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那些歌谣轻轻唱（短篇）

末泽 · 发表于 2013-4-14 00:51:11

本帖最后由末泽于 2013-4-19 22:10 编辑


         4月9日，对于其他人来说，它的意义只不过是女神祭的前一天而已，但对于我，却是我一年里，最为悲伤的日子。
         今天，是安叶阿姨的祭日。也许在别人眼中，那个刚刚5岁的孩子懂写什么呢？大约只是以为亡者只是睡了一个沉沉的懒觉吧。
      可我却知道，那是安叶阿姨永远地离开了我。
      不，或许不是永远，女神在上，她不会那么残忍，她一定会让我们重逢，她会给我们最好的安排。
      也许我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从记事起，安叶阿姨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那时候我很疑惑，为什么其他的孩子都是叫爸爸妈妈，而我却是叫她阿姨呢？
      安叶阿姨微笑着说：“这是我们的缘分啊，这是女神的安排哦”
      其实我当时一点也没听懂，但还是装作听懂了的样子歪歪头“哦”了一声，然后又跑出去找其他小朋友玩了。
      所以我还是很疑惑。
      直到，有一天我自顾自地摆弄着摘下来的花花草草时听到那些话。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偷听，毕竟是我先到那个地方的，虽然她们并不知道我在那儿。
      有些强盗逻辑的感觉，不过强盗就强盗吧，也没有什么。
      有一个女人说：“唉，你说，那安叶年纪轻轻就带这个这么大的孩子，啧啧啧，是谁的啊？”
      另一个女的快速接嘴道：“哎哟谁知道呢，那男的也太无情了吧，就扔人母女两不管不顾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呢！”
      第三个女人听后焦急地为安叶辩护道：“你们别在这乱讲乱传，那孩子才不是安叶的，安叶的恋人是在独立战争里死的，他们还没结婚呢！”
      “那那孩子？”
      “…………是，安叶在过来的路上被一个女人托付的，她好心，才养着”
      “那个女人？”
      “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死了，那一路的谁也不认识她，想说我们把孩子带过来看谁想收养的再送去，谁知道安叶却轻易地答应了她，说要养这个孩子。”
      “她也不想想，她一个人，身体又不十分硬朗，死不嫁人，又要拉扯个孩子，这么苦着自己又是何必呢！”
      “就是！就是！”
      “安叶也挺可怜的啊”
      “哼，她这就是自作自受！自个给自个找苦头吃！”
         ………………

      我好像懂了些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懂。
      比如，什么是死亡呢？
      其实真不能怪我，我对小时候一些事记得特别清楚，但对一些事又特别模糊。而我记得十分清楚的事之一的，就有这么一件——那一次，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死亡。

影烟 · 发表于 2013-4-14 07:39:58

本帖最后由影烟于 2013-4-14 07:49 编辑

从他人之口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写小说的惯常手法，学监很好的渲染出了悲伤的背景，结尾也不错
标题涉及到的“歌谣”，既可以当作学监为阿姨满怀悲伤的谱写一曲，也可以作为“往事”的象征，十分的不错

末泽 · 发表于 2013-4-14 09:15:05

本帖最后由末泽于 2013-4-19 22:24 编辑

傍晚的时候，安叶阿姨是红着眼睛回来的。我有些惊慌，安叶阿姨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总是微笑着。我问她为什么哭了？她有些失神，也许是不知觉的，很小声地说：“阿兰婶婶走了”

阿兰婶婶是月苋里最受小孩子欢迎的人，人很好，而我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和安叶阿姨一样温暖的微笑和她经常发给小孩子的各种美味小点心。

我那时不太明白这个“走了”的意思，所以疑惑地问到：“阿兰婆婆搬家了么？”

安叶阿姨回过神来，看着我，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不，不是的，阿兰婶婶，她要和你们玩一个游戏，一个，很多人都喜欢和小孩玩的游戏。” 她顿了一顿，又说到，“以后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 “她躲在很隐秘的地方，想看看你们没了她会是什么样的呢？”“如果表现得好的话，她会悄悄地吻你” “这是秘密哦”

唔，安叶阿姨说了很多，我其实不是很明白，因为之前的疑惑，我总觉似乎不是这样，但是我没有问下去，那时的我已经知道，有时安叶阿姨会好心地瞒着我一些事情，也许，是怕我伤心吧。

后来那几天，安叶阿姨会来我到阿兰婶婶的院子里，让我在院子里和其他孩子玩，而她进屋子里帮忙。

院子挂了许多白布，我已经不记得它们确切的样子了，只觉得苍白得令人恐惧，也许，这就是死亡的颜色。

阿兰婶婶家有一个小孩子，平时，他总跟我们炫耀阿兰婶婶对他的疼爱，新式的玩具，可口的点心，好听的歌谣，现在都变成了最后的纪念。

也许，他比我聪明，更早地就明白了死亡的意思。

那一次，我听见他哭闹的声音：

“你们骗人！你们骗人！妈妈那里是在睡觉！她从来不会睡这么久！”“你们欺负我小以为我不知道！都在骗我！”“妈妈死了……她走了……不要我了……她是不要我了呜呜呜呜…………”“他们说，死掉的人会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呜呜呜呜呜……”“我不要玩具了！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要妈妈回来呜呜呜呜呜……我要妈妈回来…………”

后来也许是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然后我听见安叶阿姨的声音，准确的说，是安叶阿姨的歌声。

这也是，每年这个时候我要在安叶阿姨的塔前唱的歌。

“深夜当你睡得安详”

“他会亲吻你的脸庞”

“月光停留在他身上”

“就像过去一样”

“他的目光温暖绵长”

“却只能在此刻绽放”

“真的他没有去远方”

“一直在你身旁”

“亲爱的别哭别想”

“他害怕你的泪光”

“他会为你难过心伤”

“疼痛你皱眉摸样”

“梦里醒来路很长”

“叠水在静静流淌”

“凉风吹动铜铃轻响”

“明天要更加坚强”

“请微笑奔跑歌唱”

“他喜欢你唇角微扬”

“他会一直在你身旁”

“所有你在的地方”

雪夏 · 发表于 2013-4-14 10:02:24

好伤感！！
从西方把小末泽带到远京的安阿姨，是个多么好的人啊。
从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这位女性的美丽和善良。
仿佛也听到了那首歌的曲调，泪如雨下。比亲人还亲的感觉呢。
歌声再起，竟再无缘再见。虽然相识短，但是她已经是小末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了

夜霾 · 发表于 2013-4-14 10:59:26

是个悲伤的故事啊。。

末泽 · 发表于 2013-4-14 17:21:47

本帖最后由末泽于 2013-4-15 23:36 编辑

         墓塔林离坊学并不算远，或许是因为昨天才下过雨的缘故，空气还残留着湿润的气息，石路边偶尔探出的青草更是让人舒心。    我给坊学里的学生和教员们放了假，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女神祭，唔，其实这也是有私心的，今天我想好好陪陪安叶阿姨。
   在我之前，安城叔叔已经到了，他坐在墓塔前的石阶上，身旁摆着酒壶和一个杯子，他自己也拿了一个，正自饮自斟。
   “安城叔叔，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而且容易醉，醉了以后很麻烦。

   “我知道”可他还是在喝。
   算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么，说了他也不会听的。
   打开篮子，从素花的蓝布下拿出这些天我用纸折出的千纸鹤，九百九十九个。
   这还是小时候安叶阿姨教我折的，那时候，安叶阿姨在以为我看不到的地方，坐在地上，一个一个折着千纸鹤，然后烧掉，点点的火星，都飘落成黑色的尘埃。
   微弱的火光下，是我平时看不到的安叶阿姨，不知道是不是火光迷乱了眼睛，她的眼角有些湿润，轻轻地不断叫着一个名字：
   “景臣”
   我想上去抱抱她，但又不敢，最后只能默默看着她慢慢燃尽手中的千纸鹤起身离开。
   我觉得我的眼角也有点湿了，我想，一定是因为尘埃进了眼睛，一定是这样。
   所以现在，滴落在衣服上的眼泪，也一定，只是被火光熏到了而已。

   “阿泽啊，你说，如果当时，如果当时，我一直守在安叶的身旁，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声音太过沙哑，我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还是因为他自己偷偷地哭过。
   其实安城叔叔和安叶阿姨很多地方都很像。
   “如果是安叶阿姨，她一定会说，这是女神给她的最好的安排。”我将一只千纸鹤放入火盆，它从容地被火舌倾没，再逸出那点点火星，肆意地离开那团火，在空中冷却，施施然落入泥土，见如不见。
   “那你呢？我问的是你”他抬起头，眼睛上掩不住红肿，果然是自己偷偷哭过了。
   “…………如果那时您在她身边，也许她能活得久一些，但在某种意义上说，她也许未必能走得那么安心”我轻轻的说道。又一只千纸鹤离开，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替我陪在安叶阿姨的身旁呢？
   “为什么？”大概是酒喝完了，他把酒杯扔到一边，红肿的眼中说不清的悔恨和迷茫。
   “叔叔，我唱歌给你听吧”
   “……为什么呢？”叔叔醉了“……为什么呢？”他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呢喃着，“为什么呢？……”
   我将自己靠在墓塔上，看着手中的千纸鹤，轻轻地哼着：
   “深夜  当你睡得安详”

   “他会亲吻你的脸庞”
      …………

   我还记得安叶阿姨死的那一天，开始，我真的以为，她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想要逗我玩，在故意装睡。
   可当我大声叫她，喊他，爬到她身上挠她痒痒的时候，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时我愣了，还在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惹安叶阿姨生气了，所以她才不理我了呢？恍然大悟，于是我就乖乖地坐在床边，低着头，一副悔过的样子。上次也有过这样的事，但才不过5分钟安叶阿姨就会用她那温柔的声音训斥我的错误，然后我撒会娇就好了。
   可这次，10分钟过去了，15分钟过去了，1个小时过去了........安叶阿姨始终没有醒来，安叶阿姨始终没有理我。
   这是死亡么？
   可什么是死亡呢？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一点也不。
   我呆呆地坐了半天，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孩子们喧闹着回家了，才回过神来。
   安叶阿姨死了。
   前一阵子，安叶阿姨生过一场大病，所以这些天我都很乖，很听话，但是，安叶阿姨不是说她的病已经好了么？
   这几天，不是都和以前那几年一样的么？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