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家的笔记簿——389年12月10日骑士团战争的爆发（完结）

杜兰 · 发表于 2012-12-12 13:27:37

本帖最后由杜兰于 2012-12-14 21:48 编辑

人名表：
洛朗.法比尤斯——来自圣域的使者，高级司祭
洛米尔——法比尤斯的助手，司祭
罗连.奈特——晓光骑士团团长
埃尔维.莫兰——皇家骑士团副团长
尤利西斯.兰姆 ——皇家骑士团中队长（公主莉安妮.克维莱尔的恋人）
伊迪斯.克维莱尔——狂王
卡拉米——国务府首相
舒科.伦琴 ——飞艇驾驶员，路人甲
柯维西.穆迪 ——负责夏维朗与圣域间交流的教务大臣

圣历389年12月9日，下午三点零五分。

来自尼恩格兰的银色飞艇缓缓降落在空旷的起落台上，激起一片烟尘。

飞艇的驾驶员长舒了一口气。尽管一切都驾轻就熟到可以闭着眼睛完成，然而飞艇上乘客的身份依然让他觉得有点紧张。作为一个资历不是很深的飞行员，舒科.伦琴以前可从来没得到过能够为来自圣域的大人物驾驶专艇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夏维朗局势紧张得怕人，稍微有点背景的飞行员都不愿意承担可能存在的风险，他也不会被推到这架飞艇的驾驶席上。晓光骑士团与皇家骑士团的对峙，听起来就怪发毛的。三百多年了，这还是航路战争之后第一次出现战争的苗头，让人害怕得很。据说那位圣域来的大人，就是为了调节陛下和那位率兵包围夏维朗的罗连侯爵大人之间矛盾而来的，女神在上，他可一定要阻止可怕的事情发生啊。舒科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了几句。

“我们到达夏维朗了，法比尤斯大人。”使者专属的头等舱包厢里，年轻的助手轻声在法比尤斯的耳边说。

法比尤斯从小寐中清醒过来，神色略微有些凝重。想起临行前两位白衣主教大人对自己的期待，他感到自己的肩头又变得沉重了些。递交神使亲笔书信只是任务的一小部分，周旋于对峙的两方中间，尽量劝说两边同时罢手，才是这次夏维朗之行的重点。

就算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司祭出身，他依然有属于自己的战斗，而战场，就在夏维朗这座华丽精致的城市之中。

“法比尤斯大人——”见到上司只是颦眉陷入深思，靠在座椅中毫无挪动的意愿，助手超级无奈地叹了口气。法比尤斯大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总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不顾场合地思考问题到忘记原本该做的事情。但透过窗口可以看到，迎接的官员已经在空港的广场上等着了，一直不出去显然很不好。“——我们是不是先下飞艇？”

“哦，是的。谢谢你提醒我，洛米尔。”这位两鬓已经染上些许斑白的使者终于回过神来。他站起身，在挺直腰的过程中，清晰地听见关节发出了“咯嘣”一声脆响。他有些沮丧地想，自己果然还是有些老了，希望以后少一些这样的外交工作，最好回去以后，辞掉福音省对外办公室的职位，回到神学院去安心地做自己的副院长。

夏维朗的空港是全阿泽兰大陆历史最为悠久的空港之一。得天独厚的政治背景和三百多年来不断地修葺和改建使得这座空港拥有最完善的设施和最华丽的外表。空港的广场用浅色的花岗岩板材铺就，宽阔异常，除了供给飞艇起降，还留有大片的空地，容纳几百人毫无问题。

不过现在站在广场上等待法比尤斯的，不过寥寥数人。法比尤斯一出飞艇就看见了站在最前方的教务大臣——专门负责在夏维朗和圣域之间来回跑协调两边关系的柯维西.穆迪。柯维西平日里最喜欢将自己打扮得光鲜水滑到夸张，为此经常被圣域这边负责与他打交道的司祭们偷偷侧目，然而今天他却穿得极为朴素，与朴素的衣着相配的，是他明显萎靡的神态，仿佛寒冬带走了他的活力，使他与路边的行道树一起陷入枯萎的境地。法比尤斯惊讶地想，难道穆迪家族快要破产了？

“欢迎你的到来，我的老朋友。”看见法比尤斯出来，柯维西总算露出了一点笑脸，依稀可以从那双褐色的小眼睛里找到点真诚的愉快。他上前给了法比尤斯一个热情的熊抱，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真不该挑这个时间来，一切都混乱极了。”

法比尤斯干笑了一下。心里想，来不来，什么时间来，从来都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几个月没见，你像是变了个样子。”他对柯维西说。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路上谈。”显然对方并不愿意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地方多说。

法比尤斯点了点头，跟随柯维西一起上了停在旁边等候多时的马车。

“现在大家都很害怕。”柯维西像是被憋了许久，一关上车门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倒苦水。他努力压低声音，“在法令出台以后，尽管有一些薄情寡义的家伙借着机会甩掉了自己的妻子，但大部分人都还是想办法把妻子变成亲姐妹之类的关系来维持。我也是。现在我的妻子从法律上是我父亲过继出去的女儿，我的亲妹妹。但是——”[见尾注]

马车在夏维朗的街道上轻快地向前跑着。法比尤斯看见路上的行人很少，到处都有正在巡逻的皇家骑士。除了不是很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孩子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担忧。他将目光收回来，看着对面的柯维西。教务大臣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恐惧。

“现在又出来个补充条文，大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已经有风声说要严查，之前伪造文书的事情一旦被发现，是重罪。现在的状况，连皇子都没办法保住自己，更何况我们这些要权势没权势，要金币没金币的小贵族……”他有些愤懑，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变大了些。“如果每天都得这样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保留爵位到底还有什么用！我们现在连街边的那些小商贩都不如！”话吼出来，他才惊觉自己的音量问题，失态地捂住了嘴。

法比尤斯看着他这样，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人说这些，也不敢跟人说这些。”柯维西收起了自己的愤怒，又变回瑟缩的状态。“也就是你来了，我能讲讲这个……哪怕是跟孩子们的妈妈，我也不敢讲，万一被人听到了，我们全家就完了。”

“给我讲讲现在的局势吧，”法比尤斯说，“尽管在圣域能够知道一些消息，但肯定你这里才是最新鲜的一手。”

“现在的局势一共就两个字：糟糕。现在到处都人心惶惶，谁都怕开战以后，自己会是第一个倒霉的。反倒是陛下淡定得很……据说他还有心情亲自设计婚礼的礼服。我们都觉得——”

柯维西的话不得不在这时告一段落。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夏维朗大教堂前。

助手跳下马背，为车里的两位大人打开车门。

“进去坐一下？”法比尤斯有些在意刚刚对方所透露出来的消息，想知道更多。但是柯维西摇了摇头。“等下次吧，今天时间比较紧张。”他在下车后，就已经恢复了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我现在得回去向首相复命。请留在这里等待觐见。”他貌似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脖子，不远处的街角，一个卖小吃的摊贩正抻着脖子往这里张望。

“我希望能够尽快见到陛下。”法比尤斯很理解地点点头，目送教务大臣登上马车离去。

接近五个小时的飞行让法比尤斯感到有些疲倦。果然还是老了……叹过气以后，法比尤斯突然意识到最近自己这样感慨的次数有点多。

“我睡一会，晚饭前再叫醒我。”在给了助手这样的吩咐以后，法比尤斯进了卧室。

等法比尤斯被洛米尔叫醒，天已经彻底黑了。“大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另外……”助手低声对他说，“在您睡觉期间，有人送来了一封信，指定要您亲自拆看。”年轻人从衣袍的内袋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法比尤斯。

法比尤斯烦恼地皱起了眉。他一眼就认出封口的火漆上印着的是奈特家族的家徽。显然，这封信来自城外，是晓光骑士团的团长，罗连.奈特候爵的手笔。意料之中的来信，但是法比尤斯一点都不高兴收到这个。作为父亲、姐姐、外甥都被皇帝弄死的苦主，会挥兵东进包围夏维朗简直太有理由也太有立场了，但是自己前来要扮演却是劝解他不要太激动有话好好说的角色。

“我等一会再吃晚饭。”他拿着信转身去了书房。助手在身后露出关心的表情，跟随法比尤斯大人这么些年来，能让他凝重到这种程度的事件屈指可数，洛米尔自己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与往常的都不相同，很严重。

法比尤斯一直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才出来。那封信并不算很长，但是里面的每一句话拿出来在平时都足够作为适用叛国罪处死罗连的证据。字里行间总结而言，只有一句话：我要报仇。拿着罗连的信思考了很久，最终法比尤斯取下油灯上的玻璃罩，将信纸点燃。火苗安静而热烈地舔舐信纸，不一会就只在铁盘内留下一小团闪烁着微弱橙光的灰烬。

窗外漆黑一片，可以听见北风袭击窗户的声音。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了敲，然后法比尤斯年轻的助手推着餐车进了书房。“法比尤斯大人，你必须吃晚饭了。”洛米尔的态度很强硬。

法比尤斯现在完全没有胃口，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胆敢拒绝助手的送餐，只会换来被不停地说教上个大半天的下场，只好老实吃饭。现在只希望能够早点见到皇帝，将神使的意思传达过去，这样任务多少也能圆满一半。至于劝说罗连退兵……只能说自己会尽力而为，实在不行还可以请圣域那边换人。

神使和主教大人们的态度也并非完全一致……如果不是福音省这边极力劝阻，恐怕神使大人会采取一些更为强硬的措施吧？神使大人并不太喜欢现在的皇帝——说实话，大家都不太喜欢他——然而两位白衣主教认为作为同样被圣灵所眷顾的两方，教会这边顶多也只能提出建议和劝阻，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女神都是不喜欢战争的，那么在眼下这种战争一触即发的状况下，抓紧时间劝阻双方放下武器化解干戈才是重中之重。宗正省的红衣主教们始终不做表态，一副观望样，也令人头痛。

究竟要怎么做？直到躺上床，法比尤斯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在迷迷糊糊中睡去，梦里还能听见神使和主教们在接到嘉文皇子的求救信之后进行的争论。神使不客气地说这个皇帝早该退位，两位白衣主教立场一致地劝阻神使三思而行，小心引发战争，宗正省那位老狐狸一样狡猾的主教却突然说：“你们都不要吵了，嘉文皇子已经死掉了。”然后命人将皇子的棺材抬上来给大家观看。罗连.奈特突然出现在神使殿的议事厅中，扶着腰间的长剑，两眼发红地看着所有人：“你们谁都不能阻拦我的复仇！”之后的场面乱得一塌糊涂，星士们冲上去，骑士们冲上去，火光中还能看见一个头戴皇帝冠冕的男子狂笑着蔑视脚下的一切……

******

圣历389年12月10日，清晨七点三十分。

“法比尤斯大人……？”这次又是年轻的助手叫醒了他，然后将一张绘制精美的烫金卡片递交给他。是了，他已经身在夏维朗，正等待觐见那位被人私下里称作“狂王”的皇帝。心不在焉地打开卡片，上面的内容却让法比尤斯吃了一惊。这是一张措辞优美的请柬，邀请他参加今晚七点开始的酒会，落款处用花体字签署着国务府首相的名字。

卡拉米……

法比尤斯盯着签名看了好一会。夏维朗的社交季从12月开始，现在正是大肆举办各种酒会的时节，从这个角度上讲自己得到邀请并不算很意外。但是这个邀请人……

想起此人的作为，法比尤斯不由得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厌恶感。这是一个为了爬上位，讨好皇帝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阴险，卑鄙，对反对者毫不留情——在贵族中和民间都臭名昭著的纯血政策不也正是出自此人的手笔么？

……却又是一份不能够置之不理的邀请。

“洛米尔。”长者呼唤自己的助手。

“我在，法比尤斯大人。”

“今天晚上，我们需要去首相的宅邸参加宴会，准备一下。”

“是。”青年谦恭地回答。

为了表示对主人的尊敬，法比尤斯比请柬上写的时间稍微早到了一会。一进入大厅，他便发现已经有许多人到达，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夫人和小姐们身上的宝石比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更能晃花人的眼睛。衣着得体的侍从们推着餐车来回穿梭着上菜，已经开了瓶的葡萄酒散发出的芳香老远就能被闻到。法比尤斯飞快地扫了一圈屋子里的装饰，奢华得有些不真实。

来自圣域的使者的名字被高喊着报出来。原本有些喧哗的屋子呈现出片刻的宁静，人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门口的方向，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若无其事地转回脸继续刚刚与人的谈笑，一切照旧。

这些人，是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过，城外的火药味已经浓重到随时可以炸翻整座夏维朗？法比尤斯不快地想。

看起来宴会的主人还没有出现，法比尤斯环顾了一圈大厅，猜测能不能找到几个熟人交流一下，这时，一个身穿礼服，高大魁梧得像熊一样的人物拦住了他的去路。

“法比尤斯阁下，很荣幸能在夏维朗见到你……”

法比尤斯认出来，这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正是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埃尔维.莫兰。每次从圣域拜访夏维朗时，他都经常有机会见到这位性格直爽的骑士，两个人尽管私下的交往不多，但关系一直还算不错。

真是个心急的副团长。法比尤斯想。只是他现在来拦住自己有什么实际用处？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两个骑士团隔着圣盾遥遥对峙的场面是让人很不舒服。既然连只是临时访客的自己都有这种感觉，恐怕作为骑士团的负责人之一，莫兰的感觉会更糟糕点。不期然地，他又想起昨晚罗连的那封信。

女神在上，千万不要发生战争。明明屋子里非常温暖，但法比尤斯还是紧了紧自己那身白色的大司祭袍。

尽管知道现在和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躲到一边去密谈肯定引人注目，但莫兰摆出一副“你不跟来我就硬拽你走”的架势，法比尤斯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他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转。当终于在一根柱子后面停下来时，法比尤斯发现发现那里站了个从没见过的年轻人。很年轻也很英俊，就是脸上挂着的不淡定表情让法比尤斯给他扣了点分数。看见副团长和法比尤斯过来，年轻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晚上好，法比尤斯大人。”年轻骑士的宫廷礼仪很过关，欠身的角度恰到好处，优雅极了。

这是闹得哪一出？法比尤斯看着莫兰，无声地发出询问。

副团长露出牙疼一样的表情。“我来介绍一下，他是我的一名中队长，叫尤利西斯.兰姆。这小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以说像子侄一般。按理说我不该带他来这种场合，但是实在是被他缠得没办法……”

这样直白的方式……法比尤斯心中升起“一大波麻烦即将到来”的强烈预警。你就不能再委婉点吗？！莫兰副团长！我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够大了，不要再给别人增添新的烦恼好吗？！如果不是顾忌到要维持优雅得体的形象，法比尤斯简直想直接这么吼出来。但显然以直来直去出了名的莫兰并没有接受到法比尤斯的心灵感应。

“……所以只好把他带来见你。实际上是这样，”副团长的介绍还在继续，“这个混小子，在前两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遇见了公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就骗到了公主的喜欢——”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年轻人急急地辩解。法比尤斯忍耐住了扶额的冲动。

“你把嘴给我闭上。”副团长没好气地训斥他，“这里轮不到你讲话。”

法比尤斯默默地向女神忏悔自己跟着莫兰走的行径是多么的蠢不可及。一个和公主相恋的小伙子，还是个皇家骑士团的中队长，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出的三流爱情小说的情节——自己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听他们讲话？快点走掉吧，忘记刚刚听到的一切，心底有一个声音努力地在呼唤。

“然后就……那什么……现在的状况，阁下你也看见了，公主目前被禁足在宫里，谁都见不到。这个小子要急疯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见您。所以说，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副团长眼里饱含的期待简直在发光，刺得法比尤斯有点不舒服。

“……实际上……”我一点都不明白你和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轻人在打什么算盘！法比尤斯在内心里大吼。“我觉得我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很多了，莫兰副团长，我还没有向这里的主人打招呼，可否容我暂时告辞？”法比尤斯刚说完，就见一位管家打扮的人向三个人这边走了过来。

“大司祭阁下……”对方行了个礼。“首相大人想请您过去见个面，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法比尤斯对自己情急之下的借口如此迅速地变成了事实有些吃惊。“……现在很方便，请为我带路。”他留给两位皇家骑士一个抱歉的眼神，跟随管家离开。

法比尤斯并没有见过卡拉米，对于这么一个完全靠玩弄权术上位的家伙，法比尤斯并没有好感，但是作为被皇帝重视的重臣……他想，至少要尽量别得罪才好。

管家引领法比尤斯上楼，进入一间装潢华美的书房。

法比尤斯首先看到的是书房正中间的华服男子。这个人看起来保养得非常好，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双腿交叠坐在那里，单手托着下巴，优雅而傲慢地俯视着法比尤斯。他的金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双眼里透出的，却是充满冷酷的光。一个中等身材的白面书生样人物谦恭地站在他身侧。

“……伊迪斯陛下……？！”法比尤斯认出了眼前这个经常在各种画像上出现的人。召见的旨意尚未到来，他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首相的府邸与自己见面，用意何在？来不及思考太多，他恭敬地给这位皇帝郑重地行了礼。“能够意外在此与陛下相见，荣幸之至。”

“你就是圣域来的使者？卡拉米卿跟朕说，你带来了神使的信。”这位被人们称作狂王的皇帝伸出了手。“朕要瞧瞧看。”

法比尤斯摸了摸怀里那份一直贴身保存的信件。“但是，现在的场合……”他有些迟疑。按理说，应该在朝堂而不是随便的一个书房来递交神使的亲笔信才对。

“拿来。”狂王危险地眯起眼，口气中蕴含着无限的不容异议。

法比尤斯无奈，将信件取出，双手递交给走过来的卡拉米，看着卡拉米捧着信回到伊迪斯身边。伊迪斯拆开信封，很随意地迅速浏览了一遍，然后抿起薄唇，笑了。

“想叫朕撤回城外的骑士团，还要去圣域聆听神谕——？”他讽刺地勾起唇角，“是听神谕，还是你们的神使要借机教训朕一番呢……可别忘了，朕的身上，流有骑士的血脉。神使……神使算个什么东西，想对朕指手画脚，也太不知分寸……”

法比尤斯纵然修养再好，也不禁变了脸色。“陛下，请注意您的发言，这种话并不适合您的身份！”

“朕如何发言，还轮不到你来教。”伊迪斯依旧保持着斜倚在座位上的姿势。“好吧，反正也来了一趟，就在这里让你知道朕的决定也一样，省得要多见你一次。”

法比尤斯的心脏紧缩了一下。

******

宴会厅里，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谈笑着。主人迄今尚未出现，但这并不影响大家享受宴会的乐趣。

突然间，一个重物从天而降，直接落到了舞池中央。当看清那是一个睁着眼睛面露惊恐表情的死人时，女士们纷纷发出尖锐的惊叫。

“法比尤斯大人……”洛米尔已经惊呆了，他下意识地想冲过去，被人从身后扯住。青年司祭回头，是之前那位带走法比尤斯大人的骑士团长。

“你不需要再冲过去送死了，年轻人。”莫兰表情严肃地对他说，“立即回到圣域去，告诉神使你所看到的一切。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你我能够挽回的。”

伊迪斯的身影出现在二楼。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拜了一地的人们，喊道：“一切想要阻止朕的人，下场就是这样！现在宣布朕的命令，明日起，皇家骑士团——出击！”

历史的篇章，被掀开了新的一页。

—FIN—

尾注：指圣历387年的《血统纯净法令》，这一法令强令所有贵族都必须近亲婚配，已经嫁娶外姓的，须在限期内离异并按照法令要求重新婚配，否则将处以剥夺爵位财产、充发苦役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