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１１年的第一场雪

忒娜缇娅 · 发表于 2012-11-15 17:38:07

　　她走进书房，看到他仍伏在书桌前，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纸上飞舞，写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文字。
　　她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他转过身对她微微一笑。
　　她靠近他，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他，他轻拍着她的手。

　　在神圣节的前一个月，她陷入了不安之中。
　　去世的警官留下了报告，上面有她的名字。
　　而他抚摸着她的头安慰说：
　　“我向星女神祈祷，她将护佑你……”

　　她拉开窗帘，冬季的阳光透过琉璃，照在她褐色的肌肤上，反射出斑驳的色彩。她小心翼翼地，将出自名家之手，厚实而又华丽的长裙穿上。没有侍女的帮助让她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当她将璀璨的宝石装饰戴上时，男人已经推开了门，走进了旅店的房间之中。
　　“太慢了。”红发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前，欣赏着眼前的这个尤物，嘴里却是嘲讽：“你这样的穿衣速度就连那些大小姐们都比你快。”
　　“如果她们是自己穿衣的话。”忒娜缇娅坐在桌上，用手抱住腿：“而且你找工作的速度比我穿衣服的速度慢多了。”
　　“这年头生意可不好做。”男人靠在椅背上，看着忒娜缇娅：“特别是我们刚来夏维朗不久，公会的人办事效率可是比你慢多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回晓光。”忒娜缇娅站了起来：“正好我也厌倦了玩贵族游戏。”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忒娜缇娅皱起了眉头——以她对他的了解，这种笑之后他多半都会出一些该死的点子，而她通常都会是最大的受害者。
　　“贵族游戏还得玩下去，”男人终于停下了笑，不过脸上的笑意是更加让忒娜缇娅觉得不安：“而且……还要玩得更大。”
　　“什么？”
　　“我给你买了一栋房子，就在傲矛大道四号。仆人和必备物品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马上就去你的甜蜜湾。”男人停顿了一下，看着目瞪口呆的忒娜缇娅，继续说：“还有，房子是用你寄存在我这里的钱买的。”
　　忒娜缇娅张大了嘴，喉咙不停地发出咕噜声，身体因为惊讶和愤怒而微微颤抖。最后，她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所有情感：
　　“操！”

　　托拉萨迪位于荆棘路深处，是一间由旧房改造的咖啡厅，室内仅有两张方桌可供使用。店长谢立科是一个拥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整间咖啡厅由他一个人打理，没有雇佣店员。
　　距离下午还有一段时间，谢立科此时正在为自己煮着咖啡。门突然被打开了，门牵动固定在门上方的绳子，带动了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谢立科一边招呼着一边转过头，看到了走进来的人。一位亚麻色长发的少女正半开着门，将头探进屋内，脸上带着微笑：
　　“谢立科先生，请为我们准备三杯拿铁，和三块提拉米苏。”
　　说完，她又转过了身，门在她身后掩上了。在门关掉之前，谢立科看到了在她后面还有两位小姐。不多时，门再次被推开，三位女士走进了托拉萨迪，坐在靠窗的方桌上。
　　谢立科认得她们：那位亚麻色长发，穿着淡橘黄色长裙的少女是商会主要人物赖特·加洛文的女儿，莉莉安·加洛文。她俏皮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拘束感。在莉莉安的旁边，是一位金色长发的柔弱少女，她穿着白色长裙，谢立科很少见到她在这里出现，她是伊莉莎白·弗雷，她的父亲是雅克森·弗雷，也是商会的重要成员。最后一位谢立科不熟悉，但是却知道她是前几天才来到夏维朗的忒娜缇娅·威尔森——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谢立科感慨着——淡紫色的长裙和褐色的肌肤互相映衬，银发上佩戴的头饰熠熠生辉，脸上只是略施粉黛，让她的脸庞显得更加精致。
　　不多时，谢立科就将饮品和糕点端了上来，放在了三位女士面前。然后他回到了柜台后，继续慢慢地煮着自己的咖啡。

　　在芬芳的香味中，三位女士一边交谈，一边悠闲地享用着餐点。
　　“说起来，”莉莉安吞下蛋糕，看着忒娜缇娅，“威尔森小姐你就快要回晓光了吧？决定好行程了么？”
　　“是这样的，行程有变。”忒娜缇娅微笑着，心里暗暗咒骂着自己的上司：“我打算在夏维朗常住，早些时候我买下了房子，已经将行李运过去了。”
　　“你才到夏维朗不满一周就已经买了住房？”莉莉安惊讶地看着忒娜缇娅，“真是难以置信……房子在哪儿呢？”
　　“傲矛大道四号，不过我还没去过。”忒娜缇娅在心里将再次勒死了自己的上司。
　　“那是我家隔壁。”伊莉莎白轻掩着嘴，“而且我听说那栋房子闹鬼，你该不会被骗了吧？”
　　“……应该，没……问题吧？”忒娜缇娅用手撑住头，心里彷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一个留着亚麻色短发的男人站在门口往屋里张望。当他看到莉莉安的时候，他笑着走了过来。
　　“莉莲，你忘了带披肩。外面天开始阴下来了，说不定今天会下雪。”男人一边拿出一条羊皮披肩一边说。
　　“啊，我还以为今天会出一天太阳呢。”莉莉安看了一眼窗外，站了起来接过了披肩。
　　“莉莉安，这位是……？”伊莉莎白和忒娜缇娅都看着那个男人。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而且是和莉莉安一起长大的……”
　　“我是莱格斯，莱格斯·加洛文，莉莲的哥哥。”莱格斯打断了莉莉安的话，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对两位女士行礼，然后他看着忒娜缇娅：“我想你一定就是忒娜缇娅·威尔森小姐吧，很高兴见到你，你的容姿让我真是不由地想写首诗来赞美。”
　　忒娜缇娅对莱格斯微微一笑：“如果你写出来了一定请让我拜读大作。”
　　莱格斯对忒娜缇娅回报了一个微笑，然后看向忒娜缇娅身边的少女。当他看到伊莉莎白·弗雷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良久，他才开口：

　　“你就如初冬午后温暖的阳光，
　　让我的身体和灵魂如此安详……”

　　伊莉莎白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她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唔……很高兴见到你，莱格斯·加洛文先生。”
　　听到伊莉莎白的话，莱格斯似乎反应过来。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桌前，有些口齿不清：“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伊莉莎白·弗雷小姐……我是来给莉莲送披肩的，那么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加洛文先生。”伊莉莎白站了起来，“既然你来了，不如也喝杯咖啡吧。”

　　莱格斯·加洛文不安地坐在莉莉安·加洛文旁边，他的这个妹妹看上去不是很高兴。一旁的忒娜缇娅则是一直望着窗外，似乎对这尴尬的场景不感兴趣。而坐在他对面的伊莉莎白不时地悄悄地打量他，不过每次眼神对上的时候她都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把视线移开——当然他觉得自己也在做和她一样的事。
　　“说起来，”莱格斯打破了沉默，“我在来的路上听说有个警察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哥哥，你就不能找一些更有趣的话题么？”莉莉安对着莱格斯撅起了嘴。
　　“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因为那个警察前天才来过我们家。”莱格斯慢慢地说道，“他的名字是加拉提·莱恩。”
　　“他死了？”莉莉安抓住了莱格斯的手，“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莱格斯轻轻地拍了拍莉莉安的手。同时他注意到伊莉莎白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彷佛是安心和害怕糅杂在了一起。而忒娜缇娅依旧望着窗外——看起来她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
　　“那么，知道是谁干的了么？”伊莉莎白问道。莱格斯点点头：
　　“一个小偷入室行窃时被加拉提发现，所以他杀掉了加拉提。不过……”加拉提稍稍压低了声音，“据说那个小偷一直不承认是自己做的，而且说自己刚进门就被打晕了，醒来才发现自己被抓了起来。”
　　“那么警察是怎么说的？”莉莉安追问。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没人会相信他的话吧。”

　　“下雪了。”一直望着窗外的忒娜缇娅突然开口，然后她站起身，带着歉意对莉莉安和伊莉莎白微微一笑：“我还得回我的新家看看，万一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就麻烦了。”
　　在短暂的道别后，忒娜缇娅就匆匆走出了咖啡厅。转过一个街角后，她看到了自己的上司正在拿着一件外袍等着她。看到她过来，他将外袍抛给了她。
　　“我有个问题。”忒娜缇娅一边穿上外袍，一边问。
　　“什么？”
　　“你给我买的房子闹鬼？”
　　“不然你买得起？”
　　“操！”

　　这次委托并没有花掉忒娜缇娅太多时间，她在人迹稀少的小道中用长戟从背后刺穿了那个男人的心脏。然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新家。出乎意料之外，她的新家并不像那些鬼宅一样阴森森地恐怖，而是很明亮温暖。数位女仆将大屋打理得井井有条。等到忒娜缇娅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吃过晚餐并洗过澡，而且换上了睡衣在自己的卧室里了。
　　真是灾难般的一天……忒娜缇娅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十分的……没有实质感。也许是因为夏维朗这个地方自己不熟悉；也许是自己过于疲惫。她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决定抛掉将所有麻烦的想法，好好地睡上一觉。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压在她的胸部。忒娜缇娅睁开眼往下看去，只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裹在自己的被子下，双手压着自己的胸部。
　　“这是什么……”忒娜缇娅掀开被子，看到那个女孩子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穿透了身体的洞。看到忒娜缇娅醒来，面色惨白的小女孩对着忒娜缇娅笑着：“姐姐我们来玩吧。”
　　于是，一阵惨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她走进书房，看到他仍伏在书桌前，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纸上飞舞，写着并非这个世界的文字。
　　她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但是他并没有转身，只是嘴里嘀咕着。
　　她靠近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然后——
　　短剑刺进了他的身体。

　　在神圣节的晚上，她杀了人。
　　她亲手将短剑刺进了自己最爱的人的身体。
　　他在临死之前说：
　　“我将这故事称作《救赎》，它就是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