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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25 15: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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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威尔瑟 于 2016-3-9 23:06 编辑
夏维朗一向阴霾,可在它自己愿意晴朗的时候,太阳将耀眼的财富慷慨地铺满整个城市。那强烈得可怕的光束具有金子般的质感,从无边无际的天空中散落而下宛如黄金雨。凡是有幸碰上夏维朗的晴日,见识过这奢侈一幕的人们,甚至可以听见那些细碎的黄金弹珠砸落在建筑物条纹状石块上的声响,它们顺着缝隙噼噼啪啪地滚落地面,映出一片斑驳的金光。
所有的活着行走的人或沉默的建筑物都是某种容器,黄金填充了他们,再从顶部满溢而出,顺着他们的轮廓慢慢地、湿哒哒地、黏糊糊地流淌下来。
“蜂蜜,蜂蜜。这样甜蜜的金黄色。你要试试吗?”S大笑着,他掌心向上捧着,阳光盛满了他的手。他把它们抛洒出来,飞溅到他的挚友脸上,可墨菲·潘豆顿毫不理睬,只是沿着路往前走着。这个虚幻的S拿他没有半点办法,它除了那一句台词什么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它在金灿灿的光照下无可奈何地消融了,面目模糊了。而另一个S又在前面等着潘豆顿,那些来自过去的幽灵一个个浮现出来,伴随着话语和影像出现在他的道路上。但他一点也不怕它们,也不在乎,也不留恋。可以说,他在他的道路上不疾不徐地走,有没有它们都一样。
当他把所有丢在脑后,过去就从他的身上剥落了,它们从石板上蒸发,化为云、雾、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而它们就更加遥远起来,它们本身就是那些漂浮在空中与任何人都毫无关联的物品。比他的女神与他之间的距离还要遥远。他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对此事也没有起到什么帮助,这就是整个下午潘豆顿所想的事情。
他像切黄油一样,把回忆撩了个遍,满怀嫌弃、无动于衷地丢弃了绝大部分。当他站在圣心孤儿院的天台上层,为了黄昏之景眼含热泪的时候才发现,他想起S的时候从没哭过。
圣心孤儿院牢牢占据着教会土地的边缘一角,从阿泽兰大陆各处搜集而来的孤儿们寄居在此。比起恢弘的五彩斑斓的教会建筑,圣心孤儿院所有的就是灰扑扑的石砖建成的房屋,一排排,一列列,齐整、宽敞。孤儿院内部回廊、过道和楼梯交错纵横,隔间挨着隔间紧紧相连,住宿房间、餐室、会堂和密室。院内地方开阔但阴冷,一条条直线由冰冷的石条组成,没有一丝弯曲之处。
在这简朴的石头建成的群落中央有一所教堂,四周都是庭院和石砖砌成的一道道拱门,植物带着与生俱来的灰色。浓烈的阳光照进来仿佛没有温度。孤儿们自己维持清洁,按照轮班的制度,年纪大的负责扫除和擦拭,石块都要擦出亮光来。他们穿着亚麻布束腰素衣——大部分来自信徒捐赠——尽可能地保持安静,成群结队无声无息地在石板上走过去,像是一窝顺从的不起眼的灰老鼠。
但事实上这的确解决了大多数孩子的生存问题,直到他们成年为止,教会提供他们食宿、学习的可能性。假如你足够聪明和努力,那么经过层层筛选之后就能够拥有进入神学院深造的资格,通过几年或十几年成长为教会的一份子,将身心及性命都奉献给三圣灵。而那些懒惰、散漫、不听教化、智力低下的孩子,则会在十四岁之后被赶出去。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沦为了社会的底层生物,彻底的阴沟老鼠。
在孤儿能到达整个孤儿院最高处的天台上,有一大片木支架晾晒着全院的衣物、床单、被套。这种亚麻布制成的统一款式厚重、结实,它从支架上垂下来,如同帷幕把这宽阔的空间隔绝成小空格,每一个都是隐秘的纹丝不动的小帐篷。普通的风只能在这贫穷的海洋里带起丝丝波纹,而撩开层层叠叠的阻碍,站在齐腰的石墙处,往远处眺望的话会看见矗立在金色光照下的大教堂。
墨菲·潘豆顿至今还记得在他十岁之前的那两年,在尼恩格兰的孤儿院里他整夜都睡不着,他遵循每日的戒律,早晚祝祷、修心,努力学习最基本的教会课业——即使只是最基础的,那也格外繁重。此外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拼命从各种繁杂的孤儿院劳务中挣脱出来,向外看。比他先离开几年的同伴,过得好的自然一去不复返,再不愿意回到这冰冷的地方。而有些无法与外界融为一体的可怜人却常常徘徊在孤儿院附近,期望着能够再回到童年的庇护所,但灰色的墙阻隔了一切。起先他们每隔几天都会来看看,即使无法进入到院墙内,也会不由自主地走到这里来。渐渐地,他们过来的时间缩短了,间隔拉长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衣着越来越旧,神情越来越麻木,活力从他们身上离开了。最终有一日,他们都消失了,而新的那一批走到围墙外去的人,则按他们的轨迹继续生活着。
潘豆顿不知道他们最终是成功地养活了自己,不再留恋此地,还是病了、残了,无法动弹、无人问津地死去了。总之这种对没有希望的可怕未来的恐惧影响了他。这个想法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想要更努力、更厉害,想要到真实的有阳光的世界去。这种恐惧支撑着他,使他最终成为了那一年唯一留下来的人。
他依靠在边缘的石墙上,还有不到两小时太阳就会落山,他等待着黄昏笼罩的一刻。
这种独自一人的情况被对方打开楼顶房门的声响打破了,有人也上到了这个天台来。似乎对方也没有想到过这个时候,这里会有人,并且狡猾的神仆悄无声息地将自己隐藏在了亚麻布之后。陌生人往边缘石墙靠拢,他一层层穿过帷幕,几乎是在停下来的同时,他就敏锐地感觉了隔着一张床单的潘豆顿。
即使完全看不见,对方那一瞬间从放松到僵硬的变化,也让潘豆顿恶劣地愉悦起来。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掉头就走,但不知为什么就像一个被拽在手心里完全认命的小动物一样,突然的闯入者放弃了逃脱的打算和愚蠢抵抗的想法。他的呼吸重新又平稳起来,甚至完全不在意窥视他的潘豆顿。
威尔瑟·巴特拉姆想要逃跑。
假如他还有任何可去之处的话,他一定不会留在这里。但有什么用呢,他即使从这里离开,又能到哪里去?皇宫?还是巴特拉姆府邸?在世俗之地无论去哪里他都像只狗一样被赶来赶去。(“女神才是你的安心之所。”)
他下意识地戒备陌生人,隔着厚厚的亚麻布,即使能听到清浅的呼吸。但除了那位未知名先生的裤脚稳妥地扎在高筒靴子里外,他什么也看不到。至于说那双皮靴,那是一双黑得发亮的尤物,皮质上乘、做工考究的上等货,纯铜质的金属配件冷冷地闪着光。没有脏污、没有擦痕,这双靴子的主人完全知道他应当怎样对待它,而不会把它当做“学徒靴”(这个词汇经常被星殿里的学员提起,在成为正式星士前他们只能穿布靴,因此总是有人对有着野兽气味的皮革制品感到着迷),如此吹毛求疵、一丝不苟的做派,威尔瑟只能想到星殿教官古德里奇,而那个怪胎从不让他舒坦。那么,躲在帷幕后的先生,他会妨碍威尔瑟·巴特拉姆吗?
唉,算了吧,他想干什么都随便,想在哪儿呆着就在哪儿呆着,威尔瑟无所谓地攥着手里的酒瓶。
他穿着洗旧了的深色布靴,潘豆顿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教会的所有物。那么对面的陌生人是孤儿院的小孩?不,也不像。整齐、干净的穿戴,是的孤儿院的那群孩子也做得到。可是当对方不再担心什么,整个气氛就完全变了。他的呼吸舒缓、平稳,甚至连呼吸间隔的时长都很均匀,对自己身体的掌握十分精准。像法祭,但气势上有所差异,从站姿就可以看得出来放松且有自信——对自身能力的绝对信任——他是被严格训练过的士兵。
对面啵地一声轻响,是拔出酒塞的声音,浓郁的酒香随即散发而来。潘豆顿能听见对方细小的吞咽声,似乎还晃了晃酒瓶,因为他听见了酒水在瓶子里来回晃荡的声响,然后对面传来轻微的深呼吸。
对方终于下定决心般咕嘟喝下一大口烈酒,但他立刻喷了出来,刺激性液体差点没呛死他。
——伴随着对面传来的剧烈呛咳声,潘豆顿都能想得到酒被喷得到处都是的样子。他几乎要被逗笑了,他必须要收回刚刚的揣测,对面明明白白是个涉世未深的学徒。作为司祭,意味着烟、酒以及各种旁人接触不到的娱乐潘豆顿都能得心应手。除非是绝对的苦修士,否则世俗之物依然是不可避免的。
“把它给我。”低沉的命令式口吻。威尔瑟确信他从里面听出来了笑意。刚刚的出丑让他感到羞窘,他再也不想见到这玩意儿了。隔着阻挡两人的亚麻布床单,他把酒瓶搁在了石墙之上,一只手取走了它,干净、修长,白得出奇的手。即使被他弄洒了半瓶,对方也完全不在意。他屏住呼吸,除了吞咽声和满意的叹息外,没有其他可疑的声响。
威尔瑟更为沮丧,即使他从星殿学员成为了星士候补,但他所学的一切都对这尴尬的处境没有帮助。他知道如何分辨、追踪、猎杀恶魔,也知道怎样在重创对手的同时避免受到致命伤,他能承受女神的恩赐带来的所有痛苦,是的,他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只在如何优雅地吃喝玩乐上他永远都是个雏,是个门外汉。这是他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高度,仿佛他天生没有对艺术和美的感受。
有一阵子他为此感到难受,但没过一会儿,他又觉得无关紧要起来。这一次他回去之后,他就再不用担心他永远做不好的这些事了。女神根本不在意他到底能不能和一群游手好闲的贵族友好地猎野猪,或是和胸大腰细穿裙子的女人快乐熟练地跳圆圈舞。只有让恶魔受苦、流血而死才能讨得女神的欢心,对于威尔瑟来说,这真是最仁慈又易于被打动的神了。
他漫不经心地抠着手上的茧,它们顽固地钉在他的手掌上。大部分星士候补都会有被武器磨损出来的老茧,这让他们很好辨认,与稚嫩马驹般的星殿学员相比,星士候补更像是已经被钉上马蹄铁的成年马,他们距离星士只有一步之遥了。
也许回去后他应当换一把更顺手的匕首,等他再存点钱……噢,那要存到好几年后去了。不,或者他应该找个机会和斯图亚特打个赌,从他手里把那把心仪已久的玩意儿赢过来,那把好家伙在他手里完全没有发挥到应有的作用。他心里盘算着,琢磨这些事令他感到放松,使他紧张的从来都是巴特拉姆家。
“你仍是巴特拉姆家的儿子。”就算沙因曾经如此承诺,但他不是看不懂承诺背后的含义。没有理魔法的莉莉安也仍是巴特拉姆家的女儿,却迫于家族面临的压力早早选择了联姻,得知这事实仍让他震撼不已。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姐姐还是那个穿戴显贵、举止优雅,父亲领着四处炫耀的掌上明珠,是一生从未遇过挫折和失败,被当做家族继承人的千金小姐。
“我……只是不愿意被放弃。”莉莉安的不甘心他已经足够明白,在拥有如此多的资源以后,又怎么能容忍自己退回到阴影里呢。
“既然女神给你指引另一条路,你为什么要放弃呢?”
“你和我不同,你可以选择。最终……证明给所有人看!”
“威尔瑟·巴特拉姆。”
当时,他满怀感激地离开了。但现在当他从仆从们通行的侧门悄无声息离开的时候,莉莉安神情疲惫地挽留他:“我的弟弟。”
“回来吧,我需要你。”
她已经按照自己的心意完全地融入了夏维朗,十分荣幸地成为了令这位石头君主爱怜的贵妇人了。只是他看着这位夫人还是会想起少女时期的莉莉安傲慢地带着阔边帽,竭力模仿太太小姐们惯有的神态与他说话,却又被他气得连连跺脚的样子。他的姐姐从来只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无论是劝他离开,还是让他留下来。
他无法再信任莉莉安,而安飒尔呢,他风度翩翩地对待莉莉安。就像当初莉莉安泰然自若地对待毫无威胁的威尔瑟。在整座巴特拉姆府邸里,对威尔瑟最为彬彬有礼的就是安飒尔了,甚至在他的义弟险些跌倒的时候还愿意友善地伸出援手。
威尔瑟·巴特拉姆认为自己绝不是这样的人的对手,而莉莉安也不是,他盯着顺手从安飒尔身上摸来的烟盒冷淡地想。这精致的银质烟盒里满满塞着的昂贵烟草,可不是普通的见习骑士能够享受到的。
美貌的司祭无声无息地享用美酒,奇怪的是对面的人也保持着同样的沉默。在他的教会生活中,除了在告解室里偶尔会碰见信徒陷入苦痛的静默以外,他还没有遇见过哪位先生能够安静这样长久的时间。尤其是有陌生人在场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打破沉寂,哪怕是说着愚蠢的话,也比无言的尴尬好得多。
(因为——“人长着舌头就是为了倾诉的呀墨菲。”)
金属敲击石墙的声响,对方在思考什么,也许。敲击声从缓慢到急切,直到三、四次清脆的响声之后戛然而止。一个银质的打开的烟盒被推了过来。那只带着茧的少年的手一闪而过,像是逃避猛兽的小动物敏捷地缩回了亚麻布的那一边。
这个年轻的学徒,恐怕还没有学到什么真东西。以至于他拿到不属于自己的昂贵礼物,却不知道怎样去换取利益。司祭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意外之喜,甚至颇有兴致地想起了自己得到的第一根卷烟,是从比他年纪大很多的某位女士手里换取的。那位女士常常到教会里来,起初他以为她是虔诚的信徒,直到他发现她总是向不同的少年见习司祭问话,就算在前几天她刚刚得到过同一个问题的解答。
有一天,她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当他光裸着上身,裹着贵重的丝绸被,接过女士手里那只卷烟的时候,他请求她送给他一个容器,并且小心翼翼地把它装了进去。
“奇怪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尝尝是什么味道呢。这可是很不容易得到的。”那位女士满足了他的请求。
“噢,夫人,我愿意把它作为一个信物带回去,好让我能够时不时地怀念您。”潘豆顿想都没想地说道。
“但我是经常会到教会里去的呀。”这个回答使女士咯咯地笑了起来。
“是的,夫人。可是,您不是每一次都会带走我呀。这样下一次我就能够想着它,让自己好过一点儿了。”
少年的甜言蜜语取悦了贵妇人,他成为了她的新宠,很长一段时间,这位女士都没有再与其他的少年搭过话。而她绝不会想到,这只卷烟被潘豆顿送给一位地位颇高的奉神者,换取了一点细小的便利。靠着出租便利带来的收益,潘豆顿获得了第一笔资金,正是这些滚雪球般得到的金钱帮助他在漫长的日子里慢慢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时间在沉默中逝去,热烈的黄金色的光线变得愈加柔和,墨菲·潘豆顿非常耐心地等待着太阳西沉隐去的时刻。他对被遮挡在另一面的陌生人产生了兴趣,接近日落时分,光实现他的愿望从对面投射而来,在那亚麻布上渐渐显出一个轮廓。果然如同潘豆顿的猜想,对方身材矮小而削瘦,身体略略前倾,倚靠在石墙上远眺着前方,俨然是一名短发少年。
按他的形貌,也许十四,也许很快就要到孤儿院里决定性的十五岁了。司祭揣测着,似乎从这个少年的身上联想到了自己,丝毫也没有察觉天色的变化,直到陌生的感叹声响起。
“……另一个世界。”威尔瑟·巴特拉姆完全不知道自己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原本以孤儿院的外街为分界,不知是由于什么原因,即使是在正午阳光洒满夏维朗的时刻,与其他地方相比,尽管同样沐浴在阳光下,孤儿院始终蒙着一层灰暗。一直以来潘豆顿都认为他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源头也许就在于此,但当他走到今天的地位,他已经站在当初他以为的新世界里,这种独特而强烈的错位感却并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明显。
因此这一声感叹,让他格外在意。真是遗憾,和你想的不同,最终你会发现你所到达的世界和现在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谁会比潘豆顿更理解这种无法与周围融为一体的痛苦了,尽管如此,在他怀抱希望的那几年里他的确过得更好。潘豆顿无意嘲笑年轻的学徒,但当他将目光从一旁收回并且投向远处的时候,他立刻明白对方是对的。
那条光暗分明的界限被太阳自己踩裂,所映照的光不再是纯粹的金黄,而是逐渐转变为更浓烈的深金色。天空中的浅金色、金黄色、深金色,如此多层次的色彩将城市与天空连成一片。富有质感的云朵放肆地将自己浸入这染料中,在云彩之后,光从云层里抖落出来,光影、色彩交错,天空本身的湛蓝和金红色交相辉映,隐隐透出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紫色。
而这座石雕的城市在这样瑰丽的气氛之下,潘豆顿现在惊异地发现,竟然也不完全是他印象中的灰色。那些从前被他忽视了的颜色,仿佛一下就跳脱起来,房顶上装饰性白色的线条,摆在阳台上垂掉而下的绿色藤蔓植物,橙红色的砖瓦,嫩黄、粉红、淡红交错的花坛,甚至……啊,那些商店支出的五颜六色的招牌,彩色条纹帆布,还有街灯。谁会他妈的注意到如此不起眼的黑色街灯一盏盏点亮后竟然也可以用流光溢彩来形容啊。
不是那种能够达到的陌生世界,不是单单的金、灰两色,不是由财富、地位甚至信仰分割的世界。而是崭新的,以色彩和想象碾压了一切现实,超越了认知,没有人看见过的世界。如此奇异、光怪陆离、前所未有的体验却给潘豆顿带来一种熟悉的感觉,即使这个世界仍然对他大门紧闭,一切都是未知又陌生的,但他甚至对这样的陌生有了归宿感。
想要得到朋友,想要得到认同,想要将自己完整地放置在某个世界的某个位置,正好能够相互填补……黄昏转瞬即逝,黑暗笼罩阿泽兰,那个陌生的世界彻底地消逝再也不会回来。墨菲·潘豆顿对此感到失望之极。
这的确是另一个世界,无论是墨菲·潘豆顿还是威尔瑟·巴特拉姆都这样认为。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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