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青鸲 于 2014-6-25 16:19 编辑
花瓶狠狠砸在男人的头顶,碎成了几块,女人松开手,茫然地后退几步,她的手心被碎瓷片划破了,流出鲜红的血,周围的孩子吓得惊叫起来,纷纷逃开,只有一个男孩子还留在原地,他的眼睛是灰色的,里面沉沉的满是雾霭,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那是阿纳·布鲁特,她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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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觉得头有些痛。 第一次代表慈善会出访慰问,慰问的对象居然就是个杀人犯,苏珊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自己和犯人相识,就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给打发了来。没错,自己是见过她,但根本没什么私交。少女时代的卡洛琳,即使在上城区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儿,跑去她家献殷勤的贵族公子绝不在少数,而女孩子们对这个总爱往下城区跑的疯丫头则抱着一丝丝羡慕和轻视。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虽然和卡洛琳家是邻居,但在家里的叮嘱之下,也一直对她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后来听说卡洛琳到底嫁给了下城区的穷人,至此和家里断了关系,一晃七年过去,自己只是隐约听到她丧夫的消息,却不知她为何会沦落到杀人犯的地步。 而自己也沦落到了和杀人犯打交道的地步。凯特在心里苦笑,却尽力保持着自己淑女的风范,不在脸上表露出任何不满,自己毕竟刚刚进入慈善会的,挑三拣四只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自己那个不成材的弟弟在外面拈花惹草闯了祸,让家族名誉蒙羞,她也不至于要跑出来到慈善会工作,好为家族挽回一点声誉。
一阵镣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凯特抬起头,望见一个灰色的影子挪了进来,卡洛琳·沙特,这个昔日光彩照人的贵族少女如今已是个形容憔悴的妇人,现在更是顶上了杀人犯的头衔,在身后女看守强壮身形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单薄消瘦,仿似没有镣铐坠住了她的脚,便会随时飘起来,随风而去。凯特的心里软了一软,一种叫“同情”的东西慢慢浮出水面,让她禁不住离开椅子站了起来。
“十分钟。”看守闷声闷气地说,看得出她还是想显得礼貌一点的,但声音里还是带着些习惯性的威慑。凯特点了点头,看守退到了一边。
“呃……”凯特试着发出一个音节,却发现自己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对面的女人抬起头,对着凯特笑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金色的卷发油腻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不复往日的轻盈蓬松,长了白翳的蓝色眼珠透出一种怪异的悚然感,让凯特打了个寒颤。
九年的时间可以给一个人多大的改变?凯特想起卡洛琳从前笑起来的样子,那时候她还是菲利普斯家的大小姐,外人眼中的疯丫头,有着快活的碧蓝色眼睛和银铃一样动听的笑声,整齐而白得晃眼的牙齿。
那时候她还只有十六岁。
“你……呃……坐下吧。”凯特含含糊糊地说,她的喉咙里有些发干,“是这样,我们都知道了你的事情……”其实她并不十分清楚案情,只知道卡洛琳杀了自己丈夫的父亲,而她的丈夫则是早在1年多前首次探索N7时牺牲的骑士中的一员,那之后,卡洛琳便作为家中唯一的年轻劳力而存在。这个倔强的女人拒绝了来自娘家的资助,靠着骑士团的抚恤金和一间小小的杂货店维生,独立抚养年幼的儿子,照顾丈夫老迈的父亲。在邻里间得到了相当高的称赞,甚至一度被当作自强女性的典范。而在一年多后的现在,这一切都随着那四散的瓷器碎片化作了虚无。凯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毕竟不是一个审讯者,她只不过是一个慈善会的工作人员,代表慈善会来对卡洛琳表示一下“慰问”而已。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们说……”凯特谨慎地使用了“我们”这个词,虽然她只是独自一人前来,但是她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只是慈善社的代表,而并不是以所谓的“前邻居”身份来看望她的,所以用不着叙旧,直接表示一下忏悔,说出需要就好了,毕竟她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可不想被对方拉着袖子哭哭啼啼的缠上半天。
谁知道她会不会理解自己的意思,但愿她会吧。
卡洛琳黯淡的蓝眼睛眨了眨,再一次笑起来。 “没想到他们会让你来,好久不见。” “要开始诉苦的前奏。”凯特想,她点了点头,在脸上堆砌起一个笑容来。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们说……”她有些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觉得自己有点狼狈。 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你不想来见我,凯特。”卡洛琳说,她的眼神有点哀伤,“你觉得我是一个杀人犯,觉得和我相识是一种耻辱,对吗?” “……”女神在上,谁能阻止她说这些?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她第三次说出这句话,希望对方随便提出什么要求,比如照顾好自己的儿子——事实上她应该只有这么一个牵挂了吧。她这样想。
“我记得你已经订婚了?”卡洛琳说,“听说他正在骑士校读书?” 天啊,是谁告诉她这些的?凯特抓狂地想,恩尼斯是她的未婚夫,他在都青府读书,一直表现良好,毕业后很可能会调回夏维朗来进修,他们的婚事双方家庭都很满意。
“别让他去骑士团,凯特。”卡洛琳的语调里有种说不出的哀伤,“千万别让他去,那会毁了你们。”她的眼神阴森森的,让凯特害怕起来。
“这……这一切都还没有确定。”她吞吞吐吐地说,“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别让他去。”卡洛琳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也许你觉得骑士是个可炫耀的头衔,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觉得后悔,看看我吧,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落到杀人犯的地步。”凯特心里想,但是她忍着没说出来,临来前苏珊特意嘱咐过她,倾听囚犯倾述心声也是慈善会人员的义务之一,虽然凯特打心眼儿里真的不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但是在这个时刻她还是不想让自己搭上半点不负责任的名声。
“想想你的儿子。”她试图转移话题,“他还那么小,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卡洛琳干裂的嘴唇抖了抖,她闭上眼睛,良久才重新睁开,在脸上现出一个凄楚的微笑来。 “告诉阿纳,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凯特有点迷惑,但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看守已经走过来,示意时间到了,她不得不站起来,看着卡洛琳在看守的押送下木然地走向门口。
“为什么要杀威利·布鲁特?你之前跑去下城区,就是因为喜欢听他讲故事,不是吗?” 就在卡洛琳迈出门口的那一刻,凯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一句。 卡洛琳从门口回过头来,她的眼神阴森森的,透出一股寒意。 “我很高兴,他再也不能讲那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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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区,小巷,破旧的杂货店。 凯特踏上生着青苔的台阶,敲了敲那扇紧闭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男孩瘦小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好像下城区肮脏的屋顶上的灰瓦片,他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谁?” “慈善会的,来给你们送点东西。”凯特说,她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男孩的脸退了回去,缝隙空荡荡地留在那里,没有再开大一些。 凯特拎着篮子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的大上一些,木制的柜台裂了口子,靠墙的柜子上的杂货倒是排列得整整齐齐。 “要坐吗?”男孩指了指靠墙的椅子,它的模样看起来和柜台一个年纪。 “呃……”凯特犹豫了一下,“不用了,我待会就走。”她把篮子放在柜台上,手指却没有离开篮子柄,仿佛握着它能给自己增添安全感一样。 男孩没再说话,两人之间出现了一段尴尬的沉默,不知道为什么,凯特觉得眼前的男孩似乎比他的母亲更难以交流,污浊的空气让她呼吸困难,冷汗慢慢渗出后背。 一声含糊的呻吟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凯特抖了一下,抬头看向通向后面居室的入口,那里没有门板,一道陈旧的暗绿色布帘挂下来,遮住了后面的一切。 “那是谁?” “我的爷爷。”男孩头也不回地说。 “你的爷爷?他没有死?” “暂时还没。”男孩低声说,凯特忽然觉得一阵发寒,这个阴暗的屋子里仿佛有着什么妖魔鬼怪,要冲出来将她吃掉,她紧了紧握在篮子柄上的手指。 “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医生说他的脑部受到了严重的震荡,导致失去意识,但是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男孩的声音顿了一顿,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不过他以后都要这样稀里糊涂地躺在床上过日子了。” “我很遗憾……”凯特轻声说,“我们可以帮你联络救济院,你和你的爷爷都可以去那里住……或许会有一户人家愿意收养你。” “好啊。”男孩回过头来,咧开嘴笑了笑,“帮我找一个有钱的人家,最好……和骑士队没有任何关系。” 凯特的心猛抽了一下。 “我能理解我妈妈。”男孩低低地说,“爸爸死了之后她就一个人,要开店,要照顾老人和孩子,偏偏……”他转过头去看那道布帘,“我爷爷还总是讲那些让人心烦的故事。” “周围的孩子都很喜欢听你爷爷讲故事。” “是啊,周围的孩子都很喜欢,唯独……我不喜欢。” “他讲那些故事的时候,从来也没有考虑过我和妈妈的感受。”男孩抬起头来,“他总是那样的慷慨激昂,当初他就是用这些故事把我的爸爸送进了坟墓,现在他还要把我也送进去。” “……” “我从来都不喜欢当骑士,可是他根本不管这些‘老威利的孙子怎么可能不做骑士呢?’他总是这样嘀咕,用木剑敲打我的肩头,逼我和他战斗,我身上从来不缺的就是和他对战时留下的淤青。有时候我恨他,有时候我可怜他,有时候我也会恨我自己可怜我自己。” “……” “他是个疯子,因为自己没法当骑士,就拼命逼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做到,他从来不想想,这是一件多么不公平的事,我可怜的妈妈,她想让我解脱出来,却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他望着凯特,眼里有一丝丝的泪水。“她会死,是吗?” “……”凯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男孩。作为一个仅仅七八岁的男孩,他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但他盈满泪水的眼睛和单薄的肩膀又昭显着一个幼童的脆弱。 “或许……”她犹豫着吐出这两个字,又停住了。如果威利·布鲁特还活着的话,或许卡洛琳罪不致死。“她现在很好。”她想这应该可以安慰一下男孩。 男孩垂下头,没再说话,有水珠跌落在他脚下的地面上。凯特犹豫了一会,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们就这样站着,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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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去开发N7居然真的是大皇子带队啊~” “是啊那么危险的事情……听说也没有带多少人去,不知道会怎样呢~” “也许王上……是真的不喜欢……” “嘘——” “……” 这里是格兰森家族作为皇后的娘家人特别为大皇子格尔希因以及N7探索小队成员举办的招待宴会。 凯特独自坐在宴会的一角,望着眼前的酒杯发呆。 能够参加这场宴会,其实完全是偶然,来晓光看望恩尼斯,然后就被住在晓光的表姐拉来这里凑热闹。表姐一到会场就和一群小姐妹嘁嘁喳喳,她则一个人在旁边发呆,晓光对于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能说话的人并不多,不过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聊天的心情。或许是因为卡洛琳的遭遇,从来没有像这样,她开始担心自己和恩尼斯的未来。 远处的人群开始骚动,凯特略带茫然地站起来,看见一名有着银白色头发的年轻人从会场的另一边走过来,人们聚拢在他的身边,犹如被花朵吸引的蝶,说着各式各样恭维和客套的话语。她低下头,向后退了退,待他走过才悄悄抬头去看,年轻人有着沉静的、带着笑意的蓝色眼睛,举杯的姿势优雅得无可挑剔。 这样清秀的人,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杀场上浴血奋战的战士联系起来,但很快,他就会带领一支看起来并不强大的队伍,去往那不可知的,魔物丛生的死亡之地。 即使身为皇室的继承人,也要去N7冒险,或者说,正因为是皇室的继承人,才需要去冒险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或许有些时候,这选择多少带着强迫的意味,又或是没有办法,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而自己和恩尼斯,又该何去何从? 她的心中,依旧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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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只好用无题来做题目……/_\本意是想表达人们对骑士精神各自不同的看法但写起来才发现没那个能力……其实骑士的抚恤金多吗够不够他们家属下半辈子不干活也大吃大喝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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