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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413.1.25 血与火与真实
晓光终于度过了仿佛永不终结的这一天。
从早到晚，火焰，哭泣，狂欢的高呼，刀剑的凶光。然而所有这一切在拂晓前终于也都沉寂了，死的已死，该睡的睡去，灰白的天空下只有远一柱、近一柱的黑烟，在无风的天空中直直地上升，像沉默的丧幡，地面上则是血与酒与硝烟的气息混在一起，尖刀一样从鼻腔一直插入人的心中。
在已经烧塌了一半的大屋前转过身，齐特雷亚一时茫然，望向死寂的四方。
曾经被茂密银槐和红砖小楼夹道环绕的这条新月路，如今成了某个破败的舞台。海波图案的铺路石到处给挖开了，又扔上碎窗玻璃、断柱残垣，还有各式各样拿不走而打烂了的东西，比如给掀掉了三角盖的键琴，还有洞穿了的座钟。路灯也都给起出来了，死尸一般横七竖八沿途倒卧，只有转角处还有一只孤零零地立着，上面吊了两个人，面对面地，虽然没有风，还是一下、一下，微微地荡着，显出一派骇人的悠然模样。他们的肚子都给破开了，淌在脚下的血和脏水混在一起，冻成一滩惨淡的褐色，又泛出黎明稀薄的青光。
齐特雷亚拉起其中一个人的手——面孔被划烂了，无从辨认。他把那染血的袖管向上翻，看到上臂的狼头刺青。
圣灵会接引你的道路，卡利斯特。他轻轻放下旧友的手。卡利斯特不会暴露身份。那么多人死在自家的花园里、门道上，只有他们被如此对待，因为他们是这条被劫掠殆尽的街道上仅有反抗的两人。卡利斯特在晓光经营了十五年，没对人有过半句高声。从他的反抗齐特雷亚看到了当时的绝望。
而现在轮到齐特雷亚绝望了——卡利斯特本应是驾驶空艇带他和莉莉离开晓光的那个。
暴乱开始时，齐特雷亚正在湖区，和那里的居民一样熟睡，对城市另一端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然后就是震骇的上午，和消息一同抵达的还有警备队的封锁线。他本不是武力派，又要维持身份的伪装，几乎使尽全身解数才溜出安全区，然而至少在这里，一切已经太迟……他把两人解下来，心中却连悲痛也顾不得。卡利斯特死了，穆雷·伯莱塔去了赛兰，此时此刻在这座燃烧的城市里如何能再找出一个可堪信任的驾驶员？
……不，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脱下外套盖在死者身上，转身朝黄金水道跑去。在河水奔流而去的方向，灰濛的晨雾中已经有隐隐的呼喊声，还有迥异于太阳的血色的火光。
莉莉抓紧披肩，把它裹得更紧一些。但她还是在发抖。睡裙太薄。但就算羊皮袄子也抵挡不住对面人盯在她腿上的毫不掩饰的目光。这人看穿戴还是个赏金猎人。不过到这种时候，一个人原本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到这种时候任何人的区别只有一种——被害者与暴徒。
“你们那时候不是找过赛兰吗？”那目光蛇一样沿着她的腰身一直向上，爬到她掩着的胸口。”异端啊，我的小姐，这可是，异端！”
“我们没有。我母亲想过，但是大家说服了她。而且她早先已经去世了……”
“把脏水一股脑泼到死去的’妈妈’身上可不是一个好姑娘该做的，嗯？”他阴笑。莉莉不懂他为什么笑得那样讥嘲。这时楼下传来侍女的惊叫，然后是挣扎的哭喊。“放开艾琳！”她怒道，“想拿什么就拿走，这屋子里所有东西都给你们，但是不要碰我的女仆！也不要惊吓我父亲！”
“现在民为王了，我的小姐。我管不了我的伙计，你也管不了我！”那人说着就伸手来扯她的披肩。她想躲却躲不过，被他拽着披肩连人一把拽到他身前。他立刻开始撕她的裙摆，一边把她往墙上按。她踉跄着，拼命把手从被他压着的胸前挣出来——她藏了一把剪刀在披风里，这会儿用尽全身力气扎向他。他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她。
但是，并不是什么大伤。只有胳膊上小小的一个血洞。他呲着牙对着它吹气，又抬起头，用加倍阴冷的眼睛打量着她——
她拿剪刀抵在她自己的喉咙上，红头发被汗打湿了一绺绺贴在脸上像是流淌而下的鲜血。她的眼中是绝望的暴怒。
“别闹了，我的小姐，你连鸡都没杀过，能知道怎么抹脖子？而且，你这是何苦呢？”他说，甩了甩胳膊，“别太入戏了，自以为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还不足，还想着做坎贝尔家的高贵太太——”
莉莉睁大了眼睛。
“明明是个野种。”他说，”你知道生你的女人是多下贱的东西吗？”
他的声音像钉子一样打进脑海里。她的眼中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她颤声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么说……？？”她掉转剪刀，但是他的手已经又按到她的胸前。“你想听，可以啊，”他大笑，“把我伺候舒坦了，我什么都告诉你！”她的手被钳住，剪刀掉了。他整个人压上来。她想大叫，然而所有声音都在舌尖消失。恐惧，愤怒，还有最彷徨、最绝望的那句话——我是谁？我是谁！？？……
一道银光闪过她空白的视界。突然间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不，不是。是那男人突然停了动作——并不是完全停止。他还在微微颤抖，虽然整个人都僵硬了。一滴冷汗从下巴滴下来。他梗着脖子，眼珠几乎瞪出眼角，想要看一眼抵着他侧颈的刀尖。
“我也没杀过鸡。不过我杀过人，刚刚，楼下，两个。”一个斯文的声音说，冰一样寒冷，“立刻离开她。”
赏金猎人把自己向旁边挪，那柄匕首如影随形跟着他。匕身一晃，映出持刀者的脸，一见之下猎人失声叫起来：
“森染的……！你怎么会在！？”
“为了找你，’龅牙’保罗。”齐特雷亚说，匕首微翻，嵌进赏金猎人颈上皮肤，“我找你找得好苦，结果却在这儿碰见你——看不出，你倒很虔心？”
“随便混口饭吃……”’龅牙’强笑，“你看，老兄，你来得正是时候，什么都还没发生，对不对？不如你放下刀，我们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谈谈你的事。”
“不用，”齐特雷亚手上匕首更紧，“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便可。”
“啊啊！好，好!……”赏金猎人哀号，“你说，你说……！”
“十九年前，你把她带到这个家里——你是从哪里把她带出来的？”
赏金猎人愣了愣。他看看莉莉，又看看齐特雷亚——的匕首。他不明白，但是感到了恐惧。
“……我回答你，你就让我走，对吗？”他颤声问。
“对。”齐特雷亚说。
赏金猎人又看看莉莉。
“从北港，锈钩巷尽头一个窝棚里，”他倒豆般一气道，“那女人嫁了个穷渔夫，叫做欧斯还是奥斯……！！我就知道这么多！”他急切道，“可以了吧？可以了吧？？”
齐特雷亚沉默了片刻。
“可以了，”他说，匕首一横，一拉。
“如果你没有碰过她的话。”
他脱下上衣，披在莉莉身上。他看到她左边锁骨下有个小小的胎记，像是百合花的形状。刚才的争斗在上面划了一道口子。血迹中，它竟在慢慢变化，像是具有生命一般。
她是纳提亚·奥斯的姐姐。她是我们要找的人。齐特雷亚想。苏瓦……
“您站得起来吗？”他说，伸手去搀她，却被莉莉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是谁？”她颤声说，“我是谁？？”
“您是阿尔卡纳家的女儿，苏瓦·坎贝尔的未婚妻，他非常爱您。您的母亲、父亲也是如此。”齐特雷亚柔声说，“我会慢慢向您说明。但是现在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请您收拾一下。动作一定要快，我们得带着爱普森先生一起。他还要靠您。”
莉莉如梦方醒，慢慢垂下头。
“……好的。”她说。这时她才发现齐特雷亚的手也在颤抖。“齐逖，你怎么样？你受伤了吗……！”
齐特雷亚勉力露出一点笑容。
“……不，只是我这个原骑士生，实在太没有出息。”他说，把染血的匕首在衬衣上抹净，收进怀中。他的手仍然在颤抖。但他也知道这只是开始。从今以后，他的双手可能要染上更多、更灼人的鲜血。
◇关联情报◇
齐特雷亚·阿尔卡纳：森染首席秘书官，代替苏瓦来到晓光调查使徒，同时肩负着保护莉莉的责任。在调查中已经开始怀疑莉莉的身份，为了寻找掌握线索的赏金猎人四处奔走，暴乱爆发后一时被羁留在湖区，想尽办法才得以脱身。
卡利斯特·贝尔西：阿尔卡纳家的远亲，土生土长的晓光人，经营着一家高档女帽店，是如今阿尔卡纳在晓光所剩的为数不多的暗椿之一。本来已经安排好了空艇，只等齐特雷亚找到使徒后就送他们回森染，然而灾难最先降临在他自己的身上……
莉莉·爱普森：晓光富商之女，被阿尔卡纳家族收为养女，由此得以与两情相悦多年的苏瓦定下婚约，但她其实是父亲在外生下的私生女，而她的生母，则是上一任的使徒。
“龅牙”保罗：主要在晓光活动的赏金猎人。十九年前，接受爱普森先生寻找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的委托，将莉莉从奥斯夫人处带到爱普森家，是掌握莉莉身世的关键人物。为了大捞一笔加入圣战队伍，想起爱普森家如今孱弱空虚，便将这里作为第一个目标。
◇关联事件◇
SA413.1.10 泥足
SA413.1.18 非戏剧化冲突
SA413.1.24 开始燃烧的火焰
◇NPC人权保护协会申明◇
角色扮演请用其他颜色字体明确标注；非扮演发言请和谐讨论，谢绝嘲讽、攻击及过激语气。
◇BGM：《Invisible Sound - 中川幸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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