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礼物的烦恼（627完结撒花）

华怜 · 发表于 2013-6-20 15:46:47

本帖最后由华怜于 2013-6-27 11:52 编辑

华怜觉得自己或许就是没有挑礼物的天赋，因为当她带着精心选来的魔物形象巧克力回到大宅的时候，迦蓝诺德家大小姐一边优哉游哉地享受着与冬末初春时节不相符的清凉薄荷茶一边好心提醒道：

“华怜，从这里送去时茵至少要一周吧，不会弄坏吗？”

她家女仆立刻俨然被从暖烘烘的房间丢到外头寒风中似的，从脑子到身子全僵住了。这可是无论付款前还是付款后都没考虑过的严重问题。

“我说，”贵族千金单手托腮，手捏吸管拨弄饮料里的浮冰，眼睛虽说也算看向这边但似乎总归看的并不是手捧巧克力的少女，“这几天都热得都不像冬天了不是么，等送到了巧克力肯定早要么变成一坨一坨的，要么冻得太过开裂了，就算收到也不会觉得开心啦！还不如给我吃掉，然后我帮你想要送什么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软垫椅、确切地说是已经拿到了巧克力的奥维拉，自作主张地撕开包装纸，把一只蜷缩脚爪伏在圆圆底座上的巧克力蜘蛛拎到眼前。仔细看去，蜘蛛的脸孔和背上的纹路都清晰而精巧，让人忍不住光是想象它融成一坨软泥就惋惜到心痛。现在吃掉是为了不让它被炎热天气糟蹋！尽管华怜完全认同这种想法，可她看见巧克力蜘蛛消失在少女唇间后还是差点以为她家大小姐只是自己想吃巧克力而已。

“唔唔，所以说华怜你是要送东西给那个叫什么来着的骑士小姐？”仿佛才过了一瞬，盒子里就只剩下了孤零零最后一头美味魔物，奥维拉大小姐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开始回忆那位似乎有时候会写信过来的不太熟悉的人的名字，“格雷……？好像不对……格兰？”

“娜特丝·格兰。”华怜点点头，端起大小姐的手用丝质手帕轻轻擦拭了会为淑女扣分的痕迹，“她在信上说她近期打算为了升职而来夏维朗进修，所以我希望能这份贺礼能尽早送到。”

“既然她反正也要过来，等到时候当面把礼物和祝福送上不就好了？”

“那是……因为她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动身，所以……”

“哼？”

“而且，既然人家很有可能是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至少出于礼貌我想我也应该第一时间送上祝福。”

奥维拉眯起眼睛：“我都不知道你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呢。”

“她帮过我们一个大忙来着——大小姐还记得我之前发去时茵请人修复的吊坠吗？”

当然忘不了，因为这个吊坠虽然现在正好好地垂在迦蓝诺德之花的胸前，可它直到数月前还只能支离破碎地被遗忘在屈居角落的首饰盒里。华怜偶然听说“时茵有一名技艺精湛的珠宝匠”的消息，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偷偷将吊坠发了过去，指望能给大小姐一个惊喜。几天后，她收到了来自时茵的第一封信。

写信的不是珠宝匠，而是一名女性。她表示虽然由于地址写错、吊坠给送到她那儿去了，但是不用担心，她不仅已经把东西原样转交到了真正的收件人手上，还询问了修复所需的时间，更是细心地附上了那家珠宝加工店的正确地址。感动不已的华怜赶忙去信致谢，一并附上了当初从晓光带来的好望螺。洁白的，短粗水牛角形状的海螺壳在宣告人类复兴之地被赋予了朴实而美好的寄托，华怜希望它能代替自己向那位不曾谋面的善良女性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数周后，时茵的回信抵达。

“举手之劳还令您如此郑重地送礼，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询问了曾在晓光居住的友人才知道这海螺的代表正是与我骑士工作十分相符的好运和健康，若不是华怜小姐事先已知，就只能看作是冥冥中的某种安排了吧。睡前听一听海螺中翻滚的浪涛声，如若身处晓光的码头，看着夜色下的海面，身心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这种安神的效果倒是跟时茵特产的玫瑰茶颇为相似，随信奉上少许，愿时茵的香气能同这海螺的涛声一样扫尽日间的疲惫、带来好梦。”

大小姐对当晚的蜂蜜柠檬玫瑰茶赞不绝口，并且要求明天下午的甜点也要带上玫瑰的味道，令已经买好了香草肉桂蛋糕和蜜桃薄荷茶的厨娘略觉头痛。

“是吗，和家人朋友一起分享的话，果然会更美味呢。真高兴你喜欢玫瑰茶，另外蜂蜜也确实是时茵最主流的配法。其实上次本想送一支小瓶的玫瑰酒的，这边的特产之一蜂蜜玫瑰酒中，有一种是几乎不含酒精、连小孩子都可以喝一点的——虽然打算送那个，但这几次趁工作间歇去店里，却总遇不到小瓶装，每次都是恰巧卖完或断货。等你春暖花开以后来时茵玩儿的时候再尝尝吧，五月底到达就最好了，每年这时候玫瑰广场都有美酒节，虽然独自一人或约上三两好友在玫瑰的环绕下浅酌玫瑰酒感觉很惬意，但是和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热热闹闹一起品尝美酒和鹿肉也很棒。”

不久后修好的吊坠便送到，除了以纤小银质叶片精心掩藏了无法抹消的裂纹，还添加了时茵城出产的、特别培育成小粒的丁香色珍珠，使原本折了翅膀的青水晶小鸟栖上了果实累累的枝条。奥维拉大小姐自然对这件已经不太记得旧貌了的首饰爱不释手，并且对那名巧手工匠不吝称赞了一番。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就这么光靠写信写成了朋友啊。照你的说法这个娜特丝·格兰小姐也算是对我有恩咯，这么一来想置身事外也不行了呢。”

奥维拉稍微有点觉得麻烦地推开手边的空杯子，顺手捏起最后一头巧克力魔物。大约是在室温下已经开始融化了吧，巧克力在被拔离用来固定位置的卡子时折断了。她拿着手里的多半截顿了顿，从卡子间抠出魔物的底座和尾巴丢进嘴里。

“既然是骑士，那她应该已经是成熟女性了吧，所以首先送吃的这条就绝对不可取。”

华怜郑重地点点头。虽然未曾谋面，但从信上读来她擅自认定这位娜特丝·格兰留着稍微带点波浪的过肩长发，身材高挑，脸上总挂着微笑。嗯，大约就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邻家姐姐的感觉吧，当然比起迦蓝诺德大宅的“邻居”家的女儿们可非得少点高傲和娇贵不可。煞有介事地拿点心当礼物送去，也未免过分幼稚了。

“然后，香水首饰什么的太过成熟也不行，而且也不知道她喜欢的味道和款式。花么，很快就打蔫了而且时茵自己就盛产鲜花吧。”

“唔……唔……”如果手头有笔和本子的话，华怜几乎要工工整整把这些全部记下来了。

“对了，送扇子如何？”

“诶？”

“就是那些贵妇都很喜欢用来遮住鼻子和嘴的那种羽毛扇。”

“哦……”华怜没怎么见过羽毛扇。一来以她的身份入不得上流会所，见不到那些轻摇羽扇的贵妇；二来“小小淑女”奥维拉大小姐明确说过“不喜欢那种装模作样的东西”，加之家里再无其他女眷，也就没人用羽毛扇。她只知道那是用鸟羽毛染色制成的、不太能扇风的折扇。骑士小姐参加舞会宴会的时候大概也会用羽扇半掩着脸孔吧，既然如此，就非送把与众不同的不可！

……用什么羽毛好呢？

她脑海中掠过若干种飞禽，可它们不是太嫌艳丽张扬，就是略显朴素。朝灵女仆正开始烦恼就被巧克力戳了鼻子。

“吃了这个再一起去店里挑选吧，正巧我最近也有点想试试变得更优雅一点——才不是为了给谁看呢！快吃吧，这个味道真的不错~”

假装没看见奥维拉脸红的模样，华怜接过这段好像长翅膀小蛇一样的魔物巧克力放进嘴里。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两个主意，其中之一是关于她的羽扇（任何店里都不会出售的、绝对独一无二的羽扇），另一个则是关于“要是暗夜骑士团那位独眼副团胆敢负了大小姐的心”。

要是多古拉副团长胆敢负了大小姐一颗纤细又纯真的少女心……他就等着看自己形象的小草人成为夏维朗下城区孩子们的廉价玩具吧！

可别指望得到孩子们的爱护哦！犹如要咬碎令大小姐伤心的罪魁祸首一般，她咯吱咬碎了巧克力魔物蛇和它脉络分明的昆虫翅膀，眼里闪过凶狠的光。

松骨应该比针灸过瘾吧。

==============上篇完

严格来讲，那并不是蛇。被命名为“闪烁光翼”的不只是一件精美的天然艺术品，它既指水蛭魔物在阳光照耀下和水珠飞溅之间闪闪发光的半透明翅鳍，也指拥有这副梦幻双翼的魔物本身。这些看似纤细脆弱的生物在繁殖季节集群贴近水面游动交配、间或跃出水面伸展光翼乘风滑翔的优雅姿态每每令人忍不住赞叹，甚至于忘了潜藏在此壮观景象背后的凶险。交配后的雌性要把卵产在受害者体内。通过位于无眼脸孔中央的口器，它们咬开猎物肌肤，脱去翅膀钻进去产卵并溶化死亡，令新孵化的后代不需四处躲避天敌。幼体成形后会用不可遏制的干渴感驱使宿主进入水中以便破体而出，在被抛弃的宿主体表留下一个可能致残但不致命的破洞。只要不遇到其他掠食者，宿主通常可以活下来，与疤痕和噩梦相伴余生。

“独臂”斯卡扎撸高袖子，把干瘦右臂上的紫红色浅坑露出来：“十三年前，当我还不是酒鬼的时候，一群魔虫从这里破开皮肉流出来，我数了数，十七条。整整十七条滑溜溜的虫连同黏液像水一样从这里流出来，每一条都有拇指那么粗。它们走了，我的手也废了。虫子咬坏了肌肉。十三年了，我仍然会梦见它们在我手臂里钻来钻去的感觉……听了这个你还想问去哪儿碰见那玩意儿吗，小姑娘？”

朝灵少女点点头：“我需要它们的翅膀。”

“为了向朋友们炫耀吗？那你这个险冒得可不值得。”中年男子斜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女，看她衣着光鲜，言谈举止皆不像下城区的粗人，心想这八成又是个娇生惯养不知野外世界险恶的富家子弟——朝灵作为奢侈品，在豪门，“抓魔物不比逮野兔，不是能带小姑娘去抓着玩的。”

“我不需要人带，我只要知道这种魔物都在什么地方出没就够了。”

“……哦？”曾经的渔夫挑起眉毛，“你觉得你一个人就能杀死一群那种东西？”

少女露出一种“别担心我自有办法”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行。”他换上一副跟邋遢外表不太相称的义正辞严的模样，仿佛他身为成年人的责任心不允许他将未成年人送入险境般。

“……有报酬也不行？”

“不行。”开玩笑，成年人的责任心和荣誉感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提供的报酬能收买得了的。

他本以为少女会因为没得到预想中的回答而发火，结果她倒显得全无所谓：“那我就再去问别人好了，毕竟总会有人觉得一句话换一枚银币的交易很划算……你说呢大叔？”

斯卡扎盯住她——尤其是她刚刚掏出来的亮闪闪的银币。要知道在这个一张床一晚最低只要十铜板、一扎麦酒才一两个铜板的地方，银币……可是一大笔钱哪！

少女既不说话也不走，俨然在等斯卡扎改变主意。

“不行就是不行。”他回答，“除非再加一个银币。”

“独臂”斯卡扎并不只有一条手臂，但下城区酒馆的常客都知道他的右手跟没有了一样，不能挥举也不能抓握。自从亲眼看到自己手臂里流出还没长翅膀的魔物幼虫以后他就爱上了酒精，一赚到钱就窝在最便宜的酒馆里，要上足以从早喝到晚的最低劣的烈酒，在灌酒的间歇举着瓶子冲空气或油腻腻的墙大讲特讲他以前与大鱼斗智斗勇的事迹，直到终于冒着酒臭味醉倒在东倒西歪的空瓶之间。

他沉迷于那种没有香味的烈酒直冲下肚、一路点燃食道的刺激，这感觉让他记起年轻时捕到力壮又狡猾的大鱼时的激情，和他为了买更好的船和网而拼命攒钱的日子。那会儿他真是一个铜板掰成两半儿花啊……唯独这对钱的奇怪执念，拿劣酒浇了十多年都没有浇灭。

他现在就把手揣在口袋里里，反复搓捏着这枚来得太容易了的银币。早春回暖、河流涨水的时候正是闪烁光翼蠢蠢欲动准备繁殖的时节，经过一冬的蛰伏（它们在河底淤泥中躲避严寒），急于补充营养的它们格外不挑食，所以只消在清且急的浅水处放下诱饵，便能很快看到被吸引来、相互拥挤甚至被挤出水面的光溜溜身体。斯卡扎远远看一个农夫模样的男人拽来一头骨瘦如柴的牛，知道它已经老得不值钱，心里盘算着这么头牛又是那个小姑娘花了几个银币买下来的。

据说夏维朗的农人从前有段时间是不杀耕牛的，有人甚至都不会卖掉自家的牛，他们饲养它们，驭使它们在田间劳作，即使当它们无法继续工作之后仍然养着它们，让它们安心地死在熟悉的家里。如今还坚守这个传统的人已经不多，男人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其中之一。他站在艾玛身侧，抓住它的鼻环把它往水里引，而它则梗着脖子，一副不情不愿却又无法反抗的模样，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水。他俩都知道水里有什么东西等着。他俩都知道它下水以后会怎样。华怜手拎提篮站在旁边，紧盯着牛，面无表情，看得斯卡扎一阵阵脊背窜冷。

不能算作挣扎的挣扎中牛给拴在一条小船上踉踉跄跄地蹚进河里，预先划破的皮肤周围的凝血缓缓融入水中。它的眼泪终于滚落，发出悠长的嘶鸣向眷恋之物告别。农夫撤回岸边扭开脸，他终归不忍看这头曾经属于自己的牛被活活吸干。他听到了水流声，牛的惊叫，水花飞溅的声音，木船被撞击的声音，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越来越吵，但又马上消停了。他感到有东西碰了碰他的胳膊。他转过身，看了一会儿，抱住原属于他的牛哭起来。

“好好对待你的牛吧，别再贱卖掉了。它活不了多久，不会吃太多东西的。”

他吸吸鼻子抬起头：“我……想你说得没错，小姐。这牛我不卖了。这是你的银币。”

“为什么要退给我？这是你的牛的租金啊。”

“……租？！”

“对啊，不然难道还能是买？那种价钱……”

斯卡扎大致数了数农夫手里足够买两头年轻公牛的银币，心中暗叹了富家子弟对市场行情的无知。

“亲爱的娜特丝。请原谅直到现在才送出这份礼物，首先恭喜你要来夏维朗进修，预祝你在这儿一切顺利，过得开心，早日晋升。这把折扇的主材是我亲手采集的，本来是想做成贵妇那样的羽毛扇的，可是不知道你头发的颜色所以也不知道配什么颜色的羽毛比较好看。因为这些翅膀是硬的，所以没办法像羽毛那样摇摇晃晃，不过我敢保证这把扇子独一无二，任何店里都没得卖，舞会上的任何其他人都没有。帮忙做扇子的店老板为了不显得太过朴素而做了一部分镂空处理还镶了金色的丝线，如果你更喜欢其他颜色的话他说也可以找工匠来染，和处理软皮差不多。接下来就是但愿我的礼物能赶在你出发去进修之前送到了，啊啊如果快递的飞空艇飞得像传说中的魔物一样快该多好啊……对了，我接下来要跟随大小姐稍微出个远门，可能要花上一小段时间，所以就请不要回信了哦。无论我身在哪里都虔诚地愿你幸福快乐，你的朋友，华怜。”

她折好信，放在精心封装好的扇子盒上，再把外层包装盒盖好，扎上丝带。

“华怜，快点走啦！”拖着快赶上自己身高或者可能比自己还高了点儿（取决于扎辫子的方式、戴没戴小礼帽和所穿皮鞋的鞋底厚度）的巨大行李箱，奥维拉·迦蓝诺德揉着红通通的眼圈忿忿地说。华怜感受到她撒娇语气下隐隐翻腾的怒意，当然了，她知道这怒意不是针对她的。

“是的，大小姐，请再稍等一下。”

“你只带这个礼物盒走吗？”好容易不去想伤心事的骑士团长千金双手托腮，坐在床边看她的贴身女仆忙忙碌碌，向她用来招待客人（特别是“某位”贵客）的花边瓷杯中注入用最后一个茶包沏出的时茵玫瑰茶。那是大小姐好几次想请“那位”贵客来一起喝的茶，而现在看来搞不好是再也没机会了。想到这里她嘴巴一瘪，泪珠儿又滚下来了。

“不，大小姐，这个是马上要寄出去的。我的行李是这个。”

倒好茶，朝灵女孩又写了张字条。她把字条放到杯子旁边，看看敞开的窗子，想了想，拿杯子压住。“好了。”她背起只装了旅行用品的包包，一手抱住和自己的头差不多大的礼物盒，另一只手伸向她的主人。

“我们出发吧，大小姐。在想好去哪儿之前能不能先陪我去一趟快递行会呢？”

=========================全文完

吐槽……下篇开局就跑题我错了……||||||
一路果然人外才是我真爱的节奏orz
然后好不容易扭回来……
最后顺手又黑了多古拉副团……

……你说你到底有个什么光环弄得想不黑你都难啊！【摔】
另外这个结尾我终于跟缇娅娅的情敌文接上了= =【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