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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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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
SA.445年2月14日
遥远的东方露出了一丝曙光。我站在星庭的台阶上，看着灿烂的朝霞以一种欢快的姿态将大半个天空染成红色，接着是裹着两三片云的太阳羞怯地升起来。
我眯起眼睛，试着用手挡住有点刺眼的阳光，在发现这种行为无效且显得有点傻之后就把手重新放了下来。天气依旧不曾完全回暖，在我面前路过的廷卫们还穿着冬装，耳朵也在巡逻中冻得发红。
无论如何，一个好的早晨，昭示着会有愉快的一天。
今天必然会是很好的一天，我对自己说。尽管在退休后，我就过得有点闲散，但有些日子我还是会记得的。比如，今天我六十岁了。在经历了年轻时的各种战斗，阴谋，和枯燥的政务处理之后——从今天起，我可以自豪地宣称自己是个老人了。
……大概吧。
为了纪念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我想有意义地度过这一天。但想了很久，我都没想到一个从职位上退休许多年的我还能做点什么。就连女神，都已经很多年不理睬我了。
在各种各样的脑内提案被否决之后，我还是开始了往日里惯常的散步。
我敢说，找不到人比我更熟悉圣域这片土地了。这么多年下来，我甚至闭着眼睛能指出来福音省的哪棵树下有蚂蚁窝，宗正省的哪根树枝上生活了一窝喜鹊。封魔省……封魔省缺乏小动物生存的基础，过于活泼的星士和准星士们太闹腾了以至于动物纷纷退散。
也挺不错的，想到这里，我笑了。
绕过圣盾塔，慢吞吞走到神使殿前方的道路上时，我遇到了自己近年来最亲密的小朋友——希安。希安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她长得很像自己的爷爷，因此继承下了希安这个名字。小家伙还小，还没怎么学会她爷爷和父母的沉稳，胆子也大，不像别的布偶猫那样待在房间里老实地当个公主，而是喜欢带着宗正省标志的项圈，作为宗正省红衣主教大人的宠物在圣域里到处乱跑——从这点而言，她一点都不像她的爷爷，那个希安，是个整天乖巧地待在屋子里，从不乱跑的孩子。尽管如此，她仍然非常招人喜欢。就像往日里那样，希安站在路边，轻轻地摇晃着她的尾巴等我。我们两个都很闲，闲到无聊，从而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结成了散步的同盟。
“早上好，我美丽的淑女。”我欠身对她行了个礼。看到我过来，希安显得很高兴，那双湛蓝的眼睛里甚至露出人一样的喜悦。她凑到我的脚下，做出蹭的动作。我被逗得高兴，弯下腰，挠了挠她的下巴。
“今天可以继续邀请你陪同我一起散步么？”我问她。
她乖巧地喵了一声。继续骄傲地扬起尾巴，在前方为我领路，走向封魔省的方向。封魔省的法祭已经对希安的来访习以为常，眼皮也不抬地就放她过去了。
我们绕过行政厅，停在星殿的小广场前方。星士训练生们已经开始一天的训练了，看见年幼的训练生们绕着星殿一圈又一圈地跑步热身，我仿佛在那些小小的身影里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紫色头发的，是我，旁边那个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小男孩是莱茵，后面的是伊希多尔和他的搭档爱诺……
“我曾经也在这栋黑色的建筑里待过许多年。”我对希安说，“曾经有搭档，有同期，有朋友……但如今他们都离我而去了。”
希安静静地仰头看着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像他们那样回到女神的身边去吧，或许那样才是正确的。”我自嘲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这种死赖着不肯离开这个世界的行为，恐怕与莱茵重逢时，会被狠狠地鄙视一顿。”
希安显然没有听懂我的话……她只是舒适地在我旁边趴下来，陪我一起看那些年轻的孩子们训练。我用手指在希安柔软的被毛上拂过。有年轻的训练生注意到了希安的到来，好奇地张望，但这种走神显然是不被允许的，很快那孩子就被他的教官给提着脖领给拎走了，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是一只犯了错的小猫。
我不禁微笑。“走吧，希安，我们去福音省的树林里看风景，再待下去，恐怕你要害得更多人被教官拎去加罚。”
乖巧的希安跟上我的脚步，一路向北，进入福音省的范围。
福音省的司祭们总是穿着洁白的长袍，不急不缓地在福音省的道路上穿行。他们是整个圣域最平和，最幸福的人群。如果整个阿泽兰都能像福音省一样平和，那封魔省和宗正省的人就可以一起愉快地退休了。
我一向非常喜欢福音省。哪怕是没有“枫华夕照”这样著名的景色，我依然喜欢这里。记得在很久之前，我还称得上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了能够进入福音省的教廷博物馆，专门找夏希尔开玩笑似的写了一张通行批条——尽管本来没有那东西我也完全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有时候开他的玩笑，不小心开过火，夏希就会闹着要把通行证收回来。
我走到博物馆的门前，站住。
现在的博物馆门口，不会再有个叫做多格的司祭，带着点愁眉苦脸跟我说，“星使阁下，夏希尔主教要我通知您，通行证从今天起作废，不许您再进去找东西了。”
我遗憾地想，夏希上次发脾气可真厉害，他甚至趁我不在的时候，直接从我的书房里拿走了那张通行的批条，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把那东西再还给我的意思。
大概他都不打算再给我重新写一张了。
尽管我想进去也不会再有人阻拦……但是希安恐怕不行。
“我们去星庭之门看人如何？”我蹲下来征求希安的意见，“尽管现在的人不太多，喷水池也没有在喷水，但是我们还可以看看雕像，数一下水池底的硬币，猜十分钟里会有多少人通过天梯爬上来。”
那里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在许多年之前，我甚至还没办法顺利挥舞双剑的时候，就是在那喷水池边上，我遇到了希安的主人——尽管那之后又过了许久我才意识到那才是我们的第一次会面。
希安总是会答应我的请求。我们一起在圣域的大门口消磨了很久的时间。久到太阳升到了我们的头顶，又偏过去。希安喵地叫了一声，从趴着的石阶上站起来。我知道她想回去了。
在一起往宗正省回去的路上，我问她，“每天都这样跟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希安甩甩尾巴没理我。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着进入宗正省的地盘。年轻的法祭站在门口，低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脚下双眼亮晶晶求抚摸的希安，这种情况真让人忍俊不禁。
“你太淘气了，希安，他在站岗。我们还是去找你的主人。”
她在我的催促下总算站起来，踱着优雅的步子再度出发。
“猜猜你那个工作狂的主人，今天是在行政楼的办公室里，还是在异端法庭里？”见希安没有打算搭我的话，我只好自己说下去，“我猜他在行政楼。别看我这个样子，但对于圣域里的各种消息，我一直都很灵通。一直到昨天为止，都没有新送来的异端消息。”
希安忍耐着我的碎碎念一直在前方领路，到了宗正省行政楼的三层。
像往常一样，我猜对了。从门里传出的细微声音，我能分辨出，他就在办公室里。
希安聪明得让人难以想象，她向上一纵，跳上门把手，用双爪扒住，在身体的重量下，门被她打开了一条缝。骄傲的她高高兴兴竖起尾巴，把门缝拱得更大些，钻进去。我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喵~”希安叫了一声提醒办公室里的人自己来了。
那人从卷宗中抬起头，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眼镜。他年轻的时候，明明视力好好的，却总喜欢带单片的镜片，结果到了现在，他也不得不向轻度老花眼妥协，带上真正的眼镜来办公。想到这个，我不由得笑出声。
“淘气的小家伙。”他嘟囔着抱怨了一句，起身去关门。
他的步伐和年轻时一样沉稳，只是变慢了些。应该说，作为一个年过六十出头的人，他还是挺健康的。要知道从几十年前起，他被人在胸口狠狠地刺了那么一下以后，我就特别担心他会不会在伤愈以后留下什么糟糕的后遗症……感谢女神，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很健康，尽管他的两鬓已经侵染了些许霜色。一直到这种时候，我才总算真的有点理解他当年对我的头发皱眉的心情——看着那火红颜色中的一抹白，我也想皱眉，非常非常想。
“就不能为了别人的心情着想，把你的头发好好染一染吗？”我抱怨。“我都染了，结果轮到你的时候却这么漫不经心。”
他只是当作没听见那样回到办公桌前，戴上老花眼镜继续看卷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车熟路地坐到他侧面的那把椅子上——这一向是我专用的座位——很高兴地看见上面已经摆好了我喜欢的那套茶具。
“你忘记把茶泡上了啊，索沃。”我不满地敲敲桌子，“卷宗有那么好看吗？好歹关注一下我。”
他不理我。
我冲趴在另一边椅子上的希安勾了勾指头，指向了桌面。这是我们两个之间，非常有默契的暗号。看到我的手势之后，希安轻巧地窜上了桌子，带着理直气壮的表情直接趴在了索沃尔的卷宗上。
我给了她一个充满赞赏的眼神。是时候让索沃放下卷宗活动一下了，再这样坐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听到他的腰发出断裂声。
“你比你的爷爷淘气太多了。”红衣主教无奈地摘下了眼镜，低头对希安说。“明明长得很像，性格却天差地别。”
“就算是那样，这个名字也是你亲自给起的啊。”我在旁边抢白他。
希安冲他叫了两声，跳下桌面，往门口的方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期待地看着索沃尔。
“好吧，到了你的散步时间了，去散步。”索沃尔无奈，“有时候怎么觉得，我养的不是只猫，而是需要每天都出去遛一圈的犬类……可是话又说回来，你不是每天都要自己在圣域里乱跑吗？”
我在他背后大笑出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需要散步的是你，不是她。”
索沃尔为希安打开了门。“我们走吧，希安小姐。”
然而希安却在门口歪着头，疑惑地看着留在原地没动的我。
“你们两个去就好，我留在这就可以了。”我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目送一人一猫消失在门口。
如果只是静静地待着还好，但每次和他一起走的时候，都有点伤感。
我伸出手去拿茶杯，却一如既往地穿了过去，什么都没拿起来。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
阳光透过我的身体，照进这间充满金色和红色的办公室。
如同往日般灿烂。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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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5 21: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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