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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之纪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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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2 15:4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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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泰斯到巴滕山的第一年我几乎没离开过家,所以从没收到过他写的信——只有一些从他工场上层的办公室传来的字条。在这一年里他摆脱了自我省察的心态,减轻了许多焦虑,性情也变得更和谐了。他得以享受生活中的简单事物,不再那样受疑惑和思虑的折磨。
当我结识他时,他喜爱某些日子里云层与阳光形成的特定的景色和氛围。他会坐在音乐声中浑然忘我,一听就是几个小时。他对工作尽心尽力,乐在其中。他率性自然地与人交往。对单纯而不善言辞的人,他鼓励他们多做表达;对那些装腔作势的则狠狠戏弄,扬起下巴,嘴角含笑,以无辜的语气切中其弊,把他们自矜自傲的泡泡无情戳破。如果有人与他争执、惹恼了他,他就缩回沉默的壳里,缄口不语;如果对方是他的同类,则他的谈吐活跃,理念坚定。他以自己的话语和人格牢牢攫住听众的注意力,这种时候他内里爱尔兰人的特质展露无遗。
除《奥德赛》之外他不从事任何写作。一次他对我说:“我是个诗人——但不知为何我却不想用那种方式表达自我。活着这件事太宏大、太精妙了。”
他写信给他的朋友们,但比起在伍尔和坦克镇时期写得越来越短、越扼要、越就事论事。这说明他变得比较快乐了,无须再像先时将那些折磨他的思虑付诸纸上。“这儿没有任何东西令人兴奋或心动。”他在博温登兵营时写道。而他对那些人的抵触是非常激烈的。他说那些人全不像皇家空军的人一样心怀冒险精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粗野的愉悦和趣味。
“我通过克己获得他们在纵欲中获得的满足。我反他们之道而行之,节欲比古人更甚。”
在巴滕山,他置身于另一群截然不同的人当中,而且走进了我们的家庭生活。他抛却了他在伍尔时期曾表达过的对于生活某一侧面的全部紧张和厌恶。他从巴滕山寄出的信完全是另一番面貌。他写信给我,告诉我家庭新闻,各种琐事和笑话,知道我迫切想要得知它们,那些琐事对于一个离家远行的人有多么重要。
西德尼奉命前往雷克雅未克参加冰岛议会将于1930年7月1日举行的千年庆典。有两艘水上飞机在他的指挥下一同前往,同行的还有代表海军的勒瑙号。六月底他乘其中一艘水上飞机出发。但在途中,他突感不适,在斯托诺韦紧急降落,确诊为阑尾炎。他在当地一家医院躺了一个礼拜,然后被送回皇家空军在阿克斯布里奇的医院接受手术。
一听到他被送往阿克斯布里奇,我立刻动身前往伦敦,好离他近些。我在她婚前在开罗结识的莱拉•史密斯•斯坦利让我住在她家里。我每天到阿克斯布里奇去。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巴滕山,就是在那时我收到泰斯的第一次信。
30年7月16日
这不算是信,只是草草几句,告诉你大家听说今天手术顺利,都很高兴。消息是从海岸军区传来的。
比菲没来也不要紧。下午风暴大作。最近这些天都这样。现在又下起雨了。
饼干放在工棚里。引擎检修完了(不尽如人意。她跑得不会有先前那样快了,但是应该更持久。但愿我们修好了所有漏油和渗水的地方。在她身上有那么多粗儿活要做),但还没安回去。我要等新的联轴器来。然后她就能焕然一新,堪用一整个秋天了——但愿。
军营非常安静。没人来搅扰我们。只是天气太坏,所有的船上作业,以及某种总有什么不对头的感觉,教事事都显得沉闷阴郁。狗狗们欢快地跑来跑去,每天都到这儿来拜访。这儿指的是办公室!
海军上将昨天送了信给吱吱。他那天下午乘鸢尾飞往法尔茅斯。
别拿格雷夫斯的书太当真!它其实相当造作。要写一个名闻遐迩却又知者寥寥的人物而不作一番夸大,实在很难。
他们曾叫我T. E. L.,后来我扔掉L,他们不确定是否应该换成S,所以就变成了只有T. E.,安全起见。
T. E. S.
信中提到“格雷夫斯的书”,是因为我写信告诉他,我在那本书里读到他不喜欢女人和小孩,大吃一惊,问他是不是真的。
很快西德尼被宣布病情好转,可以转院到北安普顿郡的巴恩韦尔城堡(如今由格洛斯特公爵殿下所有),与柯林•库珀一起疗养。我决定回家几天。泰斯非常好心地来接我,陪我长途开回普利茅斯。他遇到了莱拉•史密斯•斯坦利,非常喜欢她,虽然她的父亲伊泽特帕夏是土耳其倒数第二位苏丹阿卜杜拉•哈迈德二世坚定而著名的支持者,同时也是夺走他帝国大片领土的“阿拉伯的劳伦斯”的死敌。
我们一路享受归家的旅程。泰斯在巴滕山显然很想念我。回到家我满心喜悦,突然意识到它对我有多重要。那是家——而对于军旅之人来说家是格外贵重的奢侈品,因为他们总是调任各地,过着像贝都因人一样的生活。
泰斯似乎花了番工夫,把留声机和饼干都调试到了最佳状态。一两天后我接到西德尼亲自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好多了。我太高兴,写字条给泰斯分享这个消息,然后收到了如下回复:
我会在晚饭后(大约8:00-8:30)过来,如果你方便的话。要再解决掉一些荷马。雨天的下午有助于我埋头工作。如果到时天气好,我们可以在水上待一个钟头(让工作等着!)如果下雨,就听点音乐。我很高兴他打电话来。详细见面谈。
T. E. S.
我记得结果是晚上天气晴朗,我们在水上度过了美好的一到两个钟头。泰斯对他在饼干上的工作卓有成效十分骄傲。她轻盈得像只飞鸟。
一周后,西德尼愈合到可以出院。库珀夫妇早盼泰斯周末去做客,所以这次看起来是绝好的机会。巴恩韦尔城堡有三百五十英里远,所以我们早上要早早动身。天气极好,乡间景色宜人——我相信那是我们最棒的出游之一。因为路上出了个小插曲,泰斯前所未有地袒露心声,试着对自我及他与生活的关系做一次总体的剖析。
我们半路拜访了莱昂内尔•柯蒂斯家,他是泰斯最好的朋友之一。不巧的是他不在家。我们的下一站是在锡彭纳姆附近的布伊奇庄园和菲利普•杜柯斯夫妇共进午餐,那个令他深深触动的小插曲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午餐时杜柯斯夫人对我说:“我家里有一个照管孩子们的年轻的女家庭教师。你觉得萧先生会愿意和她握个手吗?她说如果这能成真,会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经历。”
午餐后,我们坐在一起喝咖啡时,那个小小的女家庭教师下楼来,怯生生地走向我们。她非常年轻,意态温顺。泰斯出于自身的羞怯,理解她的感受,站起身来迎接她——他的微笑和友善的态度立刻令她安下心来。虽然他讨厌握手,这次却很高兴地照做了。她说了一两句话,声音很轻,然后就退回育儿室,心愿得遂。
这事对他影响很深。很快我们重又上路。两人独处,他谈起这件事,就像是在大声思考。“奇不奇怪?那个年轻姑娘……从没见过我……没读过《智慧的七柱》,对我其实一无所知。但是出于某些我永远无法理解的缘故,她想见我一面,而且日后会拿这次会面当她人生中大喜的一天……”
这令他开始思考他自身和他的工作。他的话令人费解,仿佛他已经攫住了某些东西……他并不确定那是什么……某种品质,他能像水龙头一样开关自如,而那也正是他吸引人的地方。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因为我常看它隐藏或显现。比如,有一天,他置身一场家庭宴会,感到很失落。周围的人没一个跟他投契,他只得孤身一人,闭口不语。后来女主人失望地对我说:“我不知道人们看中你的宝贝劳伦斯上校哪一点。为什么啊,他是那么沉闷的一个小矮子!”
但是,另一方面,在某次有众多名人出席的晚宴上,他却是谈话的中心——而且是非常精彩的谈话。男主人对我们说“他从没意识到萧是这样出色迷人的一个人!”
我们终于抵达巴恩韦尔城堡。我开车开得精疲力竭,发现所有人都坐在客厅里,人手一杯鸡尾酒。西德尼看起来好多了,说他非常想回家。晚餐后,发生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柯林•库珀有一间不得了的浴室,是他的嗜好和骄傲:巨大的浴缸,环绕四周的不会起雾的镜子和金水龙头。我们全穿着晚礼服。人高马大的柯林坐进浴缸,像个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子。
我看向泰斯,惊恐地发现他脸上浮现出小恶魔式的坏笑。“世上头号恶魔”,如敖达•阿布塔伊所言,要使坏了!在柯林起身之前,他飞手拧开了金龙头!所有人都放声大笑,就连被害人也是。他的晚礼服已经没法看了。但没人对泰斯的恶作剧恼火。他似乎有着令人生不起气的神奇能力。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露天泳池游泳。柯林想要扳回一局,让泰斯骑一只橡胶海马。贺拉斯(这是后来泰斯给起的名字)滑溜溜、鼓胀胀,在水里很难驾驭,柯林练习了很久才会骑,以为泰斯一定立刻就会掉下来。但泰斯并没有。不知怎么他立刻骑到了贺拉斯上面,坐得比包括柯林在内的任何人都要久。他非常享受这个游戏,另买了一只贺拉斯回巴滕山。西德尼还没好到可以游泳,向我指出泰斯苍白皮肤上所有的伤疤和弹孔。他的身体几乎没一处是完好无损的。想到他经历的那些九死一生,我不寒而栗。
西德尼还不能和我们一起乘汽车回巴滕山,这太令人失望。但他这周晚些会坐火车回普利茅斯。我开车带泰斯去伦敦,他要看《私人生活》的彩排。他非常欣赏诺埃尔作为剧作家的工作,而且和他有私交。他从城里写了第二封信给我。他像往常一样住在西敏寺赫伯特•贝克的房间。
巴顿街14号
S. W. I
星期四
我们兜了两次非常精彩的风——我喜欢开车在公路上穿越英格兰,所以这也是加分项。
至于坐火车回去——那在我是常事,没什么新鲜,但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我可能没法在伦敦安稳待到礼拜二。估计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惹上麻烦了。
昨天与菲利普•萨松和诺埃尔•科沃德吃午餐,然后去看一出新戏的彩排。T勋爵觉得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在克兰韦尔的时候我强忍住不管我的指挥官叫“比菲”,所以在巴滕山,我试着不把 “西德尼和克莱尔”漏出嘴边。记住我每天要说“指挥官和史密斯夫人”五十次,如果我打磕巴,大家会不开心的!这就是要这般傻里傻气郑重行事的理由(很有情理)。
你的
T. E. S.
请给贺拉斯用滑石粉擦个澡,也给它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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