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kon

蔡司伊康耶拿

　　蔡司·伊康·耶拿大概是疯了吧——这一周来，认识蔡司的人都这么议论着。

　　看看！看看！他最近一周左右的日子以来都做了些什么！整天呆在教会他的房间里闭门不出，窗帘拉得紧紧地，连他平日里最热衷的“修行”（自称）——吃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的时候心不在焉不是死盯着盘子就是眼神散漫地投在空中，其他教会人员同他搭话也总是接了这句就没了下句的样子。还老是想着时间，最近几顿都是吃到一半还没喝完汤就草草收拾了又钻进自己房间的。四天前他竟然还破天荒地迟到了教会的证道整整半个小时还多！然后急匆匆走到讲堂伴着脸上两个浓浓的黑眼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给信众讲经，结果翻开书后发现自己拿错了圣典又回去取。

　　不仅如此，还有教会的人员看到他这些天总是背着个映画箱提着个大布袋呆站在夏维朗大教堂周围，一站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然而大家都知道蔡司平时并对绘画并不抱有兴趣。甚至还有人说，这几天一到晚上，蔡司那房间的窗帘缝隙里就透露出诡异的光线，亮一阵子又暗一阵子的，好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他并没有和我提起过，我也不知道蔡司司祭他最近怎么了。”

　　这一天，好久都没有在T*剧团出现的蔡司终于让普兰娜小姐忍不住而来到位于中城区的教堂来看个究竟了。到了教堂却被告知蔡司一早又着了魔似的出门了。而现在，夏维朗大教堂的主教，他知道普兰娜平时和蔡司走的挺近也见过她几次，所以正在向她打听有关蔡司的消息。可是连普兰娜也只有摇头的份了。

　　主教一脸为难地说到：“歌手小姐，你是我们教区的信徒，又是蔡司弟兄的朋友，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了。你应该也听说了最近发生恶魔附身而导致劫机的恶性事件。虽然我相信蔡司弟兄的坚定信心，也很不想预见这样的结果，但恐怕蔡司弟兄若再不向我们解释清楚的话，作为教区的负责人我也很难不加以强制干涉了。”

　　“主教大人，请把蔡司司祭房间的备用钥匙借给我，我要进他的房间，等到他回来问个清楚，拜托了！”





　　“到底在搞什么鬼？！”普兰娜自己嘟囔了一句。拿着备用钥匙开进了蔡司的房门，里面果然一片阴暗，扑面一股淡淡的腥味传入鼻中，窗帘拉得紧紧的。她拉开窗帘后，屋子里才亮堂起来。环视了一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各种纸片木板堆放了一地。一个碗引起了她的注意，里面盛放着的半碗液体透明而泛微黄、粘稠、靠近碗沿的地方还悬浮着一串串微小的气泡，更令人觉得恶心的是它发出一阵阵腥味。

　　普兰娜“呀～”地把碗重重地敲在桌面上，退后几步并以一种恶心至极的眼神看着它。下城区的女孩子总是那么早熟，对男女之事的种种细节就算没有亲身体验过那也至少是略知一二的。平时开玩笑时说过笑过也就算了，真的突然意识到是那种东西时，普兰娜还是从胃底部感到强烈的厌恶与不适。

　　不过，幸好，在蔡司的个人形象在普兰娜小姐的脑海中进一步向着糟糕的方向不可挽回地崩溃之前，她一眼瞄到了掉落在垃圾桶周围的两三个蛋壳，进而在垃圾桶里发现了更多蛋壳。哦，原来那碗里的是鸡蛋清——那么，鸡蛋清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然后她的视线又被平铺在桌子上的五块木版画给吸引住了。这些木板上是一些精致的炭笔画，有两张画的是门、一张是屋顶、一张是一片蝴蝶型满是划痕的东西，还有一张是一朵花儿。普兰娜能认出那个屋顶正是夏维朗大教堂中一座建筑的屋顶。然后她端起那张花儿的炭笔画木板，凑近了仔细瞧着，那花朵上一瓣瓣的颜色格外逼真，造型特别优美，叶片涂色的过度也显得非常自然。普兰娜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感觉那就是一朵真实的花儿被施了什么魔法拍平了固定在这块木板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朵花的图画，觉得自己也好像快要着魔了。





















　　“哟，普兰娜你来啦！抱歉啊最近在忙，没去你们那边。”这时，蔡司双手抬着映画箱走进了屋子。

　　普兰娜放下手中的木板，非常直接地问了他：“告诉我，最近你在忙什么？”

　　“稍等，稍等。我正想告诉你呢。”蔡司放下箱子又从门外拿进了一个中号的木盆，以及一个大布包。放下布包时里面发出噶楞噶楞的声音好像是装了不少木板之类的东西。

　　等把所有东西都搬进屋内，蔡司坐下擦了擦汗，尽管疲劳却异常兴奋地说到：“我在做一件非常、非常有趣的事，它让我觉得太惊讶、太神奇了。甚至最近我觉得我24年来正是为了做到这件事而存在的。普兰娜你想一想：世界上多少爱美的妇女们和贵族们为了驻留自己的青春而四处寻求驻颜之术？世上又有多少矛盾和分歧因为之前说话时的凭据物消失而难以核实？人们想方设法地要把自己的形象、把现时代的生活、把我们的建筑和生活环境记录在精贵的纸上，是要为了传承给下一代以及之后的每一代，但即便如此，人也会衰老、建筑也会崩塌，一切有形之物都抵不过时间的腐蚀。但是，有了这个箱子，不，应该来说有了我的这个发现与组合运用方法，从此人们可以把任何形象真实而准确地拓印在木板上，任时间滚滚向前流逝，时世迁易，这块木板仍将保存永恒的那一瞬！”

　　“不要再说这样的疯话了，你怎么了蔡司？！我不喜欢你这样！”普兰娜十分担心地摇晃着蔡司的双肩，试图让他恢复理智。

　　“抱歉我得意忘形了，普兰娜，抱歉，我该向你好好说明的。不如我直接向你演示一下吧。这真的和恶魔无关，真的。这是自然界神奇的变化，相信我。这种变化平时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而当我把这些东西组合到一起时它就成了！好，现在，请你坐在这张座位上，坐端正或者摆一个你喜欢的姿势，然后一动都不要动，连眼睛都最好少眨，就这样坚持二十分钟。”

　　蔡司指了指一个向着窗户的座椅，然后把窗帘完全拉开让屋子里敞亮。普兰娜则将信将疑地坐了过去。

　　蔡司推着映画箱把箱头对着她，在下面垫了几本书调整了高度，并取下了箱头那块板子前的铜塞，又从进门时搬进来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大的牛皮纸信封，盖在木箱上方。剪开一侧的口子并缓缓地抽掉信封，让信封里的一块木板压在木箱顶上。

　　“你接下来别说话，听我解释就好，你一定要坐着别动。这个箱子我不知道你见过没有，它叫映画箱，是我们司祭用来描摹现场景色用的。它的头部正面木板上有个洞，你眼睛盯着这个小洞就行。箱子里面斜卡着一面镜子，箱子的顶上木板的后半截是锯掉的，卡了一块方形的毛玻璃。很神奇的是毛玻璃上会隐隐约约地出现箱头朝向前方的区域的景色，例如我现在就能在玻璃上看到你坐在那里，不过是倒着的，这不太要紧。平时如果我们司祭要记录哪里的风景，或是什么石墙上的壁画，我们就会把这个箱子背出去，用一块半透明的布压在玻璃上，再用墨水笔沿着玻璃上透出的影像，把风景勾勒出来。记住，这叫映画箱，除了司祭用以外，更常用到它的是画家们。”

　　“不过这终究只是把景色的光影投射到玻璃表面，还是要人工去勾勒描摹。如果没有人工参与的话，那么箱子一移开，玻璃上的图案也就跟着移掉了。那么，怎么才能把这光影自动都留下来呢？”


　　“不知道。”普兰娜摇了摇头。

　　“不，不，你不用回答我，你恢复刚才的姿势看着画箱，这很重要。我还是改一下说话风格，不用提问的方式来说明了。嗯，后面的故事就要归功于你了。你记得几个月前，那次《女神之路》演出完你喝多了我把你拽进屋子里，你在床上才刚清醒过来一些时告诉我的那种神奇的白色粉末吗？呃……不好意思我又提问了。我继续来说吧，我要说的就是你们演员经常用来涂白脸的白膏粉。我记得当时你告诉我它是会变色的，刚挖出来，或者把大颗粒碾碎成更细小粉末的时候里面是黑色，然后暴露在空气中会慢慢转白，而且放在窗口明亮的地方会更快更明显。后来我申请回家了一阵子，就是去研究这种矿物的，我家矿区正好出产这个，我就一个人跑到矿区向工人们请教了好几天。我终于发现了它变色并不是因为和空气接触，而是因为受到光线照射，所以放在窗口也就会变色更明显。并且我还发现了两个重要的特点：其一，这种颜色变化一旦遇热就会停止，也就是说把变色到一半的白膏石‘啪’地扔进热水里，或是在火上烤一烤，它就会停止变色，固定在不同程度的灰色状态；其二，白膏粉可以均匀地混合溶解在鸡蛋清里。”

　　蔡司转身从布袋里又取出一个和之前相同的牛皮纸大信封，举到普兰娜面前说：“所以我就做了这样的事情——我把白膏粉撵得很碎很细之后，混在鸡蛋清里，再均匀地涂抹在木板上，等它晾干稳固了之后，装进信封里。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所以我这一周来都是晚上忙事，白天睡大觉——一定没少给其他同事添麻烦。好，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把之前那个信封压在木板顶部的玻璃片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抽掉，就是为了让这一切都发生在黑暗中，让木板表面的鸡蛋清加白膏粉混合涂抹层始终只暴露于玻璃板的景物倒影光前。因此，你衣服上那些明亮的部位，还有你那被阳光照着的脸颊，都会让这块木板上的一些区域的白膏粉很快变成白色；而你的头发，还有你身后的一大块影子，这些不那么明亮的区域，不会使白膏粉变得太快，所以这些区域现在应该还是黑的或深灰色的。嗯……时间差不多了，你再看一会儿它，我马上就让你看到奇迹！”

　　蔡司说完跑到别的司祭那里打了一盆热水摇摇晃晃地端进屋，又把先前剪开的信封小心翼翼地紧贴着木板套回去，并折紧封口，用蜡封死。接着他把信封完全浸到了热水中。

　　“你可以活动啦。再过五分钟，过五分钟就好，你就会看到我说的奇迹，并知道前面我说的没有一句是夸口。不如你先猜猜能看到什么？”

　　普兰娜高兴地走到水盆边蹲下，歪着头盯着那个牛皮纸信封说：“我已经大致能想到是什么啦，不过我还不想说，一起等待奇迹的降临吧。”

　　五分钟后，蔡司捞起信封，擦干表面，并剪开了封蜡的边缘，取出里面的木板——

　　阿泽兰大陆第一张黑白人像相片诞生了。


　　普兰娜像一只看到活鱼的小猫一样兴奋了好几十分钟，她看看木板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块木板又拿起之前摊在桌子上的五块木板看看比较比较。


　　“这会改变历史。你说呢？”

　　“改不改变历史我不管，我要你再帮我多拍几张。”普兰娜愉快地把木板贴在自己的脸颊旁边。



　　“那么还有个问题，”蔡司站起来，拍了拍那个箱子。“该把这套方法叫做什么？总不能老是‘它’啊，‘这’啊的。我从词典里找了两个词源，但没想好是哪一个。你帮我选一个？一个是摄影术，另一个是光线绘画。”

　　“为什么要问我？蔡司你比我更懂得词源含义啊。”

　　“不不不，我是想请你从一位表演者，一个女性的角度来帮我选一个，看看哪个称呼更适合用作描述这个伟大的景物记录方法。”


　　“嗯……我看就叫做‘光绘’吧，这个听起来更帅一些！”




后记：

　　嗯……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能写下这篇比《论运动》更加丧心病狂文章了！

　　其实说实话，这篇文章的大致构思早在我四月初申请蔡司·伊康·耶拿这个人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倒不如这么说：我设定蔡司这个角色，就是想试着在勇者之光的这片土壤上探讨这么一个问题：如果摄影术提早出现在中世纪，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以及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白膏石以及变色现象是在我的第一个故事《千生千世》中就提到的，并且在第四个故事《夏维朗童谣》中我安排蔡司回家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它。（虽然这篇文章因为纯血令的误会没有被收录正史）在之后的《时司》与《众生》中都提到了不同形态的光学结构，是为了试探一下本论坛游戏对光学原理的接受程度。结果《时司》因为授时权的问题，以及巨大三棱镜的制造工艺问题而被判为外章了；《众生》里利用平面镜反射阳光并演出类似皮影戏的表演倒是通过了正史审核，此外《众生》里的白膏石也作为注释条目再一次得到了正史认可。在之后的《剧幕表里》里我又让实现摄影术的另一样重要东西也登场了，也就是画家和司祭们常用的映画箱，同样它也通过了正史审核。哦，顺便一说，在最近的那篇《蔡司未婚妻与剧团好友的惨烈修罗场》里我把光钟改造为正史可接受的光学结构后又复活了，请大家在进出夏维朗大教堂时注意辨认道路颜色：）

　　总之，从四月初起直到昨晚康妮在《阿泽兰泛情报征集》中正式收录了白膏粉和映画箱，我就终于把摄影中两个最重要的部件给悄悄地弄进了正史里——一个是小孔成像原理的暗箱，另一个是感光部件（在现实里过去是化学银盐，在现实现代是数码CMOS，在正史里则是作为一种矿物的自然魔法属性）。镜头其实不是必要的，镜头的作用只是弯曲光线，使之能改变焦距而已。所以，现在本篇文章的任务，就是把这两样已经被正史接受的东西组合到一起，使它变成摄影工具（文章里叫光绘）。而文章里附的五张照片，也确实是我本人买了一卷黑白胶卷后，寻找可能符合世界观的一些现实场景后拍下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看GM是不是接受这样一个有趣的设定了。

　　最后顺便一说，伊康（Ikon）的意思是：圣像、画像。

苏瓦·坎贝尔

好棒！！！！！！有勇有谋！！！已经不知道怎样表达我的崇敬之情了！！！果然丧心病狂！点赞！脑内印象自动转化成科学狂人蔡司大大！【喂

雪夏

用某些老主教的话句说就是：丧心病狂啊，居然搞异端
用雪夏的话说就是：展现智慧本来就是人类的特权
用华怜或大小姐的话说莫非是：记录食物后还能吃么？
用奥提的话说就是：可以珍藏雪夏的照片了！哦也！
总之，这是时代的进步。不过带来的异端镇压什么也可能身不由己

雷朔

文科生的这点儿科学常识已经不足以让我判断可行性了……

发明创造的能力也没什么技能上的判定唔、总之您的勇毅与才华每一次都令人叹为观止233
【GM心里一定觉得这年头入行姿势门槛提高啊w

弗尔斯

之前看到映画箱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准备把成像技术给搞一下没想到真的给搞出来了……
虽然我不清楚GM的意思啦，但我觉得还是不要用掌握的科学知识在YZ的世界里创造太多“高科技”的东西，毕竟重点是在于角色在这个世界下与其他角色的互动？为了一个泛情报花那么多心思司祭也真是有毅力，但我觉得大部分情报也是为了体现角色剧情而服务的，并不是为了设定而去设定？
所以司祭之前说的NPC的名字都和照相机品牌能挂上钩什么的也说得通了 233 顺便照片拍得不错~（不过我怀疑没有镜头无法对焦的映画箱可以做到如此细致吗？没有很深入地学过摄影所以不懂 _(:з」∠)_）

妖北水

我就说我头一次看到你的名字就想称呼你蔡司镜头，你还真没让人失望

克莱泽·德莱克

我读完之后一下子就被文化冲击到了，原来文也可以为新科技做铺垫——！真令人兴奋！我平时也会偶尔用手机里拍一些很棒的图片要不要？教堂的话应该也有一些，毕竟离家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