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姬莉 于 2014-8-16 14:13 编辑
第五章 【难得正经】星的方向【/难得正经】
蜂蜜酒馆的常客都知道,这里的女主人是个占星师。
从姬莉小时候起,就总是窝在娘亲怀里听她讲星星的故事,虽然她没有跟随娘亲走上占星的道路,但久而久之,开心时不开心时,她都会烫一壶好酒对着夜空发呆,整理自己的小情绪,那些闪烁的星辰总能让她的心境变得平和而开阔。
娘亲说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颗星,那就是这个人的命运。有时,原本明亮的星突然变得暗淡不清看不真切,可能只是被云层遮挡了视线,也可能是正为最后的绚烂而积蓄所有的能量。
晃着手中的酒壶,姬莉躺在屋顶上眯着眼睛观察星辰的走向,整个天空都有些阴沉沉的透着压抑,可不知为何正东方向却有一颗星亮得非比寻常,她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眸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浅浅地睡着了。
睡梦中的她并没有发现,先前那颗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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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眠的姬莉是被楼下的喧闹吵醒的,她带着没睡够的低气压爬下屋顶,碰巧与慌乱欲哭的妹妹撞了个正着,她一下子便僵住了。
莉莉穿着简单的睡衣,衣服和手上都沾上了血渍,她全然不顾撞到了人,口中不住的念着“换衣服……找医生……”抬脚就想往卧室的方向冲,刚迈出一步,便被一把拉住了。
“莉莉!!!”姬莉不安地皱着眉,双手揽住妹妹的肩膀,莉莉不同以往的样子让她更加惊慌。
“姬……儿……?”熟悉的声音让莉莉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舒缓,她一把扑入姐姐的怀中“哇——”地大哭起来。
“多尔爷爷……爷爷受了好重的伤……都是血……医生!爹爹让我去找医生!”
老师——!姬莉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一阵手忙脚乱后,蜂蜜酒馆疏散了客人,暂且停止了当晚的营业。一家人围在客房门口,姬莉木然地坐在地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虚掩的房门,她看见老爹神情凝重地进进出出,从不管事的娘亲亲自指挥着帮工清理楼梯上的血迹,莉莉捂着嘴抵着墙小声哭泣,甚至能透过狭窄的缝隙看到房内医生额头豆大的汗珠,感觉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老师不会有事的,一个月前他出门的时候还让她等他回来一起喝酒呢,他的魔法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呢?是了!一定是在做梦!姬莉浅浅地笑了。
笑着笑着,面前站了个人,紫色的裙摆阻挡了她的视线,缓缓抬起头。是娘亲,可是她的神情为何那么担忧,姬莉不懂。
赛琳娜·阿尔迪亚蹲下身子看着自己的女儿,比起喜怒分明的小女儿,她更担心这个不声不响的孩子。自家的女儿,做母亲的总是最为了解,整个家中与斯诺老头感情最好的就数姬儿,将近三年的时间,每当斯诺从旅行中回到时茵,总是在酒馆落脚,与她一起喝酒,传授她理魔法知识,与其说他们是师徒,不如说是忘年交更为贴切。
摸了摸姬莉的头发,换来少女无意识地微笑,赛琳娜知道她其实还在神游,于是果断地伸出手捏住她的双颊用力一扯。
“唔……疼……”吃痛的姬莉眨了眨眼睛,周遭的气氛清晰地涌入她的脑中,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憋着嘴,姬莉低头靠在娘亲胸前,闷闷地开口:“老师……会没事吗……”
“会没事的,属于多尔爷爷的星并没有消失,姬儿现在所要考虑的是如何帮爹爹留下他好好养伤。其他的,不要担心。”
娘亲轻柔的语调与温和的抚慰让姬莉的心绪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她闭着眼睛靠着娘亲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过了好久好久,疲惫的医生终于走出房门,姬莉一股脑儿迎上去。
从医生口中,姬莉知道老师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仍须好好静养一段时日,他的腹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看上去不像普通猛兽所为。虽然医生说的轻巧,但后来姬莉想,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老师的身子开始每况愈下,精力也大不如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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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当斯诺·多尔终于可以下床走动,时茵已经从初春迈入了夏天。姬莉有空的时候总是陪着她的理魔法老师在后院小酌几杯晒晒太阳,顺便听他说些年轻时的荒唐事。
其实作为伤员,斯诺本是不能喝酒的,但要让一个嗜酒如命的老头子身处酒馆却不饮酒是何其的难,于是在征询了医生的意见之后,姬莉与他约法三章。其一,不可独自饮酒。其二,每日不可超过三杯。其三,伤口痊愈前不可乱跑。
为了能喝酒,斯诺虽然满心不愿,但还是应了下来,同时也迫切地希望能够早日痊愈,但他自己知道,这次的伤好得尤其缓慢,追根究底或许是年纪真的大了。
人一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姬莉有时候会看到老师一个人坐在窗边捏着一枚手环眼神飘忽地发呆。
姬莉知道,那枚手环属于一位朝灵女性,据说曾是老师年轻时的侍女及恋人,但这段恋情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经过激烈的抗争仍是以失败告终,最后那位侍女被取下手环卖给了一户商旅,就此下落不明,一起卖掉的还有两人刚出生不久的女儿,黑发黑眸,极似朝灵。此后的许多年里,老师一直在外旅行奔波,就是为了打听她们的下落,但始终一无所获。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斯诺的伤口已然痊愈,虽然精神仍是有些萎靡,他却坚持要离开时茵,而事情的起因原自一封远方的来信。
那天晚上,酒馆异常忙碌,连平时懒懒散散的姬莉都被丢出门送货,当她好不容易转完一圈回到店里,便看见莫古人高马大的身影堵在楼梯口,老师背着简单的包袱站在对面毫不退让,而莉莉则一脸焦急地向着门口不断张望。
一见到姐姐归来,莉莉慌忙冲过来一把拽住她就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慌慌张张地解释:“多尔爷爷无论如何都要走,爹爹娘亲还没回来,蘑菇帮我截住了他,姬儿你快劝劝!”
姬莉站在楼梯口,盯着老师手上的小包袱,又看看他初愈的脸色,张了张口刚要说话,便被斯诺一口气打断了。
“姬丫头,不用劝我,我是一定要走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扬了扬,看上去是封信件:“老头子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她们,好不容易拿到点消息,我怎么能不去?”
闻言,姬莉憋着嘴没有吭声。老师的固执是出了名的,每当他做了决定,几乎从无更改,而这件事对他又是那么重要,作徒弟的怎么能拦他?可老师的伤才刚好,理应多做调理修养身息才好……
趁着她犹豫不决的档口,斯诺跨前一步,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不同以往的认真表情,一字一句地说:“老师跟你保证,一定会万分小心,无论结果如何,老师一定会回来酒馆,我可放不下姬丫头酿的酒哟!”
沉默着,姬莉从老师的眼中看到坚定的信念,她知道多说无益,只得让步:“今天太晚了,老师明早再上路好吗?至少等爹爹娘亲回来,让我们给您践行,再好好喝上一杯。”
“哎?”这样的结果让莉莉颇为意外,她无措地拽着莫古的袖子左看看右看看,半天说不出话来。
翌日,姬莉特别起了个早,与妹妹一起将斯诺送往空港,她目送着载着老师的空艇渐渐远去,心中挥之不去的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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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莉再次见到老师的时候,据他离开已经过了半年,时茵也迈入了寒冷的冬季。
难得的降雪让莉莉非常高兴,她穿着厚厚的冬衣握了一个雪球就往笔直立在一边的莫古砸去。莫古状似苦恼地哀叹自己为何偏偏今天来招打,但心里却很珍惜这样的机会。被砸了多了,莫古决定反击一回。
见对方弯下腰捏了一个大号的雪球,莉莉尖叫一声拔腿就跑。眼看雪球即将砸上莉莉,她一个闪身,雪球擦着她的肩膀过去,“啪”地砸上了另一个人。
原本靠着木桩喝酒的姬莉适时起身,打算替淘气的妹妹上前向无辜受累的路人打个招呼,一抬眼便看见莉莉正拉着对方厚厚的袍子冲她大喊大叫。
“姬儿!是多尔爷爷!”
围坐在圆桌旁,姬莉细细打量着多日不见的老师,明显瘦了也苍老了,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越发理不清了。
斯诺满足地灌下惦记许久的美酒,叨叨絮絮地给姐妹俩讲路上的见闻,可不知为何,没说几句便要咳嗽几声。姬莉关心地问起,他只摆摆手说,先前风大不小心呛着了。
闲聊过后,斯诺心满意足地捏着手环对姬莉说起此次旅行的结果。
“有消息说,她们似乎去了远京。”
“远京?”姬莉知道那座城市位于烬月森林深处,并无已知的安全道路前往,她皱着眉望向老师。
斯诺捏捏她写满担忧的脸,忍不住大笑起来:“放心啦,老头子的身体自己知道,远京那个地方,我是去不了咯,老了,老了呀!咳咳……姬丫头,老师哪里都不去了,就赖在酒馆不走了哟!”
这天之后,斯诺便在酒馆安稳的住下,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夙愿得到了满足,又或许是年纪真的大了,他再也没提过要离开时茵,每日里只是喝喝小酒,闲来无事指导姬莉法术,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咳嗽依旧没有好,人也一天比一天更消瘦。
姬莉无意间撞见过他望着正东方的星空默默无语,心想如果精力允许,其实老师还是希望去远京看看的吧。姬莉知道,老师一定是病了,但医生对此也毫无办法,仅是开了些药方嘱咐他每日服用,却始终不见起色。
时间久了,斯诺便拒绝再吃药,只是抱着酒壶不撒手,用他的话说,老头子的身子自己最清楚,现在不喝以后可没得喝了。有时候他会拽着姬莉陪他喝酒,状似豁达的跟她聊起生老病死的规律,但姬莉却知道,老师只是变着方法让她别太难过。
终于在一个夏日的雨夜,斯诺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握着跟随了他大半辈子的手环,眼神直直地盯着床顶。姬莉蹲在床前,小声唤着“老师”,深怕惊扰了他;莉莉靠着姐姐伤心地哭泣;爹爹握着娘亲的手坐在桌边面露悲戚默默无声。
斯诺颤巍巍地伸出手,姬莉忙不迭地握住,手中是见过多次的手环,她听到老师断断续续地开口。
“如果……有……机会……去……远京……帮我……看……看……她们……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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