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乌秋 于 2014-12-19 23:21 编辑
六章，巳（最终章）
乌秋站在槐树下，月色正浓，把他和满树金蕊融为一体。 开谊悄然走进乌秋的影子里，影子背对着他，无动于衷。开谊默不作声陪他站了很久，久到让他联想起一种仪式，是生者向故人虔诚的祷告。 最终，开谊上前搬过乌秋的肩膀，他这才惊异的发现，乌秋满面泪痕。 可他睁开的眼睛却依旧在笑。 “少主这是在强颜欢笑？” 乌秋笑意不减：“喜极而泣。” “因为鸣泉终于被众望所归的除掉？” “如你、我所愿。” 乌秋昂头走出树影，一路趟开满地白槐，像劈开浪花而行的舟，几步之后方才站住，回身又对开谊道：“他们说西殿现在就你一个人住不安全，特意叫我来接你搬过去和大家一起。” “你就是在树下接人的？我还以为你在缅怀。”开谊反问，有意刁难他。 乌秋一副不痛不痒的表情，对试探无动于衷，开谊顶不喜欢他这副摸样，如今见了却觉得好笑。 “开谊队长一样被我接到了不是？” “他们的目的难道是相互监督？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年轻的戍卫队长毫不掩饰冷笑出来。 乌秋耸耸肩：“总要做做样子看，毕竟，他们并不知道恶魔只剩下你一个了。” 开谊说要回西殿拿些应用之物，两人约好了一会再回到槐树下碰面，等待最终结局。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场结局早在最开始，命运将两人无意中牵扯在一起的时候，既已注定。他们要做的，不过是推波助澜，直到最后将胜利收入囊中。 天很晚了，风沙啦沙啦吹着竹子，很有些寒意。乌秋以为他们都睡了，或者至少也该围着妹妹看顾，所以当他在竹苑边看到寒鸦时，确实吃了一惊。 寒鸦立在风影里，远远就看见了乌秋踏着月光而来，他懒洋洋朝他举了举手，有点意外乌秋的发愣。 “怎么？开谊没接来？” “他很快就来。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是恶魔！等着来劫道杀人。” 两人都笑起来，一点都不可爱的笑话，却偏偏叫他们忍俊不住，可笑着笑着，风又刮起来，竹声沙沙在两人头顶鼓噪成一团，很快又销声匿迹，仿佛怕打扰两人本就不多的谈话。一定是那阵风把笑意也吹散了，不然为何只剩下笑容凝固在两人脸上，眼里却没有温度，笑与不笑都是悲凉。 乌秋突然一把扯住寒鸦的长袖，摸着找到袖笼中的手。 寒鸦有点惊讶，抬头看他，乌秋眼中渗出复杂的情绪，他悄声快速说道：“把你的毒药给我。” 乌秋居然知道寒鸦的身份。寒鸦眼中一凛，用力抽回手掌：“你想做什么？如今你已经不满足借刀杀人了吗？还是……你根本已无刀可借，只好亲自动手了？” 乌秋艰难得又追过去拉他的手，被寒鸦躲开，高高举起：“你不说明白，我不会给你。” 两人又四目相对，是坚持与固执的交锋，可惜乌秋没能坚持很久，垂下头去：“我的责任是守护你们……” “你……守护……我们？”寒鸦失笑：“守护到如今这步田地？！”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进乌秋的伤口。 乌秋猛然抬头：“我没有时间解释更多。我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好头领，没有大义更没有博大的胸怀，我仅能为自己的一点意志、一个小而自私的愿望坚持，不择手段、见死不救、不分黑白，甚至让我的同伴为此献生——我不是一个为大局之人。然而，尽管如此，我的初衷和目的绝不是牺牲，寒鸦，愿相信我吗？” 寒鸦的眉头始终不曾松弛，乌秋的话句句恳切，他想干脆的回答，喉咙里却像堵了一样，叫他只能干涩地摇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 乌秋没办法，咬牙道：“远清离开前和你说的话，你可记得？” “你怎么会知道？！”寒鸦眯起眼，那种隐秘的小动作，可不是谁都能察觉的。 “因为他和我做了同样的选择。” 远清最后一眼死死盯着寒鸦，以口型告诉他：相信少主。 “我知道最后的恶魔是谁……今晚我必须把他除掉。” “你一个人？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去？” “因为我还要把妹妹托付给你们。”还有妹妹背后的，整座远京的未来。 乌秋终于拉到了寒鸦的手，可时间已经不得不将两人分开，即便他不情愿放开他。 乌秋腰间的长流苏随着垂落的手臂，又高高荡起，叫寒鸦突然想起那一天，他勾住了他的衣袖。一种恋恋不舍的离别。 想到此，寒鸦突然上去一把衔住乌秋的手腕：“你呢？杀掉恶魔之后，你——” “我去去就回。” 他说他去去就回，很快，叫寒鸦先回他的房里等消息。 不然，他要不信的。
乌秋独自坐在苏芳堂里，笼里那只蓝鹊早埋头沉沉睡去，室内没掌灯，幽黯的影像怪物的巨口将他整个含在口中，只有唇齿边一线距离的地方能感受到月亮的光照，乌秋坐在桌旁，凝视桌沿上一层薄黄色的月光，他伸过手想去抚摸那道柔柔的光芒，像抚摸曾照在他妹妹睡脸上的一道月光，而他自己却沉浸在阴影里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一样。 窗外灌入一阵花香，他扬起脸，从窗口不难看到那棵古槐，和槐树下的一举一动，那天他正是从这里发现战死在树旁的夜霾和井镜，悲痛欲绝的他将两人解放，安顿了他们。而涂在井镜身上的毒药也是他早就找远清讨来的，以备不时之需，结果谁也想不到，这个“不时”却把远清推入深渊，还有至死效忠的黑鹫，英勇无畏的墨鸢，还有暗语和云罗，还有思玄，想起所有这些人……以及，他自己在远清肩头落下的那个字——他的决心。他将实情告诉远清，一切都是自己的计划，虽不完美，甚至牺牲无数，但这一切将促成他心中的大局。 最终，他们选择了与他同样的决定，舍生取义。 ——乌秋的大局，就是让青鸲活下去。 茶杯里的水溅到乌秋手背，从他瘦长白皙的手指旁滑过。他给自己又斟了一杯，继续等开谊赴约。 乌秋突然管不住自己的思绪，任它们一幕幕回忆起活着和死去的人们，他知道寒鸦会把一切告诉青鸲，妹妹一定会理解他，即便不能原谅，也会看到众多牺牲的英烈份上，让自己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未来，远京才有未来。 即便那片未来里，没有他。
开谊无声无息依在桌前，从乌秋手中接过茶杯：“喝茶也能醉？” 乌秋这才发现自己撑在桌上睡着了：“等了你很久，拿什么东西，这么长时间？” 开谊举杯在自己唇边抿了一下，又放到桌上：“茶都凉了。没什么，只是顺手把今晚的目标解决了。” 乌秋脸上笑着：“今晚还动手？杀了谁？” 开谊拉过椅子坐到乌秋对面：“其实我刚才回来过，结果你不在，我顺路去你的房间找你，结果你猜谁在里面？”他朝乌秋笑弯了眼睛，看着乌秋，眼中映出乌秋一如既往静如止水的脸。
乌秋对寒鸦又说道：“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让我的计划顺利完成——如果要将恶魔全部除掉，开谊会是一个极大的阻力，他生性狡猾多疑，手段残忍。他的目的是将恶魔与你们全部除尽，获得唯有我和他的胜利。我假意与他联手，博取他的信任，利用他除掉其余几只恶魔，只有他被彻底孤立之后，我才有把握将其消灭。 因为我和他，注定一体同罪。 “开谊为了使我不成为恶魔的目标，故意接近青鸲，让所有人误以为他与青鸲才是伴侣，将刀引到妹妹身上，我竭尽所能引起恶魔的注意，为的就是让妹妹不暴露在危险之下……我始终在这三重计划中周旋，丝毫偏差，都将功亏一篑。” 现在，终于走到这场阴谋的最后一步。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至少能和你一起——” “因为……” 因为寒鸦，也是我的私心。
乌秋说以茶代酒，庆祝开谊与自己即将大功告成。 开谊笑道：“少主果然是有大胸怀之人，为达目的不惜众叛亲离。” 乌秋低头吹着茶杯里悬浮的叶片，看它慌不择路在杯中旋转，无论怎样挣扎，终究逃不出混沌的漩涡，只能眼睁睁等待洪波慢慢将它吞没，沉淀，沉尸水底。 良久乌秋笑道：“只等明日一早太阳升起，一切将是全新的局面。” 开谊点头将手中茶杯向乌秋敬去，随后，乌秋缓缓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正如乌秋期望的那样，第二天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钧墨领着青鸲和坚果，一路向朱雀殿大门的方向走去。 如他所料，结界消除，恶魔全部被除掉，游戏结束了……直走到大门近前，青鸲突然甩脱他的手，拼命向回跑，她要找她的哥哥。即使他是恶魔。 钧墨追上去一把从背后抱住青鸲，跪在地上死也不肯让她再回去，他知道她一定经不起东殿里的真相：“少主命我先带两位小姐出殿，他处理完要务随后就来！” ”我要等哥哥来了一起走，还有寒鸦主事一起走！“ “二小姐！少主有话让我带给您，他叫您……” ——寒鸦，明天一早结界必开，你和钧墨先带妹妹和小果离开这里，我随后便去追你们。还有请转告青鸲：让她必须成为哥哥和妈妈的依靠，成为支撑起远京的依靠。必须做到！ 那一夜，前来寻找寒鸦的钧墨听到了所有竹林外的对话，直到今早他才明白，寒鸦和少主都不会再与他们汇合了。保护二小姐的任务，托孤的重任，将由他一肩扛起。
那一夜，开谊终于看透了乌秋的阴谋，空毒药瓶被摆再两人之间，他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人竟能愚蠢到如此地步，竟能为别人，为了杀他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他指着乌秋仰天大笑：“你知道吗，寒鸦看到我后说了什么？” 乌秋笑着摇头，倒也不难猜。 “他叫我杀他，别再杀你……他到死都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你都没告诉他！” 乌秋推开桌子站起身，步履蹒跚：“任何人知道了……你都会知道。” 开谊一脚将茶桌踢翻：“那你还不去？不去告诉他们，比起恶魔你才是最卑鄙的卧底，你把他们全骗了，全害死了……还当你是好人！”
乌秋早已踏着月色走出苏芳堂，踉踉跄跄朝东殿一路赶去。他想能再看他一眼。 毒药的效果远比乌秋预想的还要强烈，房间近在咫尺，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走一步，黑血将他胸口的衣襟浸成一片殷红，他摸在洞开的门口，正望见寒鸦俯在棋盘上，阖着双眼像睡熟一样。就仿佛他等得累了，那个迟迟不来的爽约的人，害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乌秋至死也不肯把眼闭上，他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若哪天寒鸦突然醒来，看到他时，他也能笑着说一声：“早。” 想的时候，乌秋嘴角一直挂着那道云淡风轻的微笑。
望着他。
《俯仰皆杀》-终- 勇者3.0-拯救单身活动 2014.12.13 ================================================ 稍后更新狼杀角色，及过程简报=w= 狼x4：开谊、鸣泉、井镜、思玄
预言：青鸲（她说过好几次如果我说他没有嫌疑，你信吗？）
女巫：寒鸦（救药给了青鸲，毒药给了乌秋）
猎人：夜霾（临死带走了井镜）
丘比特：墨鸢（第一个指出第三势力存在的人）
守护：乌秋（他自己都说了责任是守护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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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9 20:3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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