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贝叶 于 2013-3-8 15:20 编辑
年關已過,於是來開坑了……這是一個如何正確馴養以及保養你的忠犬的故事[霧很大]
I
II
序 奧古斯塔斯被飢火的燒灼感弄醒了。繩子還是綁得很緊。他試過各種方法,卻怎麼也解不開束縛,最後筋疲力盡地倒在地上睡了過去。現在手腕被勒得發紅發腫,雙腳也有點失去知覺。得吃點什麽來補充體力。他厭惡地瞥了一眼幾步之外盛了一些水的破碗和一塊明顯已經變味的硬麵包。那是他被扔進來時就已經放在那裡的,天知道放了多久。儘管餓得厲害,他也不想碰它們。何況沒有必要。再過不久他的影子就會來把他帶走。到時候他要好好地鞭打她一頓。是的,得好好教訓她,居然敢弄丟自己的主人。 男孩借著思考自己獲救后怎麼懲罰失職的護衛,來試圖忽略喉嚨里的刺癢和仿佛絞成一團的胃。他想得太過投入,以至於房間另一頭的門嘎吱響了一聲,也沒有注意到。 I 夏維朗暮春晴朗的午後總是令人昏昏欲睡。奧古斯塔斯站在一大叢開的熱烈的薔薇后,看到他的保姆正著急地低喚著他的名字。他稍稍活動站得發酸的左腳,無聲地嗤笑起來。午飯後快到下午茶時間才想起自己照顧的小主人不見了……哦,當然他不是小主人,只是跟著被趕出來的母親一塊住在這裡的小東西,因此服侍起居精不精心也沒有人過問。這群僕人只會討好那個近親結婚的產物,一生下來就沒離開過床的小瘋子。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那個小少爺的生日,所有人都步履匆忙,歡聲笑語,積極地準備小少爺的生日晚宴。宅邸內聚集了席爾貝斯家族大部份成員,連一直深居簡出的莎琳娜夫人也在房內被女僕們服侍著,試穿剛送來的新衣裙,預備七八年來的首次公開露面。
男孩猛地把抓在手裡的薔薇葉子從枝頭扯掉。柔軟的花枝一陣顫動,受驚似地彈開。他並不在意枝子的尖刺劃破手指,仍舊一把一把地撕扯著新鮮的嫩葉和剛開的花,就像手底捏爛的是他那纖細柔弱的“表弟”,或者說,同母異父的親弟弟。
“原來您在這兒,奧古斯塔斯少爺。”
男孩一驚,回頭看到來人正站在離他三四步遠的樹蔭里沖他露出一排沒刷乾淨的牙齒。
“阿薩爾?拿開你的髒手。”奧古斯塔斯皺起眉盯著那隻戴著露指手套的大手正試圖放到他肩上,於是稍稍斜身。這個席爾貝斯家的暗衛首領總是這樣無聲無息地站在陰影中,把自己蒼白如亡者的軀體包裹在黑色皮甲里,就像他的自稱“影子”一樣,出現在任何眾人想像得到或者想像不到的地方。
“您的態度真讓我傷心,我可是從清晨開始就一直在找您啊,少爺。”阿薩爾收回手,這下他幾乎完全融入陰影中,奧古斯塔斯必須眯起眼才能分辯他的身形:“莎琳娜夫人特地吩咐我為您送來生日禮物……”
原來母親沒有忘掉他的生日?男孩心情好轉了。過了一小會,他壓抑住興奮,輕咳一聲,語氣平穩地說:“那麼呈上來吧。”
“這份禮物您得親自去取……哦,”看到男孩露出受到愚弄的表情,阿薩爾禁不住笑著舔舔牙齒:“請不要生氣,我的小少爺。好禮物總是需要一點兒時間來準備的,對嗎?請跟我來……,相信您非常勇敢?”
“……當然。”我如今已不是倫納德,亦不是席爾貝斯。但我依然從不畏懼。奧古斯塔斯加快腳步,跟緊在房屋陰影間滑行的暗衛頭子。
最初的時候還遇到幾個匆匆忙忙的傭人和奴隸朝他行禮,在他終於趕上阿薩爾時,周圍一片荒涼,除了穿梭在低矮的石壁和兩人正前方的洞口的風聲之外,連鳥叫和僕人們的談笑都已聽不到了。
席爾貝斯家族的莊園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是奧古斯塔斯從未被允許來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以茂密植被聞名的莊園還會有這樣一面只有石頭的小山崖。
阿薩爾站在石洞門口,朝奧古斯塔斯露出一個看起來不怎麼友善的笑容:“接下來的一段路可有點兒不大好走……您的勇氣還足夠么?”
“當然。”奧古斯塔斯回答,同時一腳踏入門內的黑暗中。
洞窟里地面並不平坦。奧古斯塔斯第四次差點摔倒又被暗衛頭子扶住時,他似乎是欣賞夠了小少爺的窘迫和羞惱,終於燃起一根火把。只是奧古斯塔斯更希望他不點燃它——他們正走在一個兩邊關滿了奇形怪狀生物的走廊里。看到火光,它們或尖叫著躲開,或咆哮著撲到鐵欄上,伸出或乾枯或傷痕累累的上肢,試圖抓住二人。
奧古斯塔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暗衛頭子。對方視若無睹地往長廊深處走去,滿臉笑容,腳步輕捷,仿佛響徹耳邊的嘶吼不過是午後吹起頭髮的暖風。
我從不畏懼。奧古斯塔斯讓自己不去看兩遍,不要慌,這沒什麼。
暗衛頭子拐過幾個彎后在一扇緊閉的大門前停了下來。這時走廊兩邊已是堅硬的石壁。
“那邊會有什麽呢?”阿薩爾感歎似地問,見奧古斯塔斯注意到門那頭傳來細微的咆哮和鐵鏈的激響,露出一個可稱之為“自豪”的笑容,伸手拉開那扇厚實沉重的大門。
一股陰冷潮濕的空氣和微微的腐臭撲面而來。鐵與木的構造讓它看起來極為笨重,開啟時卻一點聲響也沒發出。來似乎是被忽如其來的光線驚到,房內那個破布和雜亂長髮包裹的東西停下撕扯身下不知什麽活物屍體的動作,緩緩轉過身。
他悚然一驚,不由得退了一步。站在門邊的阿薩爾微笑著將火把稍微舉高,好讓火光能照到房間里。
“這是什麽意思?”奧古斯塔斯看清對方是個比他還年幼的女孩后,怒火燒紅了面頰。沒用的小奴隸他有三四個,不需要更多這樣的。
“這可是我精心為您準備的……”阿薩爾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個小小金鈴,遞給男孩,示意他晃一晃,隨即向后退出一步,閃到火把光亮無法企及的黑暗之中。
金鈴入手冰涼,奧古斯塔斯忽然感到一絲不安,卻還是順從地搖了搖。
鈴聲兀突地在一片黑暗中響起,又兀突地溶於寂靜。
火焰的微光照著女孩黑如無星無月之夜的眼眸轉向他的位置,兩人的視線在一片昏暗中相遇。那眼睛微微眯起,盯住他。奧古斯塔斯陡然意識到自己這時絕對不能移開視線,也不能眨眼。
它在看我。
“賜予它名字吧,我的少爺,這樣它就是您最忠實的影子。”暗衛頭子稍稍附身,在他耳邊輕笑著低語:“自此之後,您就是它的生命、它唯一的信仰。”
他忍不住呼吸急促地睜大眼睛,喘得像條被拋上岸的魚。雙眼刺痛得要流淚。我從不畏懼。從不畏懼。從不畏懼。
外具人形,包裹不可名狀之物。
他的耳朵嗡嗡地叫著,裡頭似乎塞了一個蜂巢。無數詞語自腦海裡浮起,隨著血液流過四肢百骸,淌過心臟,其中一個衝向喉口。
皮膚白如珍珠,長髮黑如鴉羽,眼里既無情感,也無道德。
他的舌頭打結,喉嚨干啞,連發出一個完整的音節都極為艱難:“……貝葉。你的名字叫貝葉。”
女孩仍舊一動不動地凝視他。她周圍的黑暗重如實質,火把發出微弱地呻吟。他強迫自己的憤怒壓倒恐懼。
它是我的。
不知道過去多久時間,在奧古斯塔斯渾身顫抖地快要放棄時,女孩終於扔掉手上的屍體,慢慢走過來,在他面前單膝跪倒,親吻著他的衣角,用小鳥最婉轉的歌喉也比不上的聲音說:“您的命令,就是我的命運。”
他在話語落定的那一瞬間鎮定下來。
阿薩爾還在背後不無得意地說著什麽,但他一點兒也沒有聽到。
只屬於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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