却把熟睡的柯瑞森特一起送来了。


  甚至屏退了魔物与飞鸟走兽,轻哼着歌一般的咒语呼唤雪白的花朵爬满了枝头,一场热热闹闹的送别。





  “不行呀,现在这样可不行呀,女仆。”



  “现在的柯莉不是我想要的那样……对,书!她至少要学会看书呀!”



  “就是很大的,深红色的,厚重的,削薄了树木的制品与矿物磨粉组合,然后还像你们人类的囚犯一样被加锁加绑的那种东西,是叫做书籍吧?”




  “你会让她做到的吧?你是准备带着纳鲁去往那样的世界吧?”



  “带上柯莉女仆,我也要走了,现在的她只是累赘。”



  “不用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去接她的,我肯定会去见她的,我们可还有约定啊。”



  “那么,就到你们爸爸的身边去吧,柯莉纳鲁。”



  “……这也是米特拉丝的愿望。”





  这么说着的它,展露的笑容,和那天的米特拉丝一模一样。



*《玲々テノヒラ ∞ Lapse in Her Hand》中柯瑞森特关于坠落最初的记忆,那之后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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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德米安 + 1 倒数第二个里米特和拉丝颜色不一样呢(?).
艾米莉娅 + 1 是可爱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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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导士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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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力⑨⑨⑨的传说

支援
斯帕达
所在地
野外红区
携带金
26500 GP
活跃度
83 AP
技能点
18 SP
剧情点
1324 TP
存在感
4602 BP

理魔法A魔导开发A格斗A匕首A烹饪A键盘乐器A赌博A商业A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2 23:52: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柯瑞森特 于 2019-5-12 23:20 编辑

|◆|愁永昼|◆|


  薄雾浓云。



  她不在的日子太久,漫长的白昼兴味索然。




  森染的春夜细雨绵连,一时如同弥漫在山谷的雾,其中浮现出橙黄的暖光点点,人声稍稍,这才品出区别来。捍卫人类安全的寸土,久违,却发觉不过如此,亦不是绝对。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心与人想要一同死去,而人不曾死绝,心亦然。一直一直痛苦地收缩着,结成坚硬而冰冷的哀果,代替心脏恸哭。




  紫菀睁开眼睛,结束了忏悔与祈祷。这不太正规,可她也并不信仰女神。这更多是一种形式,做给木门后偷偷向这里窥探的司祭看看罢了。教堂中仅剩的一柄烛光在微风中颤动,随时可能熄灭。日间明亮瑰丽、五彩斑斓的彩绘玻璃也在灰暗中缄默,精致却匠气的女神像低着头,却不在看着她,而是看着玩耍累了,正躺在狭隘长椅上,亲昵挨着熟睡的那对双子。



  她之后还有得忙碌。即使不再需要事必亲为地照顾这对双子,她还有好多、好多不得不由她,只能由她去做的事情。



  首先,要对接到信件,即将很快来到此处的特里修拉少爷解释一切。他定会悲痛欲绝,也可能,这么多年的了无音讯,聪慧如他早已看破真相,能够稍微平静些许,沉默着接受结果。但他肯定也料不到这对双子的存在,光是想想要如何说出一个令人容易接受的版本她就久违地头疼起来,大概挣扎了三分钟后还是爽快地决定了放弃,就吐露出她所知的全部,再顺其自然吧。



  是啊,她还有特里修拉……在她与他之间,对于米特拉丝的怀念肯定不会散去……那就像还在三人依然在一起,那些浪漫的,惬意的最幸福的时光中一般。她还有特里修拉……当然还有泰,还有荷鲁斯,芍药,绿萝,薇茵夫人和艾文斯家主,还有……还有许多人都会,和自己一样记着她的吧。



  紫菀长长叹了口气。实际上悲痛的不可能仅仅只有她自己。当然也是为了不要将噩耗告知养育米特拉丝的父母,令他们悲伤,她们才会和同样身为外来者的荷鲁斯,以及看似最为边缘不会动摇的泰做出了计划。薇茵夫人肯定会哭得十分难过……紫菀无法想象艾文斯家主悲伤的样子,她甚至能想起绿萝低垂眉目害相思时的忧伤,可那也没法套上艾文斯的脸庞。



  ……无论如何,她是使者,这些都是她要去传达的,并且郑重道歉的。



  即将久回故地。她们自出发之后再也没有回过的家……而米特拉丝,更是永远不可能回去了。大概,那座庄园并不会改变很多吧,不可能比她的改变更大了。到时满目尽是物是人非,光是现在稍作设想,紫菀就不禁按住了心口。那里的疼痛阵阵,亲切地告知她:她仍然活着,仍然身处世间,仍然必须替米特拉丝走下去,看下去,活下去。



  ……她还要寻找到叛徒,果然下落不明了的那个混蛋,将米特拉丝的留下的言语与信件传递,将双子的存在告知。这便是其次的任务。犹如大海捞针,必然要花上许多的时间,而她的时间早已经失去了意义与价值,即使是枯燥而无望看不到头的工作,她也能够心平气和地处理。或许在不远的未来,还必须去寻找那个恶魔。但她是杀不了它的。只要它还是那具身体,她就无法……无法践行米特拉丝的这一个愿望。这位大小姐真是贪心地提出了太多愿望,只是拒绝一个两个,她应该也就是嘟起嘴表示下不满,然后就笑着一笔勾销了吧。



  司祭在门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小声地讨论着这个奇怪的朝灵的事情。她久违地想起了自己朝灵的身份,与阿泽兰王国是阿尔洛人的王国这些琐事……出世太久,她反而看得更为透彻。




  朝灵,阿尔洛,甚至恶魔……





  羡慕着,向往着阿尔洛的朝灵,被阿尔洛玩弄背叛的朝灵,却无法在朝灵之中找寻到同样心动的朝灵;生在阿尔洛家庭的朝灵,和阿尔洛互称兄弟的朝灵,为了家族而自行选择了卑微与艰难的朝灵;一直祀奉阿尔洛,并与之相连,始终怀念着对方的朝灵;明明是阿尔洛,却深爱着有关朝灵的一切,甚至想要成为朝灵的阿尔洛;经历过奴役得到解放的朝灵,不知苦痛的自由的朝灵;背叛阿尔洛的阿尔洛,无法挽救阿尔洛的朝灵,即使身死,仍然要保护着朝灵的阿尔洛……



  以及,成为了恶魔的阿尔洛。与恶魔平静生活的朝灵。由恶魔与朝灵养育的阿尔洛。



  像是将人类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出复杂的排列组合,可笑的游戏。但对她而言却是清晰无比的现实,是进入她夜色双眼的全部发生过的,名为真实之物。



  三者之间的距离,并不如阿泽兰法律设定那般广大。那距离甚至细微到肌肤相亲,在一眨眼中,状况就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面对死亡丧失、与的时候。



  并没有什么区别。



  突然轻轻的一声呢喃,她看见小柯瑞森特一翻身滚下了长椅。柔软的幼子似乎不挑剔睡眠场所,继续在睡梦中露出隐约的笑容,花环的茎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印痕。她等了一会儿,还是将柯瑞森特抱回了长椅,并盖好了斗篷。她不太经常照顾这一个,忍不住就会产生奇妙的感动和陌生的惆怅。




  真是不可思议。




  她看着幼子手中的小花环。她的手上也绕有一个,花已干枯,她却舍不得取下。



  那时,它说着激怒她的话,用最重要的米特拉丝的声音说着令她坚硬的心被一点点打碎,令她痛苦、绝望的话——彻头彻尾的恶魔行径——它甚至还反问柯瑞森特,想让那孩子,它带在身边的它的新月,化为刺伤她的工具。



  她以为自己能够抵挡,她很清楚那是恶魔的言语,她也很清楚那个孩子并不怎么像米特拉丝,并不是……



  ……而柯瑞森特仅仅是,像是觉察到了她的痛苦一样,将花环认真地环绕上她的手腕,还因为无法扣好皱起了眉头,反复尝试终于让花手环不会散开之后,幼子抬头向着她,因为自己的成功而开心地笑着——




  ——一刹那仿佛是那个午后,米特拉丝红着眼圈,将珍贵的手环替她戴上,再笑着说——




  ——“很适合紫菀,很好看!”




  ……尚且是凭借着米特拉丝留下的话语硬撑着的她,在那个时候,无声无息地崩溃,再生,反复地质问自己,不断地否决自己——





  ——她的米特拉丝,究竟是什么呢?






  是姐姐,是青梅竹马,是挚友,是同伴,是主人,是重要的人……是庇佑者,亦是引导者



  她突然为自己丧失了引导者而惊慌得,几乎要失去自我——她不知道要对这件事如何反应。这不是米特拉丝,她不应该对它身边的孩子微笑;这也是米特拉丝的孩子,是值得她付出一切去保护的主人——可是、可是、这样对吗?这样好吗?



  ——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已经无法只是留在米特拉丝的身边,失去这个心愿的现在,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自己又,想要如何呢?



  与朝灵,阿尔洛,恶魔都无关。




  仅仅是身为紫菀的这个仍然年轻的人类,未来想要如何的话题。



  她能够自己引导自己吗?





  小柯瑞森特又发出不成语言的呢喃,这次是把一旁的普黎纳路给撞了下去。她忍不住笑笑,将同样不挑剔睡眠场所的另一个也给抱起,放回到与双子靠近的地方。双子并未因她与恶魔的间隙而产生任何生疏,与自己世界上唯一的半身始终相亲相爱,光是这样靠在一起,两人都会在睡梦中露出柔软的笑容,似是梦境相通,由于另一人的陪伴,永远不会寂寞与悲伤。



  ……是的,她必须自己引导自己。



  因为她已经不是芍药离去时,米特拉丝消逝时的那个小小的紫菀了。



  她的面前,是更幼小的生命,她发誓保护的,她要学会引导的——



  ——不是为了让他们成为米特拉丝,也不是她想要成为米特拉丝,而是为了最重要的米特拉丝紫菀自己做出的判断。




  这是之后,头等的大事。





  军靴踏地特有的那种声音在门外停住了。


  等待的人,准时而到。


  紫菀整理了整理衣裙,非常完美,这是合格女仆的原则。



  来吧,来吧,让时间再转动起来吧——


——若真的存在另一个世界,请在那里再等等我吧——

——等我成为不会令您感到担忧的优秀的、坚强的人——

——等我成为能够与您真正并肩的,了不起的女性——



  ——“久疏问候,特里修拉少爷。”


  “您来到此处,想必是已经读过米特拉丝小姐寄去的书信了罢。”


  “接下来要交给您的,是米特拉丝小姐嘱咐过,要托付于您的宝物。”


  “……若不是小姐的愿望,我是绝对不想把他们托付给您这种人的。”




  “……。”*








◆于是,新月的故事开始了——◆





*这段对话源自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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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3携带金 +2070 剧情点 +103 存在感 +2 收起 理由
修·德米安 + 1 是最初!【泪目
艾米莉娅 + 1 一个圆满的环
导航者 + 2070 + 103 奖励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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