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寒鸦 于 2014-6-23 09:16 编辑
蓝色:如何过七夕。自己是如何度过情人节的——在阿泽兰大陆,和爱情有关的节日有仲夏、告白日、七夕诸多选择。在其中某一个日子里,自己是孤身一人还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抑或是,得到了一个符合这个节日的美好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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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不可宣》
(一)
每个人都有秘密。 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是想知道别人的秘密。 所以,当乌秋少主提出请求,让寒鸦助他找出丢失的盒子的那一刻,寒鸦虽是面上推脱不愿多管闲事,却几乎是一反常态地立即成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乌秋的条件。 如同一只被狗尾草吸引了视线的蠢猫,无论平日多么懒惰高傲,却受不了那眼前晃动的奇妙的饵,不需怎么撩逗便是要跳起来,定是要双手抓牢那随风乱舞的挠心草。
乌秋的秘密是什么? 那些蒙面人是谁?是他的什么人? 若我先一步找到了那盒子,莫不是可以有机会打开一探究竟? 或是以此邀功,请他共享这一份足以使他自己夜半相赴的不可说?
午后,七夕,逸萤楼。 这是一年中朝灵姑娘能打起胆儿来主动向心上人表白的唯一节日,茶楼外随意插着的竹枝上,俨然已经被挂上不少的彩绢绣帕,伙计们笑而不语,自是昨日姑娘们趁着那天黑看不清谁的脸更红,提着灯笼成群结队,嬉笑着挂给刹那楼主诉衷肠的。
寒鸦整个人陷在太师椅里,看着鸾珞小姑娘挑起竹枝与自家小黑猫追跑打闹,在他面前噌噌噌来来回回乱窜。他瞟了眼白瓷杯子里的上好茶叶,心想若是这情报和线索都可信,自己的推论断不会错,那么至少黄昏之前,定能找到少主那丢失的秘盒。但却总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那盗盒之人与其说是要威胁少主,倒不如说更像是玩一场试炼般的游戏——有此等能耐之人,为何行事却如此飘忽乖张,难道是与那盒中秘密有关?
受邀一旁同助的宫晓见他捧着茶杯要喝不喝的斟酌样,笑道:不就是找个盒子,这般扭扭捏捏,倒像是个每逢佳节等待小伙子回乡的大姑娘似的。 寒鸦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道:说我扭捏!啊?宫晓啊宫晓,你以为我不知,你那门口的竹枝长得就快伸到蔬菜店门口了,就怕裴珏姐姐看不见么,秀珍坊的小娃娃都拿你那细长竹枝跳起大绳来了。 宫晓知他胡言乱语埋汰自己,抬头眼神飘远不再说话,努力平复着被说中秘密时内心的波澜。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算被他人猜到一二,仍是不能说,不可说。 寒鸦斜他一眼,笑着把杯中香茗一饮而尽。 面瘫就是好,任你心中惊涛骇浪还是雨打芭蕉,哥全看不出来。
(二)
翌日,“饭”馆。 影烟道,昨日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去竹林,却一无所获,闹了半天才知是少主骗人的把戏。 寒鸦托腮道:竹林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影烟说有,竹林里有满树的五彩丝带,但寒鸦再问,他却含含糊糊说不清楚了。
那是因为影烟也有秘密,不可告人的秘密。 越是不可告人,倾诉的欲望就越强烈。 影烟只好哧溜哧溜地用宫晓的清汤面来堵自己的嘴。
昨日黄昏,三个盒子终于完璧归赵,却不知真假,寒鸦对竹林之处尚有疑虑,为保少主秘密万无一失,寒鸦决定孤身前往一探究竟,但半途中却不做声张地换了易容和武技更为精湛的影烟——依寒鸦的话说是防有内鬼,留有后招。但影烟见寒鸦那大大咧咧离去的潇洒姿势,却总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
贼船还真是贼船,刨土追人没有辛苦费不说,还被迫吃了不好吃的果儿,听了不该听的话。
月夜竹林里,少主对着满嘴点心渣的他一笑倾城。 说出去,就砸了你的花店。 其实影烟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是指少主霸气侧漏亲自喂他吃下乞巧果还摸了他嘴唇儿这事儿,还是少主做的乞巧果实在太难吃这事儿。
……罢了。干脆什么都不说。
寒鸦道:你装成我的样,就真没遇到什么危险吗? 影烟想了想昨天顶着寒鸦主事的脸的悲惨遭遇,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汤,道:你不觉得你长得更危险吗!我装成你的样,吓得竹林里雀儿都不见了! 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雀不知。
寒鸦只当他话里有话,还想套出点儿什么。 只可惜影烟很有职业操守地为了自己花店的未来守口如瓶,一口咬定什么都没发生,全是少主诓下属试忠心玩儿出来的乌龙。为了高效地引走话题,影烟甚至还特意道:经过此事,少主认为你的忠诚度不如我。 说罢摸了摸胡子,自觉天衣无缝。
寒鸦嗤笑一声,也学他样子叹了口气:经过此事,少主定认为你代我冒险,你我必有私情,依少主的性子,记得给你的花店烧个香。 说罢也摸了摸胡子——影烟的胡子,然后踹着石子扬长而去。 影烟摁了摁自己差点被拉下来的假胡子,心想到底谁有私情了,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知道装不知道,不知道装知道!
寒鸦的一路扬长走到竹林,望着满林子的彩带无语凝噎。 且不说前几日乌秋把成堆的作业推给了自己,得了空竟不知给谁写了这么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暧昧话…… 老天,他是怎么挂上去的。
(三)
本着没人要,挂在这里撩人也是不道德的,不如摘下仔细研读,或许下次代写作业时也能把他的狗爬字学得更像些的——单纯的、不单纯的心思,寒鸦把竹林里收获的彩带一股脑儿塞进了藏书阁。
七夕过后的这一天竟是破天荒的格外安静,听说少主被关了禁闭,这就意味着寒鸦最近可以清闲不少,可以告几天的假,回祖屋去看看亲人。
午后的暖光将婆娑树影送入阁内,安静得有些过分。寒鸦想起一身风流债的养父在世时,七夕过后第二天们一开,简直要被屋外快要压折竹枝的彩带闪瞎眼。那时候是觉得无比热闹和喜庆的,现在同样这么多红红绿绿的旖旎情丝,扔进了这不解风情的书堆,反倒是显得寂寥了许多。
养父也有秘密,就像朝灵传说中关在坛子里的鬼怪,那尘封已久的封印是不得碰的。 昭昭燕问起时,也只蹩脚地含糊过去,知道便宜弟弟心中有疑惑,却也总不能说,帅老头子是被自己的养子掀了老底儿,气得归西了吧。
昭昭燕才是养父的亲儿子,早年流落在外,现在接回来了,住在大宅子里才说得过去,自己又算什么?养父秘密的见证者?养父诗稿的收益人?
这么想着,归家的路就变得十分漫长。 刻意的选了一条避免回忆的、不太熟悉的长路,只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绕过灯草坡,绕过梦花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近城南农田的溪水旁,一对年轻男女从农田的方向牵着手走过,脸上带着七夕过后两情相悦的欢喜。夕阳逐渐染红溪水,野鸭吵闹飞过。
小时候养父对寒鸦说,有什么秘密,去野外,挖个坑告诉大地,秘密就会变成种子,地上就会长出芽儿来,开花结果。 寒鸦信了,但他做的最多的不是自己跑来挖坑倾诉,而是找些玩伴来,诓他们对着大地说出自己的秘密,坚信着等芽儿都开花了,小伙伴的秘密就都藏不住了——尤其是邻居家漂亮的小姐姐,她的秘密是什么呢!
满地的红蓼开得正好,当年说出的秘密却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秘密,也就比狗尾巴草好看那么一点儿,寒鸦想。
正想着,远处有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向他呼啦着手上的竹枝。 正是昭昭燕来寻他一起归家。 也罢,终究是有家可回的,他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四)
昭昭燕的秘密,寒鸦知道有,却问不出来。 无论是好吃的包子、糕点还是漂亮的衣裳、甚至是记载着昭昭燕梦寐以求的高端土木知识的藏书,都套不出他的秘密,寒鸦只得把事情归纳为:有人用更好吃的包子、糕点、更漂亮的衣裳,更难寻的藏书收买了他。 那必须只能是少主了。
两人坐在溪边石块上,寒鸦企图对昭昭燕进行新一轮的诓词套话。 “弟弟,大哥这两年待你也不薄。” “我知道,心里都记着,谢谢大哥,我、我一定……” “少主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却知道?” “哈?” “你那个本子里记得东西……大哥很心忧啊。” “大哥,其实你并不知道吧。” “果然是少主让你记的东西吗!” “大哥,就算你套话我也不会说的。” “……” “……” “你不说,我就把你每天看着栀子的绣鞋发呆流口水的事儿,告诉这些给你系彩条的小妹妹。”寒鸦指着昭昭燕竹枝上的彩条,眯起眼睛。 “这本子是我和别人的约定,我要保守秘密。” 少年不卑不亢,嘴唇绷紧,严肃得更像个长辈,漆黑透亮的眼珠子里却透露着一股带着朝气的执着。
寒鸦看着昭昭燕真诚的眼睛,抬手就去捏他脸。 不料背后一阵阴风,竟是有一大堆竹杠朝自己敲来,来者并无杀气,才得以偷袭成功,只是被一大堆刺啦啦的竹枝扫了脑袋,被袭击者也是不太好受的。寒鸦扶着脑袋看着罪魁祸首雄纠纠气昂昂地在他和昭昭燕之间钻了控,一甩斗篷坐了下来。
来的正是寄住在自家老宅的流浪小孩,流离。 这孩子是在街边流浪时被自己认来的便宜外甥,因为长得太像父亲某个情人的女儿,干脆就以远亲的名义收留了他,扔到宅院里陪昭昭玩儿,省的昭昭这小大人成长环境太过冷僻。 后生可畏,流离本身长得可爱,乖巧的眼神里还带着点儿顽皮和狡黠,正是街坊里的上至阿姨下到小女娃儿都喜欢的娃娃类型,这也不知道从哪里诓来了一大堆挂满彩绸的竹子,一脸的炫耀。
“啾啾,看我今天从雨花婶儿、南红姐、裴珏姐、夜莺姐、祥云妹妹、风蛊婆婆、水莲丫头……那里讨来的七夕彩带!她们都说喜欢我呢!”流离故意晃动着脑袋,带着黑斗篷上两个耳朵也一晃一晃的,这是蔬菜店里裴珏姐姐好心给他缝的,小娃娃自以为是玄虎,嗷呜嗷呜叫个不停,神气得尾巴都要翘起来,殊不知在便宜舅舅眼里就是只黑色小奶猫,若是手中有笔,恨不得在他脸上加两道猫儿胡子。 “混蛋小子,连舅舅都叫不好,七夕彩带是用讨的吗!” “乌鲁乌鲁乌鲁乌鲁!”流离做起鬼脸。
……宫晓若是知道裴珏姐的彩带竟是给了这小猫崽子,不知是何感想。
“等等……连夜莺也……她还没给过我呢!”寒鸦呲牙,揪起便宜外甥斗篷上两个布耳朵,咬牙切齿地把它们绑在了一起。 “夜莺姐也给了我一条。”好少年昭昭燕不失时机的补上一句,甩了甩他手里的小竹枝。“就是红色的那条。” “………………”寒鸦有种自己已经老得可以安享天年的错觉。
“我说,我有个秘密,藏在某个柜子里,却不知被什么人偷了去,你们想知道的话,就帮我找出来吧。”寒鸦换了一副正经的神色,照瓢画葫芦学少主那神秘兮兮的口气对两个少年道。
不信,两人异口同声。 寒鸦气闷,更加沉下脸,低声道,真有秘密,连雀儿都不知的秘密。 两人对视,然后又再次看他,换了一副你有什么秘密先说出来给我听听呗的表情。
寒鸦扶额,往后一躺,枕在红蓼花丛中,望着傍晚暧昧不清的天空,心想,这若是我在远京过的最后一个风平浪静的七夕呢?明日如何,却不敢说。 蒙面人出现之前就嗅着些什么前兆,少主是最在意远京的人,如若将来一直风平浪静,他又何必常常愁眉不展。
一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心里蒙上了那晚乌秋来藏书阁找他时躁动的夜色,既是不甘,又是跃跃欲试,呼之欲出。
(尾声)
当昭昭燕在藏书阁的书柜里意外发现一柜子来历不明的彩带时,乌秋少主已经被关了七天的禁闭。听说还剩个十三天。 ……少主加油,等您出来记得付我工钱。昭昭燕默默许了个愿。 ……乌秋,禁闭中,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昭昭燕收起彩带,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一桩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大哥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可惜他天性单纯,并未再仔细探查那彩带掩藏后的柜门深处,而是急急忙忙掩上了柜门,应了寒鸦的声,去做自己的功课了。
如若他有更多心思去看,一定能够发现在彩带后面不显眼处,安放着一只小小的人像木雕。 那是个长发小人儿,木工和雕刻技巧都拙劣得可以。
姿容……确已依稀可看得出某人模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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