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日常] 下午茶 [END]

索沃尔 · 发表于 2012-11-17 21:45:39

本帖最后由索沃尔于 2012-11-28 10:34 编辑

文字 BY @伊希多尔

   时间是下午三时，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星芒圣域宗正省的某座二层建筑里，好不容易办结案头工作的主教大人在椅背上向后仰躺过去，看着面前整齐地摞起的卷宗，满足地叹了口气。

   结果今天也错过了午饭时间，被辅祭放在旁边的银盘里的汤和面包之类朴素的食物已经凉透了。名叫埃利奥特的少年辅祭深知主教的习惯，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比平常丰盛的下午茶点心；索沃尔·纳莱斯看了一眼日历，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吩咐少年把准备好的茶点放到阳台上去。

   辅祭照办后不久，窗边的梨树就发出了卡沙卡沙，可疑的声音。红衣主教扶了扶鼻梁上的镜片，眯起眼睛盯着树冠。

   “……下次请好好走大门，别再进一步毁坏你们封魔省的形象了。”

   一个浅色头发的脑袋应声从茂密的树冠中探了出来，手里举着一个半黄半绿的梨子，向正在坐进阳台椅子的索沃尔晃了两晃：
“索沃你看，结梨子了喔！”

      伊希多尔·菲利斯放开手中的树枝，用轻巧的动作踏上树干，用力一蹬落到阳台栏杆上，甚至都没前后摇晃一下。

   “哇喔，樱桃蛋糕？我可以吃吗？”

      脸上的表情既不符合年龄也不符合身份的星士蹲在光滑的栏杆上，伸长了胳膊去抓盘子里的蛋糕块，被拿起茶壶的红衣主教瞪了一眼：
“给、我、下、来。”

   在被训斥过之后，伊希多尔不情愿地把蹲坐的位置转移到了主教对面的椅子，又在对方的瞪视下磨磨蹭蹭地把腿挪到椅子下面，难得地变成一个规矩的坐姿。索沃尔摇了摇头，用茶巾垫住茶壶，往他面前的杯子里斟入琥珀色的红茶。

   “——茶太多了！我要加一半的牛奶，还有淡奶油——”

   “你对乳制品的爱迟早会害死你。”红衣主教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当后面有人追赶而你因为腰上的肥肉卡在某个天窗窗口拔不出来的时候，记得诅咒所有这些牛奶、发泡奶油、黄油和乳酪蛋糕。”

   “还木味（才不会）！”

   看着用丝毫无愧于星士的速度塞了满嘴蛋糕并且还吃到了脸上的友人，索沃尔不禁抚了抚自己不由自主地皱紧的眉头。

   “连这种货色都能排进二十位以内，封魔省就真的这么缺人手吗？”

   “‘这种货色’是什么意思啦。”一边啃蛋糕一边把手伸向盘子里的曲奇，伊希多尔把嘴里的食物咽下，鼓着脸抗议，“工作中我可是很认真负责的！”

   “……怎么说好呢，这种感觉就好像捡了只奶猫结果养着养着发现这货原来是老虎幼崽一样……？”主教用得体的动作喝下一口热茶，盯着吃完蛋糕，舔起手指的星士感叹着。他很清楚二十年的时间足以将新鲜葡萄酿成香醇的酒液，让活蹦乱跳的人类腐化成墓园的泥土，更能令某些人在魔鬼和人类之间来回转换很多次。但是面前的友人除去外表不提，内里似乎与初遇时的孩童别无二致，实在让他怀疑伊希多尔所处的位置不是恶名昭彰的封魔省而是圣光普照的福音省。

   “相反地，索沃变了好多。”

   把这种想法跟对面正在用餐巾卷走一半以上饼干的星士传达之后，对方如此表示道。

   “小时候可是打架很～有一手的孩子，我一直以为你会变成骑士来着，结果再碰见的时候却坑爹地变成了主教，吓了我一大跳。那个严肃地皱着眉头的脸看上去很有趣，实际上是装出来的吧，呐？”

   “坑爹是什么意思啊？小时候明明就是个哭包，你这家伙居然当上了星士才是最诡异的吧？”

   “……我还没跟你算帐，那一拳揍得我好疼啊，牙龈都出血了。好过分啊索沃～你手上还戴着玺戒呢～”

   四年前两人再相遇的场景并非想象中那么愉快。当在审判“异端”的宗教法庭上发现多年未见的童年好友居然成为了星士，不苟言笑的宗正省最高权力者之一宣告休庭之后，罕见地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拳头狠狠揍了对方的脸。

   “——哼。揍我的代价可是很高的，你这家伙就用一辈子份的下午茶蛋糕来赔罪吧。”
   而这是浅金色头发的星士被揍之后的第一句话。

   圣历389年对索沃尔·纳莱斯而言，大概只是为数众多的命运转折点之一。受到『纯血政策』的影响，年幼的索沃尔只记得母亲被赶出了家族这件事，细节则一概略过。尼恩格兰的战乱让他跟着母亲搬家到了时茵，住进了一所年代古老，据说还有闹鬼传闻的小木屋。而木屋的隔壁住着菲利斯一家人：身为骑士的父亲、母亲、九岁和四岁的两个儿子。

   对伊希多尔·菲利斯来说，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因为被母亲拖来跟邻居打招呼而僵着一张脸，冷冷地用冰蓝色眸子瞪着他的少年，那强烈彰显着存在感的满头红发。

   仅仅就在数天之后，时茵城内亦出现了骚动的萌芽。即使是两家人所居住的偏远城区，看到朝灵的机会也比平时要多得多。某天早上，索沃尔被街上传来的争执声和女人的哭声吵醒，推开窗子望向街上的他，看到的是治安官和自警队的人不顾邻家夫人的咒骂和阻拦，拖走帮佣的朝灵族老奶奶的一幕。索沃尔没顾得上穿鞋，光着脚跑到玄关，迎面撞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伊希多尔。

   为了安全起见，在街上的骚乱平息之前，一向温和的纳莱斯夫人罕见地坚决不让两个孩子出门。红发和金发的少年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街道上一队队朝灵族人被押送向城门方向的场景。

   几天之后，据说菲利斯家的父亲所在的小队被派遣前去搜寻在外收容的朝灵们，至此一去不回。不安、悲伤再加上操劳过度，就算是性子泼辣的菲利斯夫人也大病一场，之后身体状况一直欠佳。时常被善良的母亲拜托送些食物给邻居的索沃尔，在一个黄昏碰上了这么件事儿——当地的孩子王（就是那种通常个头比同年龄的孩子大，性子霸道，好使唤人的生物）带着一群拖鼻涕的“部下”，举着棍棒和制作粗糙的木剑追赶邻家的小儿子，直到对方绊倒什么东西，脸朝下摔倒在地为止。在年幼的伊希多尔哭出来之前，抱着面包篮的红发少年听到了孩子王大声的嘲笑：
“没爹的小孩活该被妖怪吃！”

   索沃尔耸了耸肩，把面包篮慎重地放到一边，之后从不知道谁家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树杈。

   相比平民而言，贵族家的男孩一般都会被严格教导剑术；因此当菲利斯家的大儿子听到敲门声去开门时，看到的是头发稍微有点儿凌乱的隔壁家孩子，一手拎着面包篮子，一手拎着自己哭花了脸的弟弟的衣领，面无表情地一起递给他。在红发男孩身后的街道上，四五个男孩倒在肮脏的地面上，有的开始号啕大哭，另外的也顶着一张被打肿的脸坐在地上抽抽嗒嗒。

   “争点儿气，你好歹也是骑士的儿子吧？”

      时年七岁的索沃尔·纳莱斯，用嫌弃的脸对菲利斯家的次子这么说；而后者正以闪亮的崇敬眼神望向自己的救星。

   “那个时候你在发光啊～”

      回忆结束，咬着饼干的星士托着一边腮帮子，上下打量着以优雅的姿态端起茶杯的红衣主教：
   “……现在却是头上缠绕着黑色荆棘的光环啊。”

   因为心情很好，宗正省的最高权力者之一懒得反驳他，只是轻蔑地翘了翘嘴角。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