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缇娅 于 2013-5-10 00:31 编辑
第七章 吾家有女
“是不是去了那边？”
“我们分头找！”
追兵已经很近了，她甚至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夜色是她最好的掩护，一切见不得光的事物都会在夜之女神的帷幕下得到平等的隐藏，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躲在黑暗中，她觉得安全了一点，一颗心仍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一只温润棉软小手无声地握住她的手，回过头，目光触上一双黑亮的瞳孔，黑暗中那双眼仍熠熠生辉，亮得吓人，像是天生的星辰。
“别担心，我一定带你出去。”她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抓住那只手捏了捏，两人皆是一手冷汗。
至少也要让那孩子平安逃出去。
看着眼前娇小柔弱的少女，她咬了咬下唇，在内心暗自下定决心，又道：“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你就躲在这儿，我去把他们引开。”
那只手仍牢牢地抓着她，女孩轻轻地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好像在说“一起逃出去”。
“好，”她摸了摸少女的头，笑意更甚，嘴角眉尾都温柔的舒展开，“我们一起。”
她们轻手轻脚离开藏身处，手拉着手，飞快地跑下楼梯。这种高强度活动对于少女而言似乎难以承受，经常要停下来不住喘着粗气，她便时不时停下来等她。眼前的台阶转过一个又一个弯，仿佛通往未知，长得令人绝望，路途在感官中被拉伸到无限长，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终于，她看到了出口，楼梯尽头的大门敞开着，依稀能够分辨外面的星光。她们加快脚步，一口气冲出去，急于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夜风微凉，拂过她的长发，自由的空气漫过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通体舒畅。
这是一片废弃的建筑工地，不知道已有多少年月无人打理，污水横流，人迹罕至，俨然已经变成了无人问津垃圾场。莹白的月光照在少女们纤细的身躯上，在地面投下淡淡的阴影，连带着肮脏的环境都明亮了三分。
“在这里！”
“发现她们了！”
气未喘匀，追兵又至，她急忙抓起那只手继续狂奔。不多会儿，她见到了工地边缘，只要离开这里，跑到外面的公路，不远处自有人接应，她已经看到了希望就在眼前。然而手中触感一滞，少女已经跌坐在地，痛苦地扶着脚，显然是崴了脚，没法再跑了。
嘈杂越来越近，转瞬即到眼前。她跺跺脚，试图背起那个娇小的存在，那双黑亮的眸子深情地注视着她，缓缓摇头。
“绝对不会丢下你的。”她将她藏进附近的野草丛，语气十分坚决，“你等着，我引开他们就回来找你，一定等我。”
不由分说，她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当你归来时，你的妹妹早已不见踪影，分开的地方只留下了她的一只鞋。
是被抓走了，还是自己藏了起来？你不得而知，但理智告诉你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你所知道的只是你把她弄丢了，可能永远都无法再次相见。
太阳渐渐升起，新的一天来临了，你紧紧抓着那只鞋，在朝阳中哭得泣不成声。
BAD END
巨大的液晶屏幕静静停留这两个单词，黑底红字，几抹血迹顺着字母流下，触目惊心。
“怎么又是BAD END，这游戏也太难了！”缇娅扔掉手柄，四仰八叉倒在地板上，一张小脸因为不满而皱成一团，“你也这么觉得吧？”
被问到话的是一名身材纤瘦的少女，黑色短发，齐刘海——虽然从缇娅的角度看上去是左高右低，同样颜色的眼睛中都是茫然地神色，睫毛一颤一颤，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这孩子，”缇娅平躺在地上，只能从下往上看着她，伸手帮她抹掉嘴角沾的一块奶油，“不是你要玩的么，我最不擅长这种逃脱类游戏了，超容易迷路。”
少女以正坐的姿势端坐在地，身边凌乱的摆放着着各类书籍游戏，她双手拿着一个游戏盒子一直平举在胸前，似乎爱不释手，正是被缇娅刚玩出BAD END的那款。封面是两个少女手拉手奔跑在废弃建筑群的插图，顶端用艺术字写着游戏名称——华之怜，下面还有一排小字“本世纪最唯美的密室逃脱游戏，令人感动不已的姐妹之情”。
“这么喜欢？”
她呆呆地点点头，仍不肯松手。
“华……之……怜，”缇娅将名字在口中反复念了几次，“这么喜欢的话……不如就用这个给你起名字如何？没名字怪不好称呼的，总不能一直你你的。“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华……怜……？”缇娅有些不满道，“好像有点不负责任耶。”
少女却对这个来历可疑的名字十分欢喜，眼中射出灼灼的光彩来。
“你喜欢就好。”见她喜欢，缇娅也十分开心，“以后我就叫你华怜了，没有名字好可怜，我知道的。”
通过从奥维拉身上得到的线索，缇娅很快确定了华怜的所在地，并在林恩的帮助下将她救回，藏了起来。一切都比想象中简单许多，她还以为会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咧，结果大概是他们运气好，只遇到留守的几个杂兵，被林恩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解决掉了。最初她还怀疑其中有诈，但是看到那张天真纯净的睡脸，她就把什么都忘了，暗下决心一定要做个好妈妈，不，好姐姐。
第二日，少女竟奇迹般的苏醒了，只是对一切都是懵懵懂懂似知非知的，也不会讲话。缇娅细细回想了自己当时的情形，依稀记得自己那时除了缺乏常识和是非善恶观之外好像和普通女孩好像无甚区别，在知识储备方面甚至还要好上许多。难道是数据库版本不同？还是因为缺少“钥匙”的缘故？
索性她们的交流并无障碍。华怜的能力是读心，很多话往往缇娅还未说出口，她就已经明白了，而且虽然不会说话，但是缇娅能够感受到她要表达的意思，两个人就如同卵双胞胎拥有心电感应一般，不用开口就能交流。当然这种交流只限于二人之间，外人是绝然听不到的。害得林恩一直嚷着：“你们俩不要总含情脉脉相视无语，我看着好渗得慌。”于是就变成了缇娅的自言自语。
“华怜，那个不能吃啦！”缇娅一骨碌爬起身，抢下华怜默默塞进嘴里“华之怜”游戏盒子，觉得有些无力，“原来你只是喜欢那个颜色鲜艳的封皮觉得好吃是么……”
“咦？为什么不能吃，妈妈？“她听到华怜在心中这样说。
“那个不能吃啦！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能往嘴里送。“缇娅将乱七八糟丢在地上的手柄、游戏和PS3主机推到一边，在地板上腾出一块空间，”而且是姐姐不是妈妈！叫姐姐，姐姐去给你找吃的。“
“姐姐！我要好吃的！“华怜心中发出了欢快地呐喊。
她们藏身于商家位于市郊的一处老宅内，是商柳和商辰出生及成长的地方。后来父母相继亡故，姐弟俩分读不同学校，有了各自的事业和生活，都觉得此处交通多有不便，便各自在市内租了公寓另住，只有周末偶尔会回此小聚，或是在此共度假期节日，只有极少数至亲好友才知晓商家还有这样一份房产。
缇娅刚恢复意识时曾被商辰带来小住，一来环境清幽有助修养，二来地点偏僻便于藏身，直至学会了同龄女孩应会的一切才随商辰到市内居住上学。这里对于她而言就像是原点，处处都充满了她最初的回忆。
“这里的摆设都没变嘛，“缇娅轻车熟路地拉开冰箱，华怜已经眼巴巴地往里瞅。
“这里的草莓布丁呢，明明昨天放在这一层，怎么不见了QAQ。“这是她的心声。
“昨天你已经吃掉了！“缇娅头也不抬地继续翻找，”抹茶蛋糕也吃完了！酸奶也喝光了！你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
不知道是未曾进食过的新鲜感，还是需要补充能量，或者根本就是太好吃了收不住，华怜的食量大得惊人，而且尤其喜欢甜品，简直到了连盘子和刀叉碗筷都能送进嘴中的地步，缇娅只好拜托林恩每日送一大袋食品补给。
“你已经把晚饭的份一起吃光了，看来我们只好等林恩的救援了，不然晚上我们就要饿死了，“缇娅瞄了一眼窗外刚上三竿的日头，托腮闷声道，华怜正抱着最后一罐巧克力小饼干吃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有理会到缇娅妈妈的愁苦。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缇娅看她狼吞虎咽的将小饼干盒子吃空，摸出手绢帮她擦干净嘴角的饼干屑，温言道，“女孩子要注意形象。”
“形象？”华怜的在脑内数据库中搜索一番，许多比基尼女郎的封面照争相跃出，她由此得出结论，摆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姿势问，“是这样么？”
“不不，快停下，缇娅扶额，“小肚子的肉都露出来了。”
由于不敢带华怜去商场，缇娅约莫着两人身高相差不多，就拿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且料华怜看起来十分纤瘦，发育却非常好，缇娅的衣服到了她身上整个显得小了一号，稍微动作一大就会露出小肚子，胸部更是绷得惨不忍睹。
“这样不行，还是抽空带你去一次商场吧。“缇娅觉得心情十分微妙，”我终于体会到辰辰的艰辛了，当年他是怎么去买的女士衣物啊……”
“辰辰？”华怜抓住了关键词，歪头看着她，由于食物已经吃光了，她们两个只好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是爸爸么？”
缇娅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干咳一声，道：“充其量也就算个舅舅吧，或者……舅姥爷？”
华怜表示不解：“可是妈妈喜欢的人不就是爸爸么？”
“谁喜欢他啦！”缇娅大声反驳。
“你明明一直想着他。”
“不要随便乱用你的读心能力啦！他是把我带大的人，我对他就像华怜对我一样！”
“可是我很喜欢妈妈啊。”华怜认真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中纯真清透，一望到底，缇娅一时竟有些无语。
自从见到了华怜对自己的亲近，缇娅就擅自把她对商辰的感情认定为是一种同样的印随效应，就像刚出生的小鹅，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认作鹅妈妈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哪怕那只是个玩偶，即使真正的鹅妈妈在那之后出现也改变变不了这第一眼的印象。
不过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柳姐么？
这个疑问刚出现了几秒就被她自欺欺人地解决了——谁让他们长了一模一样的脸，她年少无知，分不清。
当然后面还有一句话她不愿承认——待到可以分清时，已是无法自拔。。
见到华怜能够这么直率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她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一会，缩起身子道：
“就算我喜欢他也没用的，他肯定已经讨厌我了。”
“为什么？”华怜挪到缇娅身边，学着她的样子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
“因为……因为当时……我……我害他失去了最喜欢的姐姐。“
知道了真相的最初几天，她很怕见他，怕见到他苛责的目光和厌恶的神情；然而真的见不到又很渴望见他，想问问他真正的想法；后来变为了十分的委屈，她心中对他也有愧疚，但是如果讨厌她，就不要那样对她，不要让她喜欢上他，他们本可以做一对陌路人，哪怕让她抵了命都可以；最后变成了一种执念，如果找回柳姐，他就不会讨厌她了吧——这个想法如魔鬼一般紧紧抓住了她，虽然她还不知道如何去做。
她默默地出着神，华怜就默默地不说话，靠在她身上，默默没了声息。缇娅又出了一回神，也犯困了。两个少女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和煦的日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在她们身上，在柔和稚嫩的面上镀了一层金光，此时，她们鼻息香甜，胸膛缓缓起伏，看起来与普通的少女并无二致。
不知过了多久，缇娅被门铃声惊醒，她揉揉眼睛起身开门，华怜从她身上滑到地上，闭眼仍是睡着。
“你终于来了我要饿死了。“缇娅边嘀咕边拉开门，心想一定是林恩来送食物。
门外竟是商辰。
她登时愣住了。
这种温和有序的按门铃方式显然是商辰的风格，林恩的话会一边乱按一边嚷着“小缇娅快开门，外卖哥哥来了。“
这么明显的细节她竟然疏忽了。
然而想装不在已经来不及了，况且这本就是他的家，他有钥匙。
“那个……对不起，没经你允许就擅自来了，我这就走。“她迎他进屋，本想好好打个招呼，说出口却变成了这样一句。
“又翘课，一翘就是好几天，“商辰皱眉看着她，本还想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却说不出口，只好道，”一猜你就在这躲着。“
这场景是多么熟悉。彼时，她刚开始上学，根本不会与人相处，加上能力的缘故经常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同学关系十分糟糕，她便时常逃课躲起来不见人。然而无论她躲到什么地方，商辰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她，劈头一句“又翘课，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令她觉得十分欢喜，觉得世上还有一个人是担心着自己的，至少她还不是孤身一人。后来上了大学，遇到了钧墨碧羽这两个朋友，这种事情才绝迹了。如今旧事重演，她触景生情，忍不住扑到商辰怀里嚎啕大哭。
“对不起，辰辰，我一定把柳姐找回来，所以……不要讨厌我！“
她哭得十分没有形象，鼻子眼睛都挤在一堆，商辰轻拍她的背，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发现她几日未来上课，他担心的不得了。去宿舍找过也说几日未归。他以为她遇到了不测，疯了一样的找，最后还是林恩嘲笑着“傻爸爸终于忍不住了“将事情讲与他听。原本是他心中有鬼，心怀愧疚才不敢见她，这份优柔寡断竟却令她这样伤心，真是个……失职的监护人。
他自嘲着，缓缓开口道：“我也……骗了你这么久，我们扯平了。“
缇娅哭了半晌，鼻涕眼泪蹭了商辰一身，方才平静下来，二人坐下，平心静气地交流了六年前的前因后果，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
缇娅其实憋了一肚子问题，比如：”我当年是不是也这样？“，”我当时也很能吃么？“，”你是怎么带我去买衣服的？不会被当作怪叔叔么？“，转念又觉得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问，不急于此时，便住口了，只将华怜指给商辰：“喏，就是这孩子，很可爱吧。“
华怜仍睡得香甜，梦里不知道又在吃什么好东西，手指啃得正香。
“你太胡闹了，要是对方来袭击你们两个怎么办？”商辰责备她，“幸好林恩已经告诉了文森，他那边做了防备措施。”
“林恩这个狡猾的大叛徒。”缇娅嘟囔，“答应我不告诉辰辰，却告诉了文森，不是一样的嘛。”
“别闹小孩子脾气了，”商辰板起脸训她，“如果不是文森布下迷阵，你以为能躲这么多日子？早被发现了。眼下我们还是把这孩子——”
“她叫华怜。”缇娅瞪眼打断他，“不叫这孩子。”
“好好，“商辰好脾气的说，”我们还是把华怜转移到安全的地点，这里太容易被查到了。我来抱她，你去收拾东西。”
他小心抱起华怜的膝盖弯和腰，刚走出两步，熟睡中的华怜突然睁开了眼睛。不是被吵醒后睡眼惺忪的那种睁开，而是突然地瞪大双眼，像是从未睡过。
“终于……出现……了……”她定定地盯着商辰，缓缓开口道。
“你你你你你你说话了华怜！”缇娅惊得手中东西掉了一地。
华怜对缇娅的呼唤置若罔闻，目光只锁定在商辰身上，周身泛起了淡淡的一层银光。
“这……这是……！”缇娅惊呼，“快放下她！”
商辰并未亲身在六年前的现场，故而对于一些细节了解的并不十分详细，只有缇娅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是什么？！”他将华怜平放到沙发上，那层银光还在兀自扩大。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原来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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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7 09: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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