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草（第三辑）

蔡司伊康耶拿

第一辑
第二辑


第二十一

　　上午正好在T*剧团办事，中午就和普兰娜小姐一起吃了个简餐。

　　吃饭的时候，我走神了，思维开始翩翩起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东西。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普兰娜一直看着我。我们是并排而坐的，她在我的右手边，所以她一直从侧面看着我。

　　“哟哈！在想什么心事呢？”大概我忽然回过神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被她发现了吧，她这样问我。

　　“也没……没想什么特别的事吧。”确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概括我随时随时就可能陷入思维循环的脑内活动模式，从内容上来说，只是些内涵啊、悖论啊、通识啊之类的概念，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她捂起脸笑了起来。

　　注意到她这样的表情，一个念头忽然飘进我的脑袋：如果我刚才回答说“我在想你啊。”普兰娜会是什么反应、怎样的表情呢？或许会十分有趣？

　　不不，这样不好。首先，我刚才确实没有在想普兰娜，明明没有想而却说是在想的话，这就变成撒谎了；其次，这样油嘴滑舌的话一定是我刚才一瞬间大脑附身到某本奇怪的书里某个不正经的男主角身上了吧，哦，对，这种话一定是会从阿尔法·索尼那样自称吟游诗人的家伙嘴里说出的。还是有一答一、实事求是的回答比较符合我的性格。

　　我注意到之前点的本来是两个人一起吃的菜，她几乎一点都没动过叉子。

　　“你怎么不吃这个啊？”我问到。

　　“减肥，要减肥，要保持身材。不然穿着紧身衣站在舞台上太丢人了！”很明显，普兰娜的手放错了位置，她用手挤了挤明显比肚子更上方的身体部位。

　　其实说实话，在我看来，普兰娜的身材是非常标准的。呃，我的意思是，即使不以我自己为参考标准，而是以公众平均水平甚至比之更苛刻的眼光来评判，普兰娜的身材也绝对是属于苗条、纤细，完全符合演员标准的那一种身形。但另一个事实是：几乎所有这样身材的女孩子总会把要减肥三个字挂在嘴边。

　　“你吃吧，我看着你吃，我就已经觉得很香啦。”普兰娜把头埋进臂弯里，这样盯着我的脸。

　　然后我就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了，只能盯着眼前盘子里的食物。
　　一心想着赶快把食物都吃掉。

　　这样的场面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第二十二

　　Shaviron，轻轻地念出这个单词时，要两次卷起舌头，还有一次上边的门牙会轻轻触到下嘴唇。每当坐在窗前俯瞰城市，念出它的名字，总会觉得这是一个柔软的、缱绻的短词。不知这段文字有幸被读到的时候，正在阅读的您有没有试着轻声读了起来呢？

　　不知多少年后，人们读到这个单词时是否还知道它指的是什么意思，是否还能像我一样想到这一座华丽而热闹、同时也是温馨而可爱的城市。

　　Shaviron，这是一座有故事积淀的城市。



第二十三

　　有一次，与两位同工以及另一位熟识的市政工作人员走在街上，大家随意讨论着阿泽兰其他几座城市的特点，例如圣域的神圣，时茵的芳香，晓光海产的咸腥……等等，大家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回家后在窗口歇息，看着夏维朗城中高耸的建筑物，心理琢磨着如果要用两个事物来形容夏维朗，该用什么呢？我想歌剧肯定是要有的。“歌剧之城”、“歌剧之都”、“缭绕着歌剧美声的好地方”，听起来都十分气派！那么另一个标志性事物用什么好呢？王权？“王权与歌剧之城”？虽然皇宫是在这里，但好像还不太能体现夏维朗的风土人情特点啊。

　　以后想到再补记吧。



第二十四

　　仪式是很重要的。无论是宗教的仪式，还是节日里、生活中的一些仪式。明明是一个很普通的行为——例如用餐、洗礼，或是唱歌——经过在仪式中的一番含义解说、象征比喻、期待、等待、徘徊……等等一系列过程，那些普通的行为也就变得深刻、有意义，并令人全身心地期待起来。这就是仪式的魔力。


第二十五

　　有这么一种说法，做一件事不问前因后果，不探究其内涵深意，只管做，持之以恒地做下去，长年累月地做下去，总能明了这件事的意义。

　　就我自己的经历来说，其实无论在星士训练所，还是在神学院，很多情况下往往都是如此。尽管所有的训练和学习当然是为了侍奉女神的，但到了具体的训练意义，学习目的，其实一开始都是不明不白的，只管去做。

　　从小家父就亲自指导，或安排家庭教师监督我每日背诵《圣典》，那些日子真是痛苦。按照《圣典》原文背下来有什么意义呢？当时我觉得只要能把里面的故事记住了，道理能讲明白了，就算是可以了。后来到了神学院，在神学课上听老师逐条分析，梳理句与句之间的关联、分析一些关键词的合理性与时代背景，才知道《圣典》逐字逐句都是女神启示的，其言辞是经过灵性锤炼的。方才渐渐明白儿时背诵的意义。

　　但另一方面，星士的训练我坚持了两年多，还是没通过，结果只好潦草结束这段训练，意义也没弄个究竟出来。不知道那些成功通过测试的同工们有没有领会？

　　由此可见，做一件事，持之以恒地做下去，其意义就能显现出来。就算不那么明确，但也至少能知其成败几何。



第二十六

　　女神之眼，是一颗湛蓝、静谧、柔和的星，在诸天星辰中，尽管它不是与大地以及大地上的人类最息息相关的（太阳），也不是夜空最常见的（月亮），亦非最高最贴近恒星界的，然而却是最神圣的。我曾注目良久、感慨良久。


第二十七

　　听说警备队的业务很繁杂，不仅城内治安要保障、案件要查明，连贵夫人们走失了只猫咪、跑丢了只小狗，有时候也会通知他们满城追找。初看是很好玩，但长此以往地能坚持这份职业，也是十分可敬佩的！



第二十八

　　我们这个由神按照自己的想象所创造出的世界，究竟是否有一套支持着其运行的，并且是可被我们所理解的，恒久不变的法则？神是打破这法则而施行神迹？还是遵循这法则施行神迹？




第二十九

　　说话的调理、顺序，是需要经过训练的。当然有些人天生就能表达清楚，但大多数人恐怕不行，或者说，大部分情况下，受过语言教育的人的说话方式明显要比未经受训练的人更容易使人听明白。

　　有一次，我走出教堂，在赛弗尔西大街看到一个路人向另一个路人打听问路。前者看起来像是从别城来的游客，正打听玛尔蒂尔骑士馆的去向。我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那个被问路的应该是普通的民众，说得很不明确：“从这里向前，看到大路后左手打弯，再一直向前过河就是了。”

　　倘若这时候交代地清楚一些，例如说：“沿着赛弗尔西大街向前走到宽敞的十字街头，那里有夏维朗的地标圣盾塔，往左拐走到艾梅洛北大街朝北偏西走，过了温加河的一条支流，在快走到第二条支流的右手边处，就是玛尔蒂尔骑士馆。”这样应该就能让第一次来的人也很明白了，即使不明白，说了一些地名和路名，也就方便他接下来寻路问路了。

　　也不知道那位旅客听了不明不白的交代，有没有找到骑士馆。



第三十

　　记得有一首童谣*：

我们曾踏上百花盛放的平原
我们在这里追逐 在这里欢笑
如今我再度来到这平原
这里百花盛放依旧
啊 青春万岁 岁月静好


我们曾趟过五彩斑斓的湖泊
我们在这里戏水 在这里打闹
如今我再度来到这湖泊
这里五彩斑斓依旧
啊 青春万岁 岁月静好


我们曾听过妙音悦耳的河流
我们在这里奏乐 在这里牵手
如今我再度来到这河流
这里妙音悦耳依旧
啊 青春万岁 岁月静好


我们曾走到喧嚣鼎沸的市集
我们在这里起舞 在这里拥抱
如今我再度来到这市集
这里喧嚣鼎沸依旧
啊 青春万岁 岁月静好


　　旋律我一直记得，但歌词有很多版本，有些时候唱啊唱得会串词，或是唱成了被孩子们改编得乱七八糟的内容。

　　最近，在于几位年纪比我大的信众们聊天之间，一起回想起了这首童谣，应该就是上面所写的这样。这个版本的歌词内容，应该是记叙了一群童年时的玩伴们分别在科科拉平原、碎晶湖、笛河以及城市内的市集的种种回忆。这四个地点以第二段的“这湖泊”“五彩斑斓”与“这河流”“妙音悦耳”最为明显。可见是一首十分具有夏维朗本地特色的童谣。


　　托他们的福，我还知道了这首歌的名字。原本以为是叫《青春万岁　岁月静好》这句童谣里反复出现四次的话的短句，但没想到，实际上却是叫《你却不在》。细细读来，歌中的每一段前两句写的是歌者童年时与伙伴们一起玩耍的场面，自第三句起，“如今我再度”竟唱的是歌者只身一人来到回忆之地，这些地方“百花盛放依旧”、“五彩斑斓依旧”、“妙音悦耳依旧”、“喧嚣鼎沸依旧”，联系歌名《你却不在》，一番惆怅哀伤难以言表，只叹一声“青春万岁 岁月静好”。

　　实际是一首暗含着深深悲情的忆旧童谣啊！






*第三十的这首童谣，出现在《夏维朗童谣》一文中。实际上是用来烘托蔡司伊康耶拿离家后，与家人特别是两个同龄姐妹互相思念的情绪。曲调氛围就参考《友谊天长地久》之类的儿歌吧。

索沃尔

看在女神的份上，不要讓真心愛慕你的女性等太多年。

雪夏

好精彩。。。看来我妹妹又可以找机会评点下了（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