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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5-3-19 01:39 编辑
炙热之心
Act.1 尼恩格兰的黄昏
“圣灵在上！”
一个男子跌跌撞撞冲进费勒广场。只见他形容削瘦，胡茬邋遢，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目间还带着些青年人的稚气。那衣着称得上讲究，五官也是清秀的，显见是哪个出身贵族的少爷。然而敞开的外套不体面地半挂在胳膊上，里里外外都被溅得泥水斑斑，那张脸白得发青，不见一丝血色。他大口喘气，虚弱地仰起头，脚步踉跄了一下，仿佛被夕阳晃了眼。
落日余晖正盛，满天云霞像流水一样，浮光掠影般飞过一群鸦鸟。
它们从梧桐树尖上飞来，那些广场周边的枝木随着几十双翅膀的扇动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金色的叶子一片片卷上云端，又打着旋儿飘落，落在路旁贵妇的帽檐上，落在小贩的手推车上，落在窃窃私语的年轻人的肩上。这贸然的闯入者将许多人吓了一跳，树下有名青年结束谈笑，顺着女伴的视线说道：“那不是谢普子爵的独生子吗？”
“谢普？”他的女伴震惊地用手绢地捂住嘴，“您是说那个谢普？”
“还能是谁呢，我的好姑娘。”青年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说起尼恩格兰的谢普，自然是住在山羊湖西面那家了。迄今为止，他们的名望不可小觑，但到弗里曼·谢普这一代，血统里的荣光恐怕要就此枯竭了。你瞧——”
他的目光轻轻瞟到对面：
“这疯疯癫癫的少爷就是下一任家主。去年他为了一个不正经的女人，和子爵大人狠狠闹了一场，硬是将她娶进家门，结果新娘在婚礼当夜就死了。真是报应，他的魂儿也跟着丢了，彻底成了废人。”
“可怜的弗里曼少爷，”她说，“是个凄美的故事。”
“也许吧，宝贝儿，它更像个教训，叫我们别和下三滥的人待在一块儿。”
“您说话的调调真不讨人喜欢。”
她偏过头，又去瞧那形貌邋遢的男子，目光既好奇，又惋惜：
“那可是谢普家的继承人呢。”
弗里曼·谢普站在广场中央，两腿打着颤儿，仓皇目光惊恐四顾，扫过周围的人群。沾上目光的人都自动远离几步，仿佛生怕沾到什么脏东西。而弗里曼突然往前趔趄一步，大张着嘴，表情扭曲更甚，挥臂做出逃跑的姿势，腿脚却不听使唤。他连滚带爬，喉中“嗬嗬”有声，像只吓破了胆的流浪狗，时而以手扒地，时而囫囵站立，踉踉跄跄往广场另一边冲去。
在他闯入的那条街口，横着一条连墙石凳，周围或站或坐倚了四五个刚下工的搬运苦力。这些做力气活的工人均着灰色短衫，露出筋肉结实的臂膀，头顶裹着吸汗巾布。长椅中间和右边的两人被弗里曼的姿态逗乐，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他们边上另一人却连头也不不抬，耸拉着肩膀，修长胳臂抵着膝盖，似乎睡着了。
这一幕映在两个不起眼的过路人眼里。他们就像尼恩格兰最常见到的匆忙旅行者，披一身深色旧斗篷，兜帽遮脸，帽沿下滑出的头发比黄昏阴影还要漆黑。
“师父！你瞧他！”
两人中较矮的一个捉住同伴斗篷角，仰起头来。那是一张幼嫩的少年面庞，眼睛和头发一样是纯粹的黑色。
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还不及同伴肩窝高。被他称作“师父”的男子勾着兜帽，稍微往上拉了一点，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啊，没错。”他轻声说，“那就是莱斯利·罗德斯特伦。”
围观的行人们隐隐绰绰，不时遮挡视线。没过一会儿，方才睡着那人已经不见，换了个矮胖男人坐在那儿，与同行聊得兴高采烈。
高个子朝灵眯起眼，兜帽边缘逸出一缕黑亮长发，贴着白皙脸颊披落肩头。
正在此时，广场上发出惊呼。
只见西南街口驶出一辆华丽的马车，许是要借路穿往骑士团大道。弗里曼·谢普高高挥舞着胳臂，发足力气冲向它，狠狠栽倒马蹄下。吓得车夫大喊大叫勒了缰绳。那两匹黑马摇头晃脑嘶鸣，整座车厢都震动起来。
“不要命了吗！”车夫怒道，“这可是希尔里斯家的——”
那少爷匍匐在地，绝望地支起上身：“救我……救我……希尔里斯大人！有人想要我的命！”
车中人似乎对马夫说了什么，高壮的赶车人便叹口气，下来拖起这发抖的少爷，好声好气将他塞进车厢，又重新挥起马鞭，扬尘而去。
“师父！师父！”少年忍不住大喊，“你看那辆车！”
那华丽的马车通体漆黑，厢外纹了一只通红狼头，似用某种红色金属打制。落日余晖沿着它的边缘勾勒出金黄耀眼的光辉，像夜幕里最闪亮的星。
“希尔里斯（Sirius）……”岁魈将大手放在少年头上，目光巡睃一圈，“行了，天狼，我们走。”
“噢！”
少年便也压低兜帽，随他沉进阴影之中。
Act.2 暗巷
夕阳渐没，黑暗从墙角、壁缝中渗出，渐渐像墨一样晕染了整块天空。城市的喧闹一下子就消失了，脚步声变得刺耳，每一粒被野猫踩响的石子都能惊飞屋檐下倒挂的蝙蝠。
“铿！”
从废木箱中突然刺出的一剑，被形状朴实的长刀挡住。
执刀的是个身形修长的青年，头上绑了片巾布，身上套着灰不溜秋的短麻衫，看装束像个普通的搬运苦力。他的手臂绷起肌肉，稳稳地将那一剑往回压去，同时抬脚踹向木箱，只听“哗啦”一声，箱子碎了，穿斗篷的少年从中扑滚而出，左手剑横劈他的脚踝。
青年后跃一步，刀尖挑开游剑，划了个半弧顺切地上刺客的头颈。天狼不得不挺身，双剑交叉荡开来势，抬眼见一双碧绿的瞳孔，冷硬的杀意像石中之火。
他不及站起，青年的右手就向他拍来，夜色中隐有反光。天狼抬臂格挡，“铿！”竟是一把暗藏的匕首，而那人左手的长刀直从头顶劈下，少年将他的匕首下压，挤近他的臂膀，右手回剑截住长刀。青年“啧”了一声：“怎么是个小鬼？”
巷道狭窄，二人距离又极近，彼此看清了对面的脸。
天狼嘿嘿一笑：“可算找到你啦，莱斯利·罗德斯特伦，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逃？”青年冷笑，“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的胳膊用力一挣，撤回匕首，却带着少年的长剑扎进一旁的垃圾袋。天狼吓得“呜哇”一声，扔了左手剑，急举胳膊贴在墙上，险险避过从旁扎来的匕首。
莱斯利·罗德斯特伦吹了声口哨，长刀与匕首舞成了花，逼得少年步步后退，仅凭一把右手剑吃力支绌，离自己遗落的剑越来越远。
“这家伙——”
天狼选在这里动手，本是看中地方狭窄，想让对方如瓮中之鳖，而眼下只有自己施展不开手脚，对方却自在得很，对这些巷道比他熟悉得多。
“该逃的是你，小鬼。”
长刀倏起，从一个刁钻角度劈向少年的肩膀，天狼连蹦带跳躲闪，忽然头壳一懵，脑袋里轰地传来巨响，左边太阳穴似乎撞到什么东西，撞得他恍恍惚惚的，眼前景物都歪了。
原来是从货架里伸出的一根废木头。
歪扭的视野方才恢复正常，喉咙便被青年的刀锋抵住。
“不知道你是哪位贵族老爷养的小狗崽。”莱斯利·罗德斯特伦冷冷道，“逃是逃不掉了，要想活命，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天狼沮丧极了，眨巴眨巴眼睛，茫然无措地抬头。
“……师父……”
那青年身体一僵，后方黑暗倏忽间凝成实质，冰冷之物顶住他的脖子。
“我来回答你的问题。”有人在耳畔说，“莱斯利·罗德斯特伦，你想知道什么？”
“呜——！”
他来不及说话，肩穴就遭到重击，整个人软绵绵地瘫软下去。
岁魈一手持弩，另一手托住目标的身体，回头瞥了天狼一眼。
少年不敢看师父的眼睛，灰溜溜地捡回自己的剑。低头站好准备挨骂。
“看路啊。”高大的朝灵人只说了这一句。
Act.3 壁炉旁
莱斯利·罗德斯特伦醒来的时候，夜晚还未过去。
一间长久无人使用的屋子，桌椅和壁炉上积着厚厚的灰尘，炉中却噼里啪啦响着柴火。
他动了动身子，床板发出嘎吱闷响，蹲在壁炉前添柴的少年闻声转头：“你醒啦！”
莱斯利看清说话的人，脸上就有些疑惑，那少年又道：
“你在广场上为什么不动手呢？仇人明明就在眼前，动手杀了不就得了？”
“……什么？”
“你一直跟着弗里曼·谢普，不是嘛？他被你吓了个半死，不然要找你可真不容易！但你不肯动手，白白让他跑啦！”
阿尔洛人皱起眉头，少年拍拍斗篷上的灰，慢慢直起腰：
“都快死了，死前不能报仇不是很遗憾吗？”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闪进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深色斗篷带来些许夜露的味道。
那人发现床板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便朝他走来，同时拉下兜帽，让漆黑长发披落肩背：
“莱斯利·罗德斯特伦阁下，幸会。”
绿眼的俘虏艰难地靠墙撑起身体，动作由于伤口吃痛略微迟钝。他充满敌意地抬头，而朝灵人已走到离床板不远的小桌前：
“有件事需要阁下帮忙，故将您请来，还望不要见怪。”
说完微微俯身，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将倾落前额的一缕长发挑至肩后。
随着他的动作，臂上覆盖的斗篷滑落几寸，露出腕间护甲，那里并没有手环。
“话先讲在前头，我们并不是哪位大人物的家奴，所以您大可抛开立场上的顾虑。”
朝灵人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黑潭，莱斯利与他对视片刻，扭头避开目光，不自在地“嘁”了一声：
“所以？盯上我的是赏金猎人？哼，还真符合现在的处境。”
“您是聪明人，想必能猜到我为何而来。”岁魈道，“令妹嫁给弗里曼·谢普，却在婚礼当晚‘自杀’身亡。您找他讨说法，而他的家族直接提出控告，以伤害贵族的名义剥夺您的市民身份，将您送去采石场当苦役。您在那边经历了一些事，杀了几个人，好不容易逃回城里，却只躲在暗处恐吓弗里曼，而不想动手报仇。要我说，不是您太聪明，就是您太胆小。当然，您是聪明人，能从大裂谷取回‘炙热之心’的高级赏金猎人绝不会是胆小之辈，我说得对吗？”
莱斯利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岁魈轻轻挑起嘴角：“若是没有关系，您也不会在这里了。”
“好吧，”阿尔洛人耸肩，“我曾从火蜥蜴肚子里挖到一块宝石给格尼娅做嫁妆。它如今属于弗里曼·谢普，是谢普家的财产，但我认为那小子不配得到我妹妹的遗物，因而时常纠缠他，想取回我的东西。你想问的是这个吧？扯那么多有的没的，还不是为了‘炙热之心’？不过说完你也该明白了，那玩意不在我手上，除非你想跟我一起去撬子爵的库房。”
他挑衅地眨了眨眼：“有趣，我在协会干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朝灵人也能成为同行。”
“同行？”岁魈作出讶异的模样，“当您被剥夺市民身份，送往采石场的时候，徽章和执照就已经被吊销了。恐怕我们不是同行，而是更加不愉快的关系，阁下。我想给您看一样东西。”
莱斯利不置可否地歪头，瞧着朝灵人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面对他竖着打开。
起先他只懒散一瞥，随后表情就凝固了：“这是什么？”
“与委托密信放在一起的资料，我想应是来自雇主的提供。”
岁魈将羊皮纸翻了个面，平放桌上。灰尘簌簌扑开，壁炉里的火舌倏地伸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是一副画像，正中有一位笑容甜美的年轻女子，浓密鬈发沿美好的脖肩披散，胸脯上方吊着一只挂坠。
人像用炭笔勾勒，线条阴影处理得栩栩如生，挂坠却点缀了红色染料。
在画卷空白处，绘师又将挂坠放大，细细描摹了一番。它的外环十分朴素，没有任何花饰，仿佛只是块凹陷的椭圆铁板，上宽下窄，像个倒立的扁鸡蛋。鲜亮红宝石镶嵌在这粗糙外环的正中心，璀璨得耀眼。
“这就是令妹格尼娅·罗德斯特伦，以及名为‘炙热之心’的红宝石，对不对？”
“……”
“您以前见过这幅画吗？”
“不，我第一次见到。”
“多么漂亮啊。但我要告诉您，尽管这块宝石十分贵重，婚礼那天她却并未佩戴在身上。”
莱斯利又一次愣住，半晌才问：“有这回事？”
“是真的。”岁魈的声音带着同情，“在那些纨绔贵胄们的口中，谢普子爵的继承人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娶一名不正经的平民女子。若他们知道她的嫁妆是什么，恐怕又会是另一番论调了。”
“……”前赏金猎人紧紧捏住拳头。
“从来没人告诉您，对吗？您失去徽章，又是一名逃犯，即使回到城里，也寻不到可靠的途径提供帮助。别说查知真相了，这些日子您不得不躲躲藏藏，否则如我们这般为了‘炙热之心’的下落对您趁火打劫的‘同行’便不知有多少了。毕竟，在协会内部，这块石头让您成名。原先他们顾忌谢普不敢对您动手，而一旦知道您计划将它取回，往后您的日子可就要不安稳了。至于您在采石场的遭遇，谁也不会觉得奇怪，只可惜动手的不是他们自己。”
“住口！你这张嘴令人厌烦！”
“哦？因为它说出了实情？”岁魈好笑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沿，“告诉我吧，您究竟有何打算。”
“什么意思？”
“难道您不想取回宝石？不管宝石落在谁的手里，都比弗里曼·谢普得到它要好，不是吗？”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那块宝石，想让我双手奉上。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您能获知真相，关于令妹的死。”
“你——！”
“别这样看着我，我现在并不比您知道得更多。”岁魈道，“但只要有我作为同伙，您就能得到想要的，我保证。”
莱斯利吁了一口气，无力地靠着墙壁：“代价是一块宝石？”
“还有您的性命。”朝灵人含笑望着他，“是否做这个交易，您来决定吧。”
Act.4 炙热之心
火光在少年漆黑的瞳孔中跳跃。
他的双手藏在斗篷底下，紧紧握着剑柄。有那么几秒，莱斯利·罗德斯特伦的模样变得十分危险。他的皮肤涨红了，额角凸起青筋，碧绿的眸心好似要喷出火来。天狼盯着那绷紧的肌肉，准备在他暴起的一瞬间斩断那只胳臂。
然而这个阿尔洛人又平静下来，脸颊和脖颈浮染的血色褪去了，肩背肌肉放松，眼神也恢复冰冷。
短暂的狂热从他身上消失无踪，那抿紧的唇线变得像麦斯瑞维斯高原一道阴影。他的脸上分明还有不甘和仇恨，却如尼恩格兰上空的铅云，蒙昧而厚沉，令他整个人如笼阴翳。只余瞳眸明亮似刀光，飞闪过丝缕火星。
“好。”前赏金猎人答道。
“这样，我们的协议就达成了。”岁魈拍了拍掌，“我很欣慰，莱斯利阁下。”
“我有选择吗？”莱斯利哼了一声，“如果我说‘不’，立刻就会被你们杀掉。反正这条命已经不是我的了，能给你们多添点事儿，它也算值了。”
“我总是欢迎这样的事儿，”岁魈微笑，“能被您理解再好不过。”
“那么，把我的刀拿来。”绿眼的俘虏撑着床板，让双足踩落地面，“还有我的衣服，妈的！再给我找身斗篷。”
岁魈做了个手势，于是天狼跑出门外，很快抱回一堆装备。除了莱斯利的短衫与武器，还有一套皮甲和一件旧斗篷。
“正好有人用不上，都给你啦。”
前赏金猎人意外地扬了扬眉毛：“看来有人比我还要倒霉，替我谢谢他。”
他穿起皮甲，长刀入鞘，又检查了袖口中的匕首。挺拔的身影映在匕首雪亮的刃面，只有一个修长轮廓。于是他调整角度，看到自己挑了挑眉毛。
面容有些苍白，但这张脸依然是英俊的。轮廓深挺，目光锐利，像出鞘的利刃。他扎好金棕色的长发，让它只在脑后留一摞细细的小辫，然后披起斗篷。兜帽盖住他的眼睛，将碧绿中的火光裹进深黑的阴影。
朝灵人也拉上兜帽，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壁炉里的火熄灭了，屋中回复黑暗。
凛冽夜风扑入荒芜庭院，将斗篷吹得猎猎作响。
“所谓‘炙热之心’，不过是魔物肚里的石头罢了。”
他们走出这栋空屋，莱斯利忽然说道：
“在凯芩皇后还没结婚的时候，‘炙热之心’虽然贵重，但也只相当于成色高点儿的红宝石。我家曾有一把短剑，剑柄上就镶了那种石头，最后卖出二十个金币，还不及锻剑用的精铁值钱。”
天狼诧异地瞧向他。
“罗德斯特伦这个姓氏在我祖父那一辈就没落了。”猎人的声音冰冷，“我们在下城区有一栋住宅，母亲生下格尼娅以后死在那儿，父亲酗多了酒也随她而去。但我们仍在那儿长大。邻居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都认识格尼娅，不认识我。因为我很少回家。”
他自己打开话匣，却不似说给别人，更像自言自语：
“我加入协会，许多人都怕我，事实上他们瞧不起我，也连带着瞧不起格尼娅。我全都知道。知道那些人背后议论格尼娅攀高枝，哈！她一样是圣灵的血统，不比那些装腔作势的贵公子，那些酒囊饭袋要差。是谢普……是他们配不上她。但我仍想要她嫁得风光，让她比任何人耀眼。女神赐我‘炙热之心’，使我们重新拥有这件宝物，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吗？”
前赏金猎人说到这里，终于摇了摇头：“但那不是，那不是上天的赠予，是上天对我的考验，而我没能通过。”
“阁下，”岁魈轻轻打断，“关于那颗石头，您能告诉我多少？”
“你想知道什么？”
“从您为何要去大裂谷说起。”
“这该不会是什么有意义的谈话吧？啊？”莱斯利不悦道，“说这个有什么用？打发时间？正好我也想打发点儿时间呢，就告诉你吧！倒也没什么不能讲。唉，我给我妹攒嫁妆。”
“您是为了‘炙热之心’前去的吗？”
“只有外行人才会这么想！你该不会连那种石头的来历都不清楚吧？”
“倒是知道一点。”岁魈回答，“比如它从火蜥蜴的腹中来。”
“哼，更具体点说，它从胃里来。”前赏金猎人不耐烦道，“许多人奔着‘蜥蜴宝石’的念头跑到大裂谷，以为划开蜥蜴肚子就能取出宝石，一群蠢货。若是遇到同行前辈，他们或许能有幸得知那种宝石有多难获得。首先得有一头母蜥，然后那必须是一头即将进入育卵期的母蜥。”
“正是如此，母蜥十年产一次卵，这也是‘炙热之心’珍贵的原因之一。”
“既然你有这方面的知识，就该知道母蜥一旦完成交配，就会有一个全力捕食的时期，好让大量食物储存在胃囊里，因为接下来她会有半年不吃不动，为了孵化腹中的卵。”
“确实，这种魔物是卵胎生，幼体极为脆弱、畏寒，而母蜥需要使自己的身体持续发热。她将进入沉眠期，缓慢消化胃囊中的食物。我们把此时的母蜥视作‘炉体’，维持生命的食物就是炉中木柴。只有身为‘炉’的母蜥能够孕育‘炙热之心’。”
“其实就是胃结石。”
“哈，是的。”
“所以，一个孕妇吃太多可能会撑死，但不一定有结石，一只蜥蜴吃再多也不怕撑死，更不一定有‘炙热之心’。我得有多疯狂才会为了‘炙热之心’跑到大裂谷？找一头发胖的母蜥蜴，跟踪到她的巢穴，在那地方蹲半年？万一她没石头怎么办？外面会传说我死了，格尼娅不知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不，我绝不会冒那种风险。”
“这也是我疑惑的原因了，阁下，我认为您并不是会孤注一掷虚度生命的人。”
“你说对了，我不是。我去大裂谷并非为了那劳什子的蜥蜴，也没想过‘炙热之心’。我原本想抓一头独角狮，拿它的鬃毛和角卖个好价钱……虽然不比蜥蜴值钱，但置办嫁妆完全够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猎人淡淡道，“没能击败那头独角狮，反而被迫跳下山崖。我以为自己完蛋了，但峭壁间一棵松树救了我的命，让我爬进半山腰的裂缝。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山体里走下去。途中九死一生，总算是熬过来了。最后我找到一只母蜥的巢穴，她睡得正沉，浑身炙热如同熔炉。”
“啊，”岁魈感叹，“女神的赠予。”
“现在我并不这样以为，”猎人的声音冷硬，岩石似的，“若我当时没有理睬她，离开那个巢穴就好了。”
“为什么喔？”天狼问。
“我将空手而归，一无所获，没有钱置办格尼娅的嫁妆。那些尊贵的谢普们或许至始至终不肯让格尼娅踏进家门，而弗里曼会放弃，他向来是软弱的性子。格尼娅若是伤心，我就带她离开这里，让所有的一切都像没有发生。”
TBC
3.16
再见，蜥蜴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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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更一下炙热之心的来历。
预感这部分还要改。
ps：其实我能欣赏蜥蜴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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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放一下进度，从Act.3开始几乎等于重写，所以——
但之前的草稿仍然是重要的框架，我很感激它！
写这么慢是因为文力被当作月饼吃掉了，没办法，要花点时间长出来。文笔我就不追求了，就算一天只能改一小节，第二天又要重修一小节，好歹总进度还是在推进的，我满足了。
ps：为何师父这次没有戴面具？因为我们在尼恩格兰并不是以“阿尔洛人狩猎者”的身份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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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5 22:4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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