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乌秋 于 2013-1-5 23:21 编辑
勇者-阿泽兰-远京 .
其实早就动笔的一篇文,结果中途耽搁了,前段日子忙着过年忙着生病,直到今日……结果没想到人去楼空花已谢,权当留个念想,祭奠陌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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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鸟与花香》 .
起初,院子里那只黄橙橙的蜜蜂只是在明丽的阳光下围着一株合蝉“嗡嗡”转个不停,花还是含苞待放的,没有蕊露出来给它吸,它找了一会无从下嘴,只好绕过去寻另一支。这个时候,恰好是盛夏刚过,夏菊已败秋菊未开。蜜蜂寻不得花蜜渐渐飞得盲目起来,院子里徘徊不定,后来干脆寻到窗子下,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不肯走。鞠花擦干净手,想也许它是被窗台上那碟新做好的桂花糕引来的,便走过去挖了一点置在窗台上,想想又好笑。蜜蜂是吃不到这些的,再香也吃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便宜那些房檐上乱蹦乱跳的鸟。 当然,也许它看都看不到。 鞠花掩上窗,端走了桂花糕。厅里的圆桌上早已摆上了四五样点心,各个精致细腻香气扑鼻,最后一道桂花糕放在最里面,很有一种” 不如怜取眼前人”的感觉。今天她亲自下厨无非是算计到对门有人的酒差不多这几天就要吃光了。 其实她之前也是不在意的,随便他什么时候来,在店里讨壶酒赊下酒钱,再任她追骂两句解气,几乎都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可最近,不知道哪里刮来的一阵谣风,非说对门来了个做饭的高手,从此让尾树整天赖在家里等吃等喝,更荒唐他竟然还起了歹心惦记让那个不知来路的黄毛野丫头跟着学手艺,明摆为自己铺好了一条后路。 这是她所不能忍的,坐以待毙恰恰不合她的性格。 时间算得刚好,她身子还未坐定,前面店铺上已经有客人吆呼着来打酒了。鞠花立刻起身,抬手拢了拢头发,其实那一头青丝梳得十分整齐,端庄而美丽,可她还是不放心。挑开门上挂的窄条花布帘,老板娘曼曼走出来: “是谁啊,大下午的自己不睡觉还特意来吵别人。” 堂下站立两人,一个半大的小子领着个不大的丫头。一见鞠花出来,小子伸手将手里的酒壶递上:“花雕满满的。老板娘您阔气,您高高手,下个月一个子不少填您的酒钱。”这口气不听都知道是尾树手把手教出来的,就连那副不讨好的嘴脸都教得惟妙惟肖。 鞠花心中顿时一晃:“我呸!少给老娘玩这套!自己不敢露面拿两个杂毛野种上姑奶奶我这来骗酒吃!做梦去吧!挨千刀的!” 她嘴里骂着心里却感到一阵怅然,就好像有人拿一碗凉水缓缓沿着衣领灌到她背上。“死人,瘪三!当老娘店里是舍粥铺吗!光吃不吐,乞丐还知道门前磕个头呢!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光吃不吐!” 两个孩子只杵着听她骂,没有丝毫反应。乌秋听着新鲜,一直都说对门有个老板娘心慈嘴狠,如今给他碰上倒有一种快慰,而初云,恐怕是早就听惯了。尾树教育过骂多惨都听着,骂得越狠酒给的越多。 果然骂得烦了,鞠花一把抢过少年手里的酒壶,嘴里还不饶人,眼睛却已经下意识往店里酒缸处寻。 “他怎么不自己来?”话里还没好气,但心里明显已经不恨了。或者一开始她也不是特别恨,只是必须摆出气恨的样子给人看看,让人知道他到底亏待了她。可是小孩懂什么。 初云支吾一声没说话,拿眼睛望向乌秋。 少年连忙笑道:“尾树师傅不是不来,是来不了,他生了病。” 老板娘手上打着酒,眼睛看也不看他们,专心致志往壶里灌,一舀一舀灌下去一滴不漏。最后她恨恨啐道:“活该。”手里酒壶一颠,不耐烦地把塞子按上。 “他那是亏心事做多了,报应!”说完又觉得不该在小孩子面前发咒,嘟囔了一句:“那死人生的什么病?” 可能声音太小,孩子们眼里只盯着沉甸甸的酒壶被送过来,乌秋领着初云连声答谢,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小初云连蹦带跳率先几步出门蹦下台阶,回过身等乌秋把酒壶拎下来一起回家。 眼见人就要走远,也不知道哪儿突然冒出来一股狠劲,鞠花追到门槛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是生了什么病?” “尾树师傅说:家里没钱请不起大夫,什么病都得扛着。”少年扬起脸灿烂一笑,是所问非所答的答案,不过听起来总还有那么点道理。“师傅还说,全身的病就靠老板娘您这壶酒顶着呢,酒到病除,比什么灵药都灵!” 初云扯着乌秋的衣襟,极力往后拖:“阿树没说,没说……”乌秋捏了她小脸一把低声哄道:“这样说老板娘高兴,能多给酒,少给钱。啊乖,师傅肯定也这样说。” 台阶上老板娘把腰一叉:“说什么呢,可都听着呢,当老娘也是小孩好哄吗?”可对面是孩子,又是他家的孩子,终究声音大雨点小,发不出威来。 少年还是笑呵呵仰着头看她,那笑脸如初生的太阳,虽不耀眼却已夺目。“阿鞠姐,树师傅这样说你不信,他是明摆着哄你,我说是替树师傅说句公道话,这酒拿回去给他喝了,真就生龙活虎,你也见过的。何况你不信我,不能不信花馆的酒香吧~”他调皮地眨眨眼睛,是一副孩子哄大人的卖乖的样子。 鞠花眯起眼,往门框上一靠:“他才是缺德,教孩子不教好的,净耍嘴皮子。早晚得跟他一样是条白眼狼!”她觉得脸上逐渐暖起来,又想起了下午一院子温软的阳光,还有桌子上的糕点。冷不丁问出一句:“丫头吃不吃糕?” 初云起初站在乌秋腿后偎来偎去,听了叫自己犹豫不决地探出头张望。 不等她答,鞠花已经进屋拿出来两块糕点,捏在手里,隔着台阶高高伸下去,等着他们上来拿。初云不肯自己过去,又不甘心到嘴的点心白白跑掉,发急在乌秋身后拱他腰,推他上前,嘴里也是娇滴滴地催着:“乌秋哥哥!秋哥哥!”那声音嫩嫩的含糊不清,听着像小鸟“啾啾”的叫唤。 乌秋手里有酒壶,沉甸甸必须两手来拎,就算上去也没有手拿,结果变成两个人都站在台阶一上一下看着初云。丫头横下一条心,壮士断腕一般,低头红着脸凑到跟前,接过点心,猛甩了一下辫子,调头就跑,眨眼间已经不见踪影。 台阶上两人愣了愣,鞠花问:“她这是在向我道谢……吗?” “是呢,你看那辫子甩得,绝对是诚心诚意。” “你这嘴巴是真跟他学坏了啊。”老板娘横了少年一眼,少年还是挂着那副笑容。 “树师傅平时肯这样和老板娘使坏吗?” “他也得敢!”撕破他的嘴皮…… “可是,师傅就算是哄,也是为了让鞠花姐开心呀。” 到底是为哄得开心。不为别的…… “树师傅说只喝您家的酒,不是图可以赊钱……当然赊账对他来讲也很重要。他说是因为这里的酒醇,味道极好,开了封就是满堂香,你没见过他那样子,吸着气,陶醉极了……” “我怎么没见过?”鞠花低头掸着手,不让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他也就这种时候知好歹,可是给他喂刁了。”骂着人心里却很是欢喜。 . 乌秋走出不远,又转回头,鞠花还在檐下目送,眼睛里看着的是那只摇摇晃晃的酒壶。 “树师傅真的病了,不然他不肯让我们来讨酒,自己在家坐享其成的。他会觉得亏呢!” 鞠花啐了一声,撩开帘子进屋去了。 吃亏不说自己来,当她不知道他那肚子里都憋的什么屁,当她真不知道他呢! .
尾树斜卧在塌上高高举着受伤的胳膊,胳膊上被纱布裹了几圈,早不见血迹,或者从来也没有过。他嘴里叼着半块红枣糕,拿好的那只手和初云打架。为的就是把本来属于乌秋的糕点夺过来。看到这一幕时,乌秋叫住了初云:“你瞅瞅人家!那么点的孩子都知道规矩,你抢我的点心你好意思吗?” “谁抢到归谁,这是习武之人从来的规矩,懂个屁啊你!”说了他继续把枣糕塞进嘴里对着他嚼。乌秋费力的拎着酒壶转身就往后院走。尾树这才察觉不妙:“干嘛去!?给我站住,快把酒放下!”“晚了!”乌秋跌跌撞撞跑了起来:“初云,晚上咱们洗酒浴!然后让尾树喝咱们的洗澡水好不?” 初云在屋里跳,她不是很明白,但知道是在出气,起劲地拍手跳。 “小兔崽子给我住手!!别真倒!!!” 他们在院里打着,大门外走进个人都毫无察觉。 老板娘抱胸站在院子口,冷着脸看院里一大一小的冤家。初云发现了她,“呀”了一声,酒壶这才被尾树抢到手。也看见了她。 鞠花冷冷一笑:“病在哪儿了?” 尾树下意识捂住肚子,似乎觉得不够像,又猛地按住头,看起来更不像了。 “装病是吧?”老板娘拿下巴对着乌秋一点再斜向尾树:“一起骗我是吧?酒钱拿来。” “我没装。” “他没装。” 尾树的意思是我本来就没病,干嘛装。 乌秋的意思是他真的有病。 结果反而说到了一起。 鞠花笑盈盈眯起了眼……乌秋一把抓过尾树藏在身后拎酒的胳膊,白花花的纱布在夜里分外显眼。“真没装,他胳膊被热水烫了。”说完在伤处用力捏了一把。 尾树倒吸一口冷气:“我操。”鞠花知道他是真在疼。 . 老板娘不进屋,把点心匣子递过去,给乌秋拿着。她没问尾树的伤势,反正她不用给他知道她在意,反而是这种越回避越放任的态度,才让人觉得暧昧不明。 她更满意这种不明。总有种纠缠不清拉扯不断的感觉。 尾树这次意外没说什么,让把点心收下。两个孩子欢天喜地捧着食盒进屋吃,留大人站在檐下说话。不一会尾树回来,说老板娘已经走了。 初云正吃着桂花糕,满手香气,乌秋给尾树也递去一块。尾树咬在嘴里半晌问道:“你们说,这次卖了你们谁去抵酒钱好呢?” 乌秋领初云继续跑后院往木桶里倒酒去了,尾树在后面骂着追。这时候墙外传来了歌声,朝灵的小调,在暗蓝的天下像女人呢喃自语,伸向远方。她唱着十月里菊花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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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与花香》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