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乌秋 于 2014-9-21 22:21 编辑
紧赶慢赶，副本结束之前再写来一片，小小的贡献吧。 依旧在坚持为副本努力的各位，辛苦了！ 请再接再励。
================================================================ 《魂归故里》 —支援线—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 逸萤楼内一改白昼喧哗，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在一道从窗口透出的黯淡的光影中，桌椅七零八落的散放在各处，像一群提心吊胆的人躲藏在黑暗之中，心事重重，相互提防，它们屏息凝气俯视着干燥的地面，默不作声窥看微弱的光与黯淡的影之间对峙厮杀，光与影彼此敌视，如几十年来的每个夜晚，演绎一场由月光主宰的阴森可怕的沉默的斗争。 光与影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任何一方都不敢轻易跨越雷池半步，它们都在等待契机。 一只黑猫拖着它瘦长的影穿梭在明灭之间，无声无息闯进了这场旷日之争，它停在大堂中间宽阔的空地上，尾巴高高扬起目光仰视前方，月影在它头顶笼罩，琉璃般的眼睛闪烁不定，好奇心令它紧紧盯着大门不放，可直觉又提醒它不可靠近。 门外并没有微风拂过，门栓却发出“吱呀”响动，像有人在推，有人要进来。 黑猫惊觉得竖起尾巴，弓着背向阴影里钻去，门栓上的响动持续不停，不疾不徐坚持不懈，直到它终于抖动着向一侧缓缓退去，月光沿着缓缓开启的大门倾泻而入，毫无阻拦照亮了茶楼大厅入口处的地面。 倘若此时有人通过洞开的门口向外扫视，天空现在空无一物，但是并不纯净。点点繁星蒙着一层绿茵茵的紧绷绷的纱幕，升向天空的月亮发出猫眼似的凶光，天上的一切都惨白灰暗，带着阴险的神情俯视下面，大地上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一片郁闷的黑暗，疲倦而沉重。 黑猫紧缩在靠近墙边的一排酒缸之后，从缝隙间向门口警惕地张望，半晌楼梯上有了动静，起夜的茶楼伙计，拎着裤带睡眼惺忪路过大堂，无意发现被打开的半扇大门，他正寻思，脚底下一个黑影横空跃起，三两步蹿上台阶消失不见，吓了伙计一声冷汗： “哎呦！小狮子你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人喝！”半惊半吓，觉也醒了：“怎么今晚这么闹腾，把大门都给……”他边走边去关门嘴里叨唠着，可说着说着却想起来，凭那么小一只猫，怎么能推得动门栓？ 伙计下意识停住脚，茶楼里不住外人，没人会在大半夜不声不响往外跑，即便楼主有急事出门也一定会和他们打招呼，莫非进了贼？可哪个贼堂而皇之从正面出入还四门大敞？他脑袋顿时木讷，他想起了这些日子街头巷尾流传的一些故事…… 好多人都说远京最近不太平，有许多不干净的东西出没，茶楼里的茶客们也在说，讲得头头是道，聊起那些吓人的场面简直历历在目，甚至有人真见到过，嘉禾坊的庞更夫就亲眼所见：“远远的，就瞅见一阵白烟儿一样的在街面上飘着，雾气腾腾，我还寻思谁家走了水，可大街上哪儿也没用火星子，准知道不对劲，我就没敢靠近，躲在一家人家晒菜架子后头，然后就瞅见从白烟儿里出来了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子！”他说绝对不是自己老眼昏花，因为人影和狐黄那些玩意到底不一样，他分辨得出来，那团烟雾就跟着这些人影挪动，庞更夫始终没看见他们的腿脚，更别说影子。吃茶的人都不说话面面相觑，有胆子大的笑话老汉耸人听闻，老头冷脸瞥了那些年轻人一眼，伏下身子跟几桌老茶客坦白：“你们猜我还瞅见了什么？” 那团团白雾之中，走出的人影各个顶盔带甲，浑身浴血，面色惨白。 “他们……头上都带着颜色。” 这便是远京青年一代感受不到的恐怖——死亡的阿尔洛的冤魂。 不知谁的杯盖突然“叮”的一声叩在杯上，惊得茶客们心惊肉跳。所有人都想起了三十几年前的那场浩劫，塔菲血宴，数以万计的阿尔洛人连同塔菲骑士团被倾巢而出的魔物尽数果腹，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一役，人类彻底惨败，面对圣盾失效和魔物领主突袭的双重打击，再坚韧的骑士团也若卵击石，不堪一击。那之后，塔菲就成了一座被恐怖和晦暗笼罩的无人存活的死城，就连当时的统治者都束手无策。 “死得一定特别……听说那些魔物各个都不好对付，不是一口咬死你就算了的……哎呀，咱们是不能想象，有书记载，后来再来的那些阿尔洛骑士团和什么一个组织，维修圣盾塔，那些人来之后见到的场面——啧，惨不忍睹。魔物都厉害着呢，把城里那些人吃得支离破碎，肝脑涂地，还有毒死的，被踩死的，总是没有好死……这座城经历了太多，太惨的事……那些死了的怎么能甘心……孤魂野鬼，是把这儿当成家了吧……”说得人说不下去，最后的形容融化在一片感叹中，随着茶客们的思绪飘远。那声叹息透着遗憾和畏惧，如今还回荡在伙计耳畔。 他禁不住又打了个冷战，大厅里阒无人迹的空旷显得鬼气森然，门还敞在面前，那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仿佛刚刚正是从门口传来，伙计想用力咳嗽一声，发出震慑的声响，可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身体已然不受他摆布，发出的声音如病人残喘，颤巍巍走了调，是颓然无力的挣扎。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在他面前，楼外黑暗中呈现出一团黑影，影子默不做声和伙计对视。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发出粗狂凄厉的叫声，引来野狗齐吠，大声号叫。 “谁……谁在哪儿……”伙计已经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他只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那团黑影慢慢晃动着向前移动了一步，一支挂着几片碎布条，血肉模糊的男人的手臂伸了过来，手里拎着的东西略有分量，沉甸甸，随着坠下的部分轻轻摇晃，让那只白骨曝露的胳膊吃力的悬在半空。他手里提着的是半颗连带着绿色长发的肮脏不堪的人头，脸上五官扭曲，仅剩的一只眼睛朝外臌胀着，惊恐万状，人头连接脖子的地方——下颚包括少半张脸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去，皮肉掀起，留下半圈犬牙交错的伤痕，由于没有眼眶阻挡，另一颗干瘪的眼球吊挂在脸侧有气无力的垂着，头颅部分被混着血迹的湿润泥土覆盖，仿佛刚刚从地里被刨出来，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那黑影迟迟开口，念着伙计不擅长的阿尔洛语，他声音干涩沙哑，偶有麻木的断句：“……不是我的……你看到，吗……在哪里？它们咬断我的头……肠子也找不到……不是这颗，还我……我还要出，征……” 黑影又向前挪了一步，隐约中一具无头的身躯，开膛破肚提着半颗人头向他追索。 伙计尖声锐叫着后退两步瘫坐在地上，腿上湿了一片，他爬跪着抱住自己的头，连哭带喊，大声向女神祷告，楼上逐渐有了动静，烛火也逐渐亮起，匆匆照下来，围在伙计身边，有人上前搀扶他，被他神经质的胡乱拍打。直到楼主披着外袍也跟下来，叫力气大的人将疯狂挣扎的伙计制服，给他压惊，伙计这才涕泪横流地回过神，定定望着烛光下的熟悉的一群面孔。 “鬼，真的有鬼……闹到咱家门口了！” “真的！！就在门外，你们赶紧把门关上！别给他进来！” 可是别人都说来的时候大门是关上的，根本没打开过，伙计不信挣扎着扒开众人，大门确实好端端闭合着，连门栓都稳稳的插在原处，丝毫不见异样，伙计目光发直，全身筛糠一样指着门口：“真的就在哪儿……我瞅儿得真，就在哪儿，一个阿尔洛的冤鬼，和我说他被魔物吃了，没了头还要出征！！！！” 刹那亲自过去把门栓退掉，将大门敞开，所有人，跟着伙计胆战心惊地望出去。月亮在天上发出乳黄色的幽光，犹如一只发病的眼睛，周围是蒸气汇成的一道红圈，一片苍白的雾霭鬼气森森地掠过田野，蟋蟀闷声闷响地唧唧叫着，更远处，群山的后面有阴险狰狞的闪电亮起，在人们心间，回忆和预感发出幽幽的磷光。 刹那楼主独自站在门外，在那片摇摆不定的天体底下，夜色朦胧黑暗，他低声对着空旷诡谲的夜幕说道：“我不怀疑谁的话，即便我自己并未所见那些……这几日远京颇不宁静，你们留心起来，叫大家夜晚不要出门，尤其小孩子。无论看见什么，那都是这座城市之前的业债，它们找不到归处，来去无常，自有人管教，轮不到我们，咱们这些白日里活着的人，会有女神守护，也不必胆战心惊，只是各走各的路，互不为难罢了。”
撞见鬼的伙计，被楼主放了三天压惊假，休养生息。伙计年纪轻轻，家里有个年迈的母亲由两个姐姐伺候着，在家睡了一天便躺不住，老人替他担惊受怕，不住的唠叨，他听烦了又跑来茶楼，反正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一群伙计陪他闲聊，比家里快活，人立马生龙活虎起来。 茶客听说了他撞鬼的消息，三五成群都来打听，起初他还有点羞怯，毕竟被鬼吓尿这事好说不好听，支支吾吾讲了大概，留下许多悬念叫客人自己回味。多嘴多舌的二楼主鸾珞怎么可能错过这种发生在眼皮底下的热闹事，当事人一样向所有前来问津的客座朋友添枝加叶娓娓道来——明明这丫头当晚睡得死猪一样连床都没下过。为此她还大为不满，埋怨别人这么大的热闹不叫她起来看。 茶楼里说得惊心动魄，伙计听多了逐渐从兴致勃勃变得索然乏味，到不是这件事他懒得说，而是他感觉自己已经和这些人有所不同：他是真正撞见鬼的见证者，他该与那些有着同样经历的人为伍，聊他们之间高人一等的故事。 有人告诉他常去“饭”店的食客影烟老爷子近日正集了这样一群人，说是自发的协助官府收集市井间闹鬼的消息，影烟本人的经历非同寻常，不单在遭遇中受了伤，更被全民偶像戍卫队长开谊大人亲自询问过，为此他深受鼓舞，表示不能再坐以待毙，这种影响到整个远京城的大事他们这些庶民有义务为大局发光发热。 这个消息听得伙计一阵热血沸腾，顾不上吃午饭，风一样赶到“饭”店，结果谁想这家门脸不大的馆子近日关张，影烟和那些食客早不在这里会聚了。伙计犹如冷水泊头，心灰意冷蹲在墙根下发傻。 他出神的盯着脚下一群蚂蚁在树荫下东奔西走，听不见枝头上喜鹊阵阵啼鸣，也看不到一双步伐稳健的双脚向他走来，停在他面前。 “你就是那个逸萤茶楼的伙计？”来人声音苍劲，沉着气问话。 伙计毫无防备吃惊不已，仰头望向来人，是位花甲老者，额头饱满高贵，头上的白发浓密，一丝不苟向后收拢在一起，由素青色云巾包成四方髻，老者气宇轩昂，嘴唇两边的神经颤动不已，时而浮现一丝笑意，时而露出一道松弛的皱纹。 伙计盯着老者发愣一时竟忘了回答，心中隐隐有些微妙的构想叫他难以平静。 老者毫不在意，接着说：“我听说了你的事，又一场非凡的经历。你可愿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正巧我今天约了一些朋友到逸萤茶楼聚聚，就是你们哪儿，聊聊今日来的这些闹腾事，谁想在这儿提前遇到你了。” 伙计目瞪口呆，动弹不得，像在胸口挨了一击，他感到一种优越的力量，叫他热血奔流，呼吸加快，直到刚才，他对于面前这张面孔还只是一种影影绰绰轮廓上的认识，无法在心里印出它们的模样，可在他听完这段轻松的邀请之后，那位老者的容貌，忽的清晰了起来，拨云见日般呈现在他面前，是他并不熟悉的，但一定曾经见过的人物，伙计颤巍巍夹着期望问道：“您是？” “老朽影烟。”
伙计再次回到茶楼，大马金刀往门口一立，指挥着其他伙计在大厅光线最好的一隅找了几张桌子拼上，这时候午饭已过，茶楼里还没上客正是清闲时候，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依着他把桌椅备好，伙计不放心亲自过来挪腾几把这才满意，问他做什么，他只说一会有贵客到，说了又蹿出门接人，闹得大伙好奇无比，纷纷涌到门口。鸾珞抱着黑猫小狮子也挤进来，跟着听热闹。 不一会人就回来，真接来一帮茶客，为首的是一名白发老者，拄着硬木九曲杖健步而行，伙计在他身侧紧跟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派头。 影烟大家都认识，不觉得新鲜，客客气气让进茶楼，由伙计前后忙活给众人布座，有人不明就里，偷偷拉过问伙计这是要做什么，伙计沉下脸，严肃告诫众人：这些位可都是近日在远京撞见过……那什么的人物，这事不小，听说已经惊动了朱雀殿，连城主大人都亲自到神庙为远京祈福，这说明什么？说明真有其事！都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再闹下去非出人命不可。所以影老爷子组织我们这些有亲身经历的人一起说说门道，一方面给戍卫队大人们提供线索，一方面让其他百姓提高警惕，怎么说，防患于未然？对，就是这个词。他已然感受到了身在其中的骄傲。 鸾珞听着高兴，拍手叫好：“讲鬼故事呀！我要听！”挤在围坐的众人当中，众人知道她伶俐顽皮，也都爱宠她，抱在椅子上喂点心。小狮子不怕人但坐不住，在鸾珞腿上趴了一会呆不住蹿到地上，溜出人群，三两步跑上楼梯。 楼梯之上，楼主刹那早就闻讯这一角的热闹，端立在楼二围栏边静静的看，影烟注意到他，仰起脸望过去。两人并无言语来往，却似有默契在眉目间交流。 那边闭门不出，如今跑到我这里来祸害？ 呵，逸萤茶楼风水宝地，怎么能闲置。再说，楼主您是那位人物的至亲盟友，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 都是给我找事的人。 楼主岂是怕事之人。 哼。 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更难得目的相同。日后免不了楼主援手。 事后一定叫那小子加倍补偿回来。 对，账全记少主头上。
伙计乐颠颠跑来把自己那点心思和楼主老实交代，他意思影烟是个人物又一心为民，能带着大家伙出头出力不容易，那份茶钱伙计想自己掏，他这样说目的是或许这么一大方刹那楼主心慈手软能发话打个折扣，结果楼主比他还大方，朝楼下那一圈人挥挥袖子：“这段日子特殊，那些人的茶钱全免了。” 伙计欢天喜地千恩万谢，不想楼主还有后话：“除了那个叫影烟的。” 这时候楼下围坐的人中，三缺不知听了什么高论兴高采烈一巴掌拍在影烟背后，老头正捧着杯子喝茶，一口茶呛到嗓子里咳得面红耳赤，众人手忙脚乱帮着顺气。伙计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还没能从楼主的决意中回味过来。 萨那早已飘然而去，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有他们在这里，远京何畏邪祟。
《魂归故里》 -完-
| 
发表于 2014-9-19 18:30:27
双倍卡
沙发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