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纳兰 于 2013-5-14 15:57 编辑
[活动] 血色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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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钧墨心满意足地舔着嘴角从地下室出来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自诩生性豁达实则少根筋的他很快接受了事实,毫不介意地坐在瓦莲和纳兰中间,歪着头左看右看,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碧羽默默地扭过头去:“这不是我家的,几百年养下来还能神经这么大条的血族,太丢人了……” 或是双方做梦都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两边会心平气和坐下来交换情报的缘故,这一谈已然到了深夜,众人也基本理清了思路——卓瓦歌家族通过猎杀东方血族获取其血液进而研究人造血族,再将这一技术用于改进猎人转头过来继续对付各方血族。实质上,无论是身为继承人的缇娅还是已经被血族毒素所侵染的瓦莲、商柳,对于这一技术的本质都全然并不知情。至于井镜的意外,则是组织为了引出传说中的赏金猎人格尼瑞安•怀特所采取的特殊策略,其目的不明。据瓦莲推测,很可能是想通过其过人的身手和技巧谋求些什么,缔造出更强的赏金猎人为己所用。而那些中途意外失控的人造血族,则很可能是赏金猎人组织失败的试验品。 “卓瓦歌家族恐怕早与某些血族暗中联合,坦白说针对东方血族这点着实太过明显了。”远清下了定论,“至于井镜的问题,我其实尚有几点疑问。” 瓦莲看了他一眼,她仍然不能完全接受和血族同一阵营,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手段行为倒比组织光明磊落得多,更何况她绝无可能对自己的搭档出手:“你尽管问,但我所知有限,井镜发生意外那次,我们的任务只是伏击,但这家伙即使受伤了依然动作快得惊人,我们根本没能尾随成功。”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就我本人而言,我不想针对他,因为根据记录,井镜从未制造过任何杀戮……用你们的话说,是温和派对吧?” “温和派里的极致,结果连自己性命都没了。”远清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见过他的伤,似乎完全没法愈合,这对成年血族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伤口没法愈合?”商柳下意识地重复,据刚才纳兰所说,她的身体比等闲改造血族还要脆弱一些,纵便如此恢复力也是相当惊人的,单就表面来看,她浑身的肌肤几乎可用吹弹可破来形容,那些经年厮杀对决留下的痕迹竟是半分也无。按照这个逻辑,身为纯正血族的井镜几可堪称不死之身,又怎么会出现严重到无法自愈的伤势? 眼见瓦莲和商柳似是全然不知情,纳兰轻叹口气:“想要追寻这一答案恐怕很难了,当年东方部落的王族陷入沉睡时遗失了很多典籍,几大家族势力瓦解后,别说我们这种晚辈了,就连父亲恐怕也无法接触到那些东西。” “你说伤到井镜的是……古物?”远清挑眉。纳兰点了点头:“我觉得应该不是猎人组织的技术,而且就难度来说也不想短期内能研制出来的东西,那应该就是以前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东西了?毕竟血族的历史异常久远,想要考究起来恐怕很难。” 远清不得不承认她这反推法用得颇为巧妙,目前看来倒是最合理的解释。况且确实有关于血族之初所谓圣物的说法,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无法追溯以至于最终成了传说,就连血族自己对其也不甚了了,而且王族的沉睡更加剧了相关资料的断代,任凭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法追寻到真相了。 向来与细致一词无缘的钧墨突然灵光乍现:“哎?如果不是你们伤了井镜,到底是谁能把他伤成那样?先不提武器,井镜的身手相当强的!”他这话简直如同神来之笔,商柳眼神一闪:“格尼瑞安•怀特!真正负责攻击井镜的人是他!”众人想来这也合理,身手胜于商柳这对搭档身上的人本就不多,无外乎林恩和格尼瑞安两个人选而已,应是其中之一没错。纳兰到底更谨慎些,她迟疑地摇了摇头:“不太对……据我所知,攻击时井镜的妻子也在现场,虽说她并不以擅长战斗而闻名,但血族好歹是血族,让赏金猎人分心总归是没问题的吧?你们现场究竟是怎么部署的?” 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血族的头脑比想象中的更好,瓦莲沉吟片刻,将回忆中的部署简明扼要说了出来:“先依次派出三批普通赏金猎人进行攻击,大幅消耗井镜体力后分别由格尼瑞安和我们在预计逃走的必经之道上设两道伏击,事后我们分头撤离,并未再和其他同行接触,不过……他的妻子应该是殒命于格尼瑞安所设的第一道关卡,井镜本人也是在那里重伤的。” “东方血族应该没有太大差距,为何单单为井镜动用如此之多的资源?”纳兰隐约觉得自己捕捉到了某种迹象,“你们没人和格尼瑞安还有林恩合作过?”商柳摇了摇头,格尼瑞安是自由赏金猎人,完全不隶属于组织,生性又喜好独来独往,与他人没什么交集,至于林恩……虽说是组织内的猎人,但基本是个如独行侠一类的存在,从没听说他有过搭档。 碧羽似是体悟到纳兰的想法:“你觉得格尼瑞安和林恩有问题?” “嗯……你们能够确认格尼瑞安和林恩的活跃有多久了?”纳兰追问。 “前者和我们几乎没见过面,在这个圈子比我们的资历略长个五、六年的样子,怎么也得有三十年吧,至于林恩……”商柳突然觉得有些胆寒,莫名地便带了颤音,“我不知道,这人似乎一开始就存在的!”林恩无疑与她们为同类,但按照组织的说辞,当时那种药物的试验成功不过几十年,她们堪称第一批试验者,如若林恩是同类又远比她们年长的话,这一说法便根本不成立了!况且,如此细想之下才发现,组织对林恩似乎从未有过任何约束和限制的。 隶属于组织的头号王牌赏金猎人固然珍贵,但不管什么情况都对其纵容显然不可能。原本信赖组织的商柳和瓦莲从未对此人有特别关注,更不会有所怀疑,然而今日将所有情报汇总到一起,再抽丝剥茧地加以分析,顿然便觉察出某些无法忽略的异常来。 眼见天色渐晚,瓦莲和商柳起身告辞,不管私下如何和平共处,对外双方依然是天敌,这是无法改变的。远清抬腕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也点了点头:“我今晚医院值班,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我去整理院子和客厅。”家务万能的商辰很快平复心情回到以往的角色。 商柳和瓦莲一路无言返回住处时,缇娅正和特纳森在厨房与牛排搏斗。特纳森纠结了一整天,弄得自己头晕脑胀也想不出具体对策,末了强制以理性决定先今晚好好饱餐一顿,之后养精蓄锐明天亲口去问问碧羽。生平首次,他对血族有了莫名的信心,在畏惧着肯定答案的同时他亦然坚信,即便真当是血族,做出那等残忍血腥之事也必然不是碧羽,他的碧羽必然是“素食主义者”!过去看到那些流行小说里的各种对吸血鬼的美化描写,他惯常都是嗤之以鼻的一笑而过,如今他倒真心祈盼这些描写乃是事实——吸血鬼中间也有不惜违背天性而尊重人类存在的家伙。坦白说,即便碧羽真当是对人类无害的血族,他依然不知要怎么才能和对方继续相处,特纳森想着不由羡慕起纳兰来,她与碧羽之间显然没有这一问题,他们要么是同族,要么就是太过坦然地直接接受了真相。“总之有时候无知果然是幸福。”特纳森切着土豆,忍不住嘀咕出声。 将浸泡在橄榄油和酱汁中的牛排用肉锤来回拍了几遍之后,缇娅颇有成就感地点了点头:“嗯,没问题了!”切完蘑菇的特纳森侧脸看了眼,不由面露苦色:“我说大小姐,平时没觉得你这么怪力啊,那牛排都薄得能见光了!” “啊?可是你说要锤软入味的么。”缇娅想了想又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脯,“别担心,你也是看食谱执行的嘛,或许实际上这么操作更好吃呢?”“我很怀疑……”特纳森叹了口气。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今夜的晚餐可谓前所未有的丰盛,然而除却缇娅外三人都显得有几分食不知味的模样,餐桌上很是安静。结束晚餐后,商柳和瓦莲去洗刷碗碟,特纳森和缇娅边讨论着今晚的联机游戏边收拾餐厅,缇娅将全部杂物塞进垃圾袋:“给你,去丢掉!” 特纳森举起手,示意用猜拳解决问题:“一决胜负!“末了,输掉猜拳的缇娅不满地扬着头拖着垃圾袋朝后门走去:”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丢垃圾嘛!“扳回一局的特纳森心情甚好地笑了笑,打开电视坐进沙发,然而广告时间结束仍不见缇娅回来,他不由皱眉起身往后门走去:“怎么这么慢?垃圾桶不就在拐角的地方么,一百来米就到了,至于用这么长时间,女生就是要命……”话语在他走出门时戛然而止——昏黄的路灯下,缇娅正倒在血泊中…… 通常人在这等情况下必然会优先选择报警,然而在身为联络员的特纳森看来,在不清楚原因的情况下便随意报警显然是添乱的愚蠢行为。他迅速而果决地按住缇娅的大动脉,然后叫来房内的两位前辈,赏金猎人见识这种场面自是比他多,故而经验老道的初步处理后,两人当即驾车将缇娅送往综合医院。没等特纳森来得及张口质疑,商柳已和远清通了电话:“这边有人受伤,麻烦代为救治,请保密。” 车停至医院侧门,远清带着华怜等候在担架车旁,心领神会地微微颌首。三人忐忑不安地在手术室外等待,特纳森到底忍不住好奇心:“远清是组织的人?”也难怪他这么想,组织内对联络员的限制甚多,除却辖区内有任务时,他没有权限得知近旁组织同行的存在。看商柳如此信任远清,想必是关系不同寻常之人了。闭目养神的商柳甚至没有睁眼:“朋友而已。” “……缇娅怎么会无缘无故受伤来着,看现场应该不似抢劫才对。”见对方未回答,特纳森的思绪又回到方才,缇娅本身并未携带贵重财物,现场也没有搏斗痕迹,自己在房内半敞后门也没听到任何声响,怎么想来都很蹊跷。若说是吸血鬼吧,缇娅又没有被吸血的痕迹,而且伤口在腹部,很明显是利刃所伤,奇怪得很。 约莫大半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灯熄灭了,远清走了出来:“一切安好,放心吧,虽说失血有点多但未及要害,年轻人恢复得快,休养一阵便好了。”“请问,我们何时能和她说话?”瓦莲直问,她始终觉得此事另有玄机,如若不尽快弄清楚将来会酿成大祸。远清微笑:“别担心,麻醉药退了就好,大约半个小时?我让华怜在里面陪着了,时间合适她会出来通知你们的。” 特纳森长吐一口气,犹豫片刻说:“我去打个电话,缇娅的应急联络电话在我这里。”“我也去打个电话。”商柳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搭档,转而去致电通知纳兰一行,她也觉得此事恐怕并不单纯。瓦莲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一阵,觉得等的有些心焦,便信步沿走廊朝外走去,事情发展得太快而没有思考空间,以至于让她有些惶然。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处处都是阴谋,哪里都有算计,她已然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应该怎么做了。今天看到商柳与弟弟相聚的神情,她一边为好友高兴一边暗自羡慕,简单而纯粹的目标往往最不易让人茫然,当下的局面对商柳而言倒是最完满的幸福了。 任思绪恣意游荡会让人精神莫名的放松不少,正当瓦莲兀自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时,走廊尽头的房间内骤然传出呼救声,她暗道不妙当即冲了过去。然而赶到时却只见站在床畔的华怜半趴在床上,身下尽是一片血红。特纳森和远清此时也前后脚赶到,两人配合着将华怜翻开,只见缇娅依然睡得很沉。 “看来是华怜保护了缇娅。”远清叹了口气,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了,显然对方闻声而逃,他们再追也未必能追上,特纳森看着被放平在地上的华怜,焦灼道:“她怎么办?” “……很遗憾,我们赶到时她已经没命了。”远清一时百感交集,他本意不过是因华怜与缇娅熟识,想必更能保守秘密才特意将她带在身边从旁协助,没想到这孩子做得实在太好了些。心头涌上说不清是惋惜还是懊悔的情绪,远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单膝跪在少女身侧,将她凌乱的碎发一点点整理好。瓦莲检查了一遍四周,果决地说:“这孩子必须活下来!她可能是唯一目睹缇娅被谁攻击的证人,倘若我们不查清这点则后患无穷!“ 远清明白她的意思,对方如此对缇娅穷追不舍势必是有原因的,而这很可能是困扰了他们许久的关键线索,轻易放弃未免正中对方下怀,但此时动手尚有个特纳森在场,他可不愿冒着违背血族原则的风险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特纳森只觉两人的眼神有些怪异,没等张口询问只觉后颈一痛,顿然世界一片黑暗。瓦莲放下手:“他横竖也该知道了,等这边完结了我们会好好和他谈,不行我们也会负责到底,你尽管放手去做。” 远清将目光从那位黑发青年收回放到华怜身上,他确实未想到对方的手法这么迅捷有效,不过至于这位年轻人如何接受事实已不在他的操心范围之内:“……说实话,她不是改造血族的最佳人选,我也没把握她是否能挺过来。” 待到特纳森徐徐转醒时,只见瓦莲与商柳都神色严肃地坐在自己身畔,他惊得几乎跳起来,然而稍微一动只觉头晕眼花:“缇娅母亲和师父的电话都无人接听……”“嗯,我们知道了。”商柳微微扬起下巴,示意缇娅正躺在他隔壁床上。特纳森这才觉得整个人放松下来,长吐一口气靠在枕头上:“人没事就好。” 瓦莲和商柳相视一阵,最终也未能决定有谁来讲,特纳森此时已觉察到些许不对劲:“你们有事?”瓦莲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们确实有些事要和你说——碧羽是血族没错。”接着,她简明扼要地将全部事情经过讲了出来,连带文森之死和袭击缇娅的人实际是林恩这般事情都没遗漏,只是特意对自己与格尼瑞安之间的盟约绝口不提。 这峰回路转得简直媲美电影的故事把特纳森震撼得整个人僵在当场,他许久未发一言,直至耳畔传来隐隐的抽泣声才令他回过神来,他只觉得喉咙发紧,声音似是不像自己:“你们说的是真的?组织其实一直都别有用心……” “据现在掌握的情报,恐怕是林恩操控了卓瓦歌家族,进而利用组织谋划了一些什么。”瓦莲说的很是轻巧,但神色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自然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但我们置身于此已经无从选择了。” 她的眼神里已然有了以往纵横之时杀伐决断的味道,特纳森很明白她所指为何,情势若真如对方所言,那么便已是刻不容缓的生死关头,眼下谁都不会有让自己慢慢选择的空间。如若今天自己的回答是坚信组织的话,恐怕未见得能全尸走出这里,姑且不论外面可能受到血族追杀,单这两位前辈就丝毫没有掩饰杀意的味道。他苦笑着叹息:“好像也没给我留什么选择的余地吧……反正我也不想与碧羽为敌,不过你们能否给我些私人空间整理下思路?我现在有点晕。” 另外两人默契地起身离开房间,将门带上,隔帘后邻床缇娅的抽泣声也渐渐低了下去。特纳森看了眼半开的窗户,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能告诉他事情怎么会突然演变到这一步的?!自己怀抱着不同寻常的憧憬和志向投身赏金猎人组织,闹了半天只是成就了林恩的阴谋?原来自己一直认定毫无理性、不可节制的改造血族根本就是组织亲手策划导演的剧本,亏得无数联络员和猎人为之锲而不舍地努力,终归竟只是旁人的棋子……所谓欠缺人性,其实指的不是血族,而是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心吗? 深深叹了口气借此压制心头涌上的浓浓无力感,特纳森将双手交叠在脑后,躺在床上仰望着单调而刺目的白色天花板。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举止在自己看来是最不智且好笑的,他更崇尚水到渠成的借势而非逆水行舟的毅力,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勇往直前不怕死的那种主角气势可不是我的风格”。照此看来,如何抉择应该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可他为何觉得格外迷茫无助呢?还有,碧羽,他又怎么和碧羽相处呢?捂着脸闷声不响地呆了好一阵,特纳森翻身从床上爬起,推开房门。瓦莲和商柳果然站在那里,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而迅速:“我会帮你们的,但这一切结束后我会远远离开这里,届时谁都不要和我联系——我不想再和组织或是这行有任何牵涉。” “事情结束后我们就都自由了,至于你将来的选择与我们无关。”商柳的眼神飘向窗外,“你要想见碧羽的话,他应该在自家别墅内。” 特纳森缓慢地点了点头,他确实很想见碧羽一面。
一楼客厅尚在修葺中,特纳森在纳兰的带领下上了二楼,他首次觉得这名少女不是那么讨厌,但又有些说不清的情愫在心里酝酿。末了眼见少女转身离去,他突兀地发问:“你们真的从不随意危及无辜?” 纳兰回头看向他,特纳森严肃时带了几分远超年龄的老成,一双璀璨的金眸认真起来闪闪发亮,近乎有些刺目的灼人感:“嗯,想必你知道我们是温和派,并不主张随意伤及人类性命,这几百年来我们确实是杀过人的,但从未波及幼童和无关人士,至于近来这些事我可以很明确地说和我们无关——倒是很可能和意外袭击小碧的人有关。” 她的口吻依然令人反感,但却和以往给人的感觉不甚相同,特纳森勉强挤出半丝笑意点了点头算是感谢,右手扶在门把上迟疑了十余秒,到底推开了那扇门。一如他初见那般,沉静安雅得宛如遗世独立的碧羽手捧书卷,姿势端正地坐在沙发内,额前的层叠碎发依然整理得妥帖适宜,没有丝毫紊乱。 碧羽合上手里的书放到一旁,对特纳森简单一笑,什么也没说。特纳森一言不发地在他对面坐下,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来的路上他已经想清楚了,碧羽隐瞒种族并非什么错误,相反地要是最初便清楚对方的身份,他们恐怕连最简单的谈话沟通都无法进行,更遑论成为朋友。 现在看来,他仍是不够了解碧羽,与他之前所想的单纯温和不同,碧羽的确是平静淡薄的个性,但却不止如此而已,他有气魄、亦有锋芒,但外人看来却仿若没有,望去不过一脉和光同尘。 两人相对静坐许久,特纳森才打破沉默,他声音很轻,怕是惊到了什么:“没办法,我还是喜欢你……”碧羽颇为他的大胆吓了一跳,然而面上却一如惯例地未露出丝毫,只是简单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迷恋血族的人自是不在少数,但那并非真实的喜欢,只是某种不切实际的遐想罢了,与其说那些人热爱血族,不如说他们沉醉于自己的幻境。特纳森显然不是如此,他知晓了一切,又认真思索过,仍能平心静气地将这句话讲出来,足见是真的喜欢,确实难能可贵。然而种族的隔阂无情地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两人又偏生是理性至上主义者,任谁都不会选择抛开整个世界义无反顾地冲过去。诚然这世界有着太多的不如意,若不挽回才是真的无力挽回,可有些需要颠覆全部价值观、舍弃身旁一切才能做出的决定,一旦真的选择便不再是自己了。 碧羽很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特纳森亦如是,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某些无以言喻的遗憾和感受,不由相视轻笑起来,那无声的微笑渐渐扩大,最终交汇成爽朗的仰天大笑响彻整个房间。 钧墨看着站在楼梯口侧耳倾听的纳兰:“担心就进去看看嘛,小碧又不会在意。” “才不要!”少女哼了一声转而往楼上走去,但动作几乎慢过蜗牛。钧墨心里一边哀叹着做灯泡是要遭天谴的,一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依在旁边的窗户上:“哎,今天空气真不错哎,院子里玫瑰花似乎开了,陪我吹会儿风?” 如他预期一般,纳兰欣然同意。于是两人并肩站在侧窗前,望着外面灿烂阳光下盛开的玫瑰花,听着从房内传来的隐约谈话声,不知觉竟有回到幼年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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