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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5 02: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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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5-4-5 18:36 编辑
诶……有、有点羞愧……
14
“喂!你在那里干什么?”
警备队员海拉德·芬奇一手叉腰,质问墙角下蹲着的小不点。
眼下并不是他当值的时间,他巡了一下午,已经和接岗的同僚交班完毕。虽然还没换下制服,但海拉德的心思早就飞到酒馆侍女爱丽海蓝色的衬裙上了。他现在还得替队长跑一趟铁匠铺,催促装备订单的进度,然后就能快快乐乐回家,与朋友爽爽地去酒馆喝一杯,顺便瞧瞧心仪的姑娘。
便在前往铁匠铺的路上,他经过一条小巷,无意中看到里面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背对他蜷在角落里。
海拉德立刻觉得这画面有点扎眼。可能是贫民区的孩子吧?他想,大概是饿肚子了,想到大街上来乞讨吧?
他摸了摸裤袋,里面只有两三个铜板。一个铜板已经足够小乞丐吃顿晚饭,不如给出去算了!免得真跑到大街上乞讨,被自己的同僚赶跑——这孩子太小,估计还不懂规矩。乞丐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啊。
于是他上前一步,用职业嗓门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你在那里干什么?”
小乞丐一震,微微回头,脸孔被兜帽遮着,阴影中看不清楚。
然后那小鬼立刻蹦起:“呜哇!是警备队!”
海拉德:“……”
他还没来得及把铜板递出去,披斗篷戴兜帽的小鬼就往巷子深处吧嗒吧嗒跑了,一眨眼没了影。
海拉德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可能太凶了点。
正准备离开,他却听到“咪呜”一响,从刚才那小鬼蹲着的墙角底下钻出一只花猫。
花猫身上有些脏,对着他直叫唤。
警备队员叹口气,走去把花猫抱了起来,这个小家伙倒是肯定饿了。
“诶,这猫有点眼熟。”
赏金猎人哈尔逊·梅鲁尔一肘撑在柜台上,懒洋洋地啜着杯中的麦酒。他有些好笑地望向同伴,只见海拉德·芬奇用粗壮的手指捏着下酒的酸醋鱼片,正小心翼翼喂给怀中猫咪。
但猫咪只是耸了耸鼻子,勉强舔两口鱼片,就连打喷嚏,不肯再吃了。
“猫……猫不是都爱吃鱼吗?”警备队员茫然无措,“它为啥不吃?你刚才说什么?眼熟?”
“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大概见过吧?流浪猫嘛。”
海拉德漫不经心应道,全部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小家伙身上。他锲而不舍拿鱼片在猫咪嘴边摩擦,小猫视而不见,只顾对着他“咪呜”“咪呜”叫唤,仍是乞食的姿态。
“我想我能听懂它在说什么。”哈尔逊说,清了清嗓子,“行行好吧傻大个,老子饿死了,赶快进贡点能吃的上来,没空跟你磨叽,喵!”
“……那是你想说的吧!”他那一声“喵”,叫警备队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咱们应该试着给它喝酒,不是说猫都喜欢喝麦酒吗?”
“哪儿有这种说法?”海拉德嫌弃地挥挥手,“去去,还喵呢,还喝酒呢,这是猫!知道吗,是猫!你别捣乱!”
“试试呗。”哈尔逊拿手指沾了一点酒,放到小猫嘴边,猫咪竟然舔了下去。
“哈哈哈哈!”猎人得意非常,警备队员把他推开,两人在柜台上扭打起来。
“不要教坏我的猫!”
“连猫爱吃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是你的猫!”
“你们两个!”
爱丽端着盘子,在他们身后嚷道:“不准在我的酒馆里打架,想被我用扫帚赶出去吗?”
结果海拉德被心仪的姑娘拿扫帚轰出了贝壳酒馆,他的好友哈尔逊陪他一起灰头土脸。
“啊,我想起来了。”赏金猎人说,“协会大厅的墙上有它的画像。”
“啥?”
“画像!”猎人拍了拍身上的灰,“这猫是有主人的,海拉德。”
“什么!”警备队员立刻抱紧胳膊,“你咋知道?”
“它的画像就贴在协会大厅的墙上,那是一份低级委托,但这至少说明有人在找它。你会为一只和自己无关的野猫出钱吗?只有它的主人才会这么干。”
“……”海拉德张大嘴,“猫有画像?猫不都长一样?就算有画像,你咋知道画的是它?”
哈尔逊叹了口气:“它的耳朵,耳朵上有一块蝴蝶斑。这种特征很少见,我不可能看走眼。”
“……”
“海拉德,”赏金猎人说,“好歹你也是有公职的人。”
“带我看看那副画像。”警备队员痛苦地说,“我要亲眼看一看它。”
“如果有别人接了那个任务,画像就会被揭走了。不过跟我来吧,咱们去大厅找找,兴许它还在呢。”
夕阳照在两人身上,哈尔逊一脸无奈,海拉德满眼不舍。
“说起来,你在哪里找到这只猫?”
“铁匠铺附近的巷子里捡到的,当时还有个小乞丐。”
“小乞丐?”
“哎,裹了件破破烂烂的斗篷,瞧那样儿也饿坏了,但是一见到我就跑走啦。”
“说明那小鬼眼光正常,你确实长得可怕啊。”
猎人大笑着锤他的肩,警备队员不高兴地扁了扁嘴。
“不过,你也小心点吧,只管份内的事就行了,别在奇怪的巷子里面乱窜,你也听说过‘阿尔洛人狩猎者’吧?”
“啥?”海拉德道,“那不过是传闻。”
“传闻也值得注意,丰收节那天不是出了件命案么?”
“你说凯顿·金伯利那桩事儿?我跟你讲,那件事有内幕,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哈哈,头脑简单?那我可比不过你。”
“我认真的,哈尔逊,总之别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了……要说它的来历,还能是什么?为了掩盖见不得人的事,有人专门编这种故事,越耸人听闻越好,这样人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忘记谴责真正该死的混蛋。”
“听起来水挺深啊。”
“我跟你讲,”海拉德·芬奇严肃地凑近他,“你肯定想不到凶手是谁。”
“照你的意思,反正不是‘阿尔洛人狩猎者’干的啰?”
“去他妈的什么阿尔洛狩猎者,朝灵狩猎者!”海拉德愤愤道,“凶手是凯顿·金伯利的小儿子!”
哈尔逊·梅鲁尔一愣,然后露出了然的表情:“是那个公子哥儿啊。”
“呸!特别不是东西!”警备队员用力摸了摸猫毛,“就为几个钱,能对亲生老爹下狠手。”
“好了好了。”赏金猎人拍拍他,“好歹被你们查出来了嘛。”
海拉德闻言立刻露出自豪的神色,哈尔逊却转过目光:
“不过……凭那位埃克顿少爷,可没本事杀死凯顿男爵啊。那么虚弱的身体,怕是连捏死一只鸡都要捏好久啊。”
“雇凶呗。”海拉德粗声粗气回答,“凶手也捉到了,可不是那啥狩猎者。”
哈尔逊·梅鲁尔沉默不语。
“别信乱七八糟的传闻,怎么可能有混进城里叼人吃的魔物?平民不知道,你也不该瞎起哄啊!魔物不比动物聪明多少,跑进城里藏不住的!真有魔物溜进城里,早就被骑士团解决了。”
“唉……”赏金猎人摇了摇头,“你说得对,都是传闻。”
他们走过了五条街,在夜色即将降临的时候来到赏金猎人协会的大门前。
“喔,还没关门!”海拉德高兴道,“咱们运气不错!”
“明明舍不得,还装一副高兴样儿。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哟。”
“说什么话呢!我来都来了,要走也看一眼画像再走!”
“哈哈哈,那祝你好运——”
哈尔逊·梅鲁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光忽然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眉毛动了动,发现对面的房檐底下有个穿着斗篷的孩子。
虽然被兜帽遮住了脸,但哈尔逊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分明盯着海拉德怀中的猫。
赏金猎人记得他的警备队员朋友说过,在捡到猫的地方曾经见过一个穿斗篷的小孩。
那孩子大约七、八岁的年纪,站在那里没有一点怯气。
小乞丐?他没见过这种乞丐。
哈尔逊用力一推海拉德的肩膀:“你自己进去,我有事先走。”
“啥?你去哪啊?我怎么知道画像在哪啊?”警备队员茫然。
“就在委托墙上!一眼就可以看到!”
哈尔逊拔腿冲向街道对面,那小孩也发现了他,转身便往巷子里跑,敏捷得像只野兽,眨眼就消失在阴影里。
这他妈是乞丐?赏金猎人在心里把朋友翻过来倒过去鄙视了千八百遍。这他妈是营养不良的乞丐?乞丐会潜行?
要不是哈尔逊自己擅长此道,恐怕过一条街就要被甩掉。
小孩发现藏进阴影对他不管用,便全力奔跑起来,那黑色的旧斗篷飞来飞去,像是蝙蝠的翅膀。若那真是翅膀……哈尔逊为自己的想象摇头苦笑。
传说有一种名为“阿尔洛人狩猎者”的魔物,会隐藏在人群中,伺机叼食人类。这种魔物曾在尼恩格兰、夏维朗出没,而在晓光也有人看到过它。
浑身漆黑,善于藏在阴影里,有人说它体型大,也有人说体型小。
哈尔逊对各种城市异闻都有兴趣,他觉得传说理应有据可循,“阿尔洛人狩猎者”或许并非什么魔物,而是……
他长手长脚,追得很快。但小孩身手灵活,在废弃的木箱和脚手架上攀爬、蹦跳,轻轻松松便能翻越隔墙。
哈尔逊觉得自己简直拿出了看家本事,这是在厨房里面捉老鼠啊。
追了一段路,小孩突然停了下来。
赏金猎人也不觉停住脚步,警觉地握住拳头。这场面有点好笑,对方可能是个小毛贼,而他却如此紧张。
小孩脆脆地问:“追我干什么?”
他还未回答,小孩又问:“你是警备队的吗?”
哈尔逊挠挠脸颊:“不——”
“那你是骑士吗?”小孩说完,自己就把自己否定了,“你肯定不是骑士,要不就开弦力追我啦。”
“……”
从这一句话,哈尔逊就知道自己可能惹到了麻烦。天狼转身掀开兜帽,露出黑色的头发和朝灵人的脸:
“那你追我干什么?”
话音未落,铁剑已出鞘,幼小的少年贴着地面奔跑,转眼来到他面前,剑光破空,“当!”被他腕上的铁甲阻住。
他来不及开口,另一把剑已从刁钻角度刺向他的眼睛。哈尔逊·梅鲁尔左手成爪,猛地抓住剑身,掌中铁片保护了皮肉。他紧紧抓着锋刃不放,右手也翻掌握住那把未撤走的剑。
“看来已经很清楚了……”赏金猎人说,“小鬼,凯顿·金伯利是你杀的吧?”
天狼不说话,用力争夺自己的剑。
“你是朝灵人……对了……‘阿尔洛人狩猎者’当然是朝灵人……这就对了……”
“你是谁啊?”少年大声问,“关你什么事啊?”
“本来不关我的事。”哈尔逊一笑,“不过人都有好奇心嘛。”
“……”
“我有一个朋友,丰收节那天正巧也参加了舞会。她说凯顿·金伯利被个小黑影哧溜一下杀掉,怀疑自己看到了名叫‘阿尔洛人狩猎者’的魔物……哈哈,歪打正着,是不是?”
“又不关你的事。”天狼冲他做了个鬼脸,“你这么穷,反正也不会狩猎到你身上!”
“……这话说得就更气人啦!”
哈尔逊·梅鲁尔两手发力,使剑身抖震,天狼连感觉一阵波动从剑上传来,震得他头皮发麻,眼睛也有点花。
“喝!”赏金猎人抬脚就踹他,天狼立刻撤手,后翻在地打了个滚。这一下让哈尔逊猛失平衡,倒是踉跄着倒退好几步。
“你干嘛想捉我?”少年问,“我长得像魔物?”
“哈哈,刚才说过了嘛,我好奇……”猎人甩了甩手,将两把剑握在手里,“我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好奇。人生总要有点乐趣,活得才有价值嘛。”
“听不懂你说什么。”
“总而言之,我好奇你是谁养大的。”哈尔逊啧啧道,“我可不相信‘狩猎者’会是你这样的小鬼,而且为什么会有那种传闻也很让人在意……哎呀,水好深啊。反正就是这样了,小家伙,你跑不过我,武器又被我没收,还是坐下来聊聊天吧?”
“……”
“我可喜欢聊天!咱俩也有缘分不是?你的小猫咪被我那傻大个朋友捡到,现在已经送还到协会啦。”
“蝴蝶猫!”天狼撇了撇嘴,“我先发现的!”
“那是别人家走失的猫,出钱到协会挂了委托,也不知道谁接了没有。啧啧,真是好运,总而言之咱们帮他找到了。”
“我先发现的!”少年蹦道,“我会找猫!”
“你去过协会?”哈尔逊若有所思,“难道你——”
“你是赏金猎人?”天狼瞪大眼睛,“你可以从墙上接任务!”
“是呀……”哈尔逊说,“我是赏金猎人,你呢?”
“我——”天狼话到一半,又闭上了嘴,不再答他。
“你可以做我的小随从呀。”猎人试探道,“我带你接任务。”
天狼摇头。
“那个,警备队,”少年忽然提起海拉德,“是和你一起的吗?”
“是我的朋友。”哈尔逊说,“是个笨蛋。”
“朋友?”
“一起喝酒,一起泡妞,没事损损他让我开心一下,这种朋友。”
“那是什么?”
“就是朋友啊,要是他死了,我大概会为他哭一场吧——像他那样任劳任怨被我欺负的笨蛋可不多啦,哈哈哈。”
“那,那你们想一起死吗?”
“诶!”猎人被吓了一跳,“我可不跟他一起死。”
哈尔逊的语气虽然嫌弃,少年却从中感受到另外的东西。这很奇妙,是一种暖洋洋的,又和师父稍微不同的感觉。
那是什么?
事实上,从海拉德捡到小猫开始,天狼就一直跟着他。那只猫明明是自己先发现的,他在协会大厅的墙上见到,没多久就找到了。
然而被警备队员捡了去,为什么警备队会捡猫?
少年不太明白,警备队员又没有徽章和执照,不需要柜台后的姑娘给他啪啪盖两个章。
——是我找到的猫,得想办法抢回来才行。
他看到哈尔逊和海拉德打架,被酒馆的姑娘拿扫帚打出大门,又看到他俩一路上唠唠叨叨,并肩背对着夕阳穿过五条街,走到赏金猎人协会大门前,猫大概要被交出去了。
天狼那时觉得有点失落,但也没办法。
然后哈尔逊就追过来了。
原来如此,因为这家伙是赏金猎人,所以警备队员才能去协会大厅交猫。
他们是“朋友”。
所以连警备队都能去大厅里接任务了。
他看着对方掌中的剑,心底一阵阵羡慕。
“喂,喂,”猎人说,“有什么关于‘阿尔洛人狩猎者’的趣事吗?说给我听听吧。”
天狼抬头看着他,忽然想起师父说的话。
“欺骗”可以救人,“真相”可以惑人。
他知道真相是什么吗?他笃定自己和“阿尔洛人狩猎者”有关,应该骗他吗?
如果自己说谎,坚决否认知道师父的事,可以放他离开吗?
如果他死了,警备队员会哭吗?
天狼没有朋友,他心里只装了一个师父,他不能体会哈尔逊说的东西。但哈尔逊的表情告诉他,那是好的。那两个“朋友”不希望失去彼此。
就像他和师父一样,可又不一样。
然而同样的理由让他不能冒险。他曾在夏维朗放过一个流浪的老头,后来师父为此卷入危险。
他必须让这个人再也说不出话。
天狼的眼神遽变,尽管手无寸铁,却依然朝他撞来。哈尔逊也吃了一惊。
“喂喂,你不要命了?”
猎人略一犹豫,没有举剑攻击,手腕就被少年握住了。一股自外而来的压力透过铁甲挤压关节连接处,令他的腕骨脱节。
“啊!”
天狼拾起当啷落地的铁剑,最后抬头看了他一眼。
人类的死亡,和野兽略有不同。
森林里的生物为“生存”而奔波,死亡无处不在。它们为了子嗣献出生命,或者为了生存奋力一搏。当死亡到来的时候,它们没有遗憾,无牵无挂,就这样化为泥土,变成清风,从骨骸上长出新生的野草。
它们依然在森林中。死亡是宁静的,并不悲伤。
而人类的死亡,留下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他们的灵魂是日落时的阴影,像漆黑的萤火虫,哭泣着升到天上,变成血染的云霞。
那些柔软、脆弱的人类,其心念结成一张网,形成城市上空的雾气,黏滞不散。
轻轻一挣,便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天狼低头看着脚边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
在这个地方待得越久,自己就变得越奇怪了。
注:本来想写写找猫,没想到发展成这样了。明天要早起没办法,有空再改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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