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乌秋 于 2014-2-16 19:41 编辑
陆 那些人要害我的人为何还不动手？我早已准备好与他们同归于尽。 “你们猜，是谁杀了我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 它们都不出声，静默忧愁地望着我。整间屋子里流淌着一股看不到摸不着的烟波一般的清愁之雾，将所有人困在当中。说下最后一句话，我感到浑身乏力，犹如酣战之后疲倦不已。但我相信我是成功的，因为连这些妖怪都明白了这个故事的感人之处，而我，作为它的主人公，作为讲述者，我自信已把可以告诉它们的部分全都描述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雪女把冥灯从最远处送来，骸骨小心翼翼从旁传递，断头女孩甚至放下自己的头，也要用双手将灯挂上少年伸来的树枝，通过妖木童子的枝干，再传递给神秘的石面男人手中，再交递于鹰首将军，交给青烟少女；而另一侧的诡影、狐面男、鬼新娘、狐姬则翘首以盼，妖猫衔来火石，终于冥灯递到了我的手中，我笨拙地依照它们指教的方法点火，烛芯缓缓亮起，我的双手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令人眷恋的温暖。 它们鼓励我去河边把它放走，说只要这样做，那些死去的故人便会在女神的指引下收到我的思念。 可我犹豫不决，我不能确定贝拉尔会希望收到我的消息，她带着孩子正好好的生活在有女神主持的世界，如果突然收到我的来信，她会不会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会不会又要用饱含热泪的美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冥灯，幻想起我立过的誓约？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放下了我的油纸伞，这一刻我不再需要它，双腿沉重，像被无数支从地下冒出来的手攥住脚踝，可又有一种激烈的力量运动不停地推着我走。终于来到岸边。脚下是河，黝黑而缓慢地滑动着，有许多明亮的闪耀的光点，那是今夜为祭念故人放游的幽河冥灯和上苍满布的星星们将相辉映的倒影。什么地方传来流水拍打岸壁的轻轻不断的溅水声。 我感到这景象隐藏着死的意念。黑暗无底的河水中出现了我的脸，我迟缓地小心翼翼把冥灯放置水面，看着它独自孤单的在水波中跌宕，一起一伏吃力地汇向繁星点点的灯群，随之融入其中，向下游，向被女神指引的方向前行。我突然冒出一个早该想到的聪明的念头：如果……女神可以指引这些冥灯千万死者的国度……可以将生者的思念带给死去的亲人，那么……为什么我不随着这些冥灯一起……借一年一次的女神赐予我的机会……借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随波逐流到她所在的地方？为什么我想指望凭一盏孤灯就能得到贝拉尔和孩子的宽恕？为什么我不亲自去找他们？去吻他们的手，在他们的屋前守护，为他们关好春风吹开的窗；收拾掉夏夜里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的蚊虫；将饱满的果实盛满竹筐摆在门口，让他们出门便能品尝甜美；还要将通往院门口的一路的积雪清扫干净，并在雪地上堆出三个相互依偎的雪人，那是我们一家幸福的象征……这些啊，这些多年来我渴望去做却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情啊，它们整日整夜折磨我，鞭挞我，从不曾间断的提醒我……还没有做……还没有做……你根本什么也没为他们做过！ 如今，女神终于赐给了我机会，只要我随这些冥灯一起顺流而去。
柒 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求你……别告诉我。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已经大亮。我感到自己神志清爽，头顶上一直以来挥之不去的云雾已然消散，血液在我体内缓缓流淌。我试图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却什么也记不清楚，这种朦胧混沌的感觉不真实，轻飘飘的像一场梦。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笑声，孩子的声音，吵吵闹闹像早晨唧唧喳喳的小鸟，我连忙翻身下地，脚有些软，像踩在云朵上，推门而出，院子里一片灿烂，充沛的阳光照得槐树上沉甸甸的花串闪闪发光，院子里没有人，我猜可能是街上的孩子欢快跑过去了。我正要回去，槐树上突然有人向我招手，是贝拉尔，一袭白裙姣美如初，快乐的将一大串芳香的花串捧给我看，她叫我上去，说有好多好多美丽甜蜜的风景从她那里可以眺望到，她还要采集更多的槐花，准备在明天春日祭奠上编出圣洁的花冠献给女神……她央求我上去帮她，可是槐树又高又粗，我即便搬来木凳子都够不到她的裙角。贝拉尔顽皮的笑话我，从树枝间放下一条长长的裙带。 抓住它，你就能到我身边啦。
捌
远清赶到事发地点时，男人的尸体已经被停放在草地上，盖着白单，司察们忙忙碌碌在院子和房屋之间穿梭。见他已到，夜霾从屋子里走出来抬手示意，又和门口的护卫打了招呼，远清医师这才被放入，有人已经为他掀开了尸体上的苫布。 身后有人围拢上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尸体面部的光线，只看那不修边幅的影子就能猜到来者正是尾树。 “你怎么进来的？”远清诧异，连忙看了看夜霾。夜霾正不动声色盯着尾树。 尾树哪里在意这些，耸了耸肩：“跟他们说是你师兄，进门毫无阻力嘛。” 远清苦笑，他能明白尾树的来意，好在夜霾已经不在意这位不速之客。 “看来这回是死透了啊~”身后无所事事的围观者发出不负责的呼声，远清正查看到死者脖子上的伤痕，不由得眉头紧蹙，痕迹太清晰，他连忙向夜霾求证，后者平静地站起身，将两人的目光引到院中的古槐树上，粗壮的树枝上还挂着被砍断的白绫。 “我以为昨天救他上来，短时间内就不会再寻死……” 夜霾摇头，深沉低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死意已决，他撑不下去了。” “冥灯祭对他来说就是催化剂，你该比其他人都清楚这一点啊，我说。”尾树也是昨晚夜宴的参与者之一，同远清一样，受托从旁照顾师弟这位多年如一日的神经症患者。 “他是自己上吊自尽的……” 远清沉默地点头，死者身上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他走得格外洒脱。”犹如昨晚随着灯火坠入河中一样。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要把他带走，安排人去冥塔林下葬。”夜霾等着远清的回答，医师"嗯"了一声，缓慢收拾好自己的医疗用具，猛然他好像想起什么，开始在院子里闷头寻找，很快，他发现了丢弃在台阶下的一根一尺来长的破竹竿，递给夜霾：“这是他的油纸伞，他习惯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以前总听他说起，还说上面画了很美的鱼……”远清时候原本清亮的声音逐渐发起哽来，连忙笑道：“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鱼是什么颜色，有几尾……” 夜霾接过竹竿：“明白了。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远清摇头，三人默默分别。临出院门尾树似乎又想起什么，冲夜霾疾走几步：“让这小子躺在一个能看着时茵城的方向吧，十多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路。”
灿烂的阳光或许已照亮誓言中那条无拘无束与心爱之人携手前行的自由之路。 那么，一路走好。
~终~ ******************************************************************
后记： 实际上，在去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远京群商量弄一个小范围的以清明为背景，以百鬼夜行为题材的写作活动（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积极参与！），而我作为发起和组织者，希望可以把大家的故事做一个串联和总结，让它们能成为统一的整体。这篇文的作用尽在于此！ 整篇几乎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写完，中间拖沓得自己都过意不去。 还是先感谢看到结尾的你！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合胃口，至少我自己还是有点喜欢它的。 稍微解释一下感觉没有交代成功的地方： 文中的“我”是一位精神病人，因为亲手害死妻儿打击过大，他跟随迁徙的朝灵来到塔菲时就已经精神不正常，之后一直被族人关照生活了十几年，但这件事的阴影挥之不去，埋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导致最终自杀谢罪。 病患一直由远清大夫照看，参加冥灯祭也是远清和尾树为让他摆脱心理负担想出的方法，当然最终引导他走向自我毁灭。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他认清自己感情后的选择，在逃避多年之后，终于敢于面对自己的责任……什么什么的，也算了却心愿。 文中出现的各种鬼怪妖精，实际上都是这个精神病患者根据那些人讲述的不同的故事自己幻想出来的——即在他眼里故事就是真实，也所有，在他自述的时候场面和思维都非常混乱，而唯有他记忆中的那部分，故事的部分是清晰而有逻辑的。 （不知道我是否成功让大家感受到这一点！！！！救命我能力太水，原谅我！）
文中出现的妖物及相关作品如下：
（尾随者二）刻石男——尾树
鹫卿——黑鹫
骸骨——夜霾
其他相关作品：
以上。 *有没有被我我不小心漏下的作品啊啊啊啊！！！因为年久，我实在不能保证全部囊括，请务必提醒我，一定及时补充。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鸟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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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3 11:29:43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