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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0 22:0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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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6-1-11 11:35 编辑
第十一篇
——拟态
89
“危地”。
或:猎王蕈。
蕈,大小不定,最小伞面径长约一米,反向凹陷,含大量粘黏液,纹路能随环境变化。
常见蕈类,平原、森林、水泽、山地皆有生长,肉食。
除部分种类,大多使自己与周边环境无二,好捕捉无意踏上的猎物。黏液含剧毒。
*附图见下。
“你说是常见的种类?”我一愣,“这可够危险的……它能长多大?”
图上这种被称为“猎王蕈”的植物,就像一把倒翻的雨伞。它的菇柄很短,几乎贴着地面,我可以想象这种植物隐藏在草丛、泥地与山丘中,和旁边的景致没什么区别,而我毫无防备,一脚踏上——
……但假如只有一米,那还不至于让我害怕。
“植物的生长没有定式。你问我它能长多大?我见过的最大的‘危地’,直径能超过六米——只要有足够营养,它们就能不断生长。你该不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吧?”
“我只是……想求个安心……”我叹气,“六米,那么大的蕈菇,也不会是以人类为猎捕对象的了……对了,它也不是魔物?”
“它有可能是魔物,只是未对人额外表现敌意。”他道,“当然,也没机会表现。反正不能吃,是不是魔物都没差了。”
“……我好奇它捕猎的方式。”
“好奇哪儿?伪装?还是黏液?”
“请都给我讲讲……”我道,“伪装能到什么程度?”
“视觉游戏的极致。”他懒洋洋回答,“你所见的任何景象,都能关进画里。”
“啊……你是说,真假难分的那种画?”
“通过颜色区分眼前所见,视觉游戏就是如此。浅淡的颜色仿佛有光,深色则如遮罩,好似有什么阻挡着光——单凭肉眼分辨不出它们的区别。所以你很难找出草丛中的一片猎王蕈,尽管拿小棍儿往前探上一探就能戳破它的谎话了。”
“……小棍儿!这是个好法子!”
“当然,野外离不开探棍。”
“虽然我理解了你的意思……但隐藏在草丛中的猎王蕈,不可能非常大吧?毕竟越大就越容易露馅,光影做得再精妙,换个角度就很难保持了。”
“伪装总有极限,草丛中的伪装亦是如此。但你不要忘了,霍克默德,它的目标未必是人类,即使人类可以一眼分辨,其它生物也依然会中招。所以‘草丛中不存在过大的猎王蕈’这种想法相当危险,不要让自己的念头出现盲区。”
“……盲区,是吗?唔……有道理,不要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但普遍来讲,水泽、泥地中的猎王蕈确实更大,你猜得没错。”
“我就觉得泥地更容易伪装……一大片铺在那儿也很难发觉……这么说起来,它的黏液效果究竟如何?能牢牢黏住猎物,叫它们不能逃脱吗?就跟……尸蕈一样?”
“有区别,尸蕈的黏液几乎能包裹目标,而猎王蕈的黏液非常滑——即使四条腿的动物,踩到了也要跌一跤。当它们浑身沾满更多的黏液,就很难爬起来了。”
“……四条腿要如何跌跤?”
“就如同一个不慎,滑下山坡。你忘了蕈伞是凹陷的吗?”
“……但它可没山坡那么大,你见到的最大蕈伞也不过六米的直径,四腿动物顶多摔个趴,不会滚得太严重。”
“那已经足够。只要身体一侧沾上足够多的黏液,它们就很难动弹了。”
“……因为其中的剧毒?”
“正是。毒性很快就能渗入身体,届时猎物先陷入麻痹,然后抽搐,停止呼吸。”
“……怎么有点耳熟?跟毒箭鱼的毒性反应有点儿像……是同一种毒吗?那如果把毒箭鱼丢进猎王蕈中会怎么样?……哈哈,我开玩笑!”
“你想问猎王蕈捕捉有毒的生物,遭到对方反向攻击会如何?假如双方都有抗性,自然是各走各路,相安无事,否则总有一方输家,甚至双输。”
“……双输?”
“猎物挣扎离开蕈伞范围,走不了几步仍然死去,蕈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这种情况很正常,毕竟大部分猎王蕈无法选择自己的猎物。”
“你说大部分,难道……?”
“不错,有些猎王蕈只针对单一猎物,比如麦斯瑞维斯高原的猎王蕈,它们的目标只有半龙人。”
“……噢,我简直要同情半龙人了。”
“我说过,它们数量多,高原上许多生物要靠它们养活。对高原猎王蕈来讲,捕获半龙人远比捕捉高原食草巨豕、小鼠猴这样过分巨大,或者过分警觉的生物要容易。它们的菇柄很长,地面生物不会上它的当,只有高空的半龙人会被视觉陷阱欺骗。”
“……看来它们伪装的是半龙人的最爱的高原食草巨豕的模样。”
“我看不出,事实上它的菇面图案很难懂——或许半龙人眼中的世界与人类不同。”
“那是有可能的……”
90
“半羊”。
或:羊臀草。
灌木,高约一米,荆枝蓬生,遍有倒刺,绒状叶,色灰白,聚于一枝,形如羊臀。
生长于费勒盆地,其花叶气味与羊体味相似,诱使野兽扑入,身陷荆棘,挣扎不得脱,遍体鳞伤而亡。
以其血肉为养料。
*附图见下。
“又是一个伪装猎物的植物……”我笑了起来,“羊臀草,哈哈……不错的景象。除了食肉的野兽,莫非它的猎物中还包括公山羊?”
“为何是公山羊?你想到了什么?”
“呃……”我不好意思地搔搔下巴,“公山羊更难伪装,不是吗?它们的零件太多了……我若是它,就会装成母的,这样不仅有羊的天敌朝我扑来,说不定偶尔还能收获公羊。”
“很有趣的想法,霍克默德……可惜尼恩格兰大山羊并非它们表面看来那么随便。它们是族群观念很强的动物,外来的诱惑很难叫它们上当。当然,若是钜羊,又另当别论。”
“……我记得钜羊是魔物,对吗?尼恩格兰附近挺有名的一种魔物……”
“对,钜羊不过群居生活,而且性格比普通大山羊更加粗暴。它们会毫无顾忌地扑向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猎物还是异性,但羊臀草不选择它们也是有理由的。”
“喔……那种直立行走的两米魔物……捕猎的植物可犯不着与它们过不去……”
“确实。钜羊有时会对羊臀草表现出兴趣,但它们似乎立刻就能分辨那不是真正的山羊。相近的种族尚能分辨,何况真正的大山羊。”
“有理……唔,所以羊臀草的猎物主要是猛兽啰?”
“山豹、野猪,甚至像‘凶缚’一般体型小的魔物,都是它们的捕猎对象。”
“……等等,连那种凶猛的猴子也抓?它们不是群居的?”
他似乎无奈地轻笑一声,歪了歪头:“‘凶缚’容易手贱。”
“……你说什么?”
“即使没有明确的捕猎计划,那种魔物一看到能占的便宜,往往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比如偷偷掏一只毫无防备的大山羊的肠子。”
“……”
“即使伸手之下,立刻发现是骗局,它们也来不及将手缩回来了。荆棘上的倒刺会叫它们又跳又跳,想试着多换几个方向把手抽回来,反而将整条胳膊陷进去;为了救出那条胳膊,又将整个身体陷进去。实在算不得聪明。”
“……我倒觉得……正是有那点小聪明,才会跌入陷阱。如果笨一些,莽莽撞撞抽出它的手,就算弄得鲜血淋漓,好歹能保住了一条命。”
“说得是,所以羊臀草不招惹钜羊,想来也有这个缘故。”
“……看来果真粗暴啊,钜羊。”
“毫无头脑,也有毫无头脑的可怕。”
“唔,它的拟真性有多高?……我是说,有多像真正的羊,人类会上当吗?”
“它的叶子细长,又生有绒毛,聚在一块儿确实很像羊的身体,连尾巴都模拟了出来。人除非有直接伸手摸羊屁股的习惯,一般不会吃亏——因为大多数人捕猎都会使用工具。”
“哈哈……”我又忍不住笑了,“所以在野外讲礼貌是很有必要的,野山羊不能乱摸!”
他耸肩,我赶紧咳了两声:“那么,既然人类很难上当……你记录这种草的缘故是什么?它的叶子能入药?”
“满是绒毛的叶子很难入药。我记录它,是想叫人注意,这种天然的陷阱可以为我们所用。等它猎到野猪、豹子,我们从中抢走,也是很省力的做法。”
“……说得是。”
“而且它的荆棘可以做扎营的工具,但这种用法就因人而异了。”
“好的,好的,我都记下来。”
91
“桥之喜怒”。
或:藤纹桥蛇。
蛇,体长约两米,纤细,深绿有黑纹,极似藤蔓。吻尖鹅黄,绽如花朵。
费勒盆地溪流、小河附近可见,喜食鸟、松鼠,亦食昆虫与小型兽类。
群聚,交相盘绕,似蔓藤,从河流一畔牵引连至另一畔,待鸟兽栖上则吞食。
魔物,虽不食人,人过则于河心断之,会袭人要害。
*附图见下。
“喔,小巧的藤桥……多么纤长的蛇!”
它比我见过的所有蛇都要纤细……按照图上的比例,这蛇若有两米长,那它的身体横切面大约只有不到五公分的直径。比起蛇,更像某些水生的长虫……
但它的色泽又是艳丽的……尽管炭笔的痕迹表现不出,然而我脑中出现了各种新鲜的藤蔓。它们垂挂树荫之下,随着光影,从浅翠到深绿,斑斑点点的痕迹点缀其间。
而后,盛开了花朵……
一切形象都不过是蛇的伪装。
“小巧?”他却开口道,“与费伦江、纽霖河,甚至费勒盆地的主要河流比列斯相比,这种蛇桥横渡的水流确是不大,宽不过数十米。但十数条两米长的蛇扭结在一块儿,好不容易伪装成一截毫不突兀的藤蔓,那架势怎可能小巧?”
“……难道真可以容人经过?”
“若是普通藤蔓,当然可以容人经过。某种程度上,它们本应比河流两段横架的空木更加安全。因为不必担心河面风,也不怕水中魔物。”
“……可那是蛇。”
“所以它们确乎却在威胁。”
“……难道真有人上当吗?”
“普通的河面通常是不会有横木的,若见蔓藤,人们总会去尝试扯扯,看是否足够结实。桥蛇十分讨厌被这样做,尤其是被人这样做。”
“……可你说它会承载着人过河,直到河心才断?”
“对,它们伪装得十分好,在那以前,甚至不会表现出厌恶。”
“……难道人真会傻乎乎地攀上去?没有察觉蛇的手感与真正的藤蔓不同吗?”
“有趣的是,它们的鳞片摸上去和真正的藤蔓很相似,而这些蛇为了使自己更像一些,甚至会扯来真正的带叶的树藤,夹杂在自己与同伴的身体之间。”
“……如此敬业!”我惊诧了。
“十分卖力。若能为此吸引鸟儿前来,就是对它们最好的报酬。即使一只爬藤的松鼠,亦能成为叫它们心情愉悦的开胃的好处,偏偏是人——既不能吞吃,还要讨嫌。这些蛇一旦表现厌恶,那便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嫌恶。”
“……不仅把人半路扔下水,而且还群起攻击?”
“既然半路断开,总有几条蛇要落入水里——它们在半空便会尝试袭击人的咽喉,直至啪擦落入水中。那时它们就不再继续纠缠,会立即游上岸。”
“……这些蛇也晓得害怕水里的魔物?”
“或许它们本身不喜欢水。”
“恼人的小东西……”我说,“虽然还有点可爱。”
“假如你对它有好感,远远离开才是上策。”
“我明白……一旦发现蛇做的桥梁,一定要立刻转身离开……”
92
“鲜果不可采”。
或:果冠毒蜥。
鬣蜥,体长约八十公分,鳞色深绿,可随环境变化。头顶生有肉冠,能鼓胀,似果实。鬣毛浓密,尖锐如钩,含毒。
纽霖河中下游沿岸出没,喜食昆虫与小型鸟兽。
三五成群,顶冠膨为果状,吸引鸟兽前来取食,被鬣毛所困,好让同伴食之。互帮互助。
鬣毛可作武器素材。
*附图见下。
“互帮互助的变色蜥蜴……嗯,我可以理解,蜥蜴的脖子可咬不到自己头上的小鸟。不过同伴的爪子难道不会陷进鬣毛里?”
“倘若鳞片足够坚硬,自然不必担心鬣毛会造成的伤害。”
“啊,这么一说……我好像可以想象了……我曾见到鱼市上有人卖蜥蜴,当然不是海蜥蜴,是从野外捉来的蜥蜴,不知为何要拿到鱼市去卖……那些蜥蜴蹲在缸里,一动不动,只有脖子在呼吸。其中一只蜥蜴把脚踩在另一只的头上,那只居然也不生气,顺势闭着眼睛,依然一动不动……”
“蜥蜴很擅长——”他道,“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
“天生的伪装者,是吗?但不是每种蜥蜴都擅长变色?”
“我在红区见过的大多数蜥蜴可以改变自己的颜色,只是颜色范围有别,有的只能在红、黄、绿中变化,有的只能改变色泽深浅,这与它们生活的环境有关。”
“……似乎听说过。变色精细的蜥蜴,自身也擅长影响环境。”
“是懂得如何主动从环境里索取好处,例如藏身树冠间,头顶果实。”
“说到这个,我就有疑问了……它们的果实长得和树上的果实一个模样吗?否则岂不是还要根据自己爬的树,将果实变化成不同的样子?”
“没有那个必要。它的头冠鼓起后,只是普通的饱满红果子,但这就足以吸引鸟雀啄食了。”
“……为什么?难道鸟雀不会心生警惕?”
“你若在一筐苹果里看到一个梨,第一反应是‘此梨有毒’,还是‘先吃梨再吃苹果’?”
“……先吃梨。”我不甘心地回答,“好吧,似乎能理解了……”
“鸟雀即使能分辨果实,也不会因为树上多结了一个不一样的果实而嫌弃它。只要它的光泽与水分充足,看上去好吃。”
“……唉,可怜的鸟。”
“对于食物,这是常情。”
“我承认这点……另外还有个问题,假如鸟雀出嘴太快,把肉冠啄破了怎么办?肉冠含毒吗?”
“啄破了会流血,就像鸡冠一样。若伤得严重,它们会将旧的头冠脱落,重新长出新头冠。”
“竟还能这样……”
“而它们自然脱落的旧头冠,晒干之后捣成粉末,却有止血之用。”
“噢……好蜥蜴。所以这蜥蜴一身都是宝?头冠能入药,鬣毛能做武器,而且它不是魔物!肉能不能吃?”
“不能。”
“……可惜。”
93
“漫叶”。
或:烬月叶鸟。
雀,体长约四公分,羽色深绿,形似卵叶。
烬月森林可见,喜食昆虫。
上百成群,栖满枝头,以外形蒙蔽天敌。一只遇袭,群鸟护之。
警惕性高,歌声可使人眩晕。擅飞舞,敏捷。
魔物,惧人,凑近则舍命攻击。
*附图见下。
“……这样可爱的小鸟,居然是魔物?”
“胆小的魔物,但它们的力量不能小觑。”
“……有什么力量?歌声吗?会唱出令我眩晕的歌……呃,是太好听,还是太难听?”
“听在耳里只是‘叽叽喳喳’的声响罢了,一只影响不到人,数量多了才会叫人头晕目眩。与其用好听或难听形容——不如说‘吵’。”
“……十分杂乱吗?”
“可以这么讲,那些声音环绕着你,从四面八方影响你,叫你心口慌张,难受得想吐。”
“呃,我需要确定一下……我是因为听到了那些声音,不由自主慌张起来,而不是因为太多鸟对我攻击,对吧?”
“……仔细一想,我并不能确定你会如何,霍克默德。只是对我而言,这几百只鸟既非肉食,牙爪也不尖锐,无非拼着命瞎撞罢了,那原本不算什么。只是那个时候,心底会不由自主涌出压力,令我无法保持平时的状态,险些着了它们的道。”
“听你这么一讲……我怀疑它们的鸟鸣和夜鸢银蜂的振翅很像,都是音波的一种攻势。”
“毫无疑问是音波。但除了数量优势,它们无论个体还是整体,都及不上‘月环’的破坏力。”
“那是可以欣慰的……好在烬月森林还有这种以自卫为主的可爱小叶鸟……只要我不去主动招惹,它们也不会找我的麻烦。”
“多么天真啊,它们比你想象的还要敏感。”
“……是对‘距离’的敏感?人类靠近它们,会令它们恐惧,从而暴起反击。那只要不靠近就好了……还是说它们栖居的枝条离地面太近?”
“这是一个理由。另外一点,它们未必栖得近,但偶有几只小鸟飞到地面寻食,就像几片细小的叶子,在叶落满地的森林中毫不起眼。也许你无意走过,惊飞了几只地上的小鸟,整个鸟群便都向你冲来了。”
“……等等,这哪是自卫?也太霸道了!”
“我从未提过它们只会‘自卫’。这种鸟的警惕性很高,也可以说是神经质,而它们生活的地方是烬月森林。相比于西部大陆,东部森林是个格外诡谲的处所,它们只有这般努力才能活下去。而人类在它们眼中,不巧比其它魔物都可怕,更值得全力以赴。”
“……简直冤上天了!”
“这就是事实,霍克默德。”
“好吧……如果被围攻,有办法对付这种鸟吗?”
“我之前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假如在头顶听到拍打翅膀的声音,你会怎么做?当时你的回答是戴上帽子。”
“确……确实……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当影鸦伏击的时候,戴上帽子无济于事。但对这群叶鸟,及时拉紧兜帽却是最正确的做法,你要牢牢记住。”
“咦?当真……?好的,我一定记住!”
“拉紧兜帽,遮住你的脸,尤其保护好眼睛,然后迅速离开该地。它们惊慌过后,不会追着你太远。”
“原……原来如此……那我帽子里是不是还能收获几只小鸟?”
“对,毫无杀伤力的几只小鸟。由于是魔物,也不能吃。要么你可以拍死它们,拍出一手带毒的魔物血,要么将它们放了。”
“……我还是放了吧,何必跟这种小鸟计较。”
94
“无蜜之餐”。
或:艳尾陆雉。
雉,体长约一米半,高一米,尾一米,羽色艳丽,尤以尾为盛。全身羽毛膨胀,可如大蜜锦兰。
费伦江中下游沿岸皆有出没,主食野果、昆虫,亦吃小型鸟兽。
独栖,擅奔走,常伏草丛,膨胀全身羽毛,伪大蜜锦兰,引昆虫鸟兽接近,食之。
若猎物逃窜,则追逐。
魔物,袭人。
*附图见下。
“雉鸟?……有大长腿的雉鸟?”
那是相当引人注目的一双长腿,尤在张狂的羽毛映衬下——不仅仅是尾巴,连头冠、脖颈、翅膀周边的羽毛也是一簇簇向外张翘着,底部是蓬松的绒羽,尽管那些加起来也及不上长尾的繁复与华丽。
而在它们之下,是一双光溜溜的长腿。好似一名艳娆的贵族,披一件极度奢华的长袍,领口开敞着,里面衣服裹得好好的,就是没穿裤子。
“严格来讲,这不能算是雉。”他道,“或许更接近鹤或者鸵鸟,与高原隼头鹤一般,有钩喙,擅奔跑,能追逐撕咬猎物。不过众鸟之中,唯雀与雉的尾羽最为出名,所以我将它当作一种善走之雉——若不看它的腿,那模样确实更像雉。”
“……这……只怕在雉鸟之中,也没它这般张扬的……”
“那倒不假。”
“好吧……我对名字没有意见,但能不能先告诉我,何为‘大蜜锦兰’?”
“啊,那是一种巨大的地生兰,颜色很鲜艳,花蕊里能产出许多蜜汁,但也有不少虫鸟兽觊觎,要吃上一口很是麻烦,味道又不算特别好。所以我没写进笔记里,人不需要和野兽争抢那玩意。”
“……可那依旧惹人好奇……我猜猜,它的外表就像‘艳尾陆雉’,对吗?尽管拟生关系是相反的,但只要想象这种长腿雉抖开尾巴,整只鸟团起来的模样,便是大蜜锦兰的模样——我没猜错吧?”
“很对,霍克默德。就是那个模样,在大蜜锦兰的生长地,陆雉将自己伪装成大花,若不接近细看,着实难辨真假。”
“……我不懂,它既然擅奔跑,何必要委屈自己蹲等猎物?”
“这是一种独栖的鸟,霍克默德。它身躯太过累赘,在天空几乎没有战斗力,而在地上,它也不过能袭击一些小型鸟兽。若没点保护自己的手段,腿再长,生存也艰难。”
“……所以它的活动地点仅限大蜜锦兰的生长区域,是吗?”
“差不多。这种花大量开放在平坦的山坡上,彼此之间相距很远,这都是适合陆雉发挥伪装的环境。”
“……陆雉之间呢?各自有领地吗?”
“当然。”
“……雄鸟和雌鸟有区别吗?”
“几乎没有区别,雄鸟长得更高一些。但只要看到一只成年陆雉带领一只幼年陆雉,那只有可能是雌鸟。”
“……这么说,一次只产一枚蛋?”
“应是如此。我没有找到过它们的窝。”
“果然是善于隐蔽的生物……只要不接近大蜜锦兰,我们也不会招惹到陆雉……等等,它会主动袭击人类?”
“若你遇到一只非处伪装的陆雉,立刻就会遭到它的袭击。但只要不接近大蜜锦兰,陆雉也不会从兰花状态远远跳出来追打你。”
“……那还好。”
95
“木友”。
或:皮灌熊。
熊,体长约两米半,毛深棕,常裹泥,身携灌木,腹有口,齿锐。
烬月森林出没,肉食。
懒惰,常在树下挖坑,藏眠于内,灌木置于坑丘上,待猎物接近则咬噬。
再生能力强,可使灌木为其触肢。
魔物,袭人。
*附图见下。
“咦,这是熊……?”
我看到一团肉,头颈身躯几乎融为一体,它的眼睛眯缝得已经瞧不见了,鼻吻也扁平,图上只打了一个小点儿表示鼻子……而那张嘴,长在肚皮上,却比普通的熊嘴还要大一倍。
如何确定这是一头熊?
凭它人立的姿势,以及头顶两片小圆耳朵,大概勉强能做出这个结论吧……毕竟身形轮廓隐约可见熊的影子……
只是若非肚皮那张嘴太过显眼,我甚至很难判断这是一只动物。灌木在它身上长得郁郁葱葱——说是“一团肉”,更像一堆泥巴……
“灌木……可真……真多啊……”我结结巴巴道,“哪儿都长着灌木呢……”
“它的爱好,”他道,“莫过于给自己种树。”
“为此抹上那么多泥巴……吗?”
“这你就冤枉它了,霍克默德。皮灌熊虽然喜欢泥土,但还不至于勤快到给自己抹泥巴。它的皮毛很黏,在路上走着走着,自然会有一堆泥巴蹭到身上。”
“……树也是蹭到身上的……?”
“树当然是长出来的,有泥巴就有种子。”
“……等等,哪儿来的种子?”
“自然是泥里的种子。它常在灌木下蹭来蹭去,蹭来了泥土,泥土里带着种子。”
“……然后它就等种子发芽,慢慢长成小树?”
“那是个很快的过程。皮灌熊能催生植物,它身上的种子很快就能发芽,抽枝成木也用不了多久。”
“……这有点神奇,原理是什么?”
“如果你问我,我会想到魔物的再生能力——假如它的再生能力可以影响到‘与身体直接接触’之物,那么种子落进他身上的泥里,立刻生根发芽,也并非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了。”
“……这本身就非常不可思议了!”
“理魔法也有治愈术,不是吗?”
“但……但……”
“这么说吧,我与你对理魔法的了解都有限,我不指望能借此说服你。但关于皮灌熊的事实便是如此——它能令身上的植物快速生长,这是独属于它的力量。”
“……我明白了,这也是只有‘魔物’能解释的事。”
“正是‘魔物’的力量。”
“对它身上这些植物,我也有些问题……从你画的图上看,头上,手上,肩上……到处是灌木,不知道背上有没有?但如果它挖个坑,自己躺进坑,那么对它来说只需要‘肚皮上的灌木’就够了——其它方向都会被埋进土里,不是吗?偏偏熊肚子上没长灌木,只有一张大嘴。要如何解释这件事?”
“你没发现它的皮肉松松垮垮,霍克默德?”
“……啊?”
“它好像没脖子,你没注意到?”
“……我当然注意到了。”
“你认为会是什么原因?”
“……这个……肉长得……松松垮垮?”
“为何要这么长?”
“我怎么知……”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等等,难道它的皮肉是可以伸展的?和灌木的位置有关?”
“哦?具体说说?”
我刚要开口,又摇摇头:“不,这太扯了,如果后背也生了灌木,难道它还能让整块皮前后翻转么?”
“移动的不是皮肉,是树木根茎。”
“……咦?”
“皮灌熊长那么多肉,是为了容纳更多泥土,泥土一层层裹在身上,愈多肥肉,凹陷的面积越大。若需要移动灌木根茎,费的力气愈小。”
“……我不太明白……”
“就好比,两个一样大的盘子,里面是沙与珠子,其中一个盘子装了更多沙。现在你想将两个盘子中的东西换到另外两个空盘。你分别倒出沙与珠子。沙越多,珠子也越稳,沙太少,珠子可能反而被冲走。皮灌熊身上也是一样。肥肉多,树根更能平稳移动。”
“但是它究竟要怎样移动……如果已经扎下了根?”
“当然是听随皮灌熊的意思移动,它想让灌木移动到哪,灌木就能移到哪——用‘魔物’解释。”
“……好吧,凡是不理解的东西,通通用‘魔物’来解释,我心里能好受得多。”
“因为那超出了人力极限,你也不必自责。”
“……总……总而言之,皮灌熊躺下的时候,灌木就纷纷长在了它的正面,比如肚皮上方?”
“没错。”
“……那‘使灌木为触肢’又是什么意思?”
“那些灌木可以代替它埋在土中的眼睛与耳朵,感受周围的动静。”
“……真的?”
“不假。我们与皮灌熊战斗的次数也不少了。如何令它察觉周围,如何令它恼怒,这些常识我们心知肚明。”
“我相信你……那我便这样记录了。”
96
“乍防”。
或:山丘兔。
兔,体长约九十公分,大半皆是长毛,实际约三十公分。毛蓬若山丘,外灰黄,铺展如兽口。
费伦江上游一带出没,食草叶、树皮、根茎果实。
警觉,奔跑迅速,遇敌伏地,一身长毛铺展,猛然成兽口之状,能发嘶吼之声。以吓退天敌。
后足有力,擅飞踢。
可食,肉味鲜美。
*附图见下。
“肉味鲜美的野兔是吗……不错,不错……”
图上的“山丘兔”,赫然一团毛球,耳朵眼睛全不分明……但既然他说这是兔子,那它就是兔子,我只能这么相信。
“……毛是实际身体的两倍长,想逮住也不容易啊……”
“这正是它的另一个求生技能,你的直觉很敏锐,霍克默德。”
“呃……很高兴你这么讲,如果能多讲点儿捕捉它的情况就更好了。”
“你想听什么?”
“刚才说到它的长毛,对吗?它真正的身体隐藏在毛团中,即使揪在手上,也可能只捉了一手毛,让它溜掉……但我想问,它的毛能够这么随随便便的掉吗?如果我没理解错……毛里别有洞天呀!”
“毛里别有洞天,不假。”
“照你的描述,当它逃不掉的时候,会将身体就伏下,扁扁平平地贴在地上……对吧?然后全身的毛朝外张开,里面的颜色恰好能组成一个猛兽的大嘴。按照伪装标准,那也必须惟妙惟肖,对吧?”
“不,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兔子平时是灰黄色,内层则是深深浅浅的血红色,所谓‘惟妙惟肖’,重点在张开的动作,以及它腹中发出的吼叫。敌人惊吓不过一瞬间,足够它抓住机会逃脱了。”
“……居然是从腹中发出吼叫?”
“没错,这种兔子天生便掌握有腹语术,只不过它借此模仿的是猛兽的兽吼。”
“……我懂了,关键是要‘吓敌一跳’!”
“正是‘吓敌一跳’。”
“……即使脱落部分长毛,仍然不影响血色的整体震撼,是吗?”
“至少我所见是如此。”
“给你一手毛,再猛地吓唬你……哈!”
“可惜即使如此也未能逃脱。”
“是的……贡献了一餐兔肉。无论如何,这是一条很有价值的野外餐食信息。”
97
“花非花”。
或:花瓣靡蛛。
蛛,体长约五十公分,色黑,背部绒毛鲜艳繁密,状若地靡花。
蜜语河一带出没,喜食蜜蜂,亦袭击鸟兽,啃噬血肉。
常伏于地靡花丛中,待目标接近,跃起袭之。
敏捷,颚牙强壮,剧毒。
魔物,好袭人。
*附图见下。
“……这蜘蛛与艳尾陆雉走的似乎是一条路线?”
“很多拟态动物都走这条路线,但它在我的笔记上,自然有其缘故。”
“让我猜猜,因为这种植物?虽然我不知‘地靡花’是什么花,但它……挺有价值的,是不是?”
“只猜对了一半。地靡花固然比大蜜锦兰价值高,‘花非花’也不能小瞧。”
“噢……所以这是一种值钱的蜘蛛?作为魔物,在某方面对人有用,忽地就产生价值了,是吗?”
“正因为是魔物,那份价值才独一无二。我先从地靡花讲起,从蜘蛛背上的图案,大致能看出它的模样——有些像芍药,只是颜色不一样。花蕊深红,花瓣大体是朱红,只是越靠近花蕊,色泽越浅。”
“……肯定不像芍药一样长在茎杆上。”
“是一种爬地植物,藤蔓贴着土地,生出诸多根茎,花朵在顶上开放。对地靡花而言,有价值的不是花,而是开花之后的根茎。”
“……那种根茎有什么作用?”
“一种草药,可治瘀伤。见到了多采点准没错。”
“……哦。确实比口味一般的花蜜有价值。”
“而地靡花本身是带毒的,它的香气令人昏沉。人在地靡花丛里活动,被靡蛛突袭得手的几率极高。”
“……为了几块治瘀伤的根茎,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太值得。”
“是值得的,霍克默德。靡蛛最大的价值正是它的毒液,‘花非花’一盅蜜汁,贵过一克黄金。”
“……咦?”
“那是‘克莱蒙诺’最主要的原料之一。或许你对这个名字陌生,但卡尔·亚历山大议员的侄女,菲莫西丝·阿伦小姐之死,那么大的案子总听过吧?”
“我确实知道……正好曾听人谈论过她……”
“那是个悬案,可我恰巧知道真相。她服下一种叫做‘克莱蒙诺’的毒药,而制作毒药的原料,则是凶手从我这里买去。”
“……”
“你似乎并不意外?”
“……我对她不感兴趣,倒是想多了解这种蜘蛛,它的毒究竟有何特性?”
“有一个相当吸引人的特性——被蜘蛛直接噬咬的对象,皮肤会变得光泽水润。因为‘花非花’口味挑剔,只吃最嫩的肉。”
“……什么!这是怎么做到的?”
“就当作是另一种‘魔物’原理吧。但更重要的是,蜘蛛的口感和人的美感有差,它会持续注入毒液,直至皮肤变成水疱——对其它猎物也是如此,它不喜欢毛皮,这种毒亦会让毛孔变得细腻,而毛发自行脱落。”
“……但确实能让蜘蛛觉得鲜美可口,不是吗?就和人吃水果,也偏爱水分更多的一样。”
“说得不错。因而制作‘克莱蒙诺’,便是一个稀释毒液浓度,使之成为人体可接受的剂量的过程。当然,那毕竟还是毒药,必须每日持续吞服,才能保持十五天的美貌。若中途停止,那么不仅要提前衰老,而且轻则留下永久病根,重则腐坏五官。而连喝十五天,将在毒素反噬时痛苦死去,全身腐坏得连亲人也认不出来——亦即是讲,只要提前离开,就能变成一个美丽的失踪传说,因为谁也不会将那死尸与她联系在一起。”
“……”我叹了口气,“但她没能离开。”
“是的,可怜的菲莫西丝小姐。然而她的死不会损伤‘克莱蒙诺’的价值。”
“我不清楚这种事……反正记下来就没错了。”
98
“假毒菇”。
或:菇虫。
虫,体长约十公分,色各异,尾部膨大,状如菇伞,皮韧。
烬月森林可见,食腐。
直立身体,伪作蕈菇,引野兽吃食。皮韧,咀嚼不坏,反挤出毒液腐蚀猎物口腔,自身牢固黏于舌上。
缓缓移动身体完全进入猎物口中,食腐肉。
*附图见下。
“呃……我有些不舒服……”
这种菇虫的长相并不怪异,就是一根蘑菇!而且是最为常见的,生在松树底下的那种……有一根粗壮的菇杆,一片肥厚的菇伞,瞧来十分美味可口。
……不,不能想象它的口味……
“还好人类不会直接把蘑菇塞进嘴里……”我情不自禁捂住嘴,“逃过一劫,只是想想依然挺难受……”
“你在想什么,霍克默德?要将那种‘假毒菇’塞进口中?”
“……别说了!但你为什么叫它‘假毒菇’?听来仿佛是无毒的蘑菇一样……”
“它有毒,却不是真正的毒菇,因此是假的毒菇,有什么问题?”
“……有一些容易被误会的问题……不过算了,这种虫子有没有好用的辨认方式?它肯定藏在一堆菇子里,假装自己无毒、可食,对吧?”
“没错,而且只要受到挤迫便会分泌毒液,亦即是说——当你采蘑菇的时候,摸到它的尾巴,按下去,黏液便会喷你一手。”
“……”
“虽然口腔中的皮肉更嫩,更容易被腐蚀,可手指的皮肤也会受到毒液伤害,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究竟要怎么分辨它?”
“刚刚说了,只要按下去——”
“不,别想我按下去!”
“用木棍,或者别的,”他仿佛忍着笑,“霍克默德,没人让你当真用手去碰触每一种野外生物。”
“……哦,探棍。”我松了口气,“你在捉弄我,是吗?”
“只是回答你的问题罢了。”
“好吧……我觉得直接吃菇子的野兽也该像人类一样提高警觉,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还有一个问题,你确信它不是魔物,对吧?”
“并没有表现出魔物迹象,毕竟它很少有机会钻入人类的口腔……除非有人特意那么干。”
“……谁会那么想不开?”
“也许他是被迫的。”
“……噢,那真糟糕。最后一个问题,这种虫子会动吗?如果拿手接近它,会不会突然……爬到手上?”
“它会在夜里收起菇伞,休息一宿,清晨以前重新找个工作位,翘起尾巴站一整天。这玩意爬得比蜗牛还慢,除非你更慢,否则不必担心你的手。”
“……那太好了。”
99
“食人草”。
或:拟草蛙。
蛙,体长约八公分,色青绿,无骨,有爪,腹腔外生两片绿壳,肉多汁,形体可拉伸。
烬月森林沼泽一带出没,肉食。
群聚,常拉长身体,拟作岸边水草,待猎物踏入则纠缠噬咬。
皮嫩,易涨破,会喷溅大量含毒体液,腐蚀猎物,使之易于吞吃。
残余碎肉可再生成完整蛙体。
魔物,袭人。
*附图见下。
“唔……从你的描述来看,这显然已经不是某种‘蛙’了——它只有外骨骼,又多汁水,实际上与蜗牛那一类动物更加接近,不是吗?”
“不是我们熟知的任何一种生物。但人类熟知的生物本就不多。我称它为蛙,只不过是因为它能跳跃罢了。”
“……而且是绿色的,照图上这么看来,全身团作一团,翘着脖子盯着你的模样还真像青蛙。”
“嗯?它有脖子?我画了吗?”
“……你没有,我给它假想了一个脖子……如果眼睛与嘴长在头部,四肢长在躯干上的话……”
“随你吧,这就是一种随便长长的玩意。”
“……其实很有意思,你瞧,它腹部的壳和前肢的爪,基本上能令它保持某个形状——就是不刻意变形时,自然维持的形状。”
“我当然知道。”
“它有牙吗?既然能‘咬噬’猎物……没有牙不行吧?”
“没牙。它进食的方式和食铁蜂鸟相似。吐出毒液腐蚀猎物,好融化成自己能吃的东西。”
“……任何东西都能腐蚀?”
“钢铁、木头、硬皮革不能腐蚀。”
“……也就是说,武器、皮甲,都能抵抗它们啰?”
“而斗篷和普通的布料都只能抵挡一时,珍贵的皮料也会在它们的进攻中被损坏。”
“……看来必须及时抽身。有合适的方法吗?”
“它们只能在地面活动,跳跃高度不超过两米,爬上高处,尽量从空中离开。”
“……魔导士能开弦力飞上天空,普通人要怎么从空中离开?”
“要么等人来接,要么利用工具。”
“……工具?”
“利用手头一切可利用的工具。各人的用法不同。”
“好吧……我不细问了。除了这种办法,还有什么能抵挡它们?”
“天敌的血。”
“……噢,我喜欢‘天敌’这个词,只需要对方的血又更妙了。它的天敌是什么?”
“天敌住得比较远,是一种双头蛇,在靠近阿欧穆尔河的沼泽地里生活。”
“……不住一起,为什么会成为它的天敌?”
“也许曾经住在一起。我们遇到拟草蛙之前,恰巧从那片沼泽地里回来,包里带着蛇血。尽管如此,还是被它们破坏了几件装备。”
“……那真遗憾,好在能平安离开。”
“嗯,基本上就是这样。”
“好的,我看看下一个……”
100
“快拳”。
或:虾藻蛄。
虾,体长约二十公分,甲壳外覆赘皮,漫荡漂浮,色深绿,形似水藻。前肢如螳足,可迅速击打猎物。
阿欧穆尔河出没,食鱼、贝。
以水藻外形避开肉食鱼,引诱草食鱼接近,击杀之,食其血肉。
前肢力量惊人,能轻巧击穿贝壳。捉于陆上,亦能与铁器相挡。富攻击性。
魔物,会主动袭人。
*附图见下。
“一种……伪装成水藻,出拳迅速的虾蛄?”
“因为力量惊人,所以出拳速度也十分惊人。假如你将它放在木桶里,它能活活将木桶给你击出个窟窿来。”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轻淡,尽管带着些许愉快的扬音。为何愉快呢?我忍不住想,莫非因为那水藻一样的虾蛄曾经将他的木桶给“活活”击出个窟窿?
“……你似乎十分中意这种魔物?”
“算是最为中意的几种魔物之一,你想听理由吗?”
“……请务必给我讲讲。”
“在我所知的这么多生物中,唯有它将力量运用在最有效率的地方。”
“……最有效率?你是指……速度?”
“悟性不错,霍克默德。无论在陆上、空中还是水中,体型比它大,力量比它突出的存在数不胜数,但唯有它能将力量充分转化为速度——更确切地说,它全力集中目标上的一个精点,以此发挥出卓越的破坏力。这种表现——不知是不是它变化为魔物后才具有这种表现,但着实能给人以启发,令人惊喜。”
“……我,我不太懂……”
“那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小偏好罢了,不重要。问你想问的吧,霍克默德。”
“其实我……”
我最想问的,不是别的,正是与他有关的任何事……但当他真正说出自己的事,我却又接不了话了。
蜡烛已燃烧大半,天光就快到来。我究竟获得了什么?
我暗暗握住拳头,闭上眼睛,回想自己的所得。
这本笔记,以及这些记录。
我确实从中收获良多……
他再次让我看到另一个世界,比五年前更加辽远,更加开阔……
尽管我只能管中窥豹,那滋味难受得很,却又安心得很,好似心中的空洞被填上几抔黄土,聊胜于无,又让我看到一丝慰藉的希望。
我的希望……
“你亲眼见到它‘击穿贝壳’?你是……用渔网将它捞上来的?”
我必须有始有终,完成自己对他的请求。
“对,原本是想捕捞一些紫晶草,所幸没碰上大魔物,这小家伙跟着一道被我捞上了岸。”
“……能详细说说那时的情况吗?”
“起先它没搞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只迅速向一块河贝爬去,然后‘咣啷’一响,河贝就破了个小洞。这让我很好奇,我想知道水藻底下是什么东西,对那块贝做了什么。”
“……所以你走近了它?”
“我走到它旁边,想拿起贝壳仔细瞧瞧,它便激动地朝我进攻了。”
“……也许只是因为你想抢它的食物。”
“不,霍克默德,早在我向它走去的时候,它便意识到了我的存在。那片水藻紧张地弓起了身子,这实在太有趣了。我抽出匕首,慢慢蹲下身,心想那个小东西也许会弹到我的脸上——但它没有。它只在我的匕首朝地面扎下的时候,风驰电掣击了一拳。”
“……风……风驰电掣……”
“匕首被击飞了。我终于看清它的样貌——居然是一只伪装水藻的小虾蛄。”
“……它打飞了你的武器,会立刻再击出一拳吗?”
“它并没那样做,但重又弓起身体,显得非常紧张,明显对我十分忌惮。”
“……它可只有二十公分,与你这般的陆地巨型生物对峙,不忌惮才怪了。”
“你说得对,霍克默德。于是我提起渔网,不给它反抗的机会,直接一股脑倒进了桶里。而后它就将我的木桶打穿了一个窟窿。”
“……唉。”我叹口气,“后来那只虾蛄怎么样了?”
“我没有足以盛装它的器具,只好让它回到了阿欧穆尔河。可它并不领情,居然从水里游了上来,虎视眈眈对着我的方向,仿佛想等我过去,准备再给我一拳。”
“……这真是……出人意料的执着……”
“此后我又去过几次阿欧穆尔河,也捞出几只不同的虾蛄,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最终得到笔记上的结论。”
“然而它们对人类几乎没有威胁。”
“当然,只要不下水。”
“这种虾蛄……除了给你的启发之外,还有别的更普世的价值吗?”
他仰头想了想:“让人多认识一种生物?”
“……”
“幸而它体型小,所以对人与其它水生物的威胁有限。假如它能长大……我不知道河流某处是否有它巨大化的同类,倘若存在,那将是一件于人既惊喜,又不幸的事。”
“……我想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那种事发生。”
“那不是我们的期望能够决定的,不过就这样吧,霍克默德。我的笔记你已经翻完了,我也该离开了。”
“等等!我——”
“嗯?”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个问题十分无稽,但不问出来,始终会不甘心:“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呵,”他又笑了,如最初不见波澜,“这是你的愿望吗,霍克默德?”
我摇头。
“你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我也相信,你懂得如何实现真正的期望。霍克默德,我会期待着,到那一天为止——”
“……”
“也许还会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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