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冬至【END】

布彻尔

1

延续了几天的阴雨终于结束，晓光的清晨总算迎来一个清澈如洗的天空。被雨水闷在家里好久的艾丝拉一蹦一跳地行进在街上，扎着粉蓝蝴蝶结的马尾辫也跟着她娇小的身躯顽皮地跳动着。她对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报以微笑，那纯真的笑容在阳光是那样灿烂，就像是壁画中的圣灵一般。她高兴地从一位和蔼大婶手中接过一颗甜美的糖果，弯腰行了一礼，任由对方温暖的手心摩娑着自己的头顶。

经过了弥漫着清香的希多拉姐姐的花店和塞满了智慧的克里大叔的书店之后，艾丝拉钻进了十字路口旁的裁缝店。艾丝拉的母亲，那位善良温淑的年轻的巴伐利夫人正微笑着伸开双手迎接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正如所见，这家足有三百个平方的裁缝店正是巴伐利夫妇的产业，在他们的女儿出生后，这间店也被恩爱的两人命名为艾丝拉裁缝店。虽说这并不是唯一的一家衣店，可在这附近却是最有名的。除了因为这里货色齐全，各式各样的布料和成衣常让人挑花了眼以外，巴伐利夫妇的热情周到和善良慷慨都是有口皆碑。也正因如此，在这片街区，大家也都很宠爱漂亮而有礼貌的艾丝拉。
一边舔着手中的糖果棒，坐在墙角的小艾丝拉一边看着客人们来去往复地试衣选布，蓝如碧空的眼睛一闪一闪。“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咂了咂嘴唇问道。
正在为客人把量尺寸的巴伐利夫人挑了下垂至眼前的淡金留海，微笑道：“大概还有两周吧。不是说过吗？爸爸去了时茵，要带回漂亮的布料。好在神圣节前，给我们的宝贝做身漂亮的新衣呢。”
艾丝拉嘟了嘟嘴，没说话，有很久没见到爸爸了，她有些想念那条褐色的小胡子了，爸爸在时，它总会把自己的脸扎得麻麻痒痒。当然，她其实心里也有些期待那身新衣。她仰起头用舌头搅动着糖果棒，微眯着眼睛默默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间，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急忙睁开眼睛向门外望去，只见人流涌动，什么也没发现。艾丝拉皱了皱眉头，微微有些不解，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那一刹那，像是被爸爸的胡子扫过一样，激起了一片麻痒。


就在艾丝拉一边默默数着爸爸归来的日期，一边开心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的时候，平淡的生活多了一点变化。巴伐利一家的房子旁边搬来了一户新人家，说是一户也有点不确切，准确的说只有一个人。原本那房子在艾丝拉的模糊记忆里属于一位喜欢养小兔子的老爷爷，自从他去追随女神以后，就一空空了好几年。直到这一天，她才听妈妈说搬来了一位新邻居，而这时，巴伐利夫人已经把送给新邻居的点心篮准备好了。所谓的点心篮，这其实也是属于巴伐利夫妇的一个小传统了，每到附近来了一位新邻居之后，都会由巴伐利夫人亲手烤制一篮点心饼干什么的当作赠礼。在他们看来，有一个可以和睦共处的新朋友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而往往，新的住户总会很欣喜地收下赠礼，并热情地邀请巴伐利一家进门共进下午茶。艾丝拉伸出粉红的舌头悄悄舔了舔嘴唇，眼睛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那精巧的竹制篮子，那刚出炉的饼干的香味一直萦绕在鼻头，让小女孩又不自主地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幻想和期望。

然而……
“有什么事？”当生冷的语气和一张漠然的脸出现时。巴伐利夫人脸上的微笑都霎时凝固了，她伸出去敲门的手都甚至忘了收回来。好在，年轻的母亲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那真诚的优雅的微笑重新生动起来。不用母亲提醒，艾丝拉很乖巧地就随着巴伐利夫人一起低首垂目地行了一礼。
“我们是住在您旁边的邻居，”漂亮的巴伐利夫人微微颔首指向了自己的家，“看到您刚搬来，恰好我今天烤了点饼干，于是冒昧过来请您尝尝。”边说着，巴伐利夫人轻轻拍了拍艾丝拉的肩膀。后者非常懂事地就把点心篮双手举了起来。趁着这个机会，艾丝拉才算看清了门后那个有点冷冰冰的新邻居：和爸爸差不多高的个头，一头银灰的头发，有点细细弯弯的眉毛，脸很白很干净很光滑，没有爸爸那样的小胡子，除了眼睛被门的阴影挡住以外，感觉上……很好看。
只是，如以往一般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只是把视线在她们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就默不作声地关上了门。留下母子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年轻的母亲微微叹了一口气，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刮了下艾丝拉的小鼻头，“看样子，我们的新邻居不太好交往呢。”她转过身，微笑道：“走吧，我们只好自己把这些饼干吃掉了。”
午后，阳光正烂漫，微微的风吹来晓光冬季特有的湿润气息。
小女孩提着篮子跟在年轻的母亲身旁跳着圈，欢快的马尾辫一摆一摆惹得美丽的巴伐利夫人低声轻笑着。一双灰蓝的眼睛透过黑暗的窗默默跟随着她们的背影，谁也看不清那里面藏了些什么……

2

离吃了新邻居的闭门羹后没几天，艾丝拉就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不快。小孩子的心里其实藏不住太多的沮丧，尤其是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只是偶尔夜晚临睡前，艾丝拉会拉开窗帘，偷偷地瞄向对面那不见灯光的房子。

平淡总有被打破的时候，就如同这一日，艾丝拉裁缝店突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快点拿出来，别浪费大爷的时间。”一张络缌胡子的脸恶狠狠地挤进巴伐利夫人的视野，散发着恶臭的唾沫从他黑黄的牙缝中喷溅到漂亮女人的脸上。巴伐利夫人皱了皱眉头，强迫自己没有转过头去。
“我想您是弄错了。我从未听说我的丈夫有欠过哪怕任何一个人的钱。何况，是五十个金币……这么多。”年轻的巴伐利夫人脸上依然带着一丝笑容，只是和平常对人不同，这笑容里装着一些坚定和冷静，尤其是当她说到五十个金币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调。
“这样说，你是在认为我们兄弟几个在讹你们的钱啰？”络缌胡用力地擤了下鼻子，并用左手大拇指把鼻涕用劲地甩在裁缝店光洁的地面上。那粘稠的黄色的液体，像沼泽一样泛着白泡慢慢铺蜒开，吓得小艾丝拉惊慌地抓着母亲的衣角不敢探头。巴伐利夫人轻皱眉头，左脚微微挪了挪将女儿挡在了背后，右手轻柔地放在女儿的头发上抚慰着她的不安。
见年轻的母亲保持着沉默，明显就是表示着抗拒，络缌胡看了看门外被吸引过来的越来越密的人群，不由心底暗暗啐了一声。他决定不再拖延下去，对着左右打了一个眼色。旁边两个长得同样凶神恶煞的同伴心领神会地立时站上前来，与络缌胡成品字形夹围着母女俩，“今天，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别以为欠了钱就可以不还，这世上可还有女神在看着。”他们吵吵嚷嚷着，声音非常大，似乎理直气壮证据十足，并且一点也不在乎惊动圣灵的安宁。
巴伐利夫人开始感觉有些不妙，她奋力拨开络缌胡，抱着艾丝拉挤出了三人的包围，精致的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的苍白。她对着门外的人群寻求着帮助，“他们说的都是谎话。你们知道的，我的丈夫从来不会去赌博或者酗酒，不可能向他们这样的人去借钱。”她说的没错，巴伐利的品格非常好，对人从来都是和善可亲，因此，人群里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毫无疑问地偏向被讹诈的母女俩。
年轻的巴伐利夫人突然惊叫起来，她的头被猛力地拉扯向后，露出白皙而光滑的脖颈，“你说什么？！什么叫我们这样的人，臭娘们！”巴伐利夫人金色的头发被狠狠地攫在络缌胡的手里，剧烈的疼痛使她的眼里泛起了泪光。“少管闲事！”络缌胡扫视着人群，凶恶的眼神把人们的话语声压低了下来。
“你们去，看看柜台里有没有钱。”络缌胡指使着同伴。巴伐利夫人挣扎着，可她除了能护着头发，无力的扑打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小艾丝拉哭喊着妈妈，一边冲上去，用她那和对手相比根本不成比例的柔弱拳头捶打着络缌胡的腿，想让那凶狠的恶徒放开自己的母亲。只是没两下，就把对方惹得烦怒起来，一脚踢了过去。
人群一片惊呼声中，小艾丝拉娇小的身躯被高高地抛起，坠向坚硬的石阶。天花板在她的视野中迅速地下落着，脑海里还残存着那头一次出现在母亲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四周的呼喊在她耳朵里飞速远去，剩下的只有乍然而起的风声。

然而，头破血流的场景并未如意料般出现。短暂的迷茫过后，艾丝拉才发现自己落在一个稍显单薄的怀抱里，她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到一副出乎意料的脸庞。
巴伐利夫人长吐一口气，看到那位银发蓝眼的新邻居接住自己的女儿后，她那几乎停止的心脏才开始重新跳动起来。
“哟，看看跑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想英雄救美吗？臭小子。”络缌胡重重地哼了一声。
男子松开双手，把艾丝拉放在地上，抖了抖衣袖，转身准备离去。
“喂，臭小子，在说你呢。”络缌胡存心立威，左手未松，右手随便拿过一把剪刀向那男子掷了过去。
男子停下脚步，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探了出来，只见那剪刀在空中旋了几圈之后就安稳地停在他的指掌中。他回过头，冷冷地看了络缌胡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分开人群就离开了。
络缌胡看着那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那男子的脸太过漠然，让人有些不安。他抑住胸中的烦闷，吼了一声，“弄完没有？”
那两个同伙忙不迭地递过来一个口袋，掂量了两下，怕也有几十个银币。络缌胡微眯双眼，一把推开手上挣扎得精疲力竭的女人，恶言恶语地又威胁了两句之后，三个人总算走出了店门。临了，还用猥亵的眼神在漂亮的巴伐利夫人脸上和胸口剜了好几下。随后，这三个恶神终于大笑着，拨开人群扬长而去，只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街角。
直到这时，区里的警备们都尚未见到踪影。清冷的暮光中只余一对母女抱头依偎，一堆路人指点纷纷。

3

人之一生，哪有可能一直平平淡淡无病无灾。但，只要没死，哪怕再辛苦，再痛苦，也得好好地活下去。所以，巴伐利夫人其实想得很开，委屈和麻烦都只是暂时的。你越是记恨，越是让你痛苦不堪，只要你不去在意，它就没办法持续伤害你。
回到家的巴伐利夫人很快就从下午的事件中走了出来，也许不是全部，毕竟她还是忍不住背着女儿掉了几串眼泪，不可抑止地想起自己尚未归来的丈夫。可是，她终归能够用不再颤抖的双手，带着略微勉强却依然灿烂的笑容，轻柔地帮艾丝拉把头发重新束好，并用粉蓝色的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或许是母亲的淡定感染了小艾丝拉，尽管眼眶里泪水还未全干，却也停止了抽泣。她托着腮，想着爸爸的怀抱，想着想着，突然发现思绪不知怎么的已然转到了接住自己的那怀抱。她抽了抽鼻子，似乎空气中还有萦绕着那位哥哥身上的奇特香味。
“走吧，艾丝拉。”整理完女儿头上的蝴蝶结，巴伐利夫人温柔把女儿抱了起来，“我们该去谢谢他的帮助。”
“也许，该邀请他来我们家共进晚餐。”年轻的少妇歪头想了想，说道。说的时候，声音不自然的停顿了下，她还记得那位新邻居似乎不是特别领情的人。

当她们站在门口时，下弦的月光正好透过云层洒在她们身上。只是光线太过淡弱，透不过那门后阴沉的黑暗。
她拍了拍门。白皙单薄的手掌轻轻地落在门上，却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几年没有人来打理，这门似乎也开始腐朽了。她抚摸着漆皮零落色彩斑驳的门面，感觉到木质的疏松，就像横落地面长出蘑菇的树段。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房里的回应。艾丝拉探头望向窗户那边，依然漆黑一片，连月光的反射都透不出来。
巴伐利夫人蹙了下眉头，看样子，也许主人并不在家。不过，她还是尝试着继续拍了两下，“您在吗？”
还是，没有回应。
巴伐利夫人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望向小艾丝拉，“看来，不在家呢……”
“有事吗？”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母女俩的背后，惊得两人差点尖叫起来。
年轻的母亲忙不迭地转过头去，发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云落的阴影下，只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我，我是来……”她咽下一口唾液，好平复此刻砰砰乱跳的心脏，雪白的脖颈上喉头的滑动，哪怕在这样的夜里都显得那么明显。“我们是来感谢您下午的帮助，并诚挚邀请您去我们家共进晚餐的。”
她顺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艾丝拉很懂事地站上前去，对着男子深深躹了一躬，微卷的发稍几乎扫上了地面。“我叫艾丝拉-巴伐利，谢谢您救了我。”她低着头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鼻端又传来那种奇特的气息，有点甜香又有点腥，有些温暖又带点清冷。而且比记忆中，似乎又浓了少许。
“不用了，我不是故意的。”男人的语调几乎没什么变化，他径直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打开了门。巴伐利夫人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一个用来装面包的麻布袋子，也许，里面就是他刚买回来的晚餐。
“巴伐利？”突然想起了什么，男子把踏入门内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年轻的母亲还是确认了他的问话。
“哦，看来他们真是耍横的。”他转过头了看了看她们，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我听过巴伐利这个姓，你们的名声不错。”
“说什么名声，真是太让人惭愧了。”巴伐利夫人微笑着低头谦逊着说道，“不过，我们是真心想请您赏脸吃顿便饭的。”
“好吧。”这次，男子答应得却异常干脆。态度的强烈转变，让年轻的母女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这并不妨碍富有涵养的巴伐利夫人表达出她应有的热情和盛情的邀请。男子只是将袋子随手丢在桌子上，就关上门跟着母女俩向巴伐利家走去。

一路无话。当最后一道甜点摆上桌面的时候，略显沉闷的晚餐才算是告一段落。
客人的话很少，吃得也很快。并且通过巴伐利夫人的细心观察看得出，他对于吃食不算太挑剔。想到他可能一直都是单身居住的原因，她倒也觉得不奇怪。只是，问及晚餐合乎心意与否时，对方明显无所谓的‘还好’两字，让温淑的少妇不得不在心底苦笑了两声。
也许，这应该算是她见过的最难应付的客人了。不过，好在托经营裁缝店的福，巴伐利夫人在和人打交道上也是一把好手。她描述着一些当年和丈夫一起行走时看到的各个城市的风土人情，向新来的邻居介绍这一片的街道巷里，间或夹着小艾丝拉的补充和欢笑，香浓的红茶配上可口的糕点，倒也不失为一场宾主皆欢的谈话。

“那么，布彻尔先生，欢迎您再来作客。”巴伐利夫人漂亮的脸上带着微笑，将男子送出门外。夜已深，弦月被埋藏在云层深处不见踪迹。
“谢谢款待。”布彻尔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妈妈，为什么不让哥哥多留一会儿。”艾丝拉牵着母亲的手，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小傻瓜，因为爸爸不在啊。而且，那是叔叔，怎么能叫哥哥呢？”
小女孩不太明白，“可是，他看上去和安吉尔哥哥一样大，而且，也没有爸爸和普拉度叔叔一样的胡子啊？”
年轻的母亲有些哭笑不得地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头。“你很喜欢布彻尔叔叔么？”
“嗯，”艾丝拉回答道，“他长得很好看，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巴伐利夫人微笑着摇了摇头，“那等你爸爸回来以后，我们再请他来家里玩好了。”
艾丝拉用力点了点头，随着母亲走回屋内。

谈笑中的母女俩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夜色里，布彻尔静静地看着她们，直到越过门槛的光亮终于被挡没。他抬头望向天空，被阴影遮住的眼睛不知看到了些什么。
当一丝月光挣扎着穿出云层，照射在刚才他所站位置时——人已无影无踪。

4

第二日是个多云的天气，因为临近神圣节的关系，流动的空气里明显有些嗖嗖的凉意。
巴伐利夫人来到店前，看到店门已开，雇员们却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怎么了？”她有些奇怪地问道。
“您还不知道吧，”一个雇员转过头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昨天那三个来找麻烦的恶徒全死了。”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昨天自己看事儿不对就躲了起来，不觉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忐忑地瞄了一下巴伐利夫人。
巴伐利夫人倒是全没想到那些，只是听到消息有些惊讶。那雇员见东家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在昨天晚上，有人发现那三个人死在了两条街外的烟花巷里，听说，是被人杀死的……”
随着她的讲述和其他几人七嘴八舌的补充，巴伐利夫人才算大致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昨天那三个恶徒从这里抢了钱之后，仗着对街道的熟悉和旁人的怯弱，很轻松地就逃过了治安所的惩罚。他们在酒吧里喝了个痛快之后，就去烟花之地放松去了。也许是抢来的钱还不够多，于是三个大男人只找了一个女人，就迫不及待地快活了。他们太过饥渴，当第二个恶徒转到第二轮的时候，那妓女终于承受不住他们猛烈的攻伐晕了过去，等她清醒的时候，却发现那三个男人全死在了她的身边。每个人都是一刀毙命，直破心脏，有个人的脸上还残余着刚刚到达高峰时兴奋和迷茫的表情。他们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鲜血喷涂在她的胸口，粘乎乎地在床上形成了一洼小小的腥红沼泽。更让妓女惊恐的是，那三个人的下体都不见了。警备们在附近也找寻了一遍，但是毫无发现，一点线索都没有。
一大早，整个街区都在谈论这件事。有人说是恶有恶报遭人报复，有些人说是变态杀人女魔，有些人，就像那个被刺激得有点神经兮兮的妓女，认为是有恶魔附身藏进了城市里。现在，到处都有治安厅的警备们四处搜寻着，不过以他们以往的记录来，估计又会成为一桩无头的公案。
巴伐利夫人摇了摇头，挥手让她们散去工作，顺便叮嘱了年轻的女孩们几句，让她们工作结束后早些结伴回家。她把隐隐的不安压入心底，脸上重新焕发出亲切的笑容，越是临近神圣节和新年，来订做衣服的客人也就越多，于是，一天的时间就在工作中飞快地流逝而去。

因为昨天的事，被母亲留在家中的艾丝拉正百无聊赖趴在床上打滚。她对着身边的小熊说了很多很多的话，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觉得有些厌烦。她穿上鞋抱着小熊，戴着圆顶帽走出了门。她本想去找妈妈，可是想到母亲的嘱咐又不觉有些犹豫，这时她看到了那幢房子，心里有了想法。

当布彻尔打开门时，他看到了一个有些忐忑的小女孩。他知道她叫艾丝拉，然后也知道她的父亲叫巴伐利。除此之外，也知道他家的布店生意做得很好，还有一位年轻漂亮非常迷人的女主人。不过，很明显，现在两个大人都不在。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温和点的笑容，但是片刻的尝试后，他放弃了那个打算。他呶了呶嘴，示意小女孩进来。
艾丝拉有些好奇地走进了布彻尔的房子，并且惊讶地发现，这座房子里原来还存有她熟悉的地方，就像老旧的壁炉和墙角的籐椅。曾经好几个冬天，那位老爷爷抱着她坐在那张籐椅上，看着壁炉里静静燃烧的火焰，用一种缓慢又温暖的腔调讲述了一个又一个充满了惊奇的故事。
艾丝拉有些失落地坐上了籐椅，她止不住地怀念，尽管她知道那位和譪的老爷爷是被伟大的女神召唤去了神秘的幸福花园，就像她的外公外婆那样。
“这个是？”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打断了艾丝拉的回忆，布彻尔掂量了下被小女孩交到手上的篮子。
“哦，这是妈妈给艾丝拉留下的午餐。我拿来和哥哥一起吃。”看着布彻尔的脸，小艾丝拉还是没用叔叔这样的称呼，她又补充了一句，“很好吃的哦！”
布彻尔闻言一愣，他掀开篮子看到了两块切得整整齐齐干净诱人的三明治。他抬头看了一眼带着纯真微笑的脸，眼神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意味。

皱着眉头，小艾丝拉就着冰冷的凉水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许是刚搬来的缘故，布彻尔的房子虽然打扫还挺干净，但除了前任留下来的部分之外竟然没有其他任何家具。别说上等的红茶，连热水都未曾准备。这让艾丝拉不禁感到失望。但更让她吃惊的是，布彻尔的卧室里，只有一张生硬的木板。睡惯了温暖被窝的小女孩，简直无法想象已入冬天的夜晚躺在上面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看了一眼，就令她止不住浑身皮肤滚起一层小粟子。
“这是什么？”她突然发现了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三根黑乎乎的玩意挂在一个角落里风干着。她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但是被布彻尔很快地制止了。
“这是药，”他握住小女孩的手，灰蓝的眼瞳里倒影着女孩的脸，“过几天我炖给你吃，吃了，就不怕冷了。”
艾丝拉感受着从那只单薄冰凉的手掌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温度，微笑着点了点头。

伊希多尔

这种甜美气氛中的不和谐感果然属于布彻尔？！……新猎物GET？·3·/

韦森特

杀手要出现了么……其实反应比我想象的没那么激烈了……（（（

朔牙

唔……居然关上门了呃……我还以为屠夫先生会把她们请进去然后【】来着……

索沃尔

【如果杀……请给小姑娘一个痛快……（等！）】

法泽雷尔

杀手先生的邻居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希望杀手先生别接到和邻居有关的活……

亚兰恩

您对待邻居的方式太粗暴了同行...[忧心忡忡

华怜

小姑娘觉得脖子后头有东西扫过那里我就心口一紧生怕接下来脑袋就掉了啊QAQ
不可以杀小孩的布彻尔先生，不然就不给茶水点心了=A=

乌秋

杀手先生很冷酷~你饿的时候可以去敲邻居的门，还篮子，让她们填满再送出来~~

其实住在如此和谐家庭的旁边，对比很鲜明。不知道杀手先生会不会和邻居发生其他有趣的故事~

布彻尔

5

当巴伐利夫人知道女儿没听自己的嘱托呆在家里，去了布彻尔那儿之后，小小地斥责了小艾丝拉一顿。但继而，并没有阻止艾丝拉再去邻居家，只是反复叮嘱不要打扰到布彻尔的生活，然后又多备了几份糕点以示歉意。
于是，艾丝拉成了布彻尔家唯一的常客，没过几天小女孩就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一般，熟络得不得了。不过，布彻尔一直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往往一句话都不说。艾丝拉却不以为意，拉着他奔来走去，笑闹个不停。有时候，她也偶然奇怪布彻尔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每天工作，想知道他有没有像她一样的兄弟姐妹，只是问过之后，依然是一片沉默。所以，她也不去深究，一来二去，所有的疑问也就都忘掉了。

“布彻尔哥哥！”如往常一样，小艾丝拉拍着门，叫着银发男人的名字。
布彻尔打开了门，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他习惯性地转过身，却发现小女孩并没有跟进来带上门。他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见小女孩的笑容和以往相比有点不同。他沉默了片刻，“你的父亲回来了？”虽然是疑问，语气却很肯定。
“嗯，”艾丝拉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昨天晚上回来的。爸爸妈妈邀请你共进晚餐，你一定要来哦。”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就急不可耐地转身欲走。还没走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躬身行了一礼，末了还对布彻尔做了个鬼脸，这才蹦蹦跳跳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布彻尔倚着门框，默默地看着艾丝拉的背影许久。然后，慢慢关上了门。

和二十天前相比，巴伐利显得操劳了很多，整个脸都清瘦了下来。不过，回到家的安心和兴奋，再加上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精神看上去非常不错。他一把抱起艾丝拉，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忍不住用他那修整过的胡渣蹭上女儿娇嫩的脸，惹得艾丝拉咯咯笑着好一阵讨饶。就连年轻的巴伐利夫人也未能幸免，当着女儿的面，被丈夫狠狠亲了两口，又惊又羞得两颊绯红。
小别重逢之后的一家人是最幸福的，哪怕旅途的辛苦，哪怕孤身的委屈，在这幸福面前都不值一提。嬉嬉笑笑之间，一下午时间过得飞快。直到布彻尔在屋外的敲门声传来时，巴伐利夫人才佯怒地捶了丈夫一拳，理了理妆容，施施然地开了门。
巴伐利无奈地看着女儿挣脱出自己的怀抱，跑去门口把那男子拉了过来，不由得苦笑着叹了一口气。随即，微笑着向面前正走来的男子伸出了右手，“欢迎光临寒舍，布彻尔先生。”
布彻尔很没礼貌地打量了巴伐利一会儿，直到巴伐利手举得开始有些尴尬了，才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下。
也许是被巴伐利夫人提起过，巴伐利并未太过在意，他指引着布彻尔走到沙发那儿坐定，并特意为布彻尔准备了最靠近壁炉的那个位置——他觉得布彻尔的手很冰。
餐前是照例的单方面寒喧，在尝试过几次都没有得到合理的回应之后，巴伐利也终于放弃了正常的交流方式。只能告罪一声，去餐厅陪妻子去准备晚餐，留下艾丝拉陪在布彻尔身边跟小熊说话。

巴伐利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心中满是对于妻子的自豪。他瞄了一眼四周，偷偷地在漂亮的妻子唇上迅速吻了下去。被妻子微嗔地还了个白眼之后，他像个大男孩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正了正衣领，轻轻咳了两声以恢复脸上的正经表情，带着微笑向客厅走去。却意外发现，艾丝拉躺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小布熊滚在一旁。他环顾四周，没看到布彻尔，但是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他有些疑惑地走到门口，什么也没发现。顺手把门关上，他走向艾丝拉想把女儿叫醒，问问看布彻尔去了哪里。刚到沙发前，突然觉得脖颈处有种凉嗖嗖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爬过去一样。他猛地转身，但随即一阵天旋地转，等他意识到时发现自己竟面朝下倒在了地板上，背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他大惊失色，撑着双手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很快更加惊恐地发现自己腰部以下已然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扭过头，想叫醒艾丝拉去找妈妈帮助。可是，看清的一刹那，他的心跳都几乎因此停了下来。艾丝拉趴在沙发上，头以不自然地方式被扭向了背后，那双湖蓝的眼睛里瞳孔灰暗，嘴上还残留着死前的微笑。他疯狂地大叫起来，可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下一刻，餐厅方向传来了巴伐利夫人的闷哼声，巴伐利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奋力支起双臂向餐厅爬去。当他几乎精疲力竭地拖着身体到达时，悲愤地发现他的妻子被布彻尔强行地绑在餐桌上，她的挣扎是那样无力，她望向他的眼神是那样无助而绝望。

一阵放肆的大笑在这个房间角落处突兀地响起，让巴伐利的目光转了过去。“是……你？！”强烈的创伤依然让他无法说出完整的字句，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的也只有嘶嘶的气流声。
“没错，是我。”声音的主人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蹲在巴伐利的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你现在像个爬虫，我感到快乐极了。不过，别急，等会儿我会让你看到更快乐的事情。”他站起身，放声大笑，脸上的肌肉都因此抖动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混蛋！”巴伐利嘶吼着，可对方根本没有理会。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走向他的妻子，粗暴地撕开她的胸衣，肆意地揉捏着她的胸部。“混蛋！！”巴伐利的胸腔像被烙铁灼烧一般地疼痛，口腔满是血的味道。
“不……啊，不……”年轻的妻子扭动着身躯，躲闪着那双手的猥亵，可这更是激起了那人兽欲。他的动作更加粗鲁，更加用力，他撕碎了巴伐利夫人的裙裤，扯掉了最后的遮挡，并褪下了自己的裤子。
巴伐利夫人痛苦地哭喊着，泪流满面，她绝望地看向布彻尔，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羞愤。
布彻尔面无表情地站在桌后，他顺手拿了条餐巾擦了擦手，端起了巴伐利夫妇为他准备的餐盘。他细细地咀嚼着食物，一边看着雇主在巴伐利夫人身上卖力的耕耘，冷冰冰的眼睛里偶而闪过一丝狂热而兴奋的神情。
“畜牲！畜牲！！”巴伐利发疯似地向餐桌爬去，却被布彻尔随便一脚踢去一旁。
随着一声满足的闷哼，那个人发射完了他的全部欲望。他意犹未尽的看了眼早已无力挣扎的横陈少妇，颇有些遗憾地向布彻尔挥了挥手。
扑哧一声，一把雪银餐刀颤颤巍巍地插进了巴伐利夫人雪白的胸膛，一朵鲜红的花朵瞬间绽放在雪山之上。她只颤抖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临死之前，那双眼睛不舍地望向巴伐利，泪水缓缓滑落，敲打在了地面上。
“不！！！”巴伐利目眦俱裂，眼睁睁地看着妻子丧失生机。他猛地抬起头，喉中的呐喊却戛然而止，一柄尖锥从他的背后被抽了出来，又从背后插进了他的脖颈。奔涌的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从喉管喷出，他不甘地将那个人和布彻尔的脸深深地印进眼睛里，世界渐渐变得冰冷和黑暗……

冬天到了，空气里充满了一种称作萧瑟的味道。街道里的人感到非常遗憾，那天夜里巴伐利家里突然发生大火，火势太大，等到发现时已经什么都救不出来了。可惜了，曾经那么好的一家人，总是彬彬有礼的巴伐利夫妇，漂亮可爱的艾丝拉，人们如此叹息着，却无力改变什么。街角的艾丝拉裁缝店很快就换了主人，二周之后名字也改了……

布彻尔似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朝阳下的晓光，默默地望了一眼那个地方，便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飞空艇。
下一站，夏维朗。



（END）

感谢@亚雷克西斯的善后工作，请移步晓光-巴伐利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