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井镜 于 2015-9-14 20:43 编辑
A:井镜 A+:韦森特 B:克拉耶丝
1
沉重的铁门吱哑地打开,又轰地一声关上,随后便从冰冷的走道上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干脆混着沉重,参差地在钢铁的墙壁间反弹回响。 井镜背靠墙壁坐在床上,平静地听着由远及近参与人数越来越多的口哨声和尖笑声。在铁栅门被打开的那刻,他转头去看了一眼。在那两个面带讥笑的狱警背后,露出了一个被吓得脸色发白的黑发少年,他瘦弱的身躯正瑟瑟发抖,低垂着双眼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哦,井镜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心中说了声果然。他听着门外许久都不曾停歇的哄笑,突然对这个新来的室友的未来,产生了一点同情。
井镜默不作声地看着坐在对面床上的新室友,自从狱警走后,他就一直双手抱着膝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把头埋在肘弯里,呆呆地不知道想着什么又或者是什么也没想。看得久了,井镜觉得有些无趣。 “20438,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出声问道。 那少年显然是被意外地惊到,整个身体跳了一下,但是抬起的额头,灰色的眼睛里还是一片茫然。 “我叫井镜,你叫什么?” “韦……韦森特,韦森特·爱默生。”他刚意识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看着对面不是那么凶神恶煞的脸,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紧张,却依然温和动听。 饶有兴味地端详了那张还有些青涩的脸,井镜有些难以理解这样一个连说名字都谦逊文雅的男子,又是因为什么才能进到这里的。于是,他顺理成章地问了出来。 “我……我是被冤枉的。”韦森特忽然有些激动地直起了身子。语气和表情那样的认真,让井镜差点信以为真。 “我,我真的是无辜的。”少年似乎因井镜不信的眼神受到了伤害,他再次强调了一遍,声音提高了少许,苍白的脸更因激动而变得略有潮红。 然而,井镜只是淡淡笑了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既然进了这里,就用不着欺骗自己了,龙潭虎穴里放不进小鱼虾。” 少年却是怔了怔,仿佛真的不曾了解一点自己所处的环境。反倒是这点让井镜有些愕然,“嗯?难道你还真不知道远京监狱是个什么所在?” 少年摇了摇头,茫然地眼神望着井镜,等着他继续的讲解。 井镜又重新打量了下少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许久,确认他的表情确实不似作伪。在少年的不安深重得快要坠到地面时,才终于开了口。“远京监狱,是远离七大城市的放逐地,星球上罪大恶极之人的羁押所。只有那些因各种原因不能杀也不能放的犯人才会被投放在这里,换句话说,你被最高庭审裁定的罪行超越普通范围,而这里,就是你的后半生。”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淡漠的双眼倒影里少年的脸庞再次失去全部的血色。
灰沉沉的阴云慢慢遮去头顶上所有的天光,就像在钢铁铸成的墙壁所构筑盒子上加了个一厚重的盖子。井镜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渐渐迷漫着潮湿的土腥气,若有所思。那天的天气好像也是这样,晦暗犹如心情,大雨浇得狼狈。他忽然牵起嘴角笑了笑,不光是对荒唐过去的自嘲,还因为那从稀落的人群中忐忑不安走来的身影。 韦森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讪讪地笑了笑,隔着两尺的距离和他并肩靠在钢丝网上。 井镜眼角瞥了他一眼,“笑得真难看。不过……心理素质不错,我还以为第一天进来你会没有心情出来放风。” “不。我想过了,只要有意志力,一定会出去。他们一定会发现我是无辜的。”黑发少年声音很小,但语气很坚定。 井镜呵呵了两声,懒得和他争辩什么。只是看向四周的眼睛突然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之后却若无其事般地转头对少年开了口:“走吧。” 少年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但还未等他明白意思,井镜已经一把拉着他朝操场出口走去。
“怎么了?”韦森特迈进食堂的时候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他一边问着,一边挑起手中的勺子,看着那稀薄的土豆汤毫无依恋地从空中流淌到碗中,激着三三两两飘浮的豆子在水面上打滚,那焦黄的面包是如此坚硬以至于摔在餐盘上都能发出清脆的回响。他有些失望地抬起头。 井镜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疑问,只是示意他像自己一样,将面包一点点捏碎泡进汤里。井镜满面胡渣,样貌沧桑,动作看上去却是小心翼翼一丝不苟,一点面包屑也没洒落在桌面上。 韦森特皱着眉头依样做来,却发现并没有那么容易,面包还是太硬,捏上去不比砖头来得轻松。还没捏碎两块手指就有些生痛,面包屑还飞溅了满桌。 “你恐怕会有些麻烦。”井镜自顾自地舀起汤碗里的泡软的面包,一口口喂进嘴里。他吃饭的姿势并不优雅,嘴巴张得很大,将汤匙送得很深,就像吃着珍肴美味,生怕漏出一丝半点。 韦森特有些不安,他明明才第一天进到这里。他始终还没真正认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也许是因为井镜看上去没有那么凶神恶煞,他下意识里只是当这里是个幽闭的训练营或者类似的培训基地。“为什么?这里我谁都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井镜好整以暇地舔净了盛汤的盆底,“所以他们行事才会更加没有顾忌。” “他……他们?” “给你个忠告吧。去澡堂的时候千万不要背对着别人。”井镜拿起餐巾擦拭着嘴唇。而想起了某些道听途说的故事之后的韦森特脸色再一次变得苍白。
2
韦森特连续几天没有去澡堂,他以为只要不去洗澡就可以避开那些光想想就很可怕的麻烦,因此,就算他被自己的轻度洁癖折磨得好几个晚上无法入眠,也还是辛苦地忍耐着。然而,他再一次错误判断了所处的环境。当狱警用警棍在他背上狠狠抽了一记的时候,被强行赶去澡堂的他才终于明白,这里原本就是个没有自由的地方。
澡堂很大,数十个隔间沿着墙壁一圈排开,但是没有任何门帘遮挡。排队的人站在中央就可以将所有的淋浴间一览无余。人流在身边穿行不休,他踌躇地挪进澡堂中央,双臂环抱着将裸露的上身遮掩,腰间被毛巾围得严严实实,可即便如此,每当身旁有人将视线投向他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皮肤一阵阵发紧,全身的寒毛都不自主地竖立起来。 雾气渐渐迷漫,人影慢慢稀疏,韦森特站在原地依然没有动。 “你在等所有人都洗完才进去么?” 韦森特急忙转头,发现是井镜在说话的时候才将惊起的一口气松了去。他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正在擦拭湿发的井镜,这种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如同惊弓之鸟。 井镜笑了笑,注意到了他背上长长的红痕。“我早就和你说过吧,狱方是不会让你自行其事的。他们不管你的死活,但是不能让你有扩散病菌的可能。另外……”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接着说道,“你也别想着所有人都走了你会更安全。人越少,越容易发生不好的事情。” 韦森特顺着井镜的目光看去,视线突然凝固,在那个角落里正有三四人影聚在一起,不知等待着什么。他们小声嘀咕着,似有意似无意地时不时扫视着这里。 “怎么办?”他有些慌乱,“我现在就去洗,你帮我看着好吗?”他近乎是哀求地看着井镜。 “嗯?这么相信我?”井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韦森特用力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更何况,如果你……这几天早就发生了。”他虽然吞吞吐吐,但是意思两人都明白。 得到井镜的点头同意后,韦森特几乎像兔子一样立刻窜进了淋浴里。 井镜看着那纤瘦白皙如同女孩一般背影,还有那仿若冲刺般的速度不觉哑然失笑。但随后笑容骤然消失,漠然的目光朝着那个角落冷冷盯了一眼,蠢蠢欲动的雾气停顿了片刻,终于停止了翻涌。 就在井镜刚刚收回目光的时候,韦森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井镜看着他湿哒哒垂在额前的头发和湿润泛红的皮肤,有些愣愣地意识到原来他已经洗了澡。但是,他低头看着那贴在小腿上还在嘀嗒淌水的浴巾,有些哭笑不得。感情是他自始至终就没把浴巾从腰上拿下来过。 韦森特赧然笑了笑,粉红的脸蛋似吹弹可破。他转头去看了一眼先前那个角落,雾气里安安静静的,里面的黑影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消失了。
度过了一次洗澡关的韦森特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在床头的墙壁上刻下一个正字。他转头正好看到井镜坐在对面靠着床柱看着自己。他笑了笑,“我怕忘了时间。”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韦森特好奇地问了一句。但问完之后他又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去打探这样也许会刺痛对方的事。而不出所料,井镜听到之后眼神突然黯淡了一刹。 “我已经忘了,也许是五年,也许七年。”井镜淡淡地说着,恢复了无所谓的表情,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反正也出不去,计算时间毫无意义。” “不,不能这样想。一定会出去的。”韦森特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 井镜用同样认真的眼神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得韦森特的脸因为不好意思而再次变得粉红。“你原来是真的天真。”他突然叹了一口气,那意味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感慨。 “还有,这里全是恶棍。”他幽黑的双眼像是深不见底的水井,“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我。”他说道。
3
尽管听到井镜说了很多次,韦森特依然无法理解那个看上去温和友善的室友能有犯下什么滔天罪行。就像他始终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被关进这座恶名昭著的顶级监狱一样。因此,当被狱警告知典狱长召见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当面问问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忌讳。 和警局审讯室并无不同,就好像同一个设计师建造的一样,黑灰的墙壁,刺眼的白炽灯,墙角的摄像机以及侧壁的单面镜子,硬生生冷冰冰。被带进来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除了门口的警卫再没别人进来。于是,韦森特有充足的时间去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他还特地地盯着那面单向镜子看了一会儿,猜测着典狱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不会就在那单面镜子背后默默注视着自己。他表现得相当有耐心,这得益于经年的工作。
门静静的打开,韦森特提起精神抬起了头,然后他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有些意外,因为和他预料之中的不太一样,那人身材并不魁梧,一头银灰的短发,眼瞳灰蓝,面容清秀,只是脸色略苍白了些,不见胡须,显得有些阴柔。那人径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随手将一叠卷宗扔在桌面上。韦森特留意了下他胸前的名牌——布彻尔。 “韦森特·爱默生,22岁,A级罪犯。嗯哼,年级这么轻就能取得这么高的评价,真是了不起。”典狱长的声音听上去像细沙流动的味道,略有些低沉中性,有点好听,但是太平静。而且,这应该也不是夸奖吧?韦森特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瞧你的状态,看来这几天适应得还不错。怎么样,对我的监狱印象如何,有没有什么建议?”听上去就像是朋友的寒喧,却突然让韦林特有些搞不清状态。他有些忐忑地看着桌子那头面无表情的脸,实在猜不出对方的心情。那双灰蓝的双眼一直看着这边,让他无法继续保持沉默,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句:“还好。” “还好吗?”典狱长细长的眉毛挑了挑,颇有意味抿了抿轻薄嘴唇,“我还以为你会说伙食太差,毕竟曾经有些新人刚来的时候和我抱怨过。” “但是,我也是有难处的。那些大佬们只知道将刑期成百上千年的人往里面放,经费又不肯多给。我这里又不像普通的地方,可以弄些劳动改造的项目换取效益。而且如果吃得太好,让那些混球精力过于旺盛,闲得无聊整日生事儿的话,我很麻烦啊。”他自顾自地接着说着,淡淡的语气,轻慢的语速,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埋怨。 “哦,还有澡堂。很多人不习惯洗浴间没有门也没有浴帘,说没有隐私。毕竟整个远京监狱都只有男人,憋闷的时间长了,有些人的兴趣爱好会变得有些奇怪。这估计会让有些人会觉得不太自在,尤其是,像你这样长相的。”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韦森特。“我也在考虑,要不要做些改变……” 韦森特心有戚戚,不觉有些期待地点了点头。 一抹讥笑出现在典狱长的嘴角,“可这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他的声音愈发冷漠,“这里一切都是我说了算,对我来说,你们这群渣滓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把我的地方弄得臭气熏天。哪天心情好,我赏一点残汤冷炙你们就该感恩戴德,庆幸能够安稳磨完下半生。如若惹得我不高兴,”他站起身伸手挑起了韦森特的下巴,盯着他颤抖的睫毛露出一丝冷笑,“死得快点会让你们觉得更高兴。” 直到布彻尔离开房间,韦森特都没再发出半点声音,那手指的冰冷残留在他喉头迟迟不去,就像,被一条蛇爬过。
4
“布彻尔也是罪犯中的一员。”井镜听完韦森特的述说后,很平淡的说道。可韦森特显然被震惊到了。 “听说,关进来后没多久他就陷入了设计,被一群人轮流侵犯了,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和肉体创伤。” “后来,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底牌换取了前典狱长的信任和特权。远京开始实施‘用犯人管理犯人’,他成为了第一任代理狱长。或许是因为熟知各种手段和罪犯心理,远京的秩序在那几年竟然出奇地被控制得很好,没有一个犯人越狱成功,所有的骚乱也被非常即时地铁血镇压。前狱长在调任前曾经告诉他可以让帮他出去,但他拒绝了。接下来,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座地下城的主人。再后来,好像那十几个人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传言,有人偶然听到狱警间闲聊时说到,某间禁闭室里哀嚎声不间断地响了两个月。” “可这里不是没有死刑犯,难道他能随意掌控生死?”韦森特有点疑问。 井镜哼笑了一声,“这里哪个人不够资格被判七八次死刑,只不过是外面各种平衡因素为了脸皮留了点看似仁慈的希望罢了。”韦森特皱了皱眉,但没有反驳。“所以,大部分人是生是死其实毫无关系,只要外界的视线里消失了就好。除非那少部分掌握了些许极为重要秘密或者巨大财富犯人,他们的生命才会有特别的意义。甚至如果代价足够,还能试着换取些许优待。”井镜似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
时间一日日过去,每天都和昨天没有差别,明天也会和今天一样别无不同,随着刻在床头的正字越来越多,韦森特的信念开始动摇了。他开始变得焦躁,再不似之前的从容。这不止是因为被围起的天空,坚硬的面包,肆无忌惮落在身上令人着恼的目光,看不到尽头的期限,还有…… 他好几天抱着头,蜷曲着躺在床上,有时喃喃自语,有时对着墙壁默默流泪。 井镜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言。
韦森特无法忍受的同时,也有人不愿意再忍耐下去。最令韦森特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就在韦森特独自一人地面放风,呆望着天空想着心事的时候,三个上半身纹着青龙的大汉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逃离这个角落,那三个雄壮的身躯就把所有的出路拦得不留一丝空余。他本能感觉到不妙,立刻想寻求附近人的帮助,但所有的人都把背朝向这里,就连围墙上的狱警也装作没有看到一般,将视线转向其他方向。韦森特奋力向外冲,但他的身高只及三人中最矮的胸口,大腿比不上他们的胳膊粗细。他们狞笑着,一步步逼近。韦森特惊恐地靠在墙角,紧紧咬着嘴唇,凶恶的青龙在他们赤裸的胸前张牙舞爪,压迫得他仿佛窒息。 他们撕扯着韦森特的衣裤,狂笑着说着肮脏的语句。韦森特无力反抗,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紧紧抱着双臂蹲在地上,近乎绝望地呼救。 “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看你一眼。”其中一人讥讽道。 “其实,我还是挺想看看的。”一声轻笑突然从他身后蹦了出来。 三个大汉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慢慢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残忍。“竟然还有人敢挑圣迹会的面子。” “圣迹会?没听说过。和星芒圣域谁更厉害?” 得到喘息之际的韦森特勉力睁开双眼,从那三人露出的夹缝中看到了几个黑发的男子,当中正在说话的那个正漫不经心地掏着耳朵,斜眼看着三个刺身大汉。 “乌……乌……”看清了对方面孔的自称圣迹会的三个大汉不知怎的突然没了气势。韦森特分明看到其中一个小腿肚子正在抽筋。 “知道了还不快滚。”站在懒散男子身后一个小麦肤色的男人厉声喝道,韦森特估量了一下觉得他的身高差不多要有两米。 “哟,长得挺俊的,难怪这么讨人喜欢。”那为首男子看都没看灰溜溜离开的圣迹会大汉一眼,注意力立刻就转到了韦森特身上。他很随意地蹲下身子看着衣衫不整的韦森特,黑直的长发搭在他的膝盖上,促狭的凤眼眯笑成了一条缝。 韦森特向着对方道着谢,他想整理下衣裤,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这时才察觉到那一会儿的时间全身竟然就已经脱力,两侧胳膊上的肌肉正突突地弹跳着,说不出的酸痛。 那男子正准备向韦森特问些什么时,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抬起脸朝着左侧挥了挥手。“嗨,你怎么才来。你的小兄弟差点被推了。” 韦森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井镜正快速地跑了过来。 “我记得这个小兄弟之前好像和你一起出入。所以看到有几个杂碎想要欺负他,就替你赶走了,现在交给你了。”他站起身,潇洒地拍了拍井镜的肩膀。“对了,以后再有人对你不利,记得报我的名字。兄弟的兄弟就是我乌秋的兄弟。”他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韦森特,然后大拇指回点在了自己的胸前,清朗的笑着转身离去。 韦森特看着井镜与他们点头告别,接过他递出的手掌任他拉起自己。 “他是……” “乌秋,如你所见,一个自大混蛋。不过,在这里还算是个不赖的混蛋。”井镜随意的说着,但敏锐的韦森特看到了他嘴角泛起的微笑。 “虽然这里是布彻尔的地盘。但是远京监狱本来就个复杂的地方,龙蛇混杂,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为了自保和争取更大的权利,监狱里也自发集合了数个利益集团。其中势力较大的有星芒圣域、DBK,再就是自称少主的乌秋所率领的朝灵众,其下最出名武力值最高的有十二个人,人称远京十二支。刚才在他身边的那个高个儿就是其中一人——‘岁寒’黑鹫,嘴唇薄的是‘霜鬼’夜霾,略瘦的是‘三雪’远清。” “看上去他们和你很熟。”韦森特看着远去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井镜笑了笑,“因为我是‘芒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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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与上次会面没隔几天,韦森特第二次被布彻尔召见了。这一次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典狱长的办公室。
布彻尔的双腿翘放在办公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坐立不安的韦森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黑发少年的脖颈处还没消褪的淤青。“看来,你遇到了点小麻烦。不过老鼠嘛,总是不安分。要不要我来帮帮你。”他微眯着双眼说。 韦森特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轻易接话。 布彻尔挑起细长的眉毛,“当然,这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比如说,那些被你藏起来的珍品被放在了哪里?” 韦森特突然抬起了头。
布彻尔笑了笑,但那笑容在他的脸上始终显得有些僵硬。“经你的手流出了那么多以假乱真的赝品,然而已知真品的下落很多都对不上。就算你是顶尖的伪造大师,也绝不可能无中生有,所以很显然你的手上应该还留存了相当一部分。与其被时间毁灭,不如交给我。我会给你相当的优待,比如,你觉得地面上一间独立浴室的单人房怎么样,不但图书馆可以向你开放,还能让你定期上网?还有,正常的一日三餐。虽然不会有太多顶级食材,但是星级的品质还是可以保证的。而且,也许,你还能成为我的副手,这样你可以拥有极大的权利。”布彻尔掰着指头向韦森特一项项地说明可以换来的各种好处,语气淡然却极尽引诱。 韦森特咬了咬牙。“我可以给你所有的。只有一个条件,帮我出去。” “不可能。”布彻尔几乎毫无迟疑地否绝了。“因为你伪造的那些文书和证据,阿尔洛国两个党派彻底决裂,三年的战争死亡一千七百万士兵和平民,经济衰退二十年。你的刑期是三千六百年。” “这,我,我怎么会知道那文书这么重要。……我根本不知道那份文书会引发战争。没有人……告诉我……”韦森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辩解如此无力,他抱着头,苍白的十指与头发交缠在一起,就如此刻不宁的心绪。 布彻尔对韦森特痛苦的表情开始产生了一点兴趣,他站起身,从旁边的玻璃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还有两个精美的水晶杯。 “想开点吧,这其实没什么。那些人是死是活对我们而言算得了什么,你只用了薄薄一张纸就清洗了一个本已污秽的国度。如果让我说,实在是干得漂亮。”
鲜红的酒液倾泻,在杯壁上撞击着,形成混乱的漩涡。他将一杯推至韦森特面前。“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是雄中雄。只是不是自己亲自动手,终归少了点乐趣。不像你那个室友,井镜,一日之间杀尽三个村镇。不过就数量而言,又远远不及你的伟业了。”自己咂了一口杯中酒,猩红的酒渍浸在他冷酷的嘴角就像陈年的血。 这还是韦森特头一次听说到有关井镜的事,然而回想那张平静的脸,他依然难以置信。 他沉吟片刻,拿起酒杯仰头饮尽,醇美的酒液毫不停留顺着喉管直达胃里。“我听说,你本来是可以出去的。”他径直望着布彻尔,被酒精烧灼的双眼闪闪发光。 布彻尔手指在杯沿打着圈,“原来你也听说过这件事。”他并没有马上否认,或者很久以前这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我想知道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可以出去。” “为什么这么迫切?”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因为我还有就算死也要再见的人。”韦森特一字一顿地说,灰色的瞳珠里像燃着两团火。 布彻尔眯起双眼摸了摸光滑无须的下巴,忽然笑了起来,“那就用你的命来换吧……”他端起水晶杯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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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见面之后,典狱长没有再召见韦森特,他在床头又划了很多个正字。但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带走他心中的思念与渴望。‘失去才知珍贵’这句常被提起话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他现在才真正感受到。 他默默走到井镜身边同他一起仰望盒子上方的天空,又是个阴云密布的天气,间或还有水滴砸在他的脸上。井镜的眼神有些迷离,布满青黑胡渣的脸上看不出是懊悔还是忧伤,这种表情韦森特已不是第一次看到,阴雨天气总会触发他的情绪,让韦森特明白就算井镜表现得多么冷淡其实心里在意的一点不比别人少。但愈是这样的情景愈让韦森特犹疑,究竟布彻尔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发生过吗? 井镜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转头看了一眼少年,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根香烟递了过去。他看到少年摇了摇头,于是就漫不经心的放在了自己的嘴里,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火柴随手在立柱擦着了火,点上了烟。 韦森特突然有点迷惑,这烟是从哪儿来的。 “乌秋给的,他妹妹探视他时带来的。” “这里还可以探视?”黑发少年更惊讶。 “当然,只要你出的起价钱。我和你说过,布彻尔很贪婪,但是只要你能付出足够的的代价,也能从他手上换取一些特权。其实乌秋本身并不抽烟,他只是为了炫耀。”井镜深深吸了一口,却又接着皱起眉头,咳了两声,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味道。 “为什么没看到你有人探视呢?”少年随口问道,却问怔了对方。 “我没有可以付出的,也没有可以见的。”井镜抬头看向堆叠的铅灰色,坠落的雨滴穿过迷蒙的烟雾顺着他眉骨的棱角淌下。“你呢,有人会来看你么?” 那一瞬间,少年沉默了……
韦森特等来了第三次与典狱长见面的机会,与前两次不同,这次接到狱警通知时,他不是如坐针毡,而是如释重负。 他被狱警带至狱长办公室时,布彻尔尚未回来。于是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低头思索着那个冷酷的人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没过多久,他听到身后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准备面对布彻尔的任何条件。但是,看到的第一眼就让他恍若入梦,他猛得站起来,椅子在他身后轰然倒地。正当他激动不已,差点叫喊出来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指轻轻压在了他的唇上。 “克……克拉耶丝,你怎么会在这儿。”韦森特低声说道,强压的语气里充满不可置信却又欣喜若狂,那翻卷如浪的黑发,碧如宝石的双眸,在他梦中萦绕了无数个夜。 被称作克拉耶丝的漂亮女子深深地看着少年,看着看着,那还未松开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脸上的冷静倾刻间崩溃。她的双眼瞬间湿润,伸出双手捧起少年的脸,用力地将双唇贴在了少年的嘴唇上。他们疯狂地吻着彼此,来自双方的泪水在他们的鼻旁融汇在一起,流至他们的唇角,使他们甜美的吻里多了一些咸苦的味道。 他们难分难舍,紧紧拥抱着,几乎要把对方都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如果不是理智警告他们停止,也许直到世界末日也不会分开。
克拉耶丝擦干眼泪,走到玻璃柜前就着反光整理松散的衣领,慢慢平复着心情。韦森特也强迫自己做着深呼吸,但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克拉耶丝的身影,在等待激情冷却的同时,他才发现之前忽略掉的那么醒目的细节——她穿着远京监狱的制服。 韦森特的眉头轻轻皱起,而转过身来的爱人很明显知道他想问什么,“我现在是典狱长的秘书。”她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这太危险了,你不该这样做。”韦森特是真的担忧和心疼,他根本不需要问这其中经过了多少艰难,花费了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代价,因为他很清楚做到这步非常非常难。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从入狱就一直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他曾经以为她失望透顶想要抽身而去,然而他现在对产生那样想法的自己深恶痛绝。“这不值得。”他轻声说道。 “不,”她正视着他的双眼,语气平淡而坚定,“我可以没有未婚夫,但我的孩子不能失去他的父亲。” 韦森特再次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你,你是说………” 克拉耶丝点了点头,将他的手温柔地放在了自己的腹部。那里虽然尚未隆起,他却似乎触碰到了新生命搏动的心跳。 韦森特一时间无语凝噎,他的心里忧乐交杂,悲喜相加,各种味道混在一起,竟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你的手!”他忽然翻腕握住未婚妻的左手,上面有一块异常可怖的伤疤,仿若被烙铁狠狠烙下的一样。他记得,原本在那个地方,刺着他的名氏。 “没什么。”她平静地挣开他的手,拉下袖子将它遮掩。“一点小小的代价罢了。” 韦森特的心像被刀狠狠剜掉了一块,那痛深到了骨髓,痛得他无法呼吸。他伸出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嗯?怎么回事?”门突然打开,正巧进门的布彻尔看见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在黑发少年神色慌乱的脸上慢慢浮现。他低头看了下倒在一边的椅子,还有秘书波光未泯的双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看到我进来就突然站了起来,我以为要侵犯我,所以打了他一耳光。”克拉耶丝低下头,似乎有些害羞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布彻尔听到这样的解释反而不以为意地抿嘴笑了笑,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去。“男人在监狱里呆久都这样,不是成了变态就是化作色狼。不过以他这样瘦弱身板,根本就是不是你的对手。” “我,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少年低声喃喃,但这理由显然没被布彻尔放在心里。布彻尔挥挥手,示意少年扶起椅子坐下,自己则走向办公桌后的座椅。克拉耶丝跟随着布彻尔走到了桌子对面,顺从地站在了他的身后,完全就是一个从业多年的秘书形象。 布彻尔习惯性地将双脚搁放在了桌面上,顺便从纸巾盒中抽出两张纸巾,擦拭着双手的甲缝。 “既然你们都已经见面了,我就不互相介绍了。20438,这是我新来的秘书,名字我就不说了,胸牌反正你也看得到。以后如果有什么重要情报,又找不到我,可以让她转交。” “你的意思是……”韦森特有些不太确定。 “没错。你不是想卖命吗?现在你的机会来了。”布彻尔将剔完指缝的纸巾,随手团成一团扔在纸篓。眼尖的克拉耶丝看到上面满是暗红的印痕,分明是血浆未干的残迹。 “圣迹会的几个蠢货告诉我一个消息——当然,我用了点小小的手段——乌秋和他手下似乎在密谋越狱。十二支之一的芒古和你一个牢房,而且你们的关系好像还不错,正好从他下手,探听详细情况。之后,我就可以一网打尽。到那时,你,就能获得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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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很危险,说的话不能相信。”陪行的克拉耶丝放慢了脚步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可是,并没有其他的选择。”看到克拉耶丝后,韦森特的心情变得平静,但是想要出去的愿望却愈发迫切。 “我这边……也想想办法。”她轻轻咬了下嘴唇。脚步再慢,也已到了走廊的尽头。 “小心。”他们对视着彼此,异口同声。
当韦森特闷闷不乐回到牢房的时候,井镜正在看着一份过期的报纸。也许是出于安全的目的,犯人们并不能得到与外界同步的信息。 少年坐在自己的床上,呆呆地看着那个沧桑的男人。也许克拉耶丝说的是对的,布彻尔的话真的不能相信。和井镜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巴掌大的空间里,可以说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从未见到任何异常的行为。就算是放风和进餐,他和其他十二支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生活平静得像度假,枯燥得像坐禅。 “有心事?”井镜很随意地问着,手上的报纸翻开又一版。 “我……我想出去,不,我一定要出去。”少年的脑中很乱,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井镜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将视线移到了少年的身上。 “我见到了我的未婚妻。她怀了我的孩子。” “唔,这事情太突然,我不知道是该祝贺你还是该安慰你。” “你是不是有逃出去的办法?”少年咬着牙,很直接地问了。 井镜愣了一晌,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你的表情有点可怕,我差点以为你在试探我。” “可典狱长得到消息,说你们十二支和乌秋在准备越狱。”少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毫无偏移。 井镜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 “他严刑拷问了圣迹会的人,那些人说的,至于他们的消息来源我就不清楚了。布彻尔让我注意你们的行踪。听你话的意思,看来这是真的了。” “那你为什么和我讲这些。”井镜皱起了眉头,内应做成这样相当让人不解。 “我和你说了,我一定要出去。但是让我欺骗你,我也做不出来。是的,我不信任他,所以,如果你们确实有把握我想和你们一起行动。但是……”他顿了顿,“如果我觉得你们的可行性不高,请原谅我会将你们的消息告诉他,以换取那渺茫的机会。” 井镜被韦森特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梗得差点无话可说,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黑发少年,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是的。我们要出去,而且会出去。” 韦森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既然决定挑破彼此的秘密,井镜也不再隐瞒什么。他示意韦森特坐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抓着他的手往床垫下摸去。贴着床沿的墙壁,韦森特摸到了一片破损的墙面,在那个凹陷之中发现了一根金属棍样的东西。他有些奇怪地看着井镜,但对方并没有马上回答。井镜悄悄向他展示了一枚藏在他手中的一杯金属钮扣,当着他的面用一种特殊的节律叩击在了那根金属棍上。随后,他示意韦森特再把手放上去。而几乎没多久,就从少年的手指处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同样是一段仿若密码的特殊节律。 “这是?” “你知道,我们所在的牢房都是建立在地面以下的,因此建筑材料里含有很多金属构架,只要找到贯穿两个以上牢房的传导介质。就能够很顺畅地沟通。” 韦森特恍然为什么总是看到井镜一直坐在床上,而这也是他们可以不用交谈也能相互联系的秘密所在。 “你们,真的有把握?” “九成。”井镜很冷静。 “时间呢?”韦森特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三天后。” “如果……我告诉你我未婚妻来救我,而她现在是布彻尔的秘书呢?会有不会有帮助?” 井镜想了想,笑了起来,“十成。” “井镜?” “嗯?” “我想知道,你真的屠了三个镇子么?” “……”
8
井镜并没有和他讲属于他的那些故事,少年也没有继续追问,但他始终觉得井镜不是那种残忍的人,因为那黯然的眼神看痛了他的心。他也没有问他们如何越狱的细节,怕知道得越多反而坏事。但是他将他们计划调整后关于克拉耶丝的部分告知了她,而在那之前他已经反复向乌秋和井镜确认过一定不会对克拉耶丝造成不良的后果。至于最后,听天由命吧……
计划中的那天终于到来了。 井镜的表情始终平静如一,而韦森特迈出的每一步都像个准备赴义的壮士。洗漱、早餐、点名、放风,一切如常。十二支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的交流,连眼神都未曾变过,这让韦森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日期。 直到午餐时刻……
餐厅里某个角落突然产生了争吵。开始狱警还不以为然,这种事情太过寻常。然而,争吵声越来越大,热血冲动的双方动起了拳头,接着战团里不断加入其他人,骚动逐渐扩大,牵扯的人数越来越多。等到狱警慌了神准备介入的时候,骚乱已经漫延到几乎所有的犯人。他们冲下去用电棍击倒双方,不论对错,甚至鸣枪警告,不惜立时击毙数人。但事与愿违,他们未曾明白所谓的A级和S级的罪犯究竟是什么样的恶兽。这些亡命之徒从来不曾被压服,当被压抑许久的凶性和残暴被激发之后,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罪犯们像饿狼一般四处冲杀,数个陷入人群的狱警被毫不犹疑地虐杀当场,其中一个还被一拳打爆了脑袋。狱警们拉响了警报,恐惧地不停射击,但他们的手法与这些人形兵器相比几乎像小孩子一样无力,倾刻间被折断了手脚拧断了脖子夺去了枪具。原本万无一失的禁制项环和电子枷锁此时毫无动静,埋在体内的芯片炸弹也失去效力,人们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单方面的屠杀愈演愈烈,他们冲入所有的通道,血流成河,成就了凶兽的狂欢。
在报复和动乱成为了疯狂的同时,一行人不着声色地从不同的方向悄然离开,就像奔涌的大海中不起眼的一朵朵小小浪花。
“在这里?”韦森特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真实目的地竟然是澡堂。 乌秋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他们默不作声地破坏掉了墙角的淋浴间,翻起了地板,露出了黑洞洞的地道。 “这……”韦森特瞠目结舌。 “我和你说过。这里是地下建的牢狱,为了排水,其下只有会更大的水道。这个地道就是通向那个主排水道的捷径。”井镜看出了他的迷惑。 利用洗澡那点工夫,还不能让其他人怀疑,这是要多少人多少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情。少年震惊了。“但是,工具呢?” 井镜笑了笑,给他出示了手上的两样东西……秃毛的塑料牙刷和一次性的汤勺。 “时间差不多了,系统应该就快要重启了,该走了。唔,不过下面的味道不会好闻就是了。”乌秋吹了声口哨,表情非常轻松。“还要多亏你的未婚妻,布彻尔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她……” “放心吧,要她做的事非常合乎情理,布彻尔不会怀疑到她头上的。而且她既然能进来,肯定也能出去。你就安心地去外界等她吧。”乌秋看出了他的疑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路无惊无险,穿过了宛若迷宫的庞大水道,他们马不停蹄地朝洞外走去,乌秋和其他人早已走出视线,消失在光亮里,只有体力不佳气喘吁吁的韦森特落在最后。他感激地看了着缓步走在他前面的井镜,哪怕光明已经近在咫尺,他也不急不缓地等待着自己。外界早已安排好的人员接应,直等他们出去,他们手、颈上的拘束器和体内芯片炸弹就将不再是问题。洞口处传来的空气里,韦森特依稀嗅到了久违的味道,那是自由。
也许是第六感,韦森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停下了脚步,往身后看去。正在那时,他被猛然扑到,随后他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石壁间反复震荡回响。他抬起头,看见井镜扑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他的背上一朵可怖的血花正迅速绽开。 “井镜!!”他不知所措,慌忙用手按压着伤口,然而温热的鲜血依然像泉水一般喷涌不停。 “竟然还有个替死鬼,还真是感情深厚。”阴冷的话语从枪声传来处响起。布彻尔从黑暗中慢慢走来,他一手掐着克拉耶丝的脖子,另一只手上的枪口还在冒着青烟。 “克拉耶丝!”韦森特着急地惊叫起来,他看见未婚妻的双手被绳索绑起,脸上和胳膊上满是青紫的指痕。 “,早就觉得你们的眼神不对劲,原来果真是认识。那么,都去死吧。”布彻尔的眼里泛出寒光,他举起手中的枪,抵住了韦森特的额头。 克拉耶丝拼命挣扎着,可是她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力量。韦森特眼睁睁地看着,扳机上的手指一点点地弯起,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正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响,布彻尔的眼睛突然猛地睁圆,那根手指再也无力扣下,他的脖颈上彪出了一股汹涌的血流。他不能置信地转过头去,韦森特这才发现在他的后颈处插着一把秃毛的牙刷,深深没柄。 井镜再也无法支撑身体,所有的生命力都随最后一击燃烧殆尽,轰然倒地。他看着倒在身前死不瞑目的布彻尔,终于感到有所欣慰。他觉得越来越冷,眼皮也越来越重,看着克拉耶丝和韦森特跪在身前奋力呼喊,却什么也听不见,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只感觉到不断滴落的液体淋在他的脸上,流进他的嘴里,就像那天的雨水,那么苦涩,那么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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