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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司巡衣/十二支“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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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0 23: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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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碧羽 于 2013-5-10 23:25 编辑
叁·自作自受
“小碧!居然拖到今日才来看我,该罚!”
碧羽踏进成衣店不过两三步,已经成功地引来了店中客人们集体的侧目,而那始作俑者却是踮着脚尖,在柜台后银铃般地笑了。
“抱歉,这几日在家中处理些事情,耽搁了。”碧羽一面尴尬地同店中客人纷纷点头以示歉意,一面继续抬起脚步,走向柜台,“我自觉领罚,你看。”
他说着拎起手中的小皮箱,轻轻放到了柜台上。台后的少女立即凑了过来,一双圆圆的眼睛散发着伶俐的笑意:“哦?这样自觉主动,果真是长大了。”
她也没有忙着开礼物,而是绕了出来,伸手围住碧羽的脖子轻轻拥抱了他。
“你才是女大十八变。”碧羽也拍了拍她的后背,露出了笑容,“漂亮多了。”
他对面的少女自是这成衣店的主人纳兰小姐,四年过去,她果真是出落得更加玲珑有致,无论面容或是身材,都透着仅她这年龄段才独有的,介于少女与女子之间的气质,时而娇柔妩媚,时而又是十分的天真烂漫。此番拜访,碧羽的确是拖了几日,但这拖延却不是出于本意。他先是同琢雍去了两天码头旁观了父亲的生意手段,又每隔一日去医院看望仍无起色的袭缨,还须得忙着收拾这四年所积累并带回的行李与书籍,待到终于得以抽身安排时间时,他才意识到自那天一别,他已是多日没有见过、或者听到过任何有关于钧墨与他的好友爱默生先生的消息了。
以他的个性,自然是不可能直截了当地去敲开钧墨家的大门,看看对方究竟在做些什么。甚至于,碧羽一想起钧墨主动提起的那个一起去成衣坊看望纳兰的提议,自己都觉出了灰心来,因而更加不会去主动地重新提出邀约。于是他独自带着一盒子从欧洲带回来的小首饰,孑然一身地来到了纳兰的成衣店,随后吃了一惊:他料想以纳兰的手艺和能耐,这店的生意必然不会太差,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副繁荣景象,仿佛这租界里的少爷太太一窝蜂地全扎了进来一样,他这样一来,却是耽搁了纳兰做生意了。
“今日我故友来访,我须得和他好好聊聊,各位要是想着一个服务周全呢,不如今天就先回去,明日再来,每人一份小礼品哦。”纳兰却是笑吟吟地冲着店里满当当的客人下了逐客令,碧羽一惊,只见果然有客人不满起来,而纳兰却忽然扯了碧羽的胳膊,小鸟依人般地就靠了上来,这下那少爷太太们可是心照不宣地笑了,纷纷自动退出成衣店,时不时地还有一个两个凑上来评价一句“郎才女貌”云云,不出一会儿,便是走了个人去楼空。
碧羽不由得对纳兰五体投地,他虽是个留过洋的人,却也想不到做这种事驱赶客人的绝招。纳兰得意洋洋地笑笑,却是果断坚决地放开了搂着碧羽的手,一丝拖泥带水也无。碧羽苦笑着随她进了里屋,却意外地在那里发现了商柳与商辰两姐弟。
这姐弟两位也是碧羽的故友,虽是比碧羽、钧墨、纳兰等人年长几岁,却一直乐于带着这三位小朋友走街串巷的玩耍,尤其是商柳,难得的女中豪杰,自小跟着师傅习武,论起打架来说,当年几条街的小男孩都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姐弟二人早已经成熟,商柳身材高挑、明艳动人,商辰纤细挺拔、面目清秀,二人坐在一起,也是一番风景。
“还是你的面子大,我们二人来了半天,也没见纳兰停了生意进来招待。”商柳早就听到了外面声音,猜想大约是那最近回乡的碧羽姗姗来迟了,一见果然,立刻就取笑了起来。
“柳姐这话就不对了呀,你二位今天是我的客人,雅间招待嘛。”纳兰笑答,“正好小碧来了,我们四人都是好久不见,自然停了生意叙叙旧呀。”
“客人?”碧羽倒是疑惑了。
“今天我是来给这人做身结婚礼服的。”商柳点点头,指着身旁与她相貌极其相似的商辰笑道,“想不到吧?他可是比我先嫁为人妇了。”
“什么嫁为人妇!”商辰迅速地来了反击,可见已是熟门熟路。
“结婚?”碧羽又是错愕。
“还是娶了位外国小姐呢,新奇吧?”纳兰端着茶过来,给了碧羽最后一击,“名字叫提娅,长得真是可爱得很。”
碧羽这几天简直是烦透了外国人这三个字,此时更是惊得茶都忘了伸手去接。对面三人见他如此失态,皆是不解:这人方才从国外回来,怎么竟是对外国人的反应比他们还要大?最后还是纳兰隐隐觉出了症结所在,有心问个清楚,却又不好劈头盖脸就戳人伤疤,只好使出她自小对付他和钧墨的老办法,试图循序渐进:“小碧,别忙走,晚上留下吃饭。”
此时此刻,钧墨果然正与韦森特·爱默生一同在街上闲逛。他之所以这几日没有去找碧羽,是因为韦森特善意地提醒了他:你那小哥哥方才回来,定是很多事务缠身,你就不要去烦他了。钧墨听后深以为然,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大人了,再去缠着碧羽实在不太像话,故而也就忙自己的去了。今日他想着碧羽也该忙得八九不离十,便登门打算拜访,却吃了一空。被青叔客客气气地告知了碧羽不在家这一消息后,他转头就去找韦森特了。
当日碧羽的异样,他是浑然不觉,与韦森特继续交往厮混,也从来不觉得有何不妥。韦森特其人谦虚温和,手上功夫又是好得惊人,钧墨从小就对手艺人心生了许多向往,此刻机缘巧合遇上这样一位,自然是让他一下就迷了起来。钧墨的英文着实一般,但韦森特的中文却是上佳,这让钧墨不得不认为这位天降的手艺人简直就是为了让他遇着。韦森特也是十分配合,嘴边经常挂着什么“主的旨意”,让钧墨更加确信了两人的缘分,故而对其更加热情。一年来,两人时常一同玩耍,了解也越来越深。韦森特同钧墨见过的其他任何洋人都不同,着实是位丝毫不讨人厌的一位,要论性格,他与碧羽都是偏于内向,但碧羽有时一言不发得令人有些压力,韦森特则无论何时都是让人舒舒服服的,一丝尴尬也无。
直到他开口询问钧墨是否要与他同去欧洲住一阵子。
如碧羽所说,钧墨从前对留学是毫无兴趣的,对于外国的花花世界,也是兴意阑珊。然而韦森特的邀请却独具魅力,他对钧墨说,若是对机械有兴趣,大可去国外好好研究一番,他所向钧墨展示的均是机械小物件,但国外可是有大家伙呢!
钧墨对于机械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也未曾想过他这个门外汉要从何“研究一番”,兴趣却是被挑了起来。然而他对此又十分犹豫,一是觉得自己英文堪忧,他在家时时常听琢雍通报碧羽的消息,偶尔也听说碧羽在英文方面也有所为难,而自己的英文水平比起他来可还是差着一截呢。其二自然是不舍,他这一个月来都在纠结,虽说此事全无定数与计划,可他这个性,却是个幻想型的未雨绸缪者,早早地就开始了内心的挣扎。
这是头一次,韦森特的提议令他觉得为难了。
而这为难程度在得知碧羽回来的当日竟是到达了顶峰。
成衣店内。
“以前不见你对小墨如此上心,这回怎么真动气了?”商柳对于碧羽的解释多少有些惊讶。晚餐席间,纳兰成功地用美食与话术终是套出了碧羽的话,而商柳对此却是有些疑惑了。钧墨儿时一度痴迷武术,商柳时不时总会与他过两招,要说这不打不相识的关系,却是比商柳与碧羽之间要更近一些。可在她看来,碧羽当年不过是个像带小孩一样带着钧墨一起玩,时不时还要嫌他烦恼的青梅竹马,可远远不是如今这个为了钧墨的一个新朋友争风吃醋的“小气鬼”。
碧羽闻言却是沉默不语。倒不是多么无言以对,只是他本身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面对这样的事情,内心思绪连他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表达。
纳兰反倒是接上了话,替他挡了这一句:“以前是从未有危机,如今这情况,小碧是头一遭嘛。”
这倒是实话。碧羽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此番是有些乱了阵脚,在他那认知里,钧墨从来就是跟着他到处走的一个影子,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虽说各自有些好友,碧羽却从没有想过钧墨会被谁“抢走”这一问题。他们二人无论是在自己的想法里,或是在朋友的圈子里,就是绑定出现、形影不离的一对兄弟。可这一次,碧羽这个“形”先丢下钧墨去了欧洲四年,待他回来之时,“影”却已经是跟随另一个人的影子了。
“那个爱默生先生我也见过一两次,他来我这里做过几身西服。”纳兰见碧羽仍是没有反应,继续说道,“是个挺风度翩翩的人……当日他还给了我一个小玩意。”
“呵,这是四处送啊。”商辰冷笑了一句,“小墨也是个糊涂家伙,这样就被洋人收买了。”
“你这么着急上火是要做什么?”商柳一巴掌就拍上了商辰的脑袋,“自己家里还是个洋姑娘,现在又划上地盘啦?”
“小辰,不如你回去问问缇娅小姐,对这位韦森特是否熟悉?”纳兰灵光一现,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我听说租界里许多外国人都是认识的,在教会遇上的几率也是大些。”
商辰对此倒是没有异议,横竖打听一位普通人而已,总不会对他和缇娅造成什么影响。他故而同姐姐和纳兰一起望向了碧羽,想求得他的意见,却发现这人早已经不知为何神游太虚去了,方才他们说的话,怕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碧羽其实仍是陷在那“形影”的想法中无法自拔。他想起他去欧洲当日的情形。那时钧墨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并不十分懂事,因而也拉拉扯扯软磨硬泡地试图阻止过碧羽的行程,而碧羽却不得不听命于袭缨,故而只得坚决地拒绝了钧墨的央求。于是他离家那日钧墨便没有出现,碧羽只当他是闹小孩脾气,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却在火车开动时瞥见了躲在站台角落的一个身影——倔强、执拗却又形单影只得可怜。
回忆到这个身影的碧羽不禁想着,自己这回大概真是自作自受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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