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澜线#苍空如纸 As Fragile As The Paper

希瑟·亚德里安

苍 空 如 纸
As Fragile As The Paper











CHAPTER.1
October.25th  1:00p.m. - 1:55p.m.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虽然对于步入深秋时节的晓光来说，阳光似乎灿烂的有些过头了。
然而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安逸的海滨城市伴随着深秋的暖阳，也没有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居住在晓光市政区的亚德里安家此时刚用过午饭，厨房的厨娘和女佣正哼着歌收拾着餐具。距离下午茶的时间还早，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考虑下午茶该怎么准备：是大小姐惯常的“火枫”配上蜂蜜焦糖圆蛋糕，或者稍微尝试一下最近流行起来的牛奶和红茶搭配的新式奶茶加上蛋奶酥皮小烤饼……啊之前的桑葚果酱布丁大小姐似乎也很喜欢，要么今天做这个？

伴随着来自厨房的轻快歌声，三层楼的宅邸里管家沉默的巡视着房间；以及唯一在家的主人，希瑟·亚德里安正悠哉悠哉的在她的书房里晃荡，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架上的书——亚德里安家的家主和夫人前去森染旅游了，而在都青府学习的少爷则还没轮到规定的放假日，依旧呆在骑士校里。



窗外海风撩人，日光倾城。

一个多么平淡无奇的，晓光式的安逸午后。
直至那声钟声响起。



首先是书架顶排的一本书掉落了下来，擦过了位于三楼书库里亚德里安小姐的身边。

这令希瑟抬起了头。

然后她看见她书库里那些以沉稳著称的高大书架们都在不安的晃动，就好像柜子里那些书籍正抱作一团战栗。

还来不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第一本书，第二本书掉下了。
第三本书，随后是第四五六七八本。

书架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不，不仅是书架，晃动起来的是整个房间。那些曾经安分的书本惊恐的从书架上铺天盖地坠落，各色颜色封皮的书本啪嗒啪嗒的散落了一地，看起来像一场横尸遍地的失败逃亡。
随着晃动的不断加剧，挣扎了许久未曾倒下的书架也终于巨人一般轰然倒地，带着那些还没有从书架上掉落的图书，在希瑟面前纷纷扬扬，激起一地烟尘。

好像来不及收拾书了。

身体接收到的信息和脑海里曾经储藏的知识，鲜明的合成了一个警告：
即使从未亲身体验过，希瑟还是反应了过来
——地震。





“小姐！”
大厅里聚集的是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厨娘、女佣和管家。
这些亚德里安家的佣人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可用作他们一辈子谈资的灾难，眼里满是恐慌和茫然。但他们仍然搓着手等着他们的主人从三楼缓步而下，等她给他们一个可以安心的说辞，好像那样就会使事态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面对这些焦急的佣人，那位楼梯上的贵族少女神色一如以往，语气云淡风轻。安排道：“之后可能还会有余震和海啸，你们抓紧收拾一些必需品和药品，然后赶快去开阔地带避难吧——假如过两天情况好转了一些，就再回这里收拾一下，给那些失去房屋的人准备一个避难所。”
“那小姐您呢……？”
“我打算去图书馆，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厨娘、管家和女佣们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希瑟。
亚德里安家的大小姐却依然只是优雅的站在楼梯上，带着平淡的微笑，点点头示意他们听到指示后就可以散去了。
——或许吧，那确实有某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慌乱中一番收拾，佣人拎着大包小包悉数离开。
希瑟也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佩剑、几颗祈理石、一些药品和一些必要的食物。


她站在大厅里，看着那个本来挂在正墙上，却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地上象征三圣灵守护的盾形家徽，默念了一遍祷词。
烈烈的风带着咸湿的气味从破碎的窗口灌了进来，吹得窗帘呜呼呜呼的响，也吹乱了少女的金色长发。

背着自己的那份包裹，希瑟离开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房子，然后掏出钥匙象征性的把大门锁了起来，转身离开。



她走上街道，看到从远方地平线蔓延过来的黑色。浊流携卷着人的尸体、魔物的尸体、房屋的尸体，一切象征破坏与毁灭的碎片，气势汹汹，一往无前。

原本高耸坚定的圣盾塔显得如纸糊般脆弱。

而那一线白浪恍若切开了天空与艳阳。





每一个人都明白过来，晓光的下午茶，已经彻底泡汤了。

莉蔻

展露的遇到灾难那刻的细节和心情,希瑟前辈的这篇的临场感很出色
也请前辈能保护好自己呢...
去图书馆这段,忽然也想到如果是莉蔻遇到灾难,也许也会想着去图书馆挽救部分书籍呢...

结尾那段出门所看的, 简短数句,却道尽场面之震撼...学习
也感乱风扑面扰发, 举目望去皆是与往日不同之"景". 而一切感觉才是开始...(要面对)

楼主,号外不能直视!

敏特·艾格斯

（搬个小板凳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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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楼梯上镇定自若的喜色色帅！到！爆！

亚德里安家的大小姐却依然只是优雅的站在楼梯上，带着平淡的微笑，点点头示意他们听到指示后就可以散去了。

只是站在那里都觉得特别美！特别美！特别美！（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今天也在安定地花痴）


地震前后描写的对比非常鲜明
前半带着一点慵懒的感觉，真想直接配上阳光下安静的猫这个BGM
随后音乐戛然而止
后半则干脆利落，为希瑟果断的应对点个赞（这个故事教育我们要多读书）
锁上门的地方不知怎么有种悲壮感（明明很平常）（大概是我经常出门不锁……）


一边掉一边捡书的喜色色萌萌萌萌萌萌萌萌萌萌！！！！！！！！（又开始了

艾尔恩

希瑟小姐的图书馆之旅加油！【呐喊了起来
以及号外简直……

雷古勒斯

“每一个人都明白过来，晓光的下午茶，已经彻底泡汤了。”非常喜欢这句话，淡淡一句便戳破了晓光人所熟知的日常。
安定的希瑟小姐在这种时候也依旧宝贵地安定着，作为这个年龄的少女来说真是难能可贵，可见无论是身在战场，还是常在书纸堆中，人的精神都可以磨练到坚韧。
在亚德里安家——希瑟小姐所处的这片领域中，人们没有过多的惊惶，很快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但画面转到这个家外面时

“她走上街道，看到从远方地平线蔓延过来的黑色。浊流携卷着人的尸体、魔物的尸体、房屋的尸体，一切象征破坏与毁灭的碎片，气势汹汹，一往无前。”

……仅仅两句话便对比得灾难如此巨大可怕，人类自身如此渺小可怜。


光是开头便如此吸引人，让人更期待文章全貌了，希瑟小姐请加油。

乌秋

好姑娘，这份气魄和风度可称巾帼。

柯瑞森特

软绵绵地滚下楼梯占个位置！回去等我方便了来编辑！

希瑟小姐出行小心哇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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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评分的希瑟王+表情竟然乱码了可恶！
看的时候不知为何有种感觉……XDDD可能是因为支援是男子力>妹子力的敏特小姐（？！）+希瑟王的称呼叫顺口了……希瑟小姐明明如此治愈希……席瑟星士先生的影响似乎还是，非常明显呢XDDDD

没有注意标题的连载点进来以为是大长文然后讲完了故事可以开始脑补画怎样的希瑟小姐支援好了……结果竟然只是个开头！还非常坏心不客气但是又帅气豪爽地丢下死线见宣言就跑路了！XDDDD希瑟小姐真是太治愈了！（夜霾先生我真不是凑字数-3-

看整理的小包裹不知为何有一种希瑟小姐要开始长达多少天的图书馆保卫战了……|D死线见啦！

蔡司伊康耶拿

很棒。第一反应是有些突兀，是不是对于贵族小姐来说平静地夸张了些？后来想到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贵族小姐吧？于是看了下人设，果然是赏金猎人/博物学者。嗯，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

相比之下蔡司司祭就慌乱多了……咳、咳。

当时代的书如果都是羊皮纸制的话，不容易腐烂，倒是容易被腐蚀。另外，当时的墨水工艺应该没那么好，感觉碰到盐（海水）就很容易褪色或化开，确实需要抢救！

蔡司其实也很担心图书馆的书啊，看如果有机会的话，是不是也去看看能否有帮的上忙运输的。或许可以先运到夏维朗暂存？

不知道希瑟小姐怎么安排之后的故事的，特别是和图书馆有关的部分？看看有没有交集吧！（十天后还来得及吗……）

夜霾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希瑟·亚德里安

CHAPTER.2
October.25th  1:30p.m. - 2:55p.m.



这些放在书架里编排有序的成沓纸张，人们称之为书籍。书籍是人类经验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结晶，其上记载了无数知识：它记载了植物的药用、烹饪的方法、药剂的调配；建筑师靠着书上的知识建起高楼，医师靠着书上的知识拯救疾病——看上去它无所不括，知识无所不能。

所以我们供奉着它们。

但此刻，它们既不能喂饱饥饿的肚子、也不能治愈受伤的肢体、更不可能变成遮风挡雨的庇护所——在此刻，这些纸张只是纸张而已。
无用的纸张。

但我依然要供奉着它们。







“我请求您。”

“我为我身后这些可怜的，失去住所和希望的人，请求您的悲悯。”
“我的所求并不多——不需要食物，不需要药品。只需要您将身后的图书馆大门打开，开放给他们作为容身之地。您知道的，附近的市政厅和教会已经接纳不下这么多人了。我们所求无非是一个可以暂时休憩的地方。”

双膝跪在晓光图书馆长老瓦尔特面前恳求着的是一位年轻的警备队小队长。
在他身后则是一群带着悲伤、愤怒、绝望、麻木表情的人。他们面孔不同，身份不一，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潮湿的衣服和头发，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昭示了他们在刚刚遭受了怎样的灾难。
一小队警备队员环绕在这些人的周边，勉强维持着秩序。
而人群在平静的表象下，依然微妙的躁动着。

老瓦尔特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

啊啊。如此可怕。
古老的优雅在他们生存的欲望面前不值一提。
传承的尊贵在他们受难的愤怒面前不堪一击。
他们翻涌着的力量，胜于那大地的震颤，胜于那大海的潮汐。
——他们将会席卷而来，然后席卷而去。





“年轻人——！我佩服你的勇气，我赞叹你的善良。若我身后的是一栋普通宅邸，我必会为你打开大门。”

“可我身后的是晓光图书馆，是这个大陆最古老、馆藏最多的图书馆——！它之中每一件藏品都见证了晓光，见证了这个王朝，见证了战争与和平，见证了荣光与屈辱，见证了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的从生至死。让这些藏品冒着被盗窃、被损坏的风险，为你们打开大门，请恕我无法做一个这样的罪人。——这扇大门从来只为心怀敬畏者开启。”

“金钱、权势、乃至人命关天，都不足以成为亵渎这栋庄严建筑的借口！”





“——您的言下之意是说，您认为，您背后那些死物比您面前这些亟待拯救的生命更为重要吗？！”

从人群中突然传出了这样一声尖锐的呐喊。
紧接着，彷如投石入水一般，人群由这一声开始沸腾了起来。

“披着人皮的冷血魔鬼！”

继而有什么东西陆陆续续从那沸腾的人群中被愤怒的投掷了出来，砸向年迈的老瓦尔特，在他的脸颊和额角，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血痕。

“那些破书有什么用！谁看得懂！快放我们进去！”

难民们狂躁的推搡着四周的警备队员。原本领头的小队长也慌了神，立刻转过身去准备安抚暴躁起来的人群。

“冲进去吧！”

可一切都晚了。
第一个人挤出了警备队员的包围圈。随之而来就是包围圈的溃散。

“冲进去！”

那一声嘹亮如大革命的号角。

“冲啊啊啊！！！”

局面终于彻底失控——





他们将会席卷而来，然后席卷而去——
尤甚于那大地的震颤，尤甚于那大海的潮汐！







当希瑟穿过人流来到图书馆时，看到的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图书馆大门。
图书馆大门和两间阅览室的大门都空洞的打开着，里头充满了乱七八糟的人。用来看书的大方桌变成了临时的床位，上面躺满了人；座椅也被拖到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角落，上头同样坐着或者靠着人；甚至地板上也坐满了人。

那些曾经在万书丛中游刃有余的管理员们，如今在人海中焦头烂额。有限的几名警备队员正和管理员一起忙着管理这些几近丧失理智的难民们。

讽刺的是，在这个识字率不高的年代，只有今天，晓光图书馆才会有如此之多的“读者”光临。

“小姐，请走这边……墙壁上的挂画请不要去碰，四周开放书柜上的书如果要读的话请您爱护，这些都是珍贵的藏品，看完之后请您放回原处。另外请不要离开阅览室，楼上和地下书库都是非开放区域……”

“凯特琳？”

栗色头发的管理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才稍微回过了些神来。
“希瑟？！……哦天哪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对不起我的脑子已经卡住了，原谅我居然把你当做了来避难的难民……”

看着面前这位满脸疲惫神思恍惚的管理员，希瑟很难把她和记忆中那个活力十足精明能干的凯特琳小姐联想到一起。

“刚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希瑟。很不好。”

“很抱歉我来的太晚了，我想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馆长先生呢？”

“我们把他送去了办公室休息，蕾切尔夫人在上面陪着他……哦女神在上，那些人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凯特琳的声音呜咽了起来。希瑟轻轻抱着这位啜泣的管理员小姐，望着喧闹的图书馆垂下了眼睛。
“别担心，会好的。凯特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请大家静静，听我说！”

“刚才收到了市政厅的通知，要求我们警备队带领各位前往周边的空地进行避难。依通知所说，接下来可能还会有第二波地震，呆在建筑物中并不安全！请大家跟随警备队员的指示有序的从图书馆撤离！”

希瑟站在图书馆大厅角落的一根的廊柱之后，静静的看着因这番发言而悉悉索索起来的难民们，以及那个站在大厅中心的书桌上大喊着如上通知的警备队小队长。

刚刚得到了休憩之所的灾民们并不如之前那般踊跃，如果不是警备队员一直在向他们强调“建筑物中不安全”，可能谁都不会理睬这些忠告。




人们推推搡搡，如粘稠的酱汁一般，在警备队的引导之下从图书馆大门缓缓的蠕动了出去。

负责断后的依然是这位年轻的警备队小队长。

几十分钟之前，他带领着受灾的民众们来到了晓光图书馆。
现在，他又要领着他们离去。

人去楼空的图书馆大厅，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希瑟。

“你根本不是市政厅的官员。”

而希瑟只是朝他礼貌的笑笑。
“我可从来没说我是。”





就在十分钟之前，希瑟找到了这位小队长。
就如同羊群需要头羊，人群也需要一个头领。这位小队长以他的勇气、善良和决断力（也许还有一些武力），无论出于他的自愿或是不自愿，暂时成为了这一群迷茫的灾民的“头领”。

盲目的羊只会跟着头羊走，拧过了头羊的方向，也就拧过了羊群的方向。
所以想要驱赶羊群，首先就该找到他们的头领。
而头领总是明显的。希瑟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看清楚了在这一大群人中间，谁说话是有分量的。

“警备员先生，我来向您传达来自市政厅的通知——”





“刚才我派人去问了，市政厅根本没发这种通知。”

“嗯，只是现在没发而已——但这是未来迟早会发的通知。而且即使没有通知，您不是也照着我说的做了吗？”

“那是因为你说的有道理……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不离开？——还有那些看着灾民刚走就去书库里头忙活的管理员们，你们明明都清楚自己在这里有多危险。”

希瑟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只是一边信步，一边从地上、桌上、椅子上，捡起一本本被刚刚前来避难的人群弄得散落各处的书籍。

她用自言自语般的音量说道。
“假使下一次余震使这栋建筑倒了，会怎样呢？”

她捧着被弄脏的那些书籍，好似母亲安抚孩子一般温柔的拍打去书封上的灰尘，然后将书放回怀里。

“——我会被安葬在这些书中。”

少女抱着怀中的书，扬起脖子。

“这对于我，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是不可能更好的结局了。”

那姿态优雅得如同引颈受戮的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