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约瑟夫·温琴 于 2014-6-14 22:30 编辑
上 鲨脊酒馆的吧台后面有一只别致的玻璃瓶,雕花精致的瓶身被黄铜镶边的软木瓶塞紧紧塞住,一把厚重坚固的大锁保证了瓶中之物的安全。 借着酒馆四季昏暗的灯光你能看见一种粘稠的琥珀色液体在瓶中微微泛光。如果你有幸进距离的观察它你会发现,它的形态违背了液体的所有物理特性(比如它不怎么爱流动,对挥发也并不那么热衷,有时候还会嘶嘶作响)。与其说是液体它更像是一条懒洋洋的凝胶毒蛇。 这是一种能在瞬间让人瘫痪的东西——随你便金酸橙白兰地。据说它是大陆上可以合法售卖的浓度最高的饮料。要形容它的烈性你非得另外发明一整套的计量单位不可。唯一有着和它同等功效的液体大概只有萃取后的巨蜥毒液。(当然,毒液只会让你当场死亡,不会把你的大脑搅成一锅麦片粥也不会给你留下终生的心里伤害。)多年来这种臭名昭著的液体(正如他那邪恶的名字一样)一直蛰伏于狭小的透明玻璃瓶中如同眼镜蛇一般伺机等待着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拧开瓶盖。
约瑟夫拼命伸着脚尖试图够到地板,他记得高脚椅的高度应该在三至六十英尺之间,这个高度通常和饮料的种类有关(淡啤三点六尺,红酒四点八尺,烈性酒十二尺,每五十毫升递增30%)他回忆着过去两个小时自己从摄取的酒精量,估算着他能不能毫发无伤的安全落地。 结果不太乐观。 那些丧心病狂的酒精早就盘算着把他的脑袋搅的一团糟。他觉得需要一些东西让自己清醒一下,于是伸手打了个响指。滑腻的手指发出湿嗒嗒的噗噗声,听上去就像是快死的鲶鱼在扑腾鱼腮。酒保对此倒是不怎么挑剔,他应声走到约瑟夫跟前。约瑟夫慢悠悠的用手肘支起脑袋,这个动作不太顺利,他试了两次仍旧没有抓住要领。酒保用耐心讨好的眼神注视着约瑟夫,直到他放弃尝试。 “帮我醒醒酒,我快下不了椅子了。”他的脑袋搁在吧台上,大着舌头对酒保说。 “两杯烈性酒,下一轮您请客。”酒保心领神会的复述了一遍他的话,并且在约瑟夫弄明白之间的差异之前(那大概会是一段漫长的时间)把两杯伏特加摆到他面前。 约瑟夫习惯性的接过酒杯,他在心里盘算着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将两杯伏特加灌下肚才反应过来,刚才忘记问酒保椅子的高度。 酒保说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四下一片嘈杂,约瑟夫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还有人拍他的背。他没听清楚他们是在咒骂还是在赞美,好像两者都有,这到是让他清醒了不少。 不算彻底的清醒,但也足够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呆的够久了。 他又一次伸出脚尖够地板,十尺,二十尺,他甚至已经懒得去计算高度了。反正不过是摔倒而已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他果然摔倒了,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桌脚上,也许还磕到了几颗牙。他摸了摸脸,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一阵血腥味挣扎着在嘴里打转试图盖过浓重的酒气。 “啊对了,喝醉之后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他自言自语着:“也许我可以保持这个状态一直到……呃”他打了个嗝:“一直到红区。” 约瑟夫扶着吧台的边沿爬了起来,酒保探出两个脑袋查看他的情况,两张脸上带着同样让人难以抗拒的迷人微笑:“您还好吗?要不要来杯白兰地压压惊?” “嗷,”约瑟夫闭上眼睛条件反射的叫出了声:“抱歉,大概我是有点醉了,也可能是脑震荡。”他微微抬起眼皮,酒保的四只眼睛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他:“或是疯了。”他说到:“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要.不.要.来.杯.白.兰.地?”酒保一字一顿的问,态度就像一位耐心的教授在对一个白痴讲解欧几里得定律。 “不了,我挺好。”约瑟夫想了想。在这里,挺好的意思就是‘我没醉,还可以再灌一些’。“我的意思是我该走了。”他补充到。 “很好,”酒保点点头:“那我去取您的账单,请您稍等。”他友好的拍了拍约瑟夫的肩膀,用如同三月里的春风一般温暖的语调问到:“对了,在等待的时候要不要给您来一杯醒酒的饮料?” “好的,您想得真是太周到了。”约瑟夫尽量避开酒保那带有迷惑性的目光。 “那您想来点什么?醇美的苹果酒还是浓烈的威士忌?我们还剩了些207年的白兰地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呃……随你便吧。”约瑟夫把脑袋重新搁回吧台上。这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随你便?”酒保温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您是说随你便?”他特意抬高了音量又问了一边。突然,整个酒馆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停下手中的事情把目光投向吧台这边。 “没错,随你便。”约瑟夫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寂静的酒吧里回响。 沉默了几秒,口哨声和欢呼声在人群中爆发。几个好事之徒已经走上前来,生怕他逃跑一样把约瑟夫团团围住。酒保从抽屉深处掏出一把积满灰尘的大铁钥匙,炫耀似的在半空中晃悠着,酒鬼们激动的情绪被这一动作推向了高潮,人们争相趴在吧台边只为一睹金酸橙白兰地的真容。 酒保的双手由于过于激动而不住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转过身去从酒架的最显眼处取下那个精美的酒瓶。他连试了三次才把钥匙插进锁眼,随着一记轻微的咔哒声酒保拧开了瓶子上的锁,瓶盖像是得到了特赦的死刑犯一样迫不及待的弹了出来。酒保拿起瓶子,小心翼翼的倾斜瓶身,浓稠的金色液体像糖浆一样慢悠悠的沿着瓶口垂入杯中。霎时,一阵馥郁的果香混杂着清新的海盐和浓烈的柠檬酸味(当然还有浓度高到刺鼻的酒精味)迅速扩散开来。亮金色的液体接触到杯壁发出一阵可怕的嘶嘶声,一股白色的烟雾在酒杯上升腾扩散形成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即便是几乎醉的不省人事,约瑟夫也还残留着一丁点的基本意识。此时的他隐约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首先他的账单迟迟没有到,其次酒馆里的尿骚味和呕吐物的味道不知为何突然消失无踪,更别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这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他的记忆里,上一次发生类似情况的时候酒馆里发生了持续三天的斗殴。直到警备队出动了一半的人手才最终将其镇压下来。(剩下的那一半从一开始就在现场,作为主力军积极的参与着那次斗殴。他们在吧台和厨房之间清理出一块安全区域,并且以此为基地占领了包括洗涤区和后巷在内的一大片区域,风头直逼排名第一的铁匠兄弟会。) 那次事件规模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到后来人们甚至找不到一张完好的桌椅。第二天的下午所有人不得不休战两个小时,酒客中的几个木匠用拆毁的木料拼拼凑凑的做了几套临时桌子好让战斗继续。(缺少了木料的崩裂声人们连打架都提不起劲来)。
约瑟夫拖着脑袋慢悠悠的站起身,恍惚间他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他拿起面前的酒杯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倒进了喉咙,也不管账单的事情立马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酒馆里寂静无声,本打算瞧好戏的人们全都一脸惊讶的看着约瑟夫,目光中还带着一点敬畏。他们目送着研究员迈着蹒跚的步子穿过一张张桌椅,直到门边,接着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板上再也没爬起来。 酒馆又回复了往日的气氛,人们重新开始互相交谈,一起嘲笑刚才这个不自量力的白痴。这才是他们熟知的那个世界,那个奶牛在地上跑,鱼儿在水里游,人们喝了随你便金酸橙白兰地会因为酒精中毒连房门都走不出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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