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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7-6-23 18:4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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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张神秘的卷轴有关的故事
——记一次守夜见闻
又是在林中度过的一天,营火升起来了,老树发出微微的鼾声,叶子里有鸣虫低语。
天狼一睁眼就看到了月亮。
低垂的藤蔓被火光映成金色,往上则是深黑的树冠。就在它们层叠的轮廓边缘,一轮银月探出半张脸庞。
他感到月亮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师父……?”
天狼没有出声,轻轻坐起,以免吵醒附近同伴。同为练武之人,格尔希因和子墨也像他一样,会被细小的响动惊扰。他望向火堆对面,看到守夜的岁魈对自己投来疑惑的视线。
朝灵少年开心地眯眼,几无动静绕过火堆,坐到岁魈身旁。
岁魈看了看他,什么也没问。高大的朝灵猎人正在保养一个形状怪异的机械零件。金属片被轻轻拽起,发出清鸣,又掩盖在火堆燃烧的“噼啪”声里。
天狼托起一边脸颊,望向师父的手。
稳而有力的手指,屈伸之间引来火光,烜然浮于铁片上,惊得影子四顾躲藏——光亮刺眼得很,握住它的皮肤却温润。手背反转之间,影子小心翼翼地缩回,却也只敢轻覆上半透明的边缘。夜风一吹,亮暗消融,竟是那温润之色最为灼热,直教人由眼至心烙出印痕。
少年揉了揉眼,忽然发现猎人的斗篷一角鼓着,不知道遮了什么。
他念头刚出,胳膊已越过师父的膝盖探进斗篷,用力一拽,就从树根里拽出个牛皮包裹来。
“……”岁魈无语地瞅着他。
天狼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手中的包。
这包裹他很熟悉,里面有许多丛林生活需要用到的笔记。像是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果实长在哪里……小时候他就是用这些识字的,后来偶尔还能帮师父补充新东西。
他挠挠头,打开包裹。映入眼中的是卷成轴的地图,还有和记忆中一样,捆得整整齐齐的纸张。
“……你是不是无聊?”岁魈终于开口。
“嘿嘿!”
“想找点事干?”
“师父不要打发我去跑步!”少年蹭了蹭他的斗篷,“等会该我守夜呀!我睡不着,就先起来啦。”
“哦?那我是不是可以去睡觉了?”
“呃……”天狼愣了愣,“也可以啊……”
“你在折腾什么?”猎人说,“翻出这些要做什么?”
少年砸了砸嘴。猎人垂眼一哂:“碰谁折腾谁。”说完继续捣鼓零件,任由徒弟靠在身上。
天狼见师父不反对,就放心掏起包裹来,窸窣窸窣,没过一会儿,他忽然猛撞岁魈的胳膊:
“师父!师父!”
“嗯?”
猎人懒洋洋低头,看到徒弟举起一支比普通地图略小的羊皮卷轴。他疑惑地眨了眨眼,显然想不起那是什么。
天狼有些得意,邀功似的,将卷轴放到他膝盖上,小心翼翼展开。
《CP相性100问——你敢回答吗?》
“……咳咳咳咳……”
猎人迅速转头,握着零件的指头一抖,手背掩嘴咳嗽起来。
“师父?”少年吓了一跳,他摆摆手,面色有点尴尬,仿佛想说什么又难以开口。
天狼看他确实没事,才好奇问道:
“怎么了,师父?这不是我们在时茵城里捡到的传单吗?”
“……”
“而且不完整呢,也不知道剩下的部分在哪里。”
岁魈不自在地动了动,视线飘忽了一霎,沉下脸道:“把这玩意翻出来干嘛?”
“刚好看到了嘛!”少年高兴回答,“幸亏师父好好收着它,不然我差点就把它忘啦!”
“忘就忘了吧。”
“那怎么行!还没看师父写的答案呢!”
岁魈恼怒地瞪着徒弟,欲言又止。天狼还想讲什么,却听他叹声“罢了”,俯身拢起卷轴,一股脑塞过来。
“你慢慢看。”他说,“我得睡觉去。”
“哦……哦!”
“翻乱的包裹自己收拾好。”
“嗯……嗯!”
天狼看到师父伸出手指,威严地点了点,表示明天要检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火堆另一边,背对他迅速睡下了。
他心中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不知怎么表达,只是望着师父躺下的背影——那呼吸起伏的轮廓很快趋于平稳。
少年不禁傻笑了片刻,这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怀中卷轴上。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卷轴,曾收藏于某间贵族宅邸。
它的边缘裁得相当平整,内面细腻,四周绘有漂亮的纹饰,顶部用繁复华丽的变体字写着《CP相性100问——你敢回答吗》一个颇富挑衅意味的标题。
底下则是数字,从I到XXX,每个数字都带了一串问题。
由于字母变形太厉害,阅读十分吃力,但天狼仍兴致勃勃地辨认,他看到纤细流转的线条由字母边角出发,渐变成葡萄藤的形状——虬结的枝干、舒展的叶片、饱满的果实展开,组成一个又一个方框。
仿佛期待着被答案填满。
有什么不敢回答的!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当初留下的笔迹。
需要填写名字的地方,被四仰八叉的霸气大字,填满了少年和师父的名字,炭迹至今也很清晰。
师父给地图做记号的炭笔,又浓又黑,像晓光城外的泥土,一定能让葡萄生长得更加茂盛。
少年手指往下,在曾经让他犯难的问题边上停住。
“III.你的性格是?”
他知道什么是名字,也知道性别,但“性格”?
天狼并不经常接触这个词……是说特征吗?
就像吼豹会吼,鸟儿会叽喳一样吗?
像毛皮的颜色各有不同吗?
像他拥有黑色的头发和眼睛,而阿尔洛人则是五颜六色吗?
仅仅只是这些吗?
怎么样的“特征”才是自己?怎样才是“性格”呢?
就在他拿不准,翻来覆去念叨的同时,岁魈也好奇地研究着这张羊皮纸,似乎对它的用处非常怀疑。
天狼知道,纸上的文字并非墨水书写(城市里的人明明更喜欢墨水),而是用一种泥胚烧成的土疙瘩,沾着黑泥印上去的。
凡是“传单”都要这么干,因为可以省去重复誊写的步骤。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印在这么好的羊皮纸上就很不一般了。
字迹和花纹繁复到这个程度,“需要耗费多少雕工呀”——师父说的。
花这么大力气,却只为提几个小问题?师父觉得不可理喻。但城市里的人本来就不可理喻,天狼也不明白师父为何在意。
比起那些,他更在意师父口中的“小问题”——“性格”简直要让他焦头烂额了。
或许是被他吵得烦了,岁魈扔下一句“耐心,脾气好”。
少年喜不自胜地将那几个词抄了上去。
下一题却要回答“对方的性格”。
少年趴在木桩上,咂摸师父说的那几个词,内心隐约看到火光。
有一种形容,看不见、闻不到,手指也摸不着,是直接刻进心中的某种印象。
如果这就是“性格”的话……
那师父……
“我懂了!”
少年豁然开朗,将“师父可爱”写了上去,不知怎的还流了几滴口水。他边擦边“嘿嘿”笑个不停。
“给我看看。”
身后突然传来师父的声音,天狼一惊,立刻把纸卷捂紧:“师父要做什么?”
“看看。”
“我念就行了!师——呜哇!”
猎人向上一抽,已将纸卷拿在手里。
天狼大急:“师父看就看,不许弄坏啊!”
他忐忑得很。那种心情就像在树皮上偷偷刻师父的模样,居然被本人发现了一样。
满心全是“糟糕了!”,就算不挨骂也够羞惭好一阵子了……但又期待着对方的评价,这让他既焦虑又害怕。
千万不要弄坏!——其实师父根本没有弄坏它的理由,反倒自己恨不得它本来就是坏的……胆小鬼!太怂啦!
他将自己鄙视一番,勇敢地挺直胸膛。
岁魈向他伸出手:“笔。”
天狼愣愣地没反应。
猎人瞟向他:“嗯?”
师父要笔干什么?难道要在我的答案上干坏事?那可不行……听着心里嚷嚷的声音,手底下却不听使唤地递过炭笔:“给!”
猎人瞧着他的脸,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弯起眼睛笑了一笑:“你的性格嘛……”
什么?
少年呆了。
师父真好看……
等等!!
师父说什么?
我的性格?!
……我的?!?!
师父要写我的性格!!!!!!
他脑中如有滔天潮水翻卷而过,之前的忐忑、焦虑、害怕,都像被大浪拍过的礁石,碎成万千片水花,什么也不剩了。
少年保持着空白表情,看岁魈哗啦抖开卷轴,将其搭在左臂上,右手捏着炭笔,刷刷刷刷,很快写好。
猎人示意他过来。
……
天狼嗷咕一声,好似撞木桩的兔子一样撞进猎人怀里,又拿脑袋用力拱了拱,这才扒着他的胳膊,探头去看。
“IV.觉得对方的性格是?”
“师父可爱○”
……
师父可爱是他写的,师父写了个……“○”?
天狼看了又看:“这个圈圈是什么啊?”
岁魈拍他的头:“你。”
天狼不解地眨眼:“为什么只有我的头?我的手呢?”
岁魈反问:“我有说过这是你的头吗?”
“那这是什么?”
“你的胃。”
少年低头看肚:“我的胃这么小?”
岁魈笑了:“你想想,我的名字也只有这么大。”
说着,他指向前面的文字。
“!”
这个“○”,不是一般的“○”。它像地图上麦斯瑞维斯高原膨胀的肚子,稳然端坐阿泽兰东西大陆之间。左边是张牙舞爪的“师父可爱”,右边则是成片的葡萄叶子——或粗或细,或重或轻,都不能撼它分毫,只此一笔,便占满了那一框剩下的全部空位。
“是说我的胃里能装下一个师父吗?那是真的!”
“……我是想说,光吃东西不长脑子。”
但少年已经完全高兴起来,真是一个厉害的圈圈。
后面的也全都是由师父动手,但写的什么,天狼就没有注意了,因为那时他的全部心思都被问题占据了。
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第一次认识的情形。
那时自己只是婴儿,许多事都记不住,只能听师父讲述。听着听着,也忍不住身临其境想象当时的感受。
一个陌生人,从雪地里拾起自己,将温暖的手掌覆在自己口鼻上。
若是有令自己厌恶的气味,他绝不会令对方称心如意。
若不是师父,还是死掉好了。
可惜记不起那时师父的样貌。
他经常用力回想,仍然想不起来,这叫他有几分沮丧。但师父也不会愿意帮他去想。
对师父来说,过去的苦难已经结束,那总归是值得庆幸的。过去不需要留恋,重要的是现在。
这一点天狼也同意。
他不该有遗憾,因为这个人已经存在于记忆之初。有什么能比这更幸运?从记事开始,这个人的形貌一直充盈在他眼中,气味一直在他梦里。他前进的路上有这个人的背影,为此他奔跑不息。
他一直看着师父,一直追赶着师父。
全心全力,没有遗憾。
只不过——拥有的记忆本该更多。
“要是记得师父那时候的样子就好啦!”
“记得那种事做什么?”
“师父看不见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所以我要帮师父记住。”
——其实不仅仅是好看。
——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手指触到的,心中感觉到的,通通都不会放过。
——但说得太多,师父会不好意思的。
“师父师父!”
“滚滚。”
天狼愉快地铺展羊皮卷,看向题目底下的记录。
师父是怎么回答这一题的呢?
又是一个“○”!
而且一条线画不连贯,分了两三段才画完。线与线相接的地方……像褶皱一样,看起来有点软。
……等等!!!
天狼忽然想到了什么,再一看这个软圈旁边的字,简直气得要跳起来!
“一饭团”。
…………
说了好多次了,不是饭团!
天狼喉咙里呜噜了几声,恨不得把那几个字吞下去。
他很介意岁魈调侃他小时候的事。毕竟已经长得很不小了。
虽然没有师父高,但和师父的差距已经一年比一年少,比起小时候只能抱着师父的腿……
对,他还记得那时,师父经常把他拎起来。据说他特别喜欢“嗖”一下升高的感觉,会咯咯笑个不停。
所以岁魈时不时就会讲,“一个饭团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哪里像饭团啊?!
饭团能长出肌肉吗?能扛着棒子打野兽吗?
师父太顽固了,一直把他当成小不点!
哼!
什么时候能在师父眼里能变成大人,就不会总提起饭团的事了吧?
……不过师父写的字,怎么看都很喜欢。
(如果不写饭团就更喜欢了!)
他偏头去看火堆对面睡着的猎人……什么嘛!盖着深绿的褥子,很像一个大菠菜卷!
少年想象自己正在吃菠菜卷,看一眼师父就吃一口,直到吃饱为止!
接着往下看,岁魈的记录大多是图画,只有寥寥数字。
“VI.怎么认识的呢?”
——草丛中的饭团。
“VII.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哭泣的饭团。
“VIII.喜欢对方哪一点?”
——长刺的栗子。(肯定是栗子,不是长刺的饭团)
“IX.讨厌对方哪一点?”
——一张笑脸,再加“你猜”。
……
下面有的是树叶,有的是鱼,有的是小人,还有各种简笔画的脸……天狼看完之后,只觉得师父比自己欠打多了!
他在内心哇嗷了几百遍。
但翻来覆去多看几遍,有些还是挺满意的。
比如有一题“两人至此是什么样的关系”,师父画了两个站在一块的小人,没有写字。
天狼记得当时自己强调“非常非常非常重要”,而师父冷冷接一句:“的师徒关系。”
当时有些不甘心,这张画让他又开心了。
没有字,大概是“不解释”。
那就不解释吧!
……
另外还有“约会”的话题,也非常尴尬!师父说约会就是“一起出门放陷阱”,真麻烦啊……但是,作为搭档也没办法呢。
师父没有画陷阱,让天狼有点欣慰。
他画了一口锅。
就是平时煮汤的大锅,有些旧了,但作为重要的炊具,旅行时也必须带在身上。
回答那个问题的时候,师父快睡着了,被天狼提醒“还没吃晚饭呢!”
所以他就画了一口锅吧?
配字——“速战速决”。
写得没错呀!
……
师父的字真好看……锅也画得可爱!
……
天快亮了,天狼合上卷轴,开始重新捆扎牛皮包裹中的笔记,整齐地放回包裹。
得在其他人醒来之前得收拾完。
他把羊皮卷小心地垫回最下面,以后有了时间可以多看几遍。
只是……
他又望向岁魈,猎人睡着的姿势没有变过。
总觉得有点在意……师父借着睡觉的由头,慌慌张张是想避开什么呢?
这卷羊皮纸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是一百题,却只有三十题,肯定还有别的卷轴没被找到吧?
也问问格林和子墨好了。
偷偷地问,不告诉师父。
【上篇·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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