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王都的偶遇

米娅 · 发表于 2013-9-13 17:57:43

本帖最后由米娅于 2013-9-13 18:07 编辑

题外话：
此人已经穷死了 _(:з」∠)_
原来的坑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无法回复。所以一次完结了一篇。过渡用的，随便看看……嗯。==========================分割线===========================

第一章回归

“你知道穆雷老大升职了么？”安静的午后，茶杯轻磕在桌面上的声音。里奥·马林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拿起杯子。淡淡的红茶香气满溢在他宽阔的脸上，氤氲得神情悠闲，如同刚刚从街头广场散步回来。
米娅·莱恩抬起头，慢吞吞地左右环顾一圈。偌大的工作室里，阳光灿烂，空空落落。除了刚走进来的组长外，只有她和洛洛克两个人趴在座位上。后者披着一层蒙蒙的光线，丝毫感受不到太阳的炙烤似的，正在香甜地午睡，空气中有微微的鼾声传来。
少女双目无神地扭过头：“…难怪你会对我说话。”
她慵懒地继续伏回桌子上，眯起眼睛，小小地打了个呵欠：“不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他打算提拔你了？”
“当然不是，”里奥不紧不慢地，仔细呷着茶水，“升职以后，他就不是我们的头儿了。”
“唔？”米娅哼了一声。
“未知技术研发组，”棕发魔导士带着些许八卦的表情笑着说，“你知道那地方么？刚刚组建，由那老家伙全权接手了。”
少女枕着胳膊，一脸茫然：“不知道。什么是未知技术……”
“咳……你真该多关心下你的工作的。”组长摇了摇头，“对一名DBK成员来说，搞懂这些冗杂的人事组成，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竖起一根手指，摇晃着，“达拉然那家伙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如愿以偿。新成立的部门，直接对主管长官负责，从此以后他就不用再看那几个老家伙们的脸色啦。”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一边有规律地用指节敲打着桌面。米娅呆呆地盯着他的手，把它们想象成几根松果烤肠或是别的什么。一堆单词流水一样地经过她的脑子里，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她晃了晃头。
“等等，你是说，”她打断道，“穆雷老大头上……我是说之前，还顶着好几层上司？”
“当然了，”里奥一脸意外地看着她，捧着杯子，“好像你是第一天知道似的。”
“是…也不是……”少女懵懵懂懂地坐起来，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那儿好么？”她自言自语地说。
“哪儿？”
“你说的那个什么未知技术组啊。”她眨眨眼睛。
年长的魔导士为难地扒了扒头发：“看来我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咳，是的，当然，那可是个独立的地方。”他看着对方的眼神，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再跟你说吧。”
米娅冲着他做了一个早该如此的表情。
里奥挪开视线，端着茶杯打量一下四周：“我早说过，没有比测试季之后更闲的日子了。”
“他们都去玩迪伦帝斯球【注1】了，”少女顺口说，“还有一两个大概在休息室。”
组长的大手抚在她的头上：“孩子，去把他们叫回来……”
“……哼。”

十几分钟后，一些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几个意犹未尽的家伙们兴奋地站在走廊上讨论战绩，米娅赶羊一样地在后面催促着。
里奥·马林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回到了座位上。有的仍然在交头接耳，另外几个则姿势放松，抬头看着他。洛洛克睡眼惺忪地从桌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嘟囔着：“又开会？”
棕发魔导士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先问了句：“索罗斯呢？”
“他去办交接手续了。”布兰举起了手，“他不是要跟着穆雷老大去新组么？”
“咳，对，”组长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这么说，你们都知道头儿要滚蛋的事情啦？”洛洛克睡意消退得很快，立刻大嗓门地嚷道：“大家都知道了。”
萨伊嘴里叼着一个甜甜圈，模模糊糊地叨咕着：“头儿要走？”刚睡醒的家伙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震得点心差点掉下来，大声地说：“我还以为只有小米尔比较笨，想不到你这家伙也这么不机灵。”
米娅趴在椅背上，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关我什么事啊……”
里奥咧开嘴，看了一下四周，搓了搓手：“我要宣布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你们听到后一定会兴奋的。”大家都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他。
一阵沉默后，羽笔、羊皮纸、资料袋一齐飞了过来，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快说！”“不许卖关子！”“可恶，每次都这样……”“估计根本就没有什么消息吧。”“要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要么就是他想象出来的，嘿，这家伙总这么干！”“我说…”布兰指着头缩在袍子里，手指摩挲着一块闪亮物的组长，“谁用银币砸他了……”“啊…扔错了…”“………”
为了声援抗议的大伙们，米娅迅速伸手打开旁边的柜门，拿出了一个深红色的玻璃瓶来，晃悠着：“不赶紧交待的话，我就把你珍藏的樱桃汁喝掉！”
躲过了大部分火力，棕发魔导士从袍子里伸出乱蓬蓬的头来，又瞟了一眼少女手上的瓶子。吭吭哧哧好久，他终于清了清嗓子，然后吐出了一句话：
“斯科特，回来了。”
斯科特是谁……
还没等米娅反应过来，其他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交织着惊讶和欣喜的叫声。好几名魔导士一拥而上，围着里奥问东问西。刚从六组转过来的艾伦尤其积极。一时间，叽叽喳喳的话语声充斥了整个屋子。少女跟着这片热烈的气氛傻笑了一阵，试图发问，但一时参与不进去。于是左顾右盼，发现一旁的萨伊和布兰也坐着没动，接收了她的目光，露出一样的困惑笑容来。
米娅扭头看着脸上溢满了得意表情的里奥。那家伙正在滔滔不绝地回答着，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少女眯了眯眼。
这家伙……

【注1】迪伦帝斯球，以发明者威尔特·迪伦帝斯命名，一种流行于魔导士群体的桌上运动。球台光滑，球大小如拳头，内含祈理石，刻有最基础的冲击术式。玩的人分为两方，每当轮到己方回合，由对方在桌台上设置障碍物，己方通过构建和冲击术式相匹配的各种驱动术式来输入能量，将球击出的同时使球沿着特定轨迹行驶。目标是击倒尽可能多的障碍物。最终成绩高者一方获胜。

第二章街角

最终，米娅弄清楚了那个被大家热烈拥戴的来者是谁，并且在即将下班的时候见到了他。斯科特·罗尼奥斯特曾经是七组的组长，颇受人喜爱的前辈。他在四年前离开DBK，开始了一段自由研究的生活。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里奥·马林才接替了他组长的职位。
少女不知道这个红发的男人有何特殊的魅力。他身材高而瘦，皮肤晒得黑黑的，五官端正的脸上留满了胡茬，显现出一种既粗犷又清秀的奇特气质。他穿着一件极普通的橙色便装，衣服有些旧。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极尽调侃和风趣。说话的口气却又很温柔。
他甚至还留意到了我养的花儿。米娅看着桌上的花盆，手指拨弄着绿叶。那些从时茵带回来的野玫瑰种子，才刚刚破出嫩芽。
是个，细心的人呢。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工作间里的气氛仍然活跃。魔导士们三三两两，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里奥、斯科特和艾伦坐在角落里聊着天。米娅在挨个盆地给花浇水。过了一会儿，洛洛克大声提出饿了，立刻有几个人响应起来。一群研究员们吵吵嚷嚷了一阵子，决定去附近的餐厅聚餐。
新头儿带着，大家走出DBK的大门。街道上人流很多，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匆匆忙忙往家赶着。不少店铺收拾起灯具烛火，准备着晚上的营业。也有一些酒吧才刚刚打开门。陆续几辆马车踏着粼粼的步伐驶过，在石板路上扬起一阵尘土。四处不断有喧闹声传来。空气中夹裹着夏天傍晚特有的温热气息。一群人前前后后地走着，说着话，四处看看。
少女落在后面，好奇地看着前面斯科特高高的背影，又扭过头，东张西望。王都的道路宽阔，绿油油的树木在路两边整齐地栽了一溜儿，遮挡着太阳落山前最后的几缕阳光。路口转角处，有一片开阔的空地，中心砌着小水池，周围环绕着木质长凳。几个居民坐在那儿聊天纳凉，小孩子们到处跑动玩闹着。角落一隅的凳子上，有一个披着斗篷的人，静坐休息。
布兰感叹着，说好久没有这样悠闲的集体活动了。萨伊立刻敲他：“哥们我在时茵干了多久的活儿，你这家伙就在夏维朗泡了多久的妞，还不满足！”
被拍的魔导士摸着头，脸红红的。
走过路口时，斯科特脚步慢了慢，几个人停下来看着他。他挥挥手，让大家先去，说稍后赶上。里奥瞟了一眼那个起身从水池边走过来的瘦削身影，随意地冲他做了个手势，然后招呼其余人。米娅落在后面，一边从红发的头儿身边走过，一边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个陌生人。那人大概和她差不多身高，穿着深色长袍，戴着兜帽，一张脸隐没在帽檐的阴影中。
少女就这么一直盯着，脚步没停，突然啪地一声，撞上了一块宽厚的肉背。她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对上了里奥十分无语的眼神。
“小姑娘，走路要看前方。”棕发的组长叹了口气，整了整袍子。
米娅满脸红晕地嘟起嘴，跺了跺脚。前方挡住去路的马车流正好过去了，其他人继续往前走，她忙不迭地跟上去。心里忍不住想着自己刚才的狼狈模样，不要被更多人看到才好。
真是的，她有些懊恼地想，干嘛看得那么入神嘛。
身后，跟随来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

晚饭吃了好几个小时，一群人聊得开心，桌面上东倒西歪地散放着许多空酒瓶。
洛洛克已经在旁边的椅子上倒头大睡了。布兰喝得醉醺醺的，拉着斯科特不断地说话。眼看时间太晚，里奥放下喝得见底的樱桃果酒瓶，慢腾腾地站起来，招呼大家回去。一直沉默抿着酒的艾伦闻言起身，披上衣服，走过去扶起布兰。组长和萨伊合力架起洛洛克。
除了斯科特，大家都要回宿舍。米娅忍不住再次感叹组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光棍。
尤其是里奥，少女瞥过去，年纪一把把的……想到这儿，她突然回忆起了测试季时的事情，一瞬间，竟然有些伤感。
这家伙那时死活不肯透露，但看着也能猜到几分来，像是种深埋在心底里的……痛。
米娅沉默地低下头，不知为何有些抑郁不乐起来。

一行人东倒西歪，磨磨蹭蹭地挪回了DBK，从侧门绕了进去。少女情绪不好，落在最后。看着那群身影径直走向宿舍，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个方向，自顾自地散起步来。
夜晚的气息其实很惬意。温柔湿润的风一阵阵吹过，撩起发梢，让心里的郁结都减轻了一些。米娅在黝黑的树影下绕着圈儿。要是小时候，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会让她害怕。但是现在，却觉得很享受。她抬起头，天空很暗，深蓝色的天幕上，并没有月亮的影子。
她沿着宿舍背后的小径，慢慢走过去，悠悠地转了一圈。过了一会儿，又从另外一个方向踱回来。她不紧不慢地走着，就这么来来回回，溜达了两三趟。
又一次拐过一道转角时，少女停了下来。周围矗立着几棵洋槐树，枝叶茂密，随着微风拂过，浓重的影子轻轻晃动着。过了大约十秒钟，她攸地转身，迅速向侧边一跃。视线中出现一道人影，细碎的脚步声敏锐地为之一滞。米娅足尖点地，立刻斜插而出，手上已多了一把短剑，向前横扫过去。那人影蓦地后仰，轻巧地避开这虚晃一击，往后退了一步。少女剑尖微出即收，护在前方。
“你是谁？”她睁大着眼睛问道，“跟着我半天了。”
那人影没出声，静静伫立着。他全身上下裹着深色的袍子，兜帽遮住了脸，几乎和她一般高。米娅一愣，想起了晚饭前那个在街角等待斯科特的人。
是……那家伙？她迟疑地看着对方，刹那间有些担心自己反应过激，然而握着剑柄的手却没有放松。“你是……熟人么？”她试探着问道。话一出口，立马觉得自己弱爆了。熟人是个什么概念……她懊恼地想。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米娅觉得有点窘，正想继续发问，对方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女感到有点憋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满地一跺脚追上去，伸手想拉住他。那人突然一偏身，出手如电，去捉她的手腕。
红发的魔导士一惊，左手翻过，迅速地避开。右手边短剑刷地上来，在两人中间划出风声。她有些愠恼，心想着这家伙要是再这么闹腾下去，她就要用上魔法了。
对方避过她一剑，并不纠缠，转身又要走。米娅堵着一口气，立刻伸剑去拦他。眼看着刃至胸前，那人抬头后仰，敏捷地从下方闪过。被剑锋一带，兜帽落了下来。
少女不管不顾地一步上前，伸手抓住那帽子，使劲一扯。

第三章问询

兜帽落下时，米娅就看清了那是一个短发的少年。她蛮横地一把拉住他的衣服，对方走脱不了，但是脚步极稳，并未踉跄。
她紧紧拽着那帽子，瞪大眼睛看着他。那男孩既不回头，也不动，更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阵。
突然，一小块黑色物体从路边树丛里一闪而出，嗖的一声直冲少年脸颊。那少年本能地扭头避开。小东西擦脸而过，砸在地上，发出鹅卵石撞击石板的声音。
“啊！”米娅在看到那转过来脸的一瞬间，轻声叫了出来，使劲握着的手不自觉松了几分。她深深吸着气，呆呆地盯住对方，甚至没有想到要追查那块突兀飞出的石子的来源。男孩迅速把头又扭了回去。少女瞳孔里的惊讶渐渐放大，继而涌出了一阵悲伤来。她咬着嘴唇，拉着帽子的手复又攥紧，往前迈了一步。
少年感觉着她的接近，突然往下一蹲，极其灵敏地从斗篷里溜了出去。还没等米娅从刚才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双手一扬，深色的袍子准确地盖在了少女的头上。女孩只觉得黑色的幕布在头上被绕了几圈，一阵手忙脚乱。等她费力将这一大团布从脑袋上弄下来，面前早已经空空荡荡，人影无存。
石板小径依旧寂静着，上面有树影婆娑。
米娅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目光中交替闪烁着希望和哀伤。终于，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抱着短剑，缓缓地蹲下，把头埋进臂弯里。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过了许久，都没有起来。这姿势一直保持着，直到有一只大手搭在了她的背上。少女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
里奥宽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上方，把原本微弱的光线又挡住了一大截。米娅愣了一下，突然带着哭腔大声说：“为什么你每次都会在奇怪的地方出现！”
组长一头乱发，脸上露出了些许纠结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噙着眼泪的少女，吭哧了一会，说：“我看见你没回宿舍，就多瞅了一眼……”
红发的魔导士扁起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骗人！他们都告诉我了，说你一天到晚没事就在DBK溜达，窥探各种八卦。”
她郁闷地把脸支在胳膊上，眨眨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呜呜咽咽地说：“既然你都来了，为什么不帮我把那个人捉住……！”
里奥直起身子，挠挠头皮，为难地笑笑：“我不是都帮你看到了他的脸么？”
少女立刻抬头，瞪着他，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
年长的前辈瞧着她那一脸纵横交错的泪痕，叹了口气，说走吧。米娅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过了半天，轻声地问：“你认识他么？”
“嗯？”组长眨了眨豆子一样的眼睛，“不就是斯科特见的那个人么？”
“果然！”少女有些期待地仰起头。
“不过我不认识……”
“呜…”
“但是、但是，”里奥赶紧说，“斯科特一定认识。”

第二天一大早，米娅跑到组长的宿舍门口敲门。
“里奥里奥里奥里奥……”
过了一分钟，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前辈打开了门。
“干嘛……”
“求求你带我去见斯科特……”少女一脸忧愁的样子。
“他来了？”
“早就来了……天哪，要不是今天起得早，我都不知道他是个这么勤劳的人。”
里奥眯着眼睛瞅了她一阵子，打了个呵欠：“我也不知道你是个这么喜欢早起的人……”
“我睡不着……”米娅忧郁地捂着肚子，哀伤地看着对方，“胃疼。”
棕发的魔导士嘴角抽了抽，略有些无语地转过身。“那家伙是你的初恋小情人么……”他顺手带上门，传来一声隔着木头的话语，“等我一会儿。”

轻轻的叩门声，从泛着光泽的红木门上传来。少女跟在组长身后，一脸紧张。
她的心砰砰直跳，忐忑不安地看着前方。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红发的脑袋探出来。
“嗯？”对方睁大了眼睛，显然有些意外。
“这个小姑娘，”里奥一边自顾自地往里走，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米娅心里咯噔一下，哀怨地瞟了一眼那个撇得干干净净的家伙。
斯科特转过头，传来探询的目光。少女小心翼翼地抬头迎上。
“进来吧。”他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在年轻的魔导士身后带上门，转身走向桌子，“先坐下。”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新任的处长眼睛亮闪闪的，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
“呃，是这样的……”米娅酝酿了一下语句，期期艾艾地说，“昨天，晚饭前……你和一个，嗯，穿着斗篷的人说话……”
“她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没等斯科特反应，里奥迅速地吐出一句话。
少女扭头瞥了他一眼。
“……是的。”注意到头儿正在看着自己，扎着马尾辫的魔导士把目光移回来，轻轻地点点头，“我想知道他是谁。”
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你认识他？”他想了想，比了个随意的手势，“我是说，见过？”
“嗯……很眼熟。”
斯科特并没怎么犹豫，很自然地回答：“他是我的学生。原本应该介绍给你们认识的，不过今天一早，他跟我打了招呼，去尼恩格兰了。事实上，过些日子我还打算把他引荐到组里，以助手的身份干点活儿呢。”里奥抬起了头。“他很优秀，”红发的头儿接着说，“只是年龄不够，还不满15岁。”
“你这想法上面已经批准了？”组长问了句。
“还没有，”新任的处长嘴角上扬，“不过我已经跟阿肖克说过了，他没有异议。事实上，只要不占编制，多几个免费劳动力，这些家伙们应该高兴才是。”
“唔。”棕发的魔导士哼了一声。
一旁的少女没有说话，神情复杂，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哦，说回到你的事情上来。”斯科特收回了话题，看着她，“你还想知道些什么么？”
“他叫什么名字？”少女带着些许期待地问。
“卡德加·伊恩。”头儿语气平和地。
“啊……”米娅有些惊讶，又有些失落地轻呼一声。
“怎么？”对方眼睛里闪出一丝关切。
少女失神地看着他，瞳孔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她慢慢低下头，垂下长长的睫毛。
“看来和她找的不是同一个人。”里奥在旁边不平不淡地补充。
“唔…”斯科特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气氛一时沉默了一阵。过了片刻，米娅抬起头，忧郁地看着对方，“那你知道……他的出身么？”她咬着嘴唇，眼神里有一丝执拗和不甘。

第四章故事

红发的头儿注视了少女一小会，想了想，目光温和地流转着：“你能先告诉我，你到底要找谁，为什么么？”
米娅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她有些犹豫，“我告诉你我的理由，你是不是也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还没等对方回答，她又接着说，“我保证……我绝对不是乱问别人的隐私，也不会说出去的。”
斯科特看着她，微笑了一下：“公平合理。”
少女舒了口气，过了一会，扭头看了一眼里奥。对方一脸无辜，“干嘛，我可是中间人……”接收了一阵另两人嫌弃的目光，他伸手把兜帽拉了上来，“你们当我是背景就好了。”说着话，整个人缩到了沙发里。
米娅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故事有点长。”
躲在袍子里的组长伸手打了个响指：“噢，我最喜欢听长故事了。”
“……”

端坐在另两人面前，年轻的魔导士开始讲了，“我的祖父有一个徒弟，”她语气平缓地说，“叫伊比洛斯·坎卡尔。他是一名赏金猎人，和我们一家人都很熟。从我10岁开始，凡是他接的活儿，缺理魔法方面人手时，我就会去帮忙。”
“等等，”斯科特打断了她，“这是在你祖父的授意下么？”
“是的，”米娅眨眨眼睛，“祖父觉得这样可以让人快速成长。”
“有趣的传承。”里奥软趴趴的声音从沙发角落里传来。
“当然，”少女接着说，“一开始他其实是不愿意的。毕竟人手哪儿都能找到，但是带着我简直……就是带着一个拖油瓶。”她有些郁闷地嘟起嘴，“我觉得他八成是冲着祖父的面子，才会尽可能地找了一些简单的活儿给我做。”
“后来，我年龄大了点，多少也长进些了，他才真的让我做了兼职助手。不过，”她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我的办事能力，和真正的赏金猎人学徒还是没法比。”
斯科特微笑着，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有一年，大概是我14岁的时候，伊比洛斯叔叔接了个活儿。内容嘛，待会再细说。简而言之，就是经过了主人授权的掘墓。”注意到另两人露出的感兴趣神情，米娅笑了笑，“总之，在那个任务里，我要去给一个大家族的家主送信。”
“那是一个……”她蹙起眉思考着，“嗯，还颇有些名气的魔导士世家。关于那个家族，有很多奇怪的传闻。”
“我能问一下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么？”里奥伸出一只手，挥了挥。
“嗯……是在森染。”
“哦，”棕发的魔导士语气悠然，“那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少女瞥了他一眼。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信件和信物，去了那个家族位于贵族区的宅院。然后见到了家主。”
“那是一位夫人，很美丽，而且气质出众。唔……”她无语地看着里奥那张得意满满的脸，“既然你知道，我就说得更明白些好了。艾尔伯伦家族，家主是孀居的……”
“伊丽莎白·艾尔伯伦。”组长挥动着手指，“这个家族其实不大，但是在魔导士的圈子里还是有一些知名度的。”
“不要理他。”斯科特向米娅摆摆手。少女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说实话，因为后来的事情，我对这个家族的印象很差。所以为了方便，就直呼名字了。伊丽莎白，我前面说了，美而且高贵，但是气质简直就是冷若冰霜。她有四个儿子，不过那天我只见到了三个。当然后来我就知道是为什么了。”红发的魔导士有些忧伤地低下头，“她的那几个儿子们，言行风度都和她格外的一致。”
“……”里奥又想说些什么，被斯科特一根羽笔砸到了脑袋，于是噤了声。
“我送完了信，拿到需要的回函，告辞离开。在那个冰一样死气沉沉的宅院里，对着一个高傲冷漠的女人，和她那些面无表情的儿子们，感觉真的很压抑。不过我知道，他们在理魔法方面都是些厉害的家伙。事实上，我后来还花了不少时间对这个家族做了研究。”
“好习惯。”里奥迅速地插进一句，瞅了瞅斯科特，又缩了回去。
“我们的雇主并不是艾尔伯伦家族，而是另一个……姑且称他为莫奈尔吧。莫奈尔要求得到艾尔伯伦前家主，伊迪斯·艾尔伯伦的遗物。那东西随着他一起，早已长眠在了地下，需要伊丽莎白的手印才可以打开。而那时让我惊奇的是，伊丽莎白居然同意配合，她的儿子们也没有异议，只是要以某些别的权利作为交换。我当时猜想那些权利一定很重要，或者很丰厚，才会让他们不惜以出卖逝去丈夫和父亲的安息为代价。况且那些人本该维护家族尊严的。”
“另一件让我不理解的事情是，即使有了伊丽莎白打开墓穴的大门，里面仍然有一些机关，是伊迪斯自己设置的，连他的妻子也不知晓。因此才需要我们进去破解。”
“也就是说，”里奥终于逮到了一个合理插话的机会，“莫奈尔用某些条件，买到了墓穴的第一层钥匙，以及艾尔伯伦家族对掘墓的批准书。”
米娅点点头，“是的。”她想了想，“不过伊丽莎白并没有对掘墓的安全性和成功率做出保证，她的配合仅限于此。莫奈尔打点了一切的外围工作，雇佣了我们，只负责破除机关。”
“我和伊比洛斯叔叔开始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在那封回函里，伊丽莎白提供了一些情报，但是没什么大用。所以我们自己想了方法收集信息。”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既快乐又悲伤的表情，“有一天半夜，我在艾尔伯伦家墓地偷偷勘探地形的时候，就遇到了那孩子。”
“他看起来才10多岁，衣着很讲究，不像是仆人。可是那么晚了，一个人在远离宅子的坟墓边溜达，又不太像主人家的小孩。”米娅眼睛里闪出细碎的光彩来，“一开始，我有点警惕。但是他毫不避讳的样子，在旁边看着我测绘。说了些话，就混熟了。”
“我很纳闷，问他是谁。他说他叫吉伦。我那时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伊比洛斯叔叔之前做过功课，伊丽莎白有四个儿子。前三个我都见过。第四个虽然不认识，但是我记得，并不是叫这个名字。”
“不过我那时也不在意，因为觉得他很可爱，所以很乐意和他玩。我在那一带勘测了好多天，每次都和他约好时间见面。他会理魔法，这让我很惊讶，而且，他对那片墓地似乎特别熟悉。我和他说好，绝不把这件事情告诉艾尔伯伦或是莫奈尔两方中的任何人。”
少女叹了口气，停顿下来，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忧伤。过了片刻，她继续讲起来。
“在吉伦的帮助下，我不但测好了那一带的地形环境，连墓穴内部的结构图，都大致勾了出来。当然我对那份图纸并没有什么把握。吉伦说他进去过，我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总是一个参考。我跟伊比洛斯叔叔说起这件事，他也觉得很神奇，虽然多少会疑虑。”
“然后，在约定的时间里，我们行动了。唔……”少女揉揉脑袋，仔细地想了想，“我该怎么概括那次的情况呢……”
“成功了么？”里奥直截了当地问道。
“严格来说……没有。”米娅对着他苦笑了一下，“一开始很顺利。我们准备充分，而且出乎我们意料，吉伦对内部机关的情况，提供得非常准确。”
“所以我们几乎没费太大的功夫，就进入了墓穴深处。但是……”她难过地垂下眼睑，“大概也正因为这样吧，赛特·艾尔伯伦察觉到了异常。他是伊丽莎白的长子，在旁边陪同。”
“我和伊比洛斯叔叔其实已经尽力掩饰了。可是魔导士的眼神是锐利的。他大约很惊讶，我们真的能一直进到最里面去。后来我才知道，伊丽莎白根本就没想到我们会成功。”
“伊迪斯的安息地是一个墓中墓，外层……我推测，是艾尔伯伦家后来加建的，钥匙掌握在伊丽莎白手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内层才是真正的墓穴，由伊迪斯一手设计。他大概老早就算计到了身后事，活着的时候，凭着家主的权威，建造了一个精妙的地下空间。”
“我当时非常叹服，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天才的魔导士。可是……我同时也意识到，想让艾尔伯伦家不起疑心，是不可能的了。”
少女把头埋进臂弯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五章回忆

过了片刻，年轻的魔导士抬起头，没有看斯科特和里奥，继续讲起来。
“我们进到了墓穴的核心部分，伊迪斯的灵柩应该就在那里。除了我和伊比洛斯叔叔，其他人都很激动。莫奈尔自不必说，连赛特，都有些莫名的兴奋。”
“可是，灵柩……是空的。”
“空的？”里奥有些意外地说。
“是的，空空如也。什么骸骨，什么遗物，统统都没有。”
“哦，这可有意思了。”棕发的魔导士捉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看来当年艾尔伯伦前家主意外亡故的事件，还有些猛料可挖……”
斯科特又一根羽毛笔飞过来：“别打岔。”
少女对他们笑了笑。“然后，”她接着说，“事情就乱成一团了。莫奈尔和赛特之间，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说实话，我和伊比洛斯叔叔倒不是很在意。我们的任务是打开通往墓穴的机关，到那时，已经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可是，那个场面，我们也没法走，只好僵持着。”
“当时我头脑里很乱，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事后才大概猜出来。从一开始，伊丽莎白就没有打算交出任何东西。我不知道她跟她故去的丈夫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她的丈夫造了个墓穴，阻挡了她五年之久。恐怕从伊迪斯去世起，她就想打开那个坟墓了……可是，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儿子们，都没有成功。我不敢保证她是不是还雇用过赏金猎人之类的。”
“莫奈尔和艾尔伯伦家族的纠纷，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想必是对方找上门来，伊丽莎白便顺水推舟，把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卖给了对方。”
“打不开，是赏金猎人们的责任，艾尔伯伦家并不用承担一分一毫。顶多把之前协定的权利，放弃掉罢了。经过那次任务，我相信伊丽莎白其实一点也不在乎那些。”
“要是万一打开了……我猜艾尔伯伦家一定做了十足的准备，来摆平后面的事情。”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墓穴里面什么也没有。莫奈尔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伊丽莎白同样得不到。”
“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我甚至不确定伊迪斯·艾尔伯伦是不是真的死了。不过那些都和我无关。一片混乱后，认清了形势的双方冷着脸重新谈判，行动不了了之。”
“那时我没想到，”米娅深深吸着气，慢慢地说，“和我相关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莫奈尔和艾尔伯伦家了结之后，我们就此解散。在回去的路上，我和伊比洛斯叔叔遇到了赛特，还有他的弟弟萨里安·艾尔伯伦。他们问我们，是怎么知道进入墓地的方法的。”
“我们当然抵死不说，于是就打了起来。”
“赛特那时大概20出头，是艾尔伯伦家族的继承人，挺厉害的。伊比洛斯叔叔主要就在应付他了。萨里安倒是一般。他是伊丽莎白的三子，比那时的我只大一点点。”
“纠缠了半天，他俩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拿下我们。但是，森染毕竟是艾尔伯伦家族的地界，所以……我们打了一阵子，就跑了。”
“我们跑了，并且迅速和联络人搭上线，躲了起来。原本这样避过些时日，离开那儿就好了。可是，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来。”
“对于这次行动，伊比洛斯叔叔有些疑点。藏起来闲着没事，他就开始琢磨。有一天，他脸色凝重地拿着一些画像，给我看。”
“那是他弄到的艾尔伯伦家族的资料，里面有前家主伊迪斯，冰雪夫人伊丽莎白，以及他们的几个孩子。我看了前面的，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当我看到第四个儿子的时候，突然就愣住了。那张画像上面的脸，分明就是我在墓地里遇见的那个小孩。”
“伊丽莎白的四子叫吉尔伯特·艾尔伯伦。他自称吉伦，后来想来，应该是他名字的缩写而已。”
“那次行动之后，我其实也惦记那个孩子。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来历，又不方便出去，所以没有找他。我想法比较简单，以为伊比洛斯叔叔在怀疑那孩子的动机，于是急忙辩解，说他并没有欺骗我们啊。”
“叔叔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这个鬼家族内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伊丽莎白他们已经怀疑上我们了。他们当然也会猜测，有人告诉了我们墓穴的秘密。’”
“我当时浑身一阵发冷。我突然想，如果他们知道是吉伦透露的消息，会怎么样？”
“就像伊比洛斯叔叔说的，天知道这个鬼家族内部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伊丽莎白身边只有三个儿子，吉伦不在其中。他似乎很不合群。而且，伊丽莎白苦苦寻觅的打开墓室机关的方法，居然就掌握在自己最小的儿子手上。”
“我顿时觉得这个家族神秘极了。但是当时顾不上想这些，因为我所有的心思，都惦记在了吉伦的安危上。”
“虽然想到，他是艾尔伯伦家的血脉，其他人应该不至于怎么样。但是我心里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当时就求伊比洛斯叔叔，让我出去找他。”
“叔叔当然拒绝了我这个自杀一样的要求。不过他答应，会留意打听，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想办法。他是个很够义气的人，所以我很喜欢他。”
“我们又捱了一个星期。伊比洛斯叔叔一个很熟的眼线告诉他，最近并没有在艾尔伯伦家发现小儿子的影子。我更担心了，每天都想着这件事情。终于有一天，我熬不住了，半夜里就跑了出去。”
“里奥说得对，艾尔伯伦这个家族倒也不是很大。而且他们似乎非常孤僻，在我去的那几次里，除了家族成员外，并没有雇佣什么护院之类的。也许是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吧……反正，这倒是让我庆幸。我一路潜入进去，除了一些简单的机关，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我在两边找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然后来到了会客大厅里。就在我自以为很隐蔽的时候，灯亮了。”
“在那一刻，我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潜行能力有多弱……厅堂里亮如白昼，没过一会儿，几个仆人簇拥着，伊丽莎白走了出来，旁边还有她的三个儿子们。”米娅露出了非常不舒服的表情，“抱歉……我要说到自己最最厌恶，也是最最难过的一刻了……”
棕发的组长伸过大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她勉强笑了一下。“伊丽莎白和我说了几句话，说实话，因为太过紧张，内容我都忘记了。他们也不是真的那么神，算好了那天来等我。只是……”她咬着嘴唇，“吉伦就在那个大厅里，所以被他们重点监视着。”
“我问伊丽莎白，吉伦在哪里。她和那几个面瘫儿子还是老样子，表情冷漠得像冰一样，但是同时又有点戏谑。”
“我真的害怕极了，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不敢往最坏的方向想。”
“他们示意我看大厅一角一个黑色的铁皮箱子。”少女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心随时都会跳出来似的，“我一步步往那儿走，腿都在颤抖。那个箱子很大，一米多高，三米多宽，有一个仆人打开了一边的门。我看见下面铺着稻草，弯下腰往里看，有一个人躺在里面。”
“我轻轻地喊，吉伦，吉伦，把头探进去。里面睡着的果然就是吉伦。他浑身脏兮兮的，瘦得厉害，身上还有伤痕。”
米娅抬起头，眼圈红了。“我当时心都碎了，根本就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唤了好几声，吉伦才慢慢醒过来，但是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很艰难地撑起手肘，往我那边爬过去。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到了跟前，我一把抱住他，大哭起来。”
说到这里，少女终于忍不住，眼泪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斯科特叹了口气。里奥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过了一小会，米娅抽抽嗒嗒地接着说。“我抱着吉伦哭得很伤心，都没理会伊丽莎白他们。等到停下来，我对伊丽莎白说，我要把吉伦带走。”
“那时我眼中的他们，跟变态没有什么两样，我绝对不能再把吉伦留在那儿了。当然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放我们走的。”
“我带着吉伦，他们有一群人，其中至少有四个魔导士。我知道跑不掉，就那样僵持着。过了一小会，大厅的灯突然灭了，整个屋子里变得一片漆黑。然后，场面就混乱起来。我听到嗖嗖的声音，不远处有爆破的响声传来，隐隐约约还闻到鬼鲛粉【注2】的味道。有一个人冲到我们旁边，拉住我，说走。”

【注2】鬼鲛粉，来源据说是产自阿欧穆尔河的一种魔物——鬼鲛。此物呈黑色，有银光闪闪的鳞片覆盖，滑溜无比，全身皆有毒。鬼鲛毒性并不是很强，但是有让猎物麻痹休克的效果。因此，许多赏金猎人们在捕捉到它们后，将其活活烘干，放在太阳下晒尽水分，磨成粉末。这种粉末扔出，若被大量吸入，极易致人麻醉或昏迷。

第六章转机

少女脸上的泪痕干了些，目光闪闪的。
“我听出那是伊比洛斯叔叔，立刻跟上。他顺手接过吉伦扛在背上。”
“我们一路向外跑。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大概带了两个当地的朋友。艾尔伯伦家进来容易，出去的时候，也许是某些防护机制被启动了，到处都是机关。”
“正门打不开，伊比洛斯叔叔的朋友们在后面掩护，眼看就要被追上了。趴在背上的吉伦突然很艰难地发出声音，说走后门。”
“我们立刻往后面跑。一路上障碍很多，有吉伦提醒，多数都能绕开。遇到少数阻挡去路的，根本来不及多想，伊比洛斯叔叔和我直接挤压火焰球炸掉。那时候艾尔伯伦家的府宅里四处炸响，烟雾弥漫，碎木头乱飞。我撑着空气盾，帮他们挡着，手都快麻了。”
“我们跑到宅子背后，在一个小门边，吉伦几乎费了所有的力气，结了一个术式，把门打开。跑出去后，伊比洛斯叔叔的朋友直接把油袋扔回门里，点了火。”
“艾尔伯伦家坐落在贵族区的边缘，靠近森染城墙。在城里跑，我们的脚力一定不如他们家的马快，而且街上有治安队巡逻。所以我们一直向着城边的方向跑，想翻越城墙。但是，刚跑到艾尔伯伦家的墓地里，吉伦就气息微弱地让我们赶紧进墓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他说的进去了。感谢女神，那个空空的墓穴，也许因为失去了价值，最外层由伊丽莎白掌控的防护并没有启动。里面那些设计，我们破解过，很熟悉，所以很快就跑到了最深处。”
“但是我们不觉得安全，因为之前一起进入过墓室的赛特，同样熟悉室内的机关。”
“吉伦指引着我们，跑到了伊迪斯的灵柩前。他已经没有气力划出术式了，于是指挥我们打开水晶棺盖，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导入魔力的入口。这个设计，伊丽莎白和她的儿子们估计并没有发现。我照着他说的，划了一个复杂的术式。棺材咔吱咔吱响起来，过了一小会，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我们没等他说明，就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进去。”

米娅说到这儿，长出了一口气。
“跑掉了？”停顿了片刻，里奥问道。
“差不多，”少女眼神黯淡，“伊比洛斯叔叔按照吉伦的说法，从里面关上了洞口。伊丽莎白他们即使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半会也跟不上来了。那个暗道一直通向城外，我们走了好久才出去。我那时再次惊叹伊迪斯这个人的奇妙想法和强大的执行力。城外适合躲避，但并不安全，而且吉伦已经陷入了昏迷。我急得要命。伊比洛斯叔叔的两个朋友之前一直黑衣蒙面，那时把伪装脱下来，带着我们，沿着赏金猎人们常走的路子，回到了他们的据点。”
“我们在森染躲藏了两个月，一直在照顾吉伦。艾尔伯伦家族被那么一闹，自然气得要命。但是……”她笑了笑，“他们有秘密握在我们手上。何况我们只不过是一群赏金猎人，来去自如。他们后来试过和联络人接头，也不知道怎样，就不了了之了。我猜测，那个家族，虽然有些厉害，但是一向独来独往，恐怕也拿不出太多的手段。”
“可是，他们在我们逃走后半个月，就以因病去世的名义，公开为家族的幼子，吉尔伯特·艾尔伯伦举行了葬礼。”
米娅垂下睫毛，“我知道，他们是在向我们发出讯息。吉伦如果再落到他们手上，一定是死路一条。”她的神情有些愤恨，“我真的怀疑那些人和吉伦并没有血缘关系……”
里奥转动着眼睛，思考着。
“万幸的是，吉伦虽然受到了折磨，但是并没有留下什么硬伤。伊比洛斯叔叔说他的身体素质其实很好。一个多月后，他就已经逐渐恢复了。”
“我们想把他带回晓光去。但是据眼线说，可恶的艾尔伯伦家在空港安插了人手盯着呢。我们很烦恼。森染人生地不熟，艾尔伯伦家族在旁边晃来晃去，并不是长久之地。”
“伊比洛斯叔叔说没关系，捱着吧。于是我们又等了一个多月。期间我也和我祖父联系过了，说好到了晓光，就把吉伦带回家。”
“可是，就在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吉伦不见了……”
少女修长的手指捂在眼睛上，肩膀微微颤抖了一阵。
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放下来，眼圈红红的。“我们急疯了。吉伦留下便条，说我们带着他，以后就摆脱不了艾尔伯伦家的监视了。他说他生存能力很强，没关系，一个人更好行动。这个孩子，看起来那么小，我好担心……对了，他比我小两岁多，那个时候应该还不满12岁。”
里奥抬头看看斯科特，对方瞥了他一眼。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圈，只发现了他离开的痕迹，进入了城外树林里。我们又逗留了大半个月，一边找，一边打听。可是，即使伊比洛斯叔叔发动了所有在森染的朋友，也没有再听说他的踪迹。当然我们在森染的朋友也很少就是了……我很害怕，森染城外的魔物尤其多，他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得来……”
米娅悲伤地把头枕在胳膊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她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咳……”沉默了好一阵子，里奥清了清嗓子。
他悠闲地褪下兜帽，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恢复了慢条斯理的声音：“故事讲完了，斯科特，兑现你的承诺吧。”
“唔……”红发的魔导士想了想，“这个故事很动人，”他眼神温和地说，“我也很愿意帮你。不过，我不知道我所认识的人，和你想找的是不是同一个。你还记得，你和那个孩子失散，是在什么时间么？”
米娅在回忆的雾霭里沉浸了好久，此时抬起头，脸上还有一点点茫然的神色。听到斯科特的话，她的眼中闪现出了一丝光彩来，“是…409年，”她思索着，“大概……大概是在9月。”
新任的处长把头埋了下去，又立刻抬起来，“我的确，是在409年碰到卡德加的。” 他慢慢地说，注视着少女眼中越来越惊讶和兴奋的光芒，“而且，是在森染。”
“啊！”米娅轻呼一声，站了起来。
“当时他差点被一头森林狼吃掉。”
少女把手放在唇边，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呃，详细的也不多说了。后来他就跟着我走了。我不清楚他的来历，不过知道他在躲着什么。那时我正好在做长期旅行，住在森染的朋友家，他就跟着我待了一年。”
“……而我们已经回晓光了。”年轻的魔导士语气有些忧伤，“我为什么不早点认识你呢……后来你们是怎么离开森染的？”
“很简单。身份本来就不一样，再加上新的证件，简单的易容。你们当初条件有限，但是我托朋友办这些事情还是挺容易的。”
“………………”眼巴巴地站了片刻，米娅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谢谢你救了他……”
看着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小女孩，斯科特赶紧低头找手帕。

把两人送走时，红发的头儿站在门口，“虽然，”他微笑着对少女说，“看起来都能对得上，但是那孩子从第一次见到我，就说自己叫卡德加·伊恩。他也没有提过自己的出身。所以，是不是同一个人，就得由你自己去确认了。”
“嗯！”米娅眼睛亮闪闪的，使劲点头。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斯科特叹了口气。
“那家伙……真能隐藏啊。”他自言自语地。

第二天早上，斯科特照例去得很早。刚坐下没多久，工作室的门又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他打开门，探出头来，看到一脸紧张的米娅直直地站在外面。
“唔？”注意到对方眼睛里压抑不住的激动光芒，红发的魔导士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他嘴角上扬地笑了笑，“今天又起得这么早？”
“斯科特，我想去尼恩格兰。”
“嗯？”
“我想去尼恩格兰，找吉……卡德加。”少女一脸恳求地看着他。
“………”
“求求你告诉我他的地址！”扎着马尾辫的魔导士眉头蹙起，双手合十，双眸忽闪忽闪地。
“呃………………”

当天下午，一艘满载着乘客的飞艇从双子港出发，徐徐飞向尼恩格兰。
“你还真给她准了假啊……”里奥端着一杯红茶，坐在街边广场，慢慢呷一口，望着天空。
一旁的斯科特自顾自地喝着啤酒：“你不也是么。”
“哎，”棕发的魔导士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谁没有年轻过呢……”
“噗……………咳…咳咳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