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的星星】SA411 圣者的行进

洛克斯

— 序章 —

　　马车在滂沱大雨中飞驰过深夜无人的卡里夫大街。

　　尽管时节还是深秋，但就在这个潮湿多雨的东部城市里，就在十月的最后这一天，冬之女王多半是一脚踹走了多愁善感的秋之少女，在后者流不完的泪雨中，在凛冽狂风的呼号中，施施然登上了舞台。

　　寒风与冰雨的奏响交织在整个城市上空，也交织在名叫罗维的马车夫心上。这辆破旧的马车在高速疾驰下摇摇晃晃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但他依然觉得不够快，扬手又用力抽了好几鞭。车厢里，一位金发妇人趴伏在行李箱上，一手死死攀着靠背，一手环住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的同时紧紧捂着嘴。戴在中指上的紫晶戒指衬得她的手越发惨白，但她的脸还要更惨白几分，甚至隐隐透着不祥的青色。

　　她看起来狼狈透了，发鬓散落，满脸冷汗，行李箱、座位、地上处处是她的呕吐物，散发出腥臭难闻的味道。她怀中的小女孩却仿佛毫无察觉，既不哭也不闹，只是一直仰着头，用那双晶亮的蓝色眼睛担心地望着妇人。

　　妇人终于再也呕不出什么了，但剧烈的晃荡仍未停止，她的力气已被耗尽，神智也开始剥落，很快便因又一次震荡狠狠撞上车窗，立时被破片在额上划下一道大口子。被甩出来的小女孩看着昏厥过去的妇人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一股脑爬起来用力拍打前窗。

　　“停车！停车！”她大声叫道，“罗维叔叔！停车！”

　　罗维又挥了一鞭，同样大声回答：“对不住了小姐！您抓稳点！那些人随时会追上来的，我不能停！”

　　“可是妈妈她好难受！她好像快要死了！”小女孩声音里带了哭腔，她竭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求您了，停车吧！您不停的话我就跳下去！”

　　罗维实在没法，他扭头看了眼身后车厢里的一片狼藉，狠狠心咬牙拽住缰绳，偏转方向往一条不知名的黑巷子方向冲了过去。

　　马车在巷子口停下，罗维背起昏迷的妇人，另一边的小女孩已经伶俐地从行李箱中摸出装着钱财的小包跟了下来。他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将车门关好后又一鞭挥下，令马车仍然朝之前的方向跑远，这才快步往巷子深处走去。

　　罗维对这一带地形并不熟悉，只隐约靠着判断往埃默教堂的方向走。在这样凄清冷森的风雨之夜，愿意收留一看就知就麻烦缠身的他们主仆三人的，恐怕也就只有普爱世人的教会了。在那里，他们也许会得到一个安全、温暖的床铺，一碗温热的汤，病弱的夫人也可以得到暂时的治疗。等过了天亮，他就带着夫人和小姐就搭第一趟飞艇，第一时间离开森染，再也不让那个恶毒女人找到。

　　他心中充满了希望，脚步越发坚定，却也没忘时不时看一眼身后磕磕绊绊努力跟上的小女孩。

　　她真可怜。他想。对老爷突然逝去的事还一无所知，总是在花圃里痴痴等待他到来的小小身影实在叫人心疼。夫人也因为接受不了打击而病倒了。如今又被那个恶毒的女人得知她们母女的存在，派出恶徒追杀，落得如此境地。

　　但她也是幸运的。老天眷顾着她。瞧瞧，她比他见过的所有孩子都聪明，娴淑比得上精心教养的贵族小姐，机灵比得上只身打滚的流浪儿。不仅如此，她还完全继承了老爷和夫人的好样貌，等过几年长开了，必定会出落得如同夫人一样惊为天人。

　　罗维发誓，哪怕付出自己的的生命，也一定会保护好她。

　　“罗维……”

　　背上的妇人不知何时醒了，用虚弱的声音唤他。

　　“您还好吗，夫人？”他转头回答，脚步却不停，“您再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到休息的地方了。”

　　“佳思妮……佳思妮在哪……”

　　“小姐也好好的，您看。”他转身让妇人看到小女孩。女孩全身是湿透了，在大雨中正瑟瑟发抖，但听到母亲的呼唤，还是鼓足力气跑快两步来到近前。她想挤出一个笑脸让母亲安心，却被冷不丁响起的马蹄声惊得小脸一白。

　　罗维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零星的吆喝由远而近，全然不像是飞驰而过的样子。在这样的深夜，除了追赶他们的那帮匪人，还会有什么人会结伴骑马来这种偏僻之地？他赶走的马车，看来并没有拖延他们多少时间……

　　逃已经来不及了。从声音判断，这伙人离这儿最多不过几条街的距离。罗维背紧夫人，转而走向街边的民屋，用力拍了拍其中一间的门板：“有人吗？能不能让我们进去避避雨？”

　　紧闭的木门毫无反应。他又拍了几下，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不死心地一家家地求助，手拍得红肿，但一直到这条街的尽头，有的赶在他敲门之前赶紧关窗熄灯，有的不客气地叫他滚，更多的是沉默的拒绝。没有哪怕一个人流露出一丝帮助的意愿。在这期间，马蹄声变得零星而纷乱，听起来似乎是正在分开搜寻。找到这儿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感到背上的人不停地发抖，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肩，指甲几乎要透过衣物陷进肉里。此时此刻，夫人的心恐怕已被深深的绝望占据——就像他一样。但是，他还不能放弃，他怎么忍心放弃！

　　罗维下定了决心，将夫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抹去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四周，断然道：“夫人，您和小姐去那边的木板后面躲起来吧，我去引开他们！”

　　“不！”妇人惊呼一声，“他们会杀了你的！”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罗维勉力一笑，摸摸小女孩湿漉漉的头，便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大雨中。

　　“罗维！”

　　没能制止他的妇人捂着嘴呜咽了起来。她浑身发冷，头晕眼花，简直下一秒就又要昏过去了。现在她们母女唯一能依靠的人也离开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块小小的木板又能挡住什么呢！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妈妈。”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角：“你看，那边有人。”

　　她茫然看过去，视线转了几转，才勉强从漆黑的视界里看到不远处的转角露出半个小小的人影，似乎在向她们招手。她还未作出反应，女儿已经牵着她往那边走去。当走到近前，足以看清那人时，妇人猛然睁大了眼睛，心无法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女神啊……

　　——那是个跟她女儿差不多身量的小乞儿，有着同样少见的银发，只是可能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毫无光泽。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上头积结了不知几个年头的污渍，连这样的大雨也无法冲洗掉半分。

　　小乞儿在背后扭着手，吞吞吐吐地说：“你们……你们是不是在被坏人追？”

　　“嗯。”小女孩伸手拉住她细瘦的胳膊，“你能帮我们躲起来吗？”

　　“也不是不行。”小乞儿脸红了，眼前的这个女孩穿着好漂亮的裙子，一头银发虽然被淋湿了，在夜色里还是闪闪发光，就像以前听过的那些故事里的小公主一样。小乞儿有些局促地甩开她的手，丢下一句跟我来就匆忙往前走了。

　　被女儿摇了摇，妇人才如梦初醒，连忙跟了上去，牵着女儿的手。小女孩起初只觉得母亲的手在剧烈地颤抖，被雨打湿的手背冰一样凉，手心却异常的滚烫，随即那滚烫的温度猛地攥紧了她。她轻轻倒吸一口气，忍耐着那上面传来的痛楚。

　　小乞儿带她们去的地方连棚屋都算不上，只是在一个死胡同的墙角搭上几块长短不一的木板充作屋顶，再有两大包不知装了什么充满腥臭味的脏黑麻袋围在两侧，最里面的角落铺了些稻草，看来这就是小乞儿的家了。

　　小乞儿把两大包“墙壁”往外推了推，露出更大一点儿的空隙后，转身说：“你们……”

　　话刚起头，一股巨大的痛感袭来，下一瞬间，小乞儿已经软软地倒在地上。

　　“……！！！”

　　小女孩惊呆了。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妇人颤抖着的手里跌落。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也被自己的这一击打倒了，快要窒息一样喘着气，还残留着一丝狰狞的面庞呈现出死鱼般的僵灰色，麻木的泪珠成串滑过分不出是颤抖还是喃喃忏悔的唇边。

　　但这一次，她没有让自己软弱太久。很快，她不再喘息，也止住了颤抖，憔悴的脸上亮起坚定的光。顾不得擦去眼泪，她一把扒拉下小乞儿的衣物，朝女儿递过去：“换上这个，快。”

　　小女孩难以置信的摇头。

　　“不……妈妈，您怎么可以……”

　　“没有时间了，听妈妈的话。”

　　“求您了……妈妈……我不要……她……”

　　“这孩子已经死了！”

　　妇人几乎是惨叫着供述出自己的罪行。暴雨打在破木板上，噩梦的马蹄声近在咫尺，耳畔呼啸的狂风像是狞笑一寸寸撕裂她拿自己的人性换来的最后一丝希望。她不顾女儿的惊慌失措，拉住她的手臂强硬地扯她裙子后背的系绳，“别让她的性命白费，好吗？乖孩子……听话！！！”她凄厉颤抖着的声音压过外间的凄风苦雨，眼神是小女孩从未见过的疯狂。

　　小女孩终于放弃了挣扎，像个洋娃娃一样任由妇人替她换好衣服，塞进稻草堆下面，再被两袋垃圾牢牢挡住。

　　她蜷缩在这个比罗维家的猪圈还要臭的小小空间里，身上的破衫起不到半点保暖的作用，但身躯四肢的寒冷，尚不及她心中的万分之一。她听着母亲拖着那不知名字的小乞儿渐渐远去，随后不久又听到马蹄声从外头经过，紧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呼喝声，惊叫声，怒骂声从风中传来。她一直勉力支持的心终于崩溃了，双手捂住耳朵，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压抑住自己的哭泣，发出如同幼兽临死前的呼唤般嘶嘶的声音，很快便被咆哮的暴雨掩没了。
　　
TBC。

伊斯雷

咦……
好吧回完结算进来坐一下沙发？

是说，我们森染还能不能有春天了[。

开篇竟然完全没有两位主角的影子，看来是篇很曲折的故事……这两个女孩子要怎么和格尔希因和洛克斯发生联系呢？
不过互换身份这一点，倒是和皇子的情况遥相呼应呢。感觉大有可书呀。
母性真是最温柔也最残忍的力量。乖巧懂事的小loli太可爱了！不过考虑到洛克斯的出场，压一箱香蕉这又是个辣手摧花的故事[。

乌秋

不科学………………你居然动作这么快还这么多！？
果然和大黄吵架很合你胃口吧！有质又有量。

柯瑞森特

………………一想到又是个辣手摧花的故事就觉得心疼小女孩……

………………虽然我总觉得现在我内心最惨已经是莉斯小姐连格尔殿下都没办法超越了……


咦森染是这样腥臭的地方吗……恩要考虑一下街道垃圾清扫魔导器吗(′･ω･｀)……

雷古勒斯

真是富有魄力的开头，就算急促也给出了足够让人猜想到前情的线索，忍不住就期待起下文了~
（（小女孩的银发让我瞬间想歪））

谢利耶

节奏和画面感好棒～～！！
罗维去哪儿了？最后的各种声音是妈妈的声音还是罗维呢？

好期待下面的进展啊！;P

艾薇安

你动作这么快不科学+1
小女孩真让人揪心，不知道后面的发展是喜是悲，两个人都是银发瞬间想歪+10086
小女孩的妈妈这是要便当的节奏吗……

洛克斯

— 第1章 —

　　「听说了吗？皇子殿下到森染来了！」

　　「格尔希因殿下吗？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殿下两天前就来啦。」

　　「怎么没人告诉我！不知道在他走之前有没有机会见一见，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王子呢。」

　　「是吗？殿下就住在苍犀馆，那么想见的话就去门口守着呗。听说已经有不少人去凑过热闹了，你不会孤单的哦。」

　　「讨厌！」

　　两个打着小阳伞的明媚少女从她身边经过，两人的对话也全传进了她的耳朵。她感到口干舌燥，无法抑制心中蹿出的想去看一眼的冲动。虽然今天还没有乞讨到一个铜板、一块面包，肚子正饿得咕咕叫，而天黑后老汤姆一定会把一无所获的她狠狠打一顿——可是她还是想去看一眼。苍犀馆，她知道那个地方，离这儿一点也不远，跑得快的话只要半小时就到了。收留她的吉米去世以前，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各种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特别是住在巍峨庄严的皇宫里，穿着华丽无比的衣服，闪闪发光的那一位银发王子。吉米总是摸着她那头长短不一的乱发，说她也有跟王子一样闪闪发亮的银发，要是好好梳洗，换上一套漂亮的裙子，一定可以成为跟他相衬的公主。

　　虽然她从未奢想过自己变成一位公主，却非常非常想看一眼那位闪闪发光的王子殿下是什么样儿的，就一眼也好。她迫不及待地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直到可以望见那座大宅邸门楣上标志性的犀角时，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她不敢靠近握着长枪昂然站立的守卫们所在的大门，但远远的又怕错过了想见的人，左右观望了一下，发现隔着不远还有一个小一点儿的铁门，虽然上着锁，却无人看守。她悄悄走过去，抓着铁栏杆，努力踮着脚伸着头透过精美雕花的铁门，向里头窥视、寻觅着。

　　她等了好久，直到双脚都发麻了，终于在重重绿影和白色石墙的交叠中望见了一行人从房子里走出来，为首的少年穿着一身无比直挺妥帖的蓝白骑士装，腰间挂着镶嵌有蓝宝石的佩剑，一头短而飘逸的银发，衬着他的身姿越发挺拔。

　　那个一定就是吉米说的王子！她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栏杆，拼命把脸贴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但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叱喝，下一刻她整个人被高高提了起来，眼看就要被狠狠甩到地上。她害怕得闭上眼睛，发出尖叫声。

　　「住手！」

　　花园里的少年跑了过来，用严厉的声音制止了卫兵的粗暴行径，命令他把她轻轻放下。隔着铁栏杆，王子用比春日阳光还要和煦的目光注视着她，温柔的询问她是否安好。她恍恍惚惚地，一时忘记了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近在尺咫的王子。好奇怪，尽管已经靠得这样近，王子的脸庞还是模糊不清。她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拨开乱糟糟的碍事刘海，想要再看清楚一点，王子却突然大吃一惊后退了一步，抬手颤抖着指向她：

　　「你……你的脸……」

　　她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摸到的不是平滑的皮肤，而是某种疙瘩起伏的东西，就像青蛙生癞的脊背。忽然间，一股剧烈的滚烫的疼痛忽地爆发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佳思妮·迪恩猛然从噩梦中惊坐而起，胸口剧烈地起伏，背后全是冷汗。她一边喘息着，一边转动眼珠看着四周，似乎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入目所及是绣着玫瑰花纹的浅朱色床帐，不远处是张没有镶嵌镜子、代之以精美木艺雕花的梳妆台，午后阳光从拉着的窗帘边缘的缝隙钻入，堪堪在淡粉花纹点缀的羊毛地毯上留下一缕光照。床边跪着一个女仆打扮的人，原本正替她擦拭冷汗，在她惊醒后便无声无息地收回帕子低头跪下，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对了……这里是迪恩家……她的家。

　　佳思妮平静了下来。她伸出一只手臂，一旁的女仆立刻扶住，小心地掀开被子让她坐在床边后，又轻柔地将软缎拖鞋套在她的脚上。

　　佳思妮翘起脚尖随意看了看拖鞋上的刺绣，突然抡圆胳膊，朝向她仰起脸的女仆一巴掌搧了过去。只听“啪”的清脆一声，女仆白皙的脸上顿时现出五指可见的鲜红印子。

　　“我说过的吧，我睡觉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许进我的房间。”佳思妮冷冷地看着再度跪下的女仆，“别以为你是夫人派过来的就可以不守我的规矩。”

　　女仆将头伏在地上。虽然挨了这样蛮横的一掌，她却一点没有委屈或愤怒的意思，声音依然轻柔：“我绝没有冒犯小姐的意思，只是担心小姐，一时忍不住……请小姐息怒……”

　　不等她说完，佳思妮抬脚将她踢翻在地。

　　“给我去外面跪着，我说可以前不许起来。”

　　女仆不再多话，顺从地退出了房间。佳思妮随手将掉落额前的一缕火红色刘海捋开，却突然想起了噩梦中的一幕，顿时变得烦躁不堪，一脚踢开床边的小凳子：“外面的人都死了吗！都不知道进来替我更衣？”

　　原本守在外面正你推我搡谁也不肯出头的几个女仆闻言再不敢推延，愤愤瞪了眼惹怒大小姐、此刻正默然跪在走廊台阶下的女仆，只得低着头提心吊胆地进去服侍。但显然大小姐的脾气还没发完，刚进去就见一个杯子砸了过来。女仆们连躲也不敢躲，只顾瑟瑟发抖，幸而小姐的准头不高，杯子只砸到了门框，碎成两半掉在地毯上。一个格外有眼色的立即爬过去收拾，其他几个也纷纷动起来，叠床的叠床，打水的打水，再将小姐扶到梳妆台前收拾打扮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佳思妮·迪恩戴着像往常一样遮住整张脸的双层面纱，登上马车出门去了。


　　法里斯跨进位于迪恩家宅邸另一侧，夫人莎莉叶的房间时，一位年长的女仆正在向夫人报告中午小姐又乱发脾气的事。

　　“听我那女儿说，她的头差点就被砸破了。夫人哪，我女儿命不值钱，头砸破就砸破了也没什么，可那只琉璃杯子是您和老爷新婚时特意和家具配好的一对，找了森染最好的工匠订做的，老爷去世后就好好收了起来，前几天被小姐不知怎么的翻出来说要拿去摆在房间里做纪念。我就知道这下没好事！照这样她是要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砸光了才肯罢休！怎么办哪夫人？”

　　莎莉叶夫人半倚在床上，听闻自己的心爱之物被摔破了倒也不意外，神色还算平静。但那老仆还在继续絮叨念着：小姐最近又立了好一大堆规矩，翻着花样发落夫人以前身边的人，昨天才把赶车的德尔打了一顿赶走，今天又罚珍妮在走廊里跪着让人看笑话——您问有谁敢看笑话？还不就是上个月小姐请回来做客、说是雪莉夫人……哦，就是“那个女人”的那群亲戚——对对对，还没走哪，也不知道要住到何时！而且这群蝗虫每回出门都要买一堆用不上的东西，还把账单往咱们府上寄，实在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法里斯眼见着夫人端着蜂蜜参茶的手抖了起来，脸也开始涨红，连忙开口：“好了爱娜！这些小事不用翻来覆去地跟母亲说，打搅她休息，你出去。”

　　爱娜抿了抿嘴还未答话，床上莎莉叶的参茶已经朝他泼了过来：“你是要我什么都被蒙在鼓里，都被人踩在头顶，丢脸丢到地上了还什么不知道吗！”

　　法里斯·迪恩——这个有着松软的及肩亚麻色头发，和就男性而言实在过于秀气的五官的年轻人轻轻侧身避开了泼溅的茶水，同时朝嚼舌的老妇瞥去一记冷眼，待后者缩着肩膀出去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妹妹只是脾气不好，爱娜的女儿又是冒冒失失的性格，在妹妹那儿受点训斥也是正常的。爱娜心疼女儿，才在您面前把所有事情说得好像都是妹妹的错一样，其实哪有那么严重？”

　　“你就只会为那个野种说好话！”莎莉叶夫人冷笑一声，将茶杯往几上重重一放。二十多年前，她因为纯血政策和哥哥恩道尔·迪恩结成夫妻，却一直怀不上孩子，无奈之下收养了一个男孩，取名叫法里斯。却没想到恩道尔早就在外头蓄养情妇，还生出了那个贱丫头。要不是自己没有亲生儿子，如今怎么会被佳思妮那个贱丫头骑到头上？她越想越生气，说出的话也越发伤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养母没几天好活了，反正也不是亲的，干脆不要了，讨好你那义妹才是正经出路？”

　　“您又说这种气话。”法里斯眼神一黯，“妹妹对我千防万防，生怕我抢走迪恩家的财产也就算了，我对这些无所谓。我一直觉得，来到迪恩家所获得的最大财富，不是衣食无忧的生活，而是您给我的作为一个母亲的疼爱和教养……”他单膝跪在床前，双手执起莎莉叶夫人的手，用充满诚挚的目光仰视她：

　　“您给了身为孤儿的我最需要的母爱和教育，现在的我即使不依靠迪恩，也能靠自己的力量做一个体面的人，这份恩情比什么都重大，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只希望您可以不要被那些琐事烦心，好好养病，长命百岁，那我就无比满足了。”

　　似乎是被他这番话打动，莎莉叶夫人闭上眼睛，不再与他说置气话，只无力的朝他抬抬手。法里斯连忙上前替她安放好枕头，盖上被子，又握着她的手待她安静睡去后，才轻手轻脚地端走茶具，交给门口守候的仆从。

　　想起刚刚爱娜所说的名叫珍妮的女仆被罚跪一事，他皱了皱眉，只略一犹豫，旋即往佳思妮的住处走去。

TBC。

柯瑞森特

这是………………小乞儿没死反而和真小姐换了个位虽然被抓走但是反而过上了好日子吗_(:з」∠)_……有点讽刺啊……

还是虽然找回来了但是毁容了之类的……( ′･ ω･`)主角好像登场了又好像没有……继续蹲（。

格尔希因

我也被这速度震惊了。死追活追总是差一千字。
作为合作者感觉都没法从读者的角度来回贴了，只想卖安利：故事精彩，敬请期待！86的叙事方式实在巧妙，悬念的设置和线索的安插都恰到好处，即使已经知道后续情节的情况也想继续看下去。
我也要好好努力才行。

其实还想说：“打起来我绝对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