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却澜 于 2016-2-10 21:05 编辑
本来想写的是:柯莉十二岁,因为被撒了葱,放进了男神达团的锅里,在广场上恸哭起来。
写完觉得结构很牵强……但……已经这个时间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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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d this memory,and I will come. No matter where I am,or when,or what has passed between us. I will come,and there will be no questions.
克里森六岁。
一如往常的,父母都不在家中,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人,宅院里的只有光,和克里森。
克里森在花园正中间的玫瑰丛下端坐。那是母亲最喜爱的一株玫瑰,每次回家都会先专门绕过去看看。他坐在这里的话,母亲回家时,就能首先看到玫瑰旁边的克里森了。
克里森端坐在那里。现在已经临近黄昏了,距离母亲平常回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会。他抱着厚厚的书,挺直了小小的背脊,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伸长了脖子,惶急地向大门口张望。
又过了好久,在克里森慌张得忍不住站了起来的同时,他终于听见了脚步声。
远远地,他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夕阳中的身影模糊不清,可是那是母亲,他总是远远地就能认出来。然后他注意到,母亲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矮矮的、矮矮的影子。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影子越走越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不着痕迹地踩在了一颗卵石上。然而等他们走到小克里森的面前时,他失望地发现,那个矮矮的、矮矮的身影,还是比踮着脚的、六岁的自己高了一丁点儿。
克里森鼓着脸不说话,静静地打量着那个人。他看起来更高、更瘦、年纪更大,头发是黑色的,脸上有些脏兮兮的,一双黑色的眼睛却很美丽。他跟克里森、母亲、父亲,甚至是克里森见过的大多数人都长得不太一样,但克里森很喜欢,他看起来很温柔,就像克里森的母亲。
但是马上,他又开始感到惶恐——那个人跟母亲站在一起,母亲和他一起回家,他看起来有那么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像是母亲更喜欢的样子。
然后,克里森的母亲,温和雍容的古斯塔夫人,缓缓地开口了:
“这是迩彀,以后可以陪着你读书。”
——以后就要跟这个人一起生活了吗?克里森依然鼓着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克里森六岁。认识了迩彀。
克里森十岁。
开满了玫瑰的古斯塔庄园,在这一天却格外寂静。
房间里很黑——克里森其实很怕黑,每天晚上都央求迩彀守在身边,等他睡着之后再关上灯——但现在,虽然还是下午,克里森却紧紧拉上了所有的窗帘,一个人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
这并不是克里森的房间。它属于克里森的父母。房间的每个角落里都摆放着属于父母的物件,空气里也满满都是母亲身上的味道(为了不让那香味散去,克里森已经三天没有开过门了)。但今后,这个房间再不会迎来它的主人了。
克里森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厚实的木门被轻轻地推开。
他没有抬头——其实不用抬头,他知道那是谁。这栋宅邸里的所有仆佣都在三天前被他遣散,只剩下了迩彀。
迩彀已经十五岁。陪伴了克里森整整四年。
迩彀拉开了所有的窗帘,午后的阳光一下子跌落进房间,克里森眯了眯眼睛,看着迩彀逆着光,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温柔地将自己环抱。
时光是一条温柔的河。小克里森其实知道,这世间他所爱之人终将逝去,有一天他也将要逝去。但至少此刻,他还有迩彀,他会牵着克里森的手,慢慢走过那条温柔的河。
他吸了吸鼻子,偷偷把眼泪都蹭到了迩彀的袖子上——他已经十岁了,跟迩彀一样,已经是个懂很多事的大人,而大人是不能轻易掉眼泪的。
想到这里,他坚定了神色,郑重看着迩彀:“彀哥哥。”
迩彀也低下头,看着他。
他刚要继续开口,忽然听到一声突兀的“咕——”。
三天没有吃饭、甚至遣散了所有厨师的克里森,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和脸热。迩彀却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亲自下厨,为他煮了一碗面。
“我只会煮面……但我们朝灵有个说法,过生日的时候吃面,就能够健康长寿。”
只会煮面也没有关系。克里森吃着面,想。反正他一辈子也不会吃腻。
克里森十岁。在最孤独那天,吃到了一碗葱拌面。
克里森十二岁。
时茵的朝灵多了起来,却又突然变少了。
虽然年纪很小,克里森也能感觉到大人们的恐慌。他听不懂这个那个骑士团的矛盾,也不懂圣域和皇帝到底又发生了怎么样的冲突,也不懂他们为什么害怕那些朝灵们待在城里。大人们所议论的那所有的事实中,跟他有关的寥寥无几。他只是觉得异常而莫名的凝重。
所幸的是,这凝重压抑的氛围再不会让他恐慌。他已经十二岁,那些最孤独最无助的日子已经离他很远,如果那样的日子他能和迩彀一起挺过去,那么没有什么会是他挺不过去的。
让克里森唯一感到在意的是,迩彀也在突然间变得很忙。他经常都有事要出去,有时候一大早就不见了,有的时候又回来得很晚。当克里森问起的时候,他又躲躲闪闪,不肯正面回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迩彀终于不再继续他神神秘秘的行动之后不久,克里森听说城外的朝灵们逃亡了。时茵的朝灵原本就不多,在这之后就更少了。
克里森注意到,大人们对迩彀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变化并非是由于迩彀本身,而是对朝灵逃亡事件的迁怒。
“可是,为什么要逃?”他吃着葱拌面,问迩彀。
迩彀没有回答。
克里森十二岁。意识到身为朝灵的迩彀和他,好像是不同的。
克里森二十六岁。
克里森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他这样的小人物,想要获得成功,想要维护自己祖辈的财产,又哪里有别的选择呢?时茵的主战主和之争,说到底,都跟他的站队没有关系。
作为一个没有政治抱负的投机者,他只要选一边站好就行了。哪一边都不会是他的理想所在——他不在意王朝的未来、阿尔洛的明天,他的理想,仅有这片玫瑰园而已。
在闭门不出一整天之后,克里森.古斯塔走出了书房。
恩布罗姆子爵厌恶朝灵,也许应该找个时机打发掉家里的朝灵仆役了。
餐厅的桌上放着一碗葱拌面,似乎是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
他没有理会。
克里森二十六岁。为了家族,开始涉足政治。
克里森三十四岁。
他的儿子赫兰德今年十五岁,在他的授意下加入了民兵远征队。
其实远京还是塔菲跟他究竟有什么关系呢?克里森叹了一口气。偌大的阿泽兰大陆,掌控形势的,可以是星之教会,可以是夏维朗的皇族,可以是骑士团,也可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作为小人物的古斯塔家,只能为了家族的存亡,在这乱局中浮浮沉沉。
至于哪里又动乱了、哪里的朝灵杀了人、哪里的民众在抗议,谁在乎呢?谁有能力在乎呢?
克里森三十四岁。成为了时茵的克里森.古斯塔勋爵。
克里森五十五岁。
他坐在桌前,桌上的灯火晦暗不明。
夜已经很深了,往常这个时候,家人大多已经入睡。但今天,他知道,至少宅邸的仆人们大多都还清醒着。
他们之中,在古斯塔庄园侍奉了最长时间的那个人,今夜就将要离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听见寂静夜空中突如其来的一声恸哭。年轻的管家敲门告知他结果,眼圈有些红肿。他突然觉得有点冷。窗口没有关严,夜风推开了窗,悄悄熄灭了灯火。
克里森突然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他也是坐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叹了一口气。
“好好安葬吧。”
克里森五十五岁。因为卓越的功勋,获封古斯塔子爵。
克里森六十五岁。
克里森.古斯塔子爵家的玫瑰园,是每个来到时茵的贵族们,不可不看的一道风景。
七岁的加里奥.古斯塔在花园正中间的玫瑰丛下端坐。
克里森一回到家就看到了端坐在那里的加里奥。现在已经临近黄昏了,加里奥抱着厚厚的书,挺直了小小的背脊,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头也不抬,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爷爷已经走了过来。
克里森放轻了脚步,正准备慢慢接近加里奥,却在这时,看到了一旁冲了出来的小毛头。
那孩子跟加里奥差不多年纪,黑色头发,肤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却十分灵动的样子,高声叫着,扑向了加里奥。
七岁的加里奥扔下书,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等待爷爷的重任,咯咯地笑起来,跟那个小男孩闹成了一团。
克里森六十五岁。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克里森七十九岁。
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没什么好悲伤的——他出身显贵,虽然父母早亡,但凭着自己的努力奋斗,从一介平民被授予了子爵的爵位,他婚姻幸福、儿孙满堂,甚至还非常长寿。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的床前围满了悲伤的亲友们,那些人,他们让克里森留恋、不舍,却不会让他不甘离去。
正如他一早就知道的,时光是一条温柔的河,所有人都将慢慢渡过这条长河,又在这河里逝去。他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没什么好悲伤的。他对自己说。那些道理他从十岁开始就明白。
唯一无法解释的是,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古斯塔子爵,在这最后的日子以来,总是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但那似乎也不重要了。他已经没空去想那些过于复杂的问题。他好像陷入了一片轻飘飘的梦里,托着他上升、上升,他越来越轻盈,就好像在深蓝色的水波里,不断地向上游去。等他终于浮出水面,他看见了年轻的迩彀。
他坐在一艘小船上,捧着一碗面,好像等了好久。
克里森知道了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
克里森.古斯塔子爵七十九岁。终于因为一碗小小的葱拌面,恸哭起来。
题目:〖情绪〗惊恐 〖地点〗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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