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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朔牙 于 2013-2-1 22:32 编辑
灰烬文稿
过去的十六年岁月就像斑驳墙壁上的残影,当我提起笔想要记下些什么,却发现它们早已改变形状,点点融入渐渐暗淡的黄昏中。
0948......首先写下的是一串数字,这串数字陪伴我度过了记事以来最初的三年——哦,或许还不止这些,没错,如同你猜测的那样“朔牙”这两个奇怪地拼在一起的字并不是我的名字,对于我来说,这个名字更像是一个难以愈合的疮疤,时刻提醒着我,“啊,你这奴隶。”
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我不是我,我的灵魂属于那群黑头发,身体属于这群所谓的神佑之人,就连“0948”也只是一小串记在簿子上的数字,“朔牙”也只是粗暴地强加上来的代号而已。
仅此而已。
我一直认为板起脸,摆出一副一切与自己无关的架势能够减轻自己的那种叫做“痛苦”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最终还是驱使着我写下这些文字,作为一种回忆,或者说是发泄。感谢他们教会了我如何使用羽毛笔——这应该是他们唯一值得我感谢的吧,残酷的现实早已抹去了我的全部灵感,或许,十六岁并不是适合写回忆类文字的年纪,然而发自内心深处的咆哮驱使着我鼓起勇气拿起早已在房间角落的的灰尘中慢慢腐朽的羽毛笔,我感觉往昔的灵感再一次回到了我的脑海中。我发疯似地用了很大力气拧开快要干涸的黑色墨水,当笔尖触碰到墨水的刹那,我知道有一些东西我想要记下...纯粹的为自己,在这世上留下一些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你可以称呼我为朔牙,至少其他人告诉我是叫做这个,出身于于森染北部的一处小资源点的一户背景清白的朝灵家庭,从小便接受了最优秀的礼仪和武技训练...完全是为了成为一个完美的侍卫而生...
哦,我现在可以负责地告诉你这些都是假的。
父母模糊的长相只在梦中出现过,从我记事开始,就和几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大院里,没有父母,有的只是一群被称为 “教官”的人。一位叫做冬至的教官告诉我们,我们的父母要么死于我们出生后不久的兵乱中,要么是在那时被那帮阿尔洛掳走,从此没有任何音讯。别指望一帮小屁孩儿能够分辨出话语中真相与虚构故事所占的比例,在当时看来,他所说的便是当时所发生的一切,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这样。
皇室的任何例子都缺乏可比性,我不知道正常的幼年生活应该是怎样的,估计和阿尔洛差不多?就像那些普通农民家庭一样?哦,那些欢乐和温暖,请允许我花费这点墨水表达一下我心中的嫉妒。直至今日高墙和铁门还是能让我发自心底地感到呼吸困难,转眼间已过去了十几年,这段冰冷的印迹仍然如同一块万年寒冰,嵌在记忆的深处,毫无顾忌地散发着它的寒冷与绝望。
生活仿佛褪去了颜色,只剩下灰白黑,格式化的生活,为训练而训练,为学习而学习,在那个年纪看来海量的信息被灌输到我们的脑袋我们的肌肉里。我们不是我们自己,我们的存在完全是为了种族的利益,像我们每天都要吼出来吼道嗓子发哑甚至出血的口号那样:“一切为了朝灵!”
这样的噩梦持续了三年,看着同伴们已然空洞的眼神,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已经变成了机器,还是和我一样戴上了厚重的面具。然后我被送到了档案里说的那个时茵,接着辗转被卖到了夏维朗,到了那个名叫雷丁·海森伯格的家伙的手里。
雷丁·“铁拳”·海森伯格子爵,浓密红色的短发和络腮胡让这个退伍老兵看上去像是一只老狮子。我不懂如何表达对这家伙的感觉,但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值得被人尊敬。不过,在赞美的另一面,老兵也有令人畏惧的另一面——他们不再把生命当回事。
我与另外三个个朝灵孩子在子爵府后院的空地一字排开,这头老狮子的第一句话是:“那么,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我不养闲人。你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里!”然后丢下十把匕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我们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午,直到一个孩子跪倒在地上大声地哭起来。老狮子闻声走进来,拔剑直接削掉了这倒霉蛋的脑袋。这颗头颅的眼角还挂着泪痕,保持着那惊恐的表情,咕噜咕噜地从孩子们面前滚过,最后停在了队列排头的我的脚下,散大的瞳孔仿佛在透过我,望着我背后的天空。我依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呵呵,这就是受过训练的好处么。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队里排在第三的那个孩子一把抓起匕首,直接将它送入了身边那个孩子的喉咙,后者保持着那僵硬的表情仰面向后倒去,他捂着脖子抽搐着,血流了一地。
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只有一个,只有一个.......老狮子丢下的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他看向我的眼神从惊恐到迷茫,最后彻底的变成了疯狂。
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他最后还是抓起一把匕首朝着我冲了过来。
教官教的东西都忘干净了么,我的脸上依然是木然的表情,看着他冲过来,然后一个侧身,刀刃擦着我的鼻梁划了过去,带出一条血丝。见一击不中,这家伙干脆放弃了武器,直接转身扑到我身上,把我摁倒在地,伸手向我的脖子掐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带着扭曲的表情,扣住了我的脖子。
现在回想起来,他显然没选对解决我的地方,我反手拔出了身旁尸体上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后心。
哇,最后的对手呕出的血染红了我褴褛的衣衫,我从松开了插在最后一个对手背后上的匕首,默默地推开他,看着他倒在一边,我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微笑?他是和我一起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的孩子,是哪个来着…0907还是0974?在我想要想起他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没去注意过任何人。
啪、啪…老狮子拍着手走过来,“让我们来看看最后的幸存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侍从们开始清理地上的残肢断臂,黄昏的凉风让我感到一丝寒意,我用空洞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哦?”老狮子眉毛一扬,他托着下巴,看了看天边刚刚升起的那一弯清冷的新月,“那就叫你朔牙好了…”
… …
咔,羽毛笔的笔尖最终还是断了。少年把手中的笔用力地扔了出去,他移开身后的高背椅,走到门口的大落地镜前,镜子里反映出一张完美无瑕,但是微微扭曲的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脸上的扭曲抹平,然后踱回书桌前,拿起那张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朝灵字符的纸,露出一个自嘲的僵硬的微笑,随手将它们丢进了壁炉。
纸张在火苗的舔舐下变黄、变黑,最终化为灰烬,少年愣愣地看着它们破碎成块…然后化为飞灰,轻轻地哼起那记忆最深处的朝灵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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