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家的私人笔记簿：书中自有颜如玉（哪里不对）

杜兰 · 发表于 2013-2-25 22:46:35

本帖最后由杜兰于 2013-3-1 23:33 编辑

　　短篇，争取明天写完。@凯恩斯

　　卡缪.坎特伯雷微微皱着眉头抄书。羽毛笔在纸卷上流畅地书写出优美的字体，以规整的方式复制出书页上的内容。
　　
　　这是一本已经有点老旧的书籍，书皮和书页上都保留着岁月侵蚀出来的暗色痕迹，书的边缘很整齐，几乎看不到什么磨损，显然之前看书的人一直非常小心地对待着它。
　　
　　……
　　
　　伊迪斯皇子骑着他那匹雪鬃红马，缓缓地向营地的方向走过来。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肮脏的血迹，原本整齐华贵战袍也被扯得破破烂烂，他的脸色狼狈得难以形容，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我杀死了塔菲。”皇子盯着我们，眼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那种光让我觉得害怕，简直从心底里升出想要不顾一切立即逃走的念头。他疯狂地大笑，冲着我们高声呼喊，“我把塔菲给杀掉了啊！杀掉了！”
　　
　　……
　　
　　卡缪正在抄录的，是一个经历过两次塔菲讨伐战争的退休骑士写的回忆录。
　　
　　尽管那只是一段几十年前的历史，但在卡缪看来，却仿佛是一个用重重面纱遮挡住自己真容的女子，只能看到轮廓，却无法窥探她的真面目。他已经努力了很久，查阅摘录各种能够找到的记录，试图寻找那个到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盲点。
　　
　　在克维莱尔王朝已经被暗夜王朝所替代的如今，市井中已经不太容易找到类似骑士回忆录这样的书籍，偶尔有一些相关的东西，也都是轶闻传奇居多，参考价值大大地降低。幸好还有这座从城市建立起就一直在不停收集各种书籍的晓光图书馆，它几乎完好地保留了这个大陆上所有能够找到的各种书籍的副本，历经几度搬迁和改造之后，这里已经成为全阿泽兰学者心中的圣殿。自从决定要研究这段历史起，卡缪已经连续在图书馆里泡了好几个月，完整地抄写下了许多东西。
　　
　　近代史的房间里只有卡缪一个人在，除了他奋笔疾书的沙沙声响之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完全沉浸在历史中的青年仿佛整个人都跳进了那段时空之中去旁观，直到什么人轻手轻脚地进来，挡住了他的光线。
　　
　　卡缪抬起头，先进入眼里的，是一身纯白的司祭长袍。这让他微微勾起了嘴角。目光继续上移，一张熟悉的面孔跃入他的视野。
　　
　　这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年。他有一双矢车菊色的明亮眼睛，此刻这双大眼睛正感兴趣地在卡缪正抄录的书页上扫来扫去，透着十成十的淘气感。看见卡缪抬头看自己，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尖尖的小虎牙在阳光下简直在反光。
　　
　　“上午好，凯。”卡缪露出笑容看他。凯的笑脸让他想起两个多月前，第一次遇到这个少年时候的情形。那会，他也笑得这么欢畅。
　　
　　******
　　
　　当时应该才刚刚入夏。卡缪已经不太记得具体的日期，但还记得那是他换上夏装没几天时候的事。
　　
　　两个人的相遇也是在这栋图书馆里。
　　
　　那天，因为一些事情，卡缪到达图书馆比平日晚了点。当他推开门，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到入口时，就刚巧看见图书馆年轻的管理员托亚正被人缠得焦头烂额。那个正不遗余力缠着托亚的人背对着卡缪，一袭过腰的黑发直直地垂在背上，与身上纯白色的祭司长袍相映成趣。
　　
　　尽管看起来很高挑，但那背影显然也不会被误认做女性。
　　
　　“你再帮我找找吧，那本书不是在总的索引目录上面有收录吗？既然收录了，又没有借出的记录，那显然书还在馆里。”
　　
　　他的声音很好听，态度也很坚决。这让年轻的图书管理员露出了非常为难的表情。
　　
　　“可是你看见了，确实找不到……”托亚很郁闷，“索引卡片是我们一起查找的，也一起把矿物区的书架查了个遍，那本书真的不在。”
　　
　　“但是我现在很需要找到那本书，就算没在矿物分区，那还有可能在毒物分区……”
　　
　　“图书馆里没有毒物分区啦！”管理员托亚抓狂地回答。“如果你真的特别想找到那本书，填张查找申请表格，给我们点时间来帮你找到好不好？”
　　
　　“可是我已经找那本书很久了，”那个固执的司祭坚持问，“为什么不能在今天就找到它？”
　　
　　可怜的托亚快要哭了。
　　
　　卡缪走了过去，将自己的出入证放在已经被磨出光滑木纹的柜台上。看到卡缪到来，管理员托亚的眼睛立即亮了，以一副抓到救命稻草的姿态扑向了他。
　　
　　“您好！卡缪先生！您又来了！我立即为您办手续。”
　　
　　然后托亚转向了那个固执的司祭，从侧面的角度，卡缪才发现，这个司祭比他刚刚想象得要年轻，恐怕没比自己亲爱的弟弟大上多少。
　　
　　“你看，图书馆要一直接待前来查阅图书的读者，我不可能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不做光去帮你找一本书对吧？司祭大人，你行行好，给我多两天时间可不可以？”
　　
　　那年轻的司祭明显不太满意，“就算你没有时间，我也可以自己进去找啊。”
　　
　　“都说了不行……”托亚再度露出要哭出来的表情，“你只拿了初级出入卡，不能进去自己查。”
　　
　　“那他呢？”黑发的司祭的目光落到准备进去历史区的卡缪身上。
　　
　　“他有高级出入证，所以能进去。”
　　
　　“那我也要办一张高级出入证。”
　　
　　“司祭大人……”托亚的表情已经离崩溃不远，“请你相信我，与其为了查找一本书办高级出入证，你还不如填写查找申请表，等我们帮你把书找到来得快，真的！没骗你！”
　　
　　或许是因为托亚的声音听起来也隐约快要崩溃，卡缪暂停了他的脚步，折回来。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书？”
　　
　　“我在找《死磷探秘》。”那司祭痛快地回答。
　　
　　卡缪立即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看着这个年轻的司祭。死磷差不多可以算是自然界中能找到的毒性最剧烈的矿物，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而这个人却想要研究死磷，不可谓不勇敢。
　　
　　“我似乎对这本书的名字有印象。”卡缪慢慢地回忆。他的确在什么时间在某个架子上见过类似的书名，尽管一时间无法想起来具体的位置，但只要知道区域应该就可以……
　　
　　在卡缪进行回忆的同时，那年轻的司祭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这样亮闪闪的眼神，还真是让人颇有压力。不知道现在说一句想不起来，会换来这年轻司祭什么样的表情？卡缪有点恶作剧地想了下。
　　
　　“托亚，你方便现在去炼金书架那里查看一下吗？我记得应该是放在炼金书架的上层某个位置。”
　　
　　管理员仿佛得到了神启般，一溜小跑地去了炼金书架的方向。从有历史记载的年代到现在，炼金方面的书籍都不是很多，勉勉强强凑了几个书架，被搁在图书馆最乏人问津的角落。如果不是卡缪曾经出于感兴趣的缘故去那边随手翻过几本故事一样的炼金者传记，恐怕也不会发现那里的书架上还摆了一本名为《死磷探秘》的著作。
　　
　　很快地，托亚抱着一本不太厚的绿色硬壳书本走回来，将那本书交给了等在旁边的白衣司祭。
　　
　　“司祭大人，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那本书？”
　　
　　对方只是掀开书壳看了下内页就合上了。“太好了，就是这本书，我可以外借它吗？”
　　
　　“没有问题，请在这里登记。”托亚总算松了一口气。
　　
　　年轻的司祭眉开眼笑地向两个人道谢。
　　
　　“谢谢你的帮助。”年轻的司祭对卡缪展开笑容，“我叫凯恩斯.奈特罗德，是教会的见习司祭。今年刚刚来到晓光。”
　　
　　卡缪礼貌地点了点头，“卡缪.坎特伯雷，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人的友谊，从一本到最后也搞不清楚应该放在矿物区，还是继续搁回炼金书架的书开始。而从初识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小半年。那之后，凯恩斯也很努力地办了一张可以自由通行于各个区域的高级出入卡，从那以后，两个人在图书馆相遇的机会渐渐多了起来。
　　
　　******
　　
　　 “卡缪卡缪~~~~~”
　　
　　凯恩斯带着点不满的声音把卡缪从短暂的回忆中拉了出来。见习司祭保持着一副很是得意的表情站在卡缪的桌子前方，在卡缪回神后故意又往左边挪了挪，彻底遮挡住他桌面上的光线。
　　
　　卡缪差一点就笑出声来。对面的少年这回的表情和举动都让他想起偶尔能够见到被凯恩斯带在身边散步的小维。
　　
　　小维不是人，而是一只小狐狸。小东西长了一身罕见的纯白色皮毛，卡缪总觉得如果它没有被凯恩斯收养在身边，唯一的下场一定就是被人捉去剥皮。而如今，那只极聪明的小动物每日在教会里好吃好喝地舒服过活，高兴了就跟着凯恩斯上街玩，把路边的猫猫狗狗欺负个遍，再把脑袋扬得老高跑回主人身边，那时候的小维，表情像极了现在的凯恩斯。
　　
　　所以说物似主人型。
　　
　　然后卡缪就被脑海里突然蹦出的这句话给戳中了笑点。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笑意，将刚好用尽墨水的羽毛笔插回墨水瓶旁边，扬了扬眉梢，等待对方的下文。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我在等你说。”卡缪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笑吟吟地看着凯恩斯。
　　
　　“嘿嘿。”凯恩斯转了转眼珠，“既然你这么不慌不忙，我也就先不告诉你了。总之，明天中午以后你一定要来教会找我。”
　　
　　“诶，为什么？”卡缪有点好奇地问。尽管他知道凯恩斯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但是年轻的学者一点都不介意配合一下对方，做出非常想知道的样子。而且他确实挺想知道的。
　　
　　“有好东西给你看。”凯恩斯神秘地眨眨眼睛，“明天一定要来找我，不然就不给你看了。”
　　
　　这样说完，见习司祭脚步轻快地转身走了，长长的衣摆在他身后划出流畅明亮的线条。
　　
　　卡缪看着他的背影，露出笑容。真是个非常可爱的……嗯，小孩。

　　第二天，卡缪如约到达教会。作为女神虔诚的信徒和一个星士的哥哥，司祭们对他并不陌生，很痛快地就把凯恩斯给叫了出来。

　　凯恩斯很愉快地抱着一个包裹出现在卡缪面前。

　　“是什么？”

　　“你上次不是说想找一本可能在教会里的书吗？”凯恩斯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解开布皮，露出里面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本装帧非常精美的大书。封皮上是星空的图样，银色的线条描绘出星座，女神之眼悬挂于天顶正中。金粉的字龙飞凤舞，据说是某代的神使大人亲笔题写的。

　　“这是……”卡缪翻开书页，“最初几代神使的传记？”他想找这方面的东西很久了，但是那些书大部分都藏在教会里，就算是亲弟弟是星士，有着所谓家属的身份，也没办法接触到。

　　这着实是一个惊喜。

　　“你是怎么拿到这本书的？”

　　“我是教会的人，教会的东西当然就是我的东西。”凯恩斯如是回答。

　　“……”

　　“不过，你为什么会想看神使的传记，这么快就开始转向教会史的方向了吗？”

　　“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卡缪回答，“还记得么，我告诉过你，我有一个弟弟和你一样大。而他，刚巧是一个星士。他叫杜兰，也许你们会有机会认识。”

　　“我记住这个名字了。”凯恩斯笑嘻嘻地说，“是不是也跟小卡缪你一样帅气可爱呢？”

　　“小卡缪……”卡缪抖了抖眉。“我和父亲比较像，杜兰长得比较像母亲。”

　　“难怪你会想研究这些。”凯恩斯嘿嘿一笑，努力混了过去。

　　在卡缪的再三提到下，凯恩斯开始有点好奇这个据说和自己同一年出生的星士会是怎么个样子。在他的想象里，那应该是个黑发蓝眼，微缩版的卡缪。所以第一次见到杜兰和莱茵的时候，凯恩斯顺理成章地将两个人认反。

　　那是四五年之后，他被调离晓光后发生的事情。

　　在那之前，坎特伯雷及奈特罗德书友会，愉快地进行了许久。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