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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穆雷 于 2014-9-23 23:11 编辑
{ 瞬间记 Silent }
池水温热。池水温热地蒸腾着氤氲满室的雾霭，变幻出千姿万影。他忍不住伸手抚弄。
可惜、那后面没有你，他想着，把手落下，蜷起身体埋进水里。
“苏茜苏茜，你在就好了。”他朝前方用力吹一口气。花瓣随之激荡开来，过了一会儿复又聚拢。细细的流水声安静而美好。
“圣盾开启之类的仪式我能躲出来度假，你倒反要执勤——上一回边泡温泉边对着你脱光衣服干掉一瓶梅子酒的日子仿佛还像昨天——否则现在正好……”
告白？求婚？
他想了想，有些感到难以抉择，于是又戳戳花瓣，把它们拢在掌心里叠成一朵。
“我从前不该在信里那样对你说话。
“你在塔菲也很好。虽然我总希望你在更安全妥帖的地方。可是你有自己的主意、你不听我的，也没关系。总之往后我们常常可以见面。
“等收假回去，我带你去看塔菲圣盾塔。
“设计的时候留了一个小的秘密，本来写在手稿里、后来全销毁了。
“若我们最终未能携手……嗯，后人看到它、也会赞颂比如‘伟大建筑师献给情人匠心独具的礼物’之类的话。那是只有更新的东面的城市被开拓才有机会被发现的景观。送给你。
“临出发之前几天，我想起DBK也差不多要返回王都，打算着去告别。结果走进他们临时住宿的小楼一看，不要说人们，所有一切都不在了，每个房间空空荡荡，床板被卸下来靠在门外，走廊上堆满垃圾。看上去简直伤感。
“我深怕这样的场面，来来去去的人都变成过往，只有房子在原地等着。
“塔菲也是这样。
“虽然它还很年轻，我想我不会看到那一天。”
“晨风——晨风·阿兰卡特先生。真抱歉打断您的表白。”
温泉室内不知何时进来一个人，开口说话的语气很是彬彬有礼，用的是不容置疑的陈述句：“请允许我占用您几句话的时间。”
晨风回过头，抬眼望他。皮鞋和长裤，衬衣外罩马甲，剪裁与质地皆十分工细，但似乎仍然还是给人以某种制服的观感；他扬手象征性地举起一枚徽章表明身份，迅捷无比，凭晨风的眼力也未能看清图案的轮廓。不过他依然镇定。谨慎而小心地收起笑容与温软的眼波，向来人点了点头，打算从水里起来。
“我们先在这里谈谈。之后当然还是要去该去的地方。”
晨风微皱起眉：“这位先生请说。”
他把掌心的花抛回了池中。
“您所负责规划设计的塔菲城，五天前圣盾结界失效、大批魔物闯入城中……无人生还。满目疮痍。
“对此，您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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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温泉旅社中被捕之后，晨风·阿兰卡特迅速地消瘦憔悴起来。无须动用任何的酷刑，那个明亮的，立志想要垂名于青史而熠熠生辉的青年人，仿佛就已经被塔菲的噩耗折磨得面目全非——高烧与梦魇夺去他大半神智，喉咙肿得老高，清醒时也无法说出话来。于是律政大臣不得不在问讯时命人给他纸笔。
他对技术和工程的细节了然于心。哪怕疼痛摧折使他一下一下把头往墙上死磕，问及材料的种类和价格、木作的结构、甚至绿地上花坛砖块的雕饰，他都能快而准确地回答、画下图样。他还可以不用尺规作出漂亮的平面、剖面和景观图。随后就发泄似的撕掉画出的草稿，甚至一边撞着墙嚎啕大哭。
那哭声尖利可怖，针扎似的锥入耳中，反复拉扯着神经。之后或许是嗓子太疼，就只有嘶哑的送气时的抽噎。
而所有的相关人与机构，又无一不得到他肯定的赞誉。
主设计师提奥·斯万先生是专业而富有责任心的。民政大臣热忱而体贴下情。财政部多方周全看顾，并无苛刻。年轻的塔菲骑士团亦献出了他们的勇毅与才华。执政官阁下、DBK、崭新的警备队员，甚至制作市政厅墙上彩贝石装饰画的匠人，都对塔菲饱含了深切的喜爱和友善。没有谁是其心可诛。
“既然如此——依您的意思、并没有旁人违逆您对塔菲的期望，所有一切都是正确且有序地运转——那么您如何解释圣盾塔的损坏。”
[斯万先生在374年的施工事故中负伤，自五年前起，规划和监理便由我主要完成。包括圣盾塔。我……难辞其咎。]
“您承认您的设计有所缺漏？”
[……不。]
[图纸记录俱在，塔菲是一座经得起任何推究的伟大的城市。]
“那么是您故意做出破坏或留下故障，抑或您曾唆使、暗示旁人替您这样做。”
[绝无此事。]
“您刚才说了您难辞其咎。”
[是。]
[荣光、铭记与嘉奖既然写着晨风·阿兰卡特，而不是别的某位先生的名字，它现在……]
[我自然绝不无辜。]
— — — — — — —
之后问无可问、无可再问，晨风的精神与身体也愈发坏了，清醒的时间更少，常常坐着就是一天，口中喃喃一个又一个数字；你若是问他，他就告诉你这是柱础的重量、踏道的折角或是落日的影长、雨量的确数，像反复核算着世界，甚至让人觉得可以丈量出人心的炽热宽广与冷漠深沉。
这样的日子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转天下午，狱门被推开，递进一盘稍显丰盛的奶食。
他盯着其中的草莓碎冰和布林果酱，现出一些若有所思的神色。提笔写道，[橘子有吗？]，不等来人回答就又涂掉了，补上一句[没有也没关系的。]
[我什么也没有。]
晨风拈了笔晃着晃着在纸上戳戳划划，把这句话装饰得热闹无比，然后丢下了，捧碗喝掉了给他的午茶，一口一口，吞咽得很小心。
他默默垂下脸，想起那座紫色白色的城。他的塔菲。
梅林和竹海已不复见，林间鸟雀的啾声稀微渐弱至无。
（心爱的姑娘长眠不醒。）
他微笑着，眼前浮现那些山川与海洋，断崖与泉水，所有的雨夜、季风和覆雪的凛冬，那些曾几何时悄无声息自说自话春生夏长的爱情——
那一天、一年、一生或只是一眼。
终于，他停住了呼吸。
{ end of Silent }
外一篇 { 对话录 Dialogue }
圣历369年10月25日 森染
晨风·阿兰卡特先生，
示奉悉。前日论及公共建筑与广场并绿地诸事，言犹未尽，另纸于此。
您关于市政厅、骑士团和圣盾塔中心区域三者的论述，确实深有新意；而自现有的几个城市、似乎无法推出您的那些确切的结论：无论是市政厅与中心区域的远近象征着对城市的影响，还是市政厅与骑士团的距离暗喻任何亲密或疏远的联系——我以为事无绝对。但您对中心区域公共空间的诚挚愿望令人感动。
“任何人都可以在此无障地自由出入”，您在表述中似乎含带某种微妙的宏谟观点……您的导师对此作出了精彩（同样也惊人）的阐释。感谢您与您的导师赋予我的深刻信任。下一回请务必不在外面那样说了、于您自身同样是危险（*此处被划去，改为“不合时宜”）的。
至于中央广场不在正中央的玩笑话——既有此志、病未能也——我想，您会有实现它的那一天。
起居安吉，行止佳胜为盼。
杰克·阿尔卡纳
圣历371年5月21日 N6
亲爱的安德烈老师，
上周在晓光的现代艺术展览上见到师母，得知您腿上的顽疾恢复良好，雨夜也能够安睡，我真是欣慰。方便和空闲的时候请您到N6来吧，没有您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会了（*此处一个笑脸）
经由特尔伯尼女士的肯定和推荐，斯万先生把N6排水设施III期工程交托于我。这是我进入民政部之后第一个大的工作，嗯……比预想中要快得多。（大概因为人手实在太缺乏了——我们将建造一个新的城市！）
我想，您也为我高兴。
从II期完工的结果来看，我以为目前拟用的燧石稍嫌过于疏松，而弧面的坡度也略大。但我不十分肯定；关于将污水排入河中或湖中，我始终感到一定的不安。
幼年时您在尼恩格兰主持的三大湖与西南方向至空港的排水设施疏浚与改造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请就“众神之狼”给我更多的提示（*可怜的表情）——但总之我已说服斯万先生放弃考虑阿欧穆尔河。
亲爱的安德烈老师，我是否可以认为您在这时候的痊愈，简直像是女神的旨意。她倾听我的心声，知道我是多么地需要您伸出援手。
一应食宿安排已函告师母。
预祝行祺。
学生 晨风·阿兰卡特
圣历371年8月2日 王都
亲爱的苏茜，
前日收到在N6的同僚转达建设的消息，又一名骑士重伤不得不暂时修养，想着你正安睡在圣域的门板——女神的怀抱里，就愈发感到我内心的庆幸。（虽然比王都或是晓光，这安心尚还容有不及）。
六月里在都青府参加你的毕业舞会、有传言你主动转去时茵……请告诉我那不是真的。
你的 晨风
圣历371年8月30日 时茵
亲爱的晨风，
你是否记得年轻的时候我们在夏维朗？你背着映画箱准备出门，而我不依不饶跟上。
恢宏璀璨的宫墙下，你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伤感。多么悦目的画面！夕阳照在你英俊的面孔上，指端涂抹着跃动的光彩，而那身半新不旧的白袍简直斑斓得堪比、嗯，九色鹿？（话说九色鹿是真的存在、还是只在朝灵故事里？）
你的 苏茜
圣历374年3月29日或30日 王都
杰克·阿尔卡纳先生，
十分意外收到您的来信。
恕我直言，尽管斯万先生的病重使我不得不接手N6圣盾塔最后的工作，我也必须向您再一次坦白、我并不喜欢它。
归因于您与我的职业，想必对这样的一个事实我们有着相同的了解：任何土地或是水源方面的缺陷，都能够通过技巧、勤奋和聪明加以补救，但却没有任何人或神明的力量可以对气候施加任何大的影响——即使是您，也不能使今年的森染减少哪怕一日的雨水。
正是这样的实情，使得身为建筑师的我自身更希望能选择一片周全的土地，至少至下地、我希望能多拥有一些选择。而不是被圣盾反应所拘束，被动地，围绕一个S级反应地点建城，约束在蓝加区里……
的确，得益于圣盾，我们得以在这片遍布魔物巢穴的大陆上辟出一小片生息繁衍的家园；但同样存在一些更适合居住、或是虽然不宜居住但别具风姿的地方，因为不足以建起圣盾塔而无法成为城市。
假使我还能向您表达我真实的愿望，（我最尊敬的朋友，我的坦白是否令我失去您的友谊？），我希望能再也不参与圣盾塔的监理和施工，人类能自由地生活在这片大陆的每一个地方。
大漠孤旅或者冰原雪窟，树屋或者草庐，无论如何不是圣盾塔。
可笑的矛盾的心情。
原谅我的冒犯。
晨风·阿兰卡特
圣历376年8月21日 王都
杰克·阿尔卡纳阁下，
前信收悉，谢谢您对我表示的新的关切——尤其因为我的并不聪敏、恰在这样的政务纷繁之际烦扰您的额外垂注，不胜感激与惶惑。
想必府上的医师已告知您实情：提奥·斯万先生在塔菲的伤势万难再有告痊之望。或者应该说，这两年他强自支持着工作时候，就已经有了许多难以为继征象；而居民开始迁入塔菲的景象又大大使他松下一口心气。
前一次我去探望、并就中心区的完工征询他的意见，斯万先生正在接受治疗，比他平日在我们面前时表露的情况更加严重。他的右臂已经无法全然抬起，手腕与手指的活动能力也失去了；眼前似乎有着不明原因形成的阴翳，由于紧张的情绪、减退得十分缓慢。
无论如何我将接过他的笔。谢谢您。
专此奉复。问候暑安。
晨风·阿兰卡特
圣历376年9月3日 森染
阿兰卡特先生，
请不必拘束。塔菲我们需要您——不能希望比您更好的人选了。有您的这份心意，想必可以期待N6更光明的未来。
另附部分此前您提出的森染建设实录资料，后续已着人加紧整理。
如尚有其它可效劳的地方，请告知为盼。令使者转达亦可。
祝愉快。夏日顺心。
杰克·阿尔卡纳
圣历376年11月9日 塔菲
我的亲爱的苏茜：
从我回到南方，就每天想着你。你能喜欢我根据自己的记忆和想象画成的你的肖像，我真是高兴。
仓促写下这封信，只想告诉你我是多么高兴。替我问候大家。
你的 晨风
你的确有些爱我的，不是吗？相信我的情爱和友谊。
圣历379年2月7日 塔菲
杰克·阿尔卡纳阁下，
您怎么看待一座半永久性的剧场？以您作为执政官的眼光？
按照习惯用木头建造它并不太能满足我。或者应该说，正刚好的斯万先生与我的导师提出，数十年内一个足以承担大部分城市娱乐功能的场馆都是十分经济的选择——但我想我们已经有了中心区域崭新的宽阔广场，似乎也应该顾念百年、甚至更久以后居住区的延展。虽然夏维朗是特例，但我仍清楚记得从城市南端向北行至勇气竞技场、路途如此漫长……又无法忽略它可能的闲置，我想。
有关此事的调研已近尾声，月内将作结论；在此之前恳请您给我一些个人的建议，哪怕只是感受与描述也好。
盼复。
敬祝春社。顺颂时绥。
晨风·阿兰卡特
圣历380年4月15日 塔菲
亲爱的晨风，
我在塔菲也一直平安，像你一样平安。
不出意外秋天时我将获得一次晋升，此前要在玛尔蒂尔骑士馆进修的。或许会有几天闲暇……再去晓光的温泉旅社好不好？
我的朝灵朋友用这边特有的一种蚕丝纺的布料为我绣了新的浴袍。
我们不吵架，好吗。
你的苏茜，恳切地请求你。
圣历380年9月20日 王都
我的苏茜，
春天的时候匆匆一面，你还是这样美。那时我以为只是和每一次并无不同的小聚末尾暂别的拥抱。竟然最终成了一场再见无期的永诀。
我还是常常思念你，希望令你幸福。愿你在女神的怀抱里幸福。
你忠实的晨风·阿兰卡特，他是真诚地爱你的。
{ end of Dialogue }
— — — — — — —
……完成。
其它废话移步2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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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22 23:16:50
双倍卡
沙发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