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奈瑟 于 2013-1-2 21:02 编辑
一
离春日祭还有45天。奈伊弥哈尔子爵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骑马穿过庄园前的林荫大道。梅里策马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一如往常。 这并非是奈伊 弥哈尔子爵第一次来到月桂庄园。但这次对他来说,却很重要。金发年轻人微微有些紧张,手里的缰绳已被汗水微微浸湿。连林子里冬夜的枯枝和被树枝切割成无数片的新月都让他觉得沉闷烦躁,只有身后默默跟随的黑发侍从和冰凉的夜风能让他感觉舒服一点。 月桂庄园不算特别大,但四处长满了野生的月桂,石楠,野蓝莓,还有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参天橡树和铁心树。随处可见常春藤缠绕着粗壮的树干蜿蜒向上,或是和一丛丛的蓝莓灌木纠结在一起。这些茂密的植物几乎将庄园那青灰色的砖墙淹没,只剩最高的侧塔楼还能勉强露出一些被藤蔓和青苔缠绕的灰黑瓦片。 这是弥哈尔伯爵家诸多宅院之一。以前老布拉德 弥哈尔伯爵还曾偶尔过来避暑度夏,但自从温妮--也就是他的妻子去世之后,这里就被半荒废了。直到奈伊从骑士团辞去职务回到森染,重新将这里打扫修理一新,直接住了进去。尽管还没有房契,但弥哈尔家族似乎已经半默认这座宅院专属奈伊子爵了。对于老布拉德弥哈尔伯爵来说,倒是乐得如此。除非有必要,否则他绝不离位于银树街①的官邸半步。众所周知,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压根就不高兴奈伊出现在视野里——奈伊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而位于市中心的弥哈尔官邸呢,对年轻人来说又显得压抑阴沉,让人透不过气。再加上弥哈尔那位年幼的伯爵小姐--奈伊所疼爱的妹妹对月桂庄园周边的林子格外中意,因此对奈伊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月色如水,两人骑马沿着庄园小道跨过绕着庄园的小溪,穿过一片低矮的月桂树丛,庄园那爬满常春藤与青苔的砖墙与厚重的铁木门立即呈现在眼前。早有一个仆人蜷着羊皮大袄坐在门灯的石阶上,一手支头打着瞌睡。他早年曾在森染警备队工作,某次魔物潮中一只倒霉的魔化云鹰②被砸中飞弹,庞大的身体由着惯性撞碎了他所在的蓝减区看守塔。巴德里和被撞碎的石块木料一同砸在地上,鼻梁撞在一块突出的石头边上,给完全摔碎了。打那以后大家便都叫他塌鼻子巴德里。鼻子虽然没了,可耳朵还是灵得很。奈伊与梅里先后出现的马蹄声把他惊得从石阶上一跃而起。 “少爷,您可来啦!今天着实冷得有些古怪,薇薇安担心了一整天,就怕您不来了呢。”巴德里还有点没清醒,可嘴巴已经开始滔滔不绝。他手脚利落地接过两人的缰绳与换下的斗篷,“壁炉已经升起来,酒也温好了。对了,薇薇安给您铺了您最喜欢的细羊绒和白狐皮毯子” 奈伊摆摆手,即便对待下人,他也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 “巴德里师傅,这两匹马麻烦你带去马厩。”他一边吩咐,一边朝里走,“没有特别事务,请不要让人打搅我和梅里。” 巴德里行了一礼,又盯着奈依少爷和年轻仆从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走。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上少爷的心思好像不在这里。
与装饰华丽庄重的弥哈尔家族官邸相比,月桂庄园显得格外纤细典雅。大厅里灰绿色大理石地板上镶嵌着褐色里掺着金色的藤蔓纹样,枝型吊灯被雕成醉鱼草的样子,垂着天然水晶的坠子。通往二楼楼梯的木扶手上还缠绕着许多纤细可爱的叶子纹样。 ——这都是那位伯爵家小姐的意思。 “哥哥是住在森林深处的公主!公主住的城堡当然要美丽!”当初还不到奈伊腰部的小姑娘这么宣言,”等我长大变成骑士就来娶走哥哥!” 暂且不论为什么叫做”哥哥”却会被认为是公主,对于奈瑟各种关于”公主的城堡”的期望和要求,做兄长的奈伊都一一满足。好在小孩子的耐性总是不足,她并未把魔爪伸向太多地方,而书房正是其中一处。 正如塌鼻子巴德里所说,壁炉已经升起来了,烧得正旺。火焰舔舐着木头,劈啪作响。橘黄色的火焰给两年轻人脸上投下模糊不清的影子。壁炉前两把躺椅,都铺着尼恩格兰来的羊绒毯和上好的白狐皮。旁边还放着橡木制的温酒桶,和一些零落的书本。奈伊将身体完全放进躺椅,这才多少放下戒备的神情。而他的童年玩伴兼侍从梅里背手侧立,身体笔直。这个黑发的年轻人身材高大挺拔有如松树。皮肤被太阳晒成褐色,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照耀之下如同黎明前的天灯。 “……可能对我来说只有这里应该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了。”奈伊端起一只酒杯,却没有立即喝。他盯着跳动的火焰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转移到他的童年玩伴兼侍从身上,如秋日里晴朗天空的碧蓝眼里如今覆上一层阴翳。 “梅里,你觉得我这样做真的好吗?” 梅里沉默不答。 “抱歉,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奈伊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 “好几人都愿意接这笔单子。”梅里这才开口。他面无表情,面容坚毅,”我提高了三倍预付金,让他们自己‘商量’完再到约定的时间地点等我。如果已经决定的话,最迟在第一片绿叶抽芽前③就应该有所行动。这是最好的机会。只是不一定能够成功。” “这就够了。老宅的警备权在梅明叔叔手上,他又一向是个谨慎的人。在春祭典这样不分身份庆祝新生的节日里,每年他都格外小心。而我的父亲呢,他还算不上老,又曾在骑士团做到副团长的位置。如果是一般的刺客,恐怕还未接近就要被火球烧成焦炭了。”奈伊手不自觉地摸向荷包,握住一个小水晶瓶。这些想法在他脑海里翻腾,绞得他头痛欲裂。“而能致人死地的并不只有刀枪。” “您有什么其他打算的话,我立即着手安排。” 奈伊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握住的不是水晶瓶,而是壁炉里的火焰,灼得手掌发疼。 母亲温柔的脸庞和妹妹奈瑟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 “我会再和父亲谈一谈。”他暗地里咬了咬牙,握紧了手里的水晶瓶,”届时如果仍然不能让他改变主意,。。。那就继续你该的事吧。”
银树街:位于森染的贵族居住区,因街道两旁的银七叶树得名。在这一带居住的基本都是森染里有头脸的人物。 云鹰:魔物,体型庞大,翅展可达4-6米。一般并不会袭击人类,但很容易被魔化。 第一片绿叶抽芽:指的是森染的节日春日祭。春日祭没有固定的节日日期,而是靠中央广场上一株巨大的圆铃木的第一片芽抽叶决定日期。节日庆贺寒冬终于过去,大地万物回春。预祝今年事事丰收顺利。 圆铃木:阿泽兰大陆比较常见的巨木品种之一。耐寒并生命顽强,叶片细小碧绿。夏日里会开成串如白色圆铃铛一样的小花,会有经久不散的清香。经过特殊处理的圆铃花会晶体化,变成真正的“圆铃”,随风发出阵阵通透的轻响。这种一串串的透明“铃铛”往往会挂在逝者和英灵碑上,指引他们的灵魂前往圣灵所在。而位于森染中央广场的园铃木在建城之前便早已存在,如今枝叶已快覆盖住整个中央广场。
二
自从妻子去世后,弥哈尔家就只有老爷布拉德独自在餐厅用餐,佣人们大多挤在厨房,或是干脆蹲在后门口。然而今天却有所不同--布拉德的长子,弥哈尔家的少爷奈依也回来一同用餐。老管家梅明里瑟尔站在一边,神色恭敬。女仆们则忙碌着端上一盘盘精美主菜,斟上上好的时荫玫瑰酒。老少两人都各自沉默不语切分面前的食物,不同的是,老爷布拉德似乎吃得津津有味,奈依却对面前的美食如同嚼蜡。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沉闷滞重,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现如今看在眼里,也觉得精神不济,开始考虑着是不是要位置传给自己的长子梅里。——往年历来如此,自从弥哈尔家封上爵位起,总管家就一直姓里瑟尔。 当然,凡事总有万一。梅明在心里叹了口气。 梅里一直跟奈依走得近。可如今少爷刚从骑士团退役没几年,难得回来吃一次饭,老爷就吩咐厨房用上招待子爵客人的标准。这态度,简直就没差写在门厅地板上了。奈依少爷不受宠,被划分到少爷跟班的梅里自然也…… 梅明熟练地切好烧鹿肉,又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现任主人一眼。布拉德弥哈尔今年年近五十,他有一头弥哈尔家标志性的极浅的淡金短发,个子不高,身材瘦削,但身体远比看上去结实。狂王时代他曾一度与当时的森染执政官杰克阿尔卡纳交好,可肃清风暴中又摇身一变成了那位威鲁尔阿尔卡纳的至交。不管怎么说,弥哈尔家族在肃清风暴中没有受到根基性动摇,这位弥哈尔伯爵绝对功居首位。对现在的他而言,最为苦恼的也就只剩下继承人问题了。而不论出于何种理由,长子奈依绝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餐桌对面传来一阵几乎不可闻的刀叉碰撞声,打断了梅明的思考。奈依放下刀叉,似乎用尽全身勇气才能张口。 “关于奈瑟与卡梅亚家的婚事,我想和父亲大人您谈谈。” 布拉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轻松自如地从洒了茴香和罗勒的烤羊排切下一块带血的肉,手法利落得仿佛战场上切割敌人的头颅。和他儿子那僵硬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如果你是为了劝我不要将奈瑟嫁给卡梅亚家,那就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他冷漠地地回答道,”不要以为你姓弥哈尔,就觉得自己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我绝无此意,父亲大人。”烛光下奈依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只是贵族圈里众所周知,林格卡梅亚……”他顿了顿,最终还是采取了比较礼貌的称谓。“……先生的兴趣”又顿了顿,斟酌着词语,“……相当独特,更何况前后五任妻子都死法离奇。妹妹嫁过去并不会更幸福。” “那要不然呢?拿你代替奈瑟作为婚约的对象?”布拉德冷哼一声,不出意外地看到长子的脸又苍白几分,他手上不停,嫩羊排的血混合酱汁顺着餐刀滴落盘中,“卡梅亚家的那块矿区和附带的林地我一定要弄到手。”他又抬头看看奈依,金褐色的眼睛里透出针刺的寒意。“要不是卡梅亚家的那位少爷对男人不感兴趣,我一定会亲自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送往卡梅亚府上。” “…………父亲大人!!!”奈依猛地站起来,碰翻了离他最近的鹿肉汤,眼里满是惊惧与厌恶。汤水流了一地,女仆赶忙过来擦拭,却被布拉德挥手遣走。老弥哈尔伯爵这才今天第一次将视线落在儿子身上。他满意地看到惊怒和羞辱的潮红染上苍白的面颊,反而让平时犹如精致玩偶一般的长子鲜活了起来。奈依看上去好像是被空气中某种看不到的东西给死死压住,喘不过气。他挣扎着,拼命想要说些什么。 “……父亲大人,”年轻的子爵似乎也认识到自己的失态,但他咬紧牙关,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施礼道歉,而是尽力让自己在父亲面前看起来不那么脆弱,“卡梅亚家并没有贵族头衔,对父亲大人而言价值并不大,而林格卡梅亚又除了玩弄女性外又完全没有其它能力,父亲大人何苦为了一个平民百姓家族而牺牲唯一的筹码?” “我需要他家的资产,”布拉德道,“这是最快最稳妥的方法。” “可妹妹她、她不是您安排要作为接班人的吗……?!如此一来……” “……你这么拼命阻拦某件事,可真不多见。”布拉德玩味地看着奈依的表情,放下刀叉。“为了妹妹连自己的继承权都坦言相让吗?——虽然本来就没打算给你就是了。”他一边说着,抽出餐巾擦拭沾着酱汁的嘴唇和胡须,又端起酒瓶,走到儿子身边亲自斟了一杯。奈依现在长得已高出自己半个头,可布拉德还是能从目光里看到他深埋心底的畏惧。 这畏惧让他心情愉悦。 “卡梅亚家族虽然只是一届平民,却有一个祈理石私人矿区,就算不是富可敌国,在森染也能算是小有名气。而现在的卡梅亚老爷子太老了,最迟不超过一年就得去见三圣灵。现在如果他能弄到一个爵位,就能保子孙三代不愁吃喝--说不定哪个子孙有福,还能在下议院弄个席位风光一回。”他顿了顿,满意地看着玫瑰酒深红里透着金色的色泽,这是陈年酒的绝佳证明,金色越是浓厚,酒质越是香醇。”林格卡梅亚呢,他确实是头猪。但你要知道,要通过联姻来控制对方家族,是猪,才更加方便。” “但他们是杀害母亲大人的凶手阿?!?!”奈依脸上终于透出绝望的神情,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喊着,”母亲大人那种不名誉的惨死方式,难道您忘记了吗——?!” “并没有证明他们就是凶手的直接证据。”布拉德淡淡回答,“而且其次,“他朝一直垂手立于一侧的梅明扬了扬下巴,后者心领神会走到奈依身前,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后扬手便是一巴掌。这一掌迅猛而激烈,奈依淬不及防,牙齿磕上嘴唇,嘴角裂出好大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左边脸颊迅速浮肿了起来。 “今天的晚餐着实不错。我心情愉快,偶尔也能给无能的你指点一下。但别忘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奈依。”布拉德轻声说道,”到底是谁,允许你质疑我?没错,你姓弥哈尔,”他盯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却好似在看一个物品,或是一个囚犯,”虽然你一直像个女人一样软弱无能,但我还是允许你作为贵族子弟,作为弥哈尔家一员活着并且死去。我呢,就当是养了一条猫,或者是一只狗,或者其它什么彰显身份的摆设那样--虽然花费巨大又不实用,但作为一个贵族,总该需要场面上的这些。但永远不要就此认为,宠物或摆设有和主人商讨的余地。懂了吗?”他抬起手,将玫瑰酒放回桌上,看着奈依垂下的淡金头颅,丝绸一般的金发从肩上滑落,垂下脸庞,挡住了年轻人的表情。不知怎的,这让他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送少爷回他自己那座庄园,”布拉德朝梅明吩咐道,“那个庄园的房契也给他。” “除非必需的场合,否则永远别进这栋宅子了,奈依 弥哈尔。”他漫不经心地挥手示意结束晚餐,让女仆进来打扫房间。”我不需要一个会发表自己意见的摆设。”
三
森染的冬天并不常下雪,然而今年却不知为何格外频繁。前几天的积雪还未来得及完全融化,清晨鹅毛大雪便又从昏暗天空纷扬而下。房屋与街道都被湮没在一片洁白里,偶尔有些许声音,也都被积雪吸收得一干二净。 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而沉寂了下来。 然而即使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再来一杯”*里也依然人满为患。皮革匠,补鞋人,车夫和马夫,更多的则是没有登记在列的雇佣兵。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皮革,金属和马粪的味道。人人都在大喊大叫,笑骂吵闹。 伊奎将整个身体都埋在破旧的狼皮袄子里,又往壁炉边缩了缩。他怀里攥着个金属瓶子,原本是装祖泥酒的,可现在已经快见底了。为了取暖,这个曾经的暗杀者喝得太多,已经昏昏欲睡。可要等的人还影子也没见着。伊奎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时间。 这是桩难得一见的好买卖,报酬丰厚,任务简单。伊奎并不想错过它。而那个找过来的黑发的年轻人呢,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可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站立笔直,动作稳健,语言简洁,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受过训练的贴身护卫仆从。可到底是高林区哪位大人府上的,他根本就查不出来。暗叶巷有专门一群靠情报为生的小老鼠们,这群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们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钻进去。但自从跟踪那位黑发人的两个小鬼被扭断脖子的尸体先后浮现在暗叶巷的臭水沟后,就再也没人理睬这件事了--这是再标准不过的警告。伊奎自己也曾心里嘀咕,可报酬实在丰厚,而他又确实需要钱。若不是儿子染上重病靠平常种地那份钱根本不够支付高昂的医疗费,他压根就不会想到要重操旧业。这买卖也先后有三个同行闻到肉味,想来分一杯羹,甚至口中夺食。他好不容易才干掉这三人。 如果那个年轻人敢欺骗他,说话不算数,他昏昏呼呼地想着,那可得要他好看。 伊奎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再适合做这个行当了。他虽然依然还能行如暗影,可身体已然老化僵硬,失去了年轻人所有的那种敏捷和矫健。时间唯一所留下的,只剩十几年曾经作为刺客的经验与谨慎。 正当他犹豫着是再打口酒暖暖身体,还是干脆就此回去时,一个满身破烂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穿着铁匠学徒那种防火星的皮围裙,羊毛外套上打着麻布补丁,褐色头发脏乱不堪,脸上满是被煤烟熏出的黑灰。可看到那双琥珀色火星一样的眼睛,伊奎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过去十几年的职业生涯告诉他,这就是上次来找他的那个人。而对方看到是他坐在这个约定的位置上,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 阿,又一个只知道用外观判断能力的家伙。伊奎在心底觉得有点无聊。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耐心等待。 像所有来酒馆的年轻人一样,来者要了一杯烈性粗麦酒。他和酒馆女招待们调笑着,偷偷摸她们的屁股和大腿。可伊奎看得清楚,不论如何动作,那双琥珀色眼里的火星始终零星地飘荡,冷静地观察着。 褐发青年一口气喝完手里的粗麦酒又叫了一杯,趁着别人不注意的当口,这才掏出一个黑羊毛毡包裹放在桌上,里面沉甸甸的,发出的金属碰撞声都被厚实的羊毛毡吸收,只留下几声略微沉闷的声响。 “我家主人已经决定了,这是预付的金额。”褐发青年道,那神气就好像他们在做什么正常交易似的。他又摸出一把匕首和一个用整块水晶掏空制成的小水晶瓶。匕首样式精美大方,锋刃如冬日里碎冰下的激流一般闪着寒芒,只是在匕首把上能看到一些被磨掉的痕迹。小水晶瓶里面则盛满红宝石溶液似的液体,透明晶亮。 “额外的礼物。”他说,这次则压低了声音,几乎闻不可闻,”只要弥哈尔伯爵被它沾染的武器所伤,你的工作就算完成--当然,能干掉他更好,我们会付双倍报酬。剩下的会另行通知时间地点告诉你。” “雇主的名字?”他看着黑发青年的眼睛。 “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接有谜题的活。”伊奎推开黑羊毛毡包袱。黑发青年紧盯着他。 “那两个小孩,你知道吧?失踪的那两个?” 伊奎嘘起眼睛:”这种说法,是威胁吗?” “我家主人不喜欢太高调的做法,更不喜欢引起别人注意。” “我为这件差事还没见着真正目标的面,就已经杀了两个。你总得让我知道到底是为谁卖命。” 黑发青年看上去有点犹豫,但随即他就好像被伊奎装作起身离去的动作给说服了。 “你最好就永远将这个谜题的答案只锁在记忆里。”他凑近伊奎,一字一句恶狠狠地威胁胁。“否则,一定会死得比你不知道名字还要快。” “干我们这行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伊奎道。 “那就记牢吧。我家主人名号为……卡梅亚。林格 卡梅亚。”
1、高林区:森染的贵族居住区。银树街位于其中。 2、暗叶巷:位于森染贫民区中,私人委托中上不得台面的交易多半发生在这里。这里没有经纪人或是中转人,一切全靠买卖双方自主联系。 3、再来一杯:森染贫民区中较为著名的酒馆。以烈焰酒著称。这种由青米酿制的酒入喉便有灼烧感,喝下去仿佛全身都会烧起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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