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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3.0-阿泽兰-祭奠逝者·华怜
《归去来》
夜阑更深，一钩残月高悬中天，夜雾昭昭，清光忽隐忽现，星也不清，影也不清。 娥眉说这样的夜不宜出行，即便夏夜，也要门窗紧闭，怕湿气过重，钻进骨头闹心的疼，让早早睡下，或在室内也一定要将灯火点得通明，亮如白昼才好。 乌秋觉得娥眉忌惮的并不是夏夜的潮气，还有别的什么，可她不说。眼睛里也不让问。乌秋只能扯别的事问：“妹妹睡下了？” “二小姐一早就睡了。”回答得飞快，大约怕他动了出门的心思。 乌秋掏出本书，之前读过几页，接着翻开，咳了一声。 “少主喝茶吗？” “不喝了，我也睡。”目光没离开书页，却是定定的，不似在阅读：“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莺儿燕儿桃红柳绿的几朵云，飘出了少主寝宫，最后走的是娥眉，稳稳的替他将大门关闭，临走多看了主子一眼。乌秋趁机忙道：“转告黑鹫一声，今夜更深露重……别在藤花下守着，去角屋里，一样听得见动静。” 门细细被合上，柔得像一声恩谢。
屋里顿时亮堂起来，乌秋嫌烛火晃眼，把表面上照得辉煌，脚下却踩着无数的黑漆漆的影子，那些拔长的影子随着他每一声叹息都心惊肉跳，东躲西藏，看得人心烦意乱。他干脆一颗一颗全熄灭了它们，仅留下书桌前的一台，高耸着巍峨的光照，这样才好，他又坐稳，继续翻书页，书里讲的是一位旅人落叶归根的故事，他看到的地方正是主人公第一次决定起启程，归乡之路还很漫长…… 门外有人在敲。 乌秋头也不抬，应了一声：“进来。” 门由内而外被拽开了一道小缝，通向昏暗无尽的黑夜，门外不见灯火，漆黑一片，唯有他房中的光亮照耀着门前缝隙间寸土之地。不见来人。 乌秋侧头望去，提高了声音：“进来吧，我还没睡。” 可人就是进不来，像在门外挣扎，急得要哭，幼猫一样的嘤泣，蠕在门口，挤不破一道幕障。乌秋放下书，顺手牵了一根蜡烛，将门打开：门外本来没有什么人在，被他举烛一照，映出角落里缩成一团在小小身影。少女躲着光，抹着眼泪站起身打量他，哭声渐弱。 “你是谁？”女孩先发问。 “你怎么了？”乌秋跟进院中，靠近了衣衫褴褛的陌生人。烛火在她头顶映出了一圈淡淡的柔光。 少女被问得想起了伤心事，泪水充盈的双目顿时又淌下泪花：“我……迷路……找不到她们了！也回不去……没有路，只有这里还亮着……”她一手抹着泪，一手向房中一指。 乌秋情不自禁抬头向她身后望去，整个远京都沉睡在朦胧夜幕之下，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黑暗之处并无一物，夜阑人静。 他收回视线，端详还在抽泣的孩子，轻声问道：“她们是你的朋友？” “嗯！一起来的，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眼看就要走到了。”她却迷了路。 “你知道她们现在何处？” 少女揉着眼睛回身向后方眺望，远方和刚才一样的漆黑一片，不过现在有了乌秋手中一点烛光，仿佛拉近了与来路的距离。 “那里，”少女笃定地伸手指向前方，她并没有说出具体方向，乌秋却似乎有所感应，获悉了她要传达的心急如焚的忧愁。“她们在等我，没有我……她们会遇到危险，红区真可怕，不停的可怕……” “她们怎么会在红区？”乌秋想替少女把凌乱的碎发慢慢理好，可碎发并不听话，让乌秋根本拢不住它们。 “因为我们要去远京呀。” 乌秋的手顿住，诧异的目光望进少女自豪又坚定的黑眸，它们正如头顶的星空一样闪烁迷人。可很快，轻烟滚滚又将星彩掩住…… “可我跟她们走散了……不知道身在何处……”少女的天空中又飘来细雨，愁眉苦脸地央求：“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人，站在……”她伸头对着远京城遥望：“陌生的地方，什么人也没有……我一路走一路走，担心极了……您能帮帮我吗？” 乌秋凝视少女的脸，点头：“你说。” “请把我送出去吧，我得赶快回森林救她们，我们还得去找远京呢。” 乌秋取来夜路用的灯笼，一路照着一路走，少女见了满心好奇：“真好玩，这是什么？” “朱雀灯笼。” “给我拿拿。”灯笼转到了她手里，灯火摇曳，不灭不熄，小丫头步履轻盈，让乌秋不得不迈开步子赶。“真好玩，不知道远京有没有这么漂亮的灯。” “有的。”乌秋含笑回她。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见过。” “你去过远京？！”少女惊讶地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盯着乌秋，她恐怕非常希望能从乌秋口中听到确定的回答，那将是她们的希望。 “这里就是远京。” 一刹那，是少女手中的灯突然亮了起来，还是她身后道边田野间飞出了无数萤火，乌秋分辨不清，只觉得那少女听了他的回答，整个人仿佛是透明的，流光从她身上穿过，她无动于衷，反而激动地伸过手拉住乌秋：“快！” 乌秋被她扯住一路飞跑，少女又哭又笑不能自已：“快去告诉她们，我找到了，可找到了！” 脚边的景色在风中流动，很快变了模样，由远而近，黑黝黝的土地变成一面镜子，映照着天上银河的倒影，少女见到此景惊喜万分，停下脚步，小心翼翼试图走近：“这是什么？” 乌秋也张望过去：“那是子夜怜。远京盛产的一种小花，大概因为太害羞了，所以它们只在夜晚开放，花朵虽小，却非常团结，总是成群结队开成一片，不过像今天这么大面积的盛放……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真美！好像星空的倒影。它们叫什么？” “子夜怜。被夜晚爱怜的意思。” “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怜字呢~” 乌秋笑着，怜就又走回来拉起他的手：“我要把这花也介绍给她们，她们准喜欢。” “嗯。” “还有灯笼。” “嗯。” “还有很多！” 很多很多，可以告诉她们的话。 风又开始吹拂，却不像刚才般热烈，暖意扑面而来，轻轻抚弄着两人的黑发。 怜很久不做声，乌秋也不问，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牵着手，举着灯笼，随着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在昏暗的无间中行走。两人走得很慢，很久，直到乌秋忽然驻足抬起头。 怜还是不说话，也跟着眺望，然后用眼神询问身边的男子。 “恩，如你所料，我们快到了。” 她的眼中就又亮了起来，向着黑暗大步迈出，义无反顾，亦无畏惧。 “唔。”她还是有话要说。乌秋想估计已经等来了。 “其实我从来不哭的。”怜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站在他前方，灯笼的光晕与黑暗的边界处：“真的从来没哭过！“似乎怕乌秋不信，少女加重语气强调：“她们都知道我很坚强，哭没有用，而且大小姐会担心。所以我从来不肯哭……”她顿了好一会，昏暗中飘来一声轻叹：“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当我一个人醒来时，突然眼泪止不住，一个劲地流，即便我心理并不是那么，那么害怕，不觉寂寞……”她也说不清了，情感在模糊。 眼泪就那么自然而然止不住的自己流下来。 她拼命在脸上用力揉了好几把，似乎要将她说的那些眼泪抹掉。可在乌秋看来，她小脸亮堂堂的，分外可怜。 “我相信。” “今天仿佛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一样。”怜笑着大声说道。 乌秋很想说：你这么小的年纪，说什么一辈子这样的大话。可看着她，他竟说不出口。 “远京很美对吗？” “很美。” “自由的？” “自由自在。” “还用朝灵语？” “就像你我现在的对话。” “那有像曲奇饼那样好吃的点心吗？” 乌秋诚意十足点着头，他感到自己无法才说下去，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真好呀……” 笑声之后是一声微叹。 “可惜现在哪里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少女走上前，和乌秋握住手：“最后一段路，请送我走完吧。” 把我送回到那片森林，再危险都不怕。 她们还在那里等着她，她要告诉她们远京就要到了，就在前方。 城门口，乌秋送不出去，站在门里有点担心地张望：“要不要把灯笼带上？” “不用！我看得清。”怜挥手向他告别。“我会再回来的！等找到她们，就一起来！” 她说再来的时候，天一定是亮亮的，晴空万里，她要把这座名叫远京的城市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她就没白活一场。
天上到底还是飘起了雨，打在乌秋脸上，湿乎乎的像谁在哭，让他闭不住眼睛，缓缓睁开。 “谢天谢地，少主您总算醒过来了！”娥眉愁眉舒展，连连合掌感谢女神。乌秋不明所以，侧头才发现自己躺在黑鹫怀里，头上晕沉沉，手脚麻木，他试着支手撑着打算起身。 “我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娥眉不依不饶，端来安神汤：“您说睡下，撵我们走了，自己却举着蜡烛出门，幸亏黑鹫发现得及时，您好端端的走出门没两步突然就晕倒了，蜡烛险些烧着衣服！可吓死我们……” 可惜全身无力，几乎使不出力气，黑鹫半抱半扶给他拉扯起来，看样子也是颇为担心：“少主是哪里不舒服？从没见您晕倒过。” 乌秋咳了一阵，摆摆手：“无妨，大约起来猛了。”想想又解释：“屋里太闷，我开门透气……” 开个门还举蜡烛？谎话都不会说了。 身边的人哪个不了解他的脾气，看来实话是不肯说的，黑鹫问他要不要回房间躺下？ 乌秋不好意思让大家再担心，应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什么，急切地扒住黑鹫宽阔的肩膀，使劲往廊外看，往天上看。 “鹫，你说明天会不会天晴？” 黑鹫浓眉微蹙，半晌也转头看了一眼夜空。 “会的。少主，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天亮亮的，晴空万里，一切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那时，请一定回来远京。
《归去来》 -完-
“我即不能护你周全，也无法救助你的同伴，但至少，最后一程让我送你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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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9 19:42:49
双倍卡
沙发卡
保护我最多的人，也是我最想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